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布受天下】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娇养柒宝 作者:吃瓜小伙伴 文案 海韵从一个十八线的小明星穿越成辅国公嫡女 本来以为老天对自己要不要太好了 谁知这位天之骄女却是个不知哪天就要去阎王那里报到的病秧子 自己居然有这位病秧子的前世记忆 只是海韵不明白,自己前世那位冷冰冰的夫君大人怎么就不太一样了呢? 清河侯康殛樽才最是纳闷,明明自己是重生了,为什么嘉和县主不按套路出牌呢? 萝莉与大叔 如果喜欢,请收藏 尤虞生活日常,完结 内容标签:宫廷侯爵 穿越时空 搜索关键字:主角:海菣,康殛樽 ┃ 配角:傅延年,陈醉 ┃ 其它: ================== ☆、壹 穿了   辅国公府   虽已寅时,可是府内的正房却是灯火辉煌,傅老太太陪着安泰长公主坐在八仙椅上正焦急地等待着。屋子里黑压压的站满了人,就连二太太静淑县主也过来了,但是无人敢说话,静得都能听见呼吸声。不一会儿太医就从里间出来了,跪在安泰长公主面前,摇摇头直道是不中用了。安泰长公主刹那就面如土灰老泪纵横,一旁的锡嬷嬷一个劲地宽慰着她。也是独女梅曼娘才刚过世还不到一个月,小外孙女就这样无声无息地去了,凭他是谁也受不了这样的打击。   傅老太太暗叫不好,她本来就不喜欢长子的这位续弦,梅曼娘虽出自安泰长公主府,其父又是太傅梅松鹤,但是安泰长公主没有生育,这位梅曼娘的生母是长亭伯府尤家的女儿。尤家出身太卑微,傅老太太自然是看不上的,当初儿子自己看上梅曼娘来求自己,要不是为了两个孙儿着想,想着梅曼娘的身子不好恐不好有孕,出身也不高不怕自己的两个孙儿受委屈,所以傅老太太就同意了。   傅老太太也没想到,梅曼娘这么短命,明明大夫说她不宜生育,她偏偏就有了,还非要把这个孩子生下来,结果就死在了产房里。她拼尽全力生了个姑娘,海家最不缺的就是姑娘,所以傅老太太打心里没当一回事,二太太当时刚生了个哥儿还在月中,傅老太太便让自己的远亲孙姨娘照顾七姑娘。   孙姨娘倒是个明白人,哪有嫡女养在姨娘房里的,说出去还不让人笑话。虽说自己所出三姑娘记在了国公爷的原配名下,孙姨娘更要小心处事,以防落人话柄。她让奶娘在正房好生照料七姑娘,自己不过隔天去看一次。   七姑娘生下来就几乎没有声音,太医也断定是先天不足,生得又瘦又小,竟不像个足月的孩子。傅老太太不上心,那底下的人就更不上心了,那个奶娘一心看傅老太太的脸色,等发现七姑娘不好时都已经深夜。她这才知道事情严重了,只得告诉了孙姨娘,孙姨娘一听不好,就忙叫人开了府门去请太医。   不成想安泰长公主来得这么快,杀得辅国公府一个措手不及。傅老太太忙起来陪客,心里暗恼不已。安泰长公主一向强势,这个性子自然随了她母皇凤安帝。如今自己的外孙女就这么不明不白地去了,哪里肯善罢甘休。当即就命侍卫围了辅国公府,国公爷海缜对自己这位岳母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也是怪他一直沉浸在梅曼娘去了痛苦之中,就忽略了刚出生的女儿,如今早已悔不当初,梅曼娘在天之灵,会不会责怪他没有照顾好他们的女儿。   傅老太太折腾了大半宿,早就忍无可忍了,不过就是个孙女,有必要折腾的全府上下不得安宁嘛。她火气上来就说道:“安泰,你不要欺人太甚了,这里可不是你的安泰长公主府,要撒泼回你府里去。”安泰从来都是张扬跋扈的性子,连她弟弟宣成帝也要让她三分,本来自己的外孙女没了,就属傅老太太的责任最大。安泰长公主盯着傅老太太笑了:“我就是放肆了怎么了?你纵容家奴害死我外孙女,还想风轻云淡一笔带过,我告诉你,没那么容易的事。”   海缜已经两头大了,看着这两位老太太剑拔弩张的,一点办法也没有。正在这时,里间传来一阵哭声,虽然微弱却在这深夜里格外清晰。就听见有人喊道:“七姑娘还活着,快,太医,太医。”那个太医忙进去细细查看,百思不得其解,当时明明心跳脉搏全无,为什么会活过来呢?   安泰长公主喜极而涕,连忙走近里屋,只见庄嬷嬷抱着七姑娘,七姑娘的小腿还微微地蹬了蹬。七姑娘一见安泰长公主也不哭了,圆溜溜的大眼睛,水汪汪的,露出一个笑容。安泰长公主直念阿弥陀佛,太医也说七姑娘需要好生照顾,最好去请医药世家的施家人来给看一看。   海韵一睁眼时并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只看着周围围着一群人以为自己是在哪里演戏,直到看见自己的小手小脚才知道,我去,自己居然穿了,还穿成了一个婴儿。后来又听见外间吵闹的声音,才知道这原主怕是死得有点窝囊。   海韵一看到一个衣着华丽的妇人,又心肝肉儿地唤自己,怕是真心疼爱原主的,因此对着她甜甜一笑。这可把安泰长公主高兴得够呛,但一想到这么个小人儿就遭了这么大的罪,一想想就心酸起来。   众人都道这个七姑娘是个有福气的,这三更半夜的都能缓过来,可见是个连阎王爷都不敢收的。安泰长公主怕自己的外孙女受委屈,要不是看她病弱恐不好挪动早就带回府中自己照料了,如此就留下了庄嬷嬷仔细看着。   至于一旁的两个奶娘,安泰长公主一心想要发落了,只是正愁没有现成的可靠的奶娘。谁知安嬷嬷领着一个小媳妇过来给安泰长公主磕头,说是特意来做七姑娘的奶娘。安泰长公主一瞧,来人正是梅曼娘的贴身侍女素娘,素娘一向得主子重用,梅曼娘又为她找了一户清白人家的秀才,特意放了出去。如今她刚生完孩子不过半年就听说主子没了,小主子无人照料,素娘就先问了安泰长公主府的安嬷嬷,安嬷嬷想着怎么也要让素娘见一见长公主,因此把素娘暂留在了长公主府,正巧就遇到了今夜的事情。   这下安泰长公主就没什么顾虑了,直接让侍卫把那两个奶娘叉出去说杖毙。傅老太太气得浑身发抖,一旁的海缜跪下说:“长公主还是消消气吧,不过是两个不长进的奴才罢了,您要杖杀便杖杀,只是柒宝年纪还小,小人儿经不起杀孽,不如打一顿发卖了,就当是给柒宝积福了如何?”   安泰长公主听女婿如此说了,想想也对就点点头让侍卫把那两个已经吓得瘫痪的奶娘带走。众人都觉得该散场的时候,安泰长公主又问:“哪个是孙姨娘?”孙姨娘站出来低头跪好,也不求饶。安泰长公主说道:“倒是个有担当的,你既然是缜儿的人,我也不便插手。”海缜在一旁忙道:“来人,把孙氏带到家庙里去。”傅老太太听到这里就真的气晕过去了。   场面一片混乱,安泰长公主这才满意地走了。傅老太太苏醒的时候,已经回了上房,看着一旁的桂嬷嬷,她哭道:“我这是造了什么孽,这两个哪里是儿子明明是冤家,一个两个都不让人省心,偏生太爷还去的这么早。什么时候我也一头去了才算清静了。”桂嬷嬷在一旁安慰老太太道:“主子,二爷可是顶顶孝顺的,主子以后只管含饴弄孙,哪里顾得上别的呢。”这句话可把傅老太太逗乐了,谁不知道二爷海蕤就是她的命根子。海蕤长得粉团般的,嘴又甜最会哄老太太开心了。   过不了几日就到海家七姑娘的满月了,傅老太太一心装病不予理会。二太太静淑县主才刚出了月子,五爷海蘅也需要照顾,二太太抽不得身,可是大房刚失了太太,三房没有娶亲。二太太只能托了分出府去的四老太太黄氏主持海七姑娘的满月宴。   海缜一早就入了祠堂,为闺女上了族谱,因她体弱多病,特意取名为菣,意味治病的草药,这样也好养活些。梅曼娘在怀孕的时候就对他说,若是个女儿,小名就叫柒宝,掌中之宝。   海菣来了已经四五日了,天天看着几个妈妈围着自己转,自己就醒了睡,饿了吃的,着实快要憋疯了。她搞明白一件事,那就是这个原主母亲死了,又不得祖母的喜爱,那么她以后的日子怕是不怎么好过吧。虽说有个外祖母是个公主,但是远水解不了近渴,所以她必须抱紧辅国公府里最粗的大腿。   海缜一直觉得对不起自家闺女,闺女的满月酒他大手一挥说大办,办三天。那天可把海菣乐坏了,憋了这么久终于可以出去放风了。一大早,素娘就给海菣换了一身大红色的软锦衣裳,又裹上织花锦做的小被子。庄嬷嬷拿出一个缀了玉锁的芙蓉花色的金项圈小心翼翼地给海菣戴上,又在海菣的脚上套了两只红绳穿着的金铃铛。   海菣走就迫不及待要出去了,咿咿呀呀地说个不停。谁知进来两个个小正太,大的那个有点严肃倒是高高壮壮的,小的那个粉嘟嘟的透着可爱。他们唤了一声“大爷,二爷。”海菣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知道这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哥哥,肯定不是原主的今生记忆,原主挂的时候还不足满月呢。   二爷海蕤看着玉团般地小妹妹很是欢喜,笑眯眯地对哥哥海葳说:“大兄,柒宝好可爱啊,我能抱抱她吗?”海葳摇摇头说:“不行,你太小,手劲不够会摔着妹妹的。”海菣觉得大兄非常靠谱,点点头,就是就是,这个熊孩子别摔着我。   大爷海葳也很喜欢这个妹妹,乖乖小小的,还对他一直笑。海葳对素娘说:“我能抱妹妹出去吗?”素娘犹豫了,可是海葳是辅国公世子,又是七姑娘的大兄,素娘一时不敢回绝。倒是庄嬷嬷把海菣放在世子爷的手上,告诉他抱妹妹的姿势,海葳小心翼翼地托着海菣,看着妹妹一个劲地对自己笑,心里乐开了花。   海菣其实快笑抽了,她就想问问大兄:有没有被我给萌到?有没有觉得我超可爱?姑奶奶以后可指望着你了,你可要对我好一点。    ☆、贰 嘉和县主   海葳抱着海菣一路走到花厅,有几个管事忙上前回禀道:“世子爷,二爷,前厅有圣旨到了,国公爷正让奴婢们找小主子前去接旨呢。”海葳点点头,抱着妹妹往前厅去了。   一进去,发现宾客都到的差不多了,安泰长公主坐在上席,海葳把妹妹交给素娘,忙上前给长公主请安。安泰长公主看着海葳对柒宝很是呵护稍觉得放心了,只是对傅老太太装病不屑一顾,心想:靖国公傅家也不知道怎么教女儿的,傅老太太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一旁喝茶的宣旨太监看着海家人都到齐了,这才尖着嗓子宣旨。宣成帝自幼与长姐感情深厚,又怜长姐只有这么一个外孙女还多灾多难的,特意封了海菣为嘉和县主,又赐了嘉和县为海菣的汤沐邑。这件事宣成帝办到安泰长公主的心里去了,要知道不是所有的龙子皇女都有封地的,好多都是随便赏个府邸庄子的就算完了。海菣可谓是大雍朝唯一一位有封地的县主,同样是二太太的静淑县主秋氏,也不过只是个称谓罢了。   圣旨一宣完,宾客齐齐恭贺,都道县主是个有福气的,连海菣类昭惠皇后的话都说出来了。昭惠皇后可是国公爷的亲姑姑,要是按亲戚情分,国公爷还要叫宣成帝姑父呢。海菣心里对自己这身份满意极了,前世自己拼尽全力谋上位,被那些大腕的粉丝喷心机婊,被投资商玩弄,还被网民写了个段子道:你知道海韵有多努力吗?想想全是辛酸血泪史,如今穿了,莫不是自己的努力感动了阎王爷,连鬼神都看不下去了,给自己安排了一个这么高贵的身份,真是一朝翻身把县主做。   海菣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张开双手朝国公爷海缜看去。海缜瞧着自己的宝贝闺女这么缠着自己很是欣慰,一把把海菣抱过去,慢慢哄着。一旁的三姑娘海菲气红了眼,明明自己是父亲的嫡长女,为什么父亲从来没有抱过自己,也没有关心过她呢?   海菣的那个角度正好看到了三姑娘,心中一阵恶寒,这都遭人嫉妒。这个三姑娘就是记在国公爷原配陈氏名下的女儿,她生母是孙姨娘,自从成了记名嫡女后,就由傅老太太亲自养着。海菣给了她一个大大的白眼,还吐了吐小舌头,三姑娘海菲看到这一幕还以为是自己眼花。海菣可不怕三姑娘海菲,反正她只管抱紧海缜,海葳的大腿就好了,一个小小的庶女还能奈何得了她不成。   傅老太太装病不出来,但是靖国公府的女眷可是前来赴宴了。靖国公夫人冬氏只管陪着安泰长公主说笑,她大儿媳云氏带着傅延年也来了。傅延年跟世子海葳,二爷海蕤的关系一向都很亲厚,他如今与二爷同岁,刚满六岁,三个人叽叽喳喳最是闲不住。海蕤一向活泼,一副显摆的样子跟傅延年说:“子砚,我家妹妹特别招人疼,我带你去瞧瞧。”   傅延年心里一阵无语,其实他下面有两个亲妹子,还不算庶出的。自己的小妹妹云珊天天就知道哭,到底哪里招人疼了?明明是招人烦。二爷海蕤拉着傅延年进了前厅的里屋,此时海菣正在吃奶。   海菣瞧见自己小哥哥带着一个大眼睛的俊美小正太,穿着一身石青色的衣衫,跟自己二哥站一起还真是养眼啊。海菣招手欢迎,素娘在一旁打趣:“七姑娘这是喜欢你们呢。”二爷海蕤轻轻地摸了摸海菣的小脸,对傅延年说:“我妹妹全身就跟牛乳膏子一样,不信你试试。”   海菣心里一阵恶寒,幸亏自己只是个婴儿,不然这夸奖海菣真想给这个二货二爷一脚。海菣对傅延年笑了笑,傅延年也觉得新奇,近前来摸摸海菣的小脸。海菣一把抓住傅延年腰间缀着的白玉麒麟佩,素娘忙让海菣松手,可是海菣就是不松手。傅延年笑了笑,解下腰间的玉佩对素娘说:“妈妈不必在意,这个送给妹妹玩吧。”   海菣对傅延年的印象极好,不错是个大方的。这一天海菣的收获极多,多得让三姑娘都快把帕子绞碎了。梁贵妃赐的千年灵芝,淑妃赐的戏婴白玉枕,安泰长公主最是大手笔,直接给了一处温泉庄子。东西多得库房都堆不下了,海缜特意把正房的三间拨出来给海菣做库房用。   靖国公夫人回府的时候,看见自家孙儿的白玉麒麟佩怎么不见了,就问傅延年。傅延年说是给了海七姑娘。靖国公夫人笑道:“年哥儿真是人小鬼大,小小年纪都知道要定媳妇了,你若喜欢,等她大了娶回来便是。”傅延年似懂非懂地歪着头,抱着他的世子夫人云氏却有点不高兴了,就算是海菣出身高贵,可是却是个病秧子,安泰长公主又对她宠溺得厉害。年哥儿真要是娶了她,以后还不得受尽了委屈。想归想,云氏可不敢忤逆婆母,只想着以后定要把自己的侄女外甥女都接过来,姐妹一多,年哥儿也许就把海七姑娘给忘了。   海菣还是总觉得没什么力气,睡着的时候居多。素娘看着小主子一天天瘦下来也是愁眉不展的。不想安泰长公主还是把神医施家的人给请来了,世子爷亲自把老神医施远斋带进内院。   施远斋细细地瞧过海菣,出来与世子爷海葳说道:“如今县主年纪小,不宜挪动。我先开点汤药,你让奶娘服下喂给县主吃。待县主两岁的时候,还望世子爷能说动辅国公把县主送到玉神山来。我保管县主四年就可活蹦乱跳,如若不行,你拆了我神医的招牌。”   海葳送走神医施远斋后,便把详情回禀了父亲。海缜听说闺女的弱症有救喜出望外,他生怕自己闺女随了曼娘,自从曼娘走后,海缜时常觉得有愧于她。自家的老娘就是个能折腾的,自从曼娘嫁过来就没有一天舒心的。海家如今声名显赫,世人皆说娶亲当娶海家女。自家老娘一心巴在皇后的位置上,姑姑昭惠皇后已逝,小妹违逆老娘不愿入宫。老娘亲自抚养三姑娘这是打着从龙的算盘。可是如今海家并不需要这些,只要海家一心忠心于皇帝,就可以使海家兴盛不衰。   前两天傅老太太又把海缜唤过去说:“大郎,你媳妇已经过世三个月了,你有没有考虑再娶一房媳妇?”海缜平淡地说:“娘,曼娘才过世不久,我没有心情。”傅老太太又说:“如今大房里没有个媳妇主持中馈终归是不行的,老二媳妇出身于皇族并不善于打理庶务。难道你忍心看着为娘一把年纪还每日辛苦打理庶务吗?要不然你把孙姨娘从家庙里接回来吧?”   海缜无奈地叹气,自家这位老娘他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于是只好说:“娘你先相看着,一年后再考虑吧。”傅老太太见目的达成,又说:“小七如今住在正房不妥,你找个院子让她搬出去吧。”海缜听到这里就怒了:“娘,小七病弱,不宜挪动。正房什么都方便,又在我的眼皮子底下,省得有人总是不把柒宝当回事。”傅老太太看儿子炸毛了就也没有再坚持,不过是个小丫头片子,何必因为这使母子离心呢。   海菣这会儿喝完奶正在跟世子爷海葳玩耍呢,她吐了海葳一脸泡泡,海葳也不嫌脏,高兴得抱着妹妹逗她玩。一旁的二爷海蕤羡慕得不得了,就为了能抱上自己妹子最不喜欢习武的他也天天往练武堂跑了。惊得武师不行不行的,架都架不出来的二爷居然有一天自己跑过来了要跟他学武。傅老太太也吃惊,她最疼二爷海蕤,海蕤自小跟着老太太吃饭。海蕤吃多少量老太太可是一清二楚。哪知道海蕤的饭量大涨,还自觉地去习武,老太太就纳了闷,这是太阳打北边出来了?谁也不知道为了什么。   二爷海蕤每晚睡觉前都会问贴身丫鬟玉漱:“好姐姐,你看看我今天有没有长高长壮?”问得玉漱直捂着嘴笑。玉漱哄着自家二爷说:“二爷自然是高了也壮了,只是玉漱不知二爷为什么这么着急啊?”二爷海蕤傲娇地说:“我也想抱着妹妹去看花花。”玉漱倒是清楚,自家这位二爷是十分喜爱七姑娘的,只要他提到妹妹就一定是指七姑娘,别的妹妹他看都不看一眼。海蕤每晚睡前还会跟她说,妹妹今日又笑了,妹妹今日咿咿呀呀地唱得可好听了,妹妹今日眼巴巴地看着他吃冰碗了,妹妹睡着的时候他偷亲妹妹了之类之类的。只要是说起七姑娘,二爷就像是话匣子打开了一样。   没过多久,整个京城就都知道了,二爷海蕤有个宝贝妹妹。    ☆、叁 择妇   海菣最常见的人还是庄嬷嬷与韩妈妈,庄嬷嬷是安泰长公主留给海菣的老人,正六品的女官,正经伺候过先帝宠妃的宫人。海菣知道前世这个庄嬷嬷就一直服侍在原主身边直到原主病逝,忠心耿耿也阅历颇丰。海菣并不是原主,对于这样的奴才也是很满意的,如果当初原主能听进去庄嬷嬷的劝言也许最后也不会惨淡而终。韩妈妈就是素娘,她对于育儿倒是很有一套,脾气也温柔对什么都很有耐心。   海菣因为身体的缘故总是发热,这让庄嬷嬷与韩妈妈俩人真是操碎了心。海菣清醒的时候总是惆怅,好不容易投了个好胎,怎么就这么命途多舛呢?可别没长大就夭折了。海菣忌讳的东西可多了,不能见风,怕她受凉,不能碰粉末的东西,怕她过敏,不能喝粘稠的东西,怕她噎着。   还有夜晚外间必须亮一盏灯,说是怕夜里海菣被小鬼勾了魂去。海缜时常也来陪海菣,夜里总也是抱着哄海菣睡觉。一众姨娘只能眼巴巴地望眼欲穿地等着国公爷海缜,只盼着哪天国公爷能想起自己来。   甚至宁姨娘还让四爷海菘巴巴地跑来跟国公爷海缜说:“爹爹,我姨娘病了,爹爹去看看我姨娘吧。”惹得一众姨娘不满,赵姨娘仗着在国公爷面前得脸,眼热道:“宁姐姐别是得了相思病了吧。”海缜也不生气,笑骂道:“阿茹,你就没个正经样子。”海缜命管事的去请大夫好好给宁姨娘瞧瞧,就这么把含着眼泪的四爷给打发走了。海缜摸着赵姨娘的手说:“我晚上过去啊。”   海菣还在自己爹爹的怀里呢,这个爹爹真是不靠谱,这种事情也不避讳自己。海菣打了个大大的喷嚏,海缜忙拿起帕子给闺女擦了,说道:“阿茹你出去,以后再来不许擦粉。”   赵姨娘一脸委屈地走了,不到第二天整个府里就传遍了。国公爷发话了,以后府中女眷只要是擦了脂粉的,不许入正房来。这消息一传出来,连老太太也直说荒唐。哪知宣成帝也听说了,居然嘉许了海缜,说海缜爱女之心着实让朕感动,让宣成帝想起了自己那早夭的太子。这下老太太也不敢说什么了,只能任由儿子的心意。   海菣却因为这一脸脂粉病了大半个月,瘦的都快皮包骨头了,韩妈妈天天掉眼泪。听说赵姨娘就为了这事被罚禁足半年,抄写女则修身养性。二爷海蕤天天愁眉不展,一张粉团般地小脸快拧成麻花了,巴巴地跑去大佛寺找那个慧善禅师求了平安符,郑重地挂在海菣的床头。海菣看着二哥一脸虔诚地模样,虚弱地回给他一个甜甜的笑容。这下可把二爷海蕤给乐坏了,逢人就说:“妹妹对我笑了。”   世子爷海葳听说后给了二弟一个大大的白眼,如今他只要下了学就急忙忙换了干净的衣裳,净了脸洗了手,再往正房去看海菣。他还怕海菣无聊特意去问了嬷嬷小孩子都喜欢什么玩具,要知道海葳小的时候因为大人怕玩物丧志,他几乎没见过什么玩具。倒是二爷海蕤因小时候养在老太太处还傻不拉几地玩了好几年,老太太又疼他,直到五岁才开蒙读书。要知道世子爷海葳三岁就读书习武了。   海葳听说后就找了最好的匠人特意制了几样玩具拿给海菣玩,像什么白玉雕花的拨浪鼓,五彩琉璃的铃铛,还有一晃就响的银兔子。海菣果然很喜欢,世子爷当然只是以为妹妹觉得很新奇的,海菣之所以喜欢却是这些都是银子好不好。海菣是穿过来之前穷怕了好不好,天天为了身材不吃饭,三五个月没有活也是常事,还因为不小心得罪了影帝而被雪藏了三年之久,海菣想想都会哭。自己这位大哥出手这般阔绰,海菣定要紧紧地抱住她大哥的大胖腿。   转眼到了小主子海菣的一岁生辰,韩妈妈与庄嬷嬷可犯了愁,小主子如今刚刚会翻身,还是不会坐,更别说爬与走路了。海菣比她俩更着急,可是自己虚弱地都随时可能见阎王爷了,长这么大海菣自己都觉得不容易。   国公爷没打算大办,生怕闺女受累,不过海菣的贺礼倒是没少收。听庄嬷嬷一边在账本上记着一边念着,什么国公爷给了一支点翠攒丝金凤步摇,韩妈妈扫了一眼小主子那稀薄的头发叹了一口气。世子爷送了两匹胭红色蝉翼软纱一匹不下百金最难得的是有钱也未必买得到,这个夏季里做帐子最是好的。二爷海蕤送了一只白玉兔子,因为海菣属兔。安泰长公主送来一堆稀有的珍贵药材,二太太静淑县主派人送了一套衣裳,余下的姨娘们都是送的袜子鞋子香袋等等。   韩妈妈瞧着自家姑娘身上穿的暗花素锦小袄,脚上套着的兔耳锦花小棉袜,再瞧瞧姨娘们送来的一堆鞋袜,就皱了皱眉头。庄嬷嬷也看了一眼道:“素娘,你拿回去给你家大丫头穿吧。”韩妈妈点点头,拿了一个包袱把这堆鞋袜带走了。   海菣刚过完一岁生辰,老太太就崩不住了,跑去祠堂里哭先夫,说什么儿子不孝之类之类的。国公爷海缜忙跪到祖先灵位前磕头,又给母亲赔罪希望老太太消消气。傅老太太还是老话题,就是让海缜续弦。海缜迫于母亲的淫威只得点头答应了。   辅国公要续弦的消息一传出,有意向的官家就争先恐后地来推荐自家姑娘了。还不是因为海缜如今才二十八岁,又得宣成帝重用,任礼部侍郎。家世显赫倒也罢了,最最让京中女子动心的是,海缜长得十分俊美,就算是有着克妻的名声也让一干女子趋之若鹜。   就连傅老太太的寡妹也前来打听,想把自己闺女嫁到辅国公府里来。傅老太太倒是很满意,但是海缜不同意,他可不想娶个有亲戚关系的媳妇,更何况自己这位姨母不止是家境不好,家里那位表兄真是臭名昭着,吃酒赌博,流连烟花柳巷,包养戏子喜好小倌,真是无一不好无一不精。   傅老太太真是受够了高门大户的儿媳妇,大郎的第一个媳妇陈氏出自尚文侯陈家,是老国公在世的时候定下的。陈氏是八面玲珑,对付老太太很有一套,表面上却做得滴水不漏,连老国公也常夸这位儿媳妇,傅老太太至少和这位儿媳妇也算过得去。老二媳妇静淑县主是宣成帝的堂兄永昌郡王的嫡女,宣成帝钦赐的婚。秋氏的排场不是一般的大,傅老太太哪里敢给她立规矩呢,秋氏又是个不爱言语的,陪笑什么的就更不会了。她一立在傅老太太面前,傅老太太就堵得慌,赶忙打发了她出去。   至于大郎续娶的梅氏,那更是一位祖宗,每天病歪歪的。傅老太太还没怎么她呢,大郎就觉得是自己这老娘欺负他媳妇,天天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防贼一样的防着他老娘。傅老太太这次想着一定要给大郎娶一个身体壮实又好拿捏的媳妇,门第一定不能高。   不过既然大郎看不上姨家这位表妹,傅老太太也没有勉强,毕竟门第低的女儿可是一抓一大把,这个不行就再换一个就是。安武侯夫人言氏前来与傅老太太说,御史裴子兴有个幼女待嫁闺中。傅老太太一听,裴家可真是寒门出身,裴子兴的老娘至今还在乡下种地,御史不过五品官,这门亲事貌似不错。于是老太太约定在大佛寺相看相看,国公爷海缜也是同意的,他之前打听过裴家,家风最是严谨,裴子兴的大郎也是个有出息的。   到了相看的那一天,裴家太太一路上尽是嘱咐自家的傻闺女,见人要落落大方,不要畏首畏尾的,要有大家规范。裴燕一一答应,裴家对于这门亲是十分上心的,去之前裴家大郎裴彻就百般说辅国公家如何显赫,全力促进这门亲事。裴子兴对于自家大郎这副模样也只能摇摇头,他自己在御史这个位置上已经十年了,怕是升迁的可能性不大,自家大郎却是个乐于钻营的,有能力又有野心。   这次要不是裴家大姐的夫家是安武侯的旁支,这种好事也轮不到他们。安武侯夫人之所以说这门亲,一是她一直跟傅老太太交好,年轻时两人就是闺蜜。二是康二太太总是带着二儿媳妇来安武侯府,提到这位二奶奶裴容就没有不夸的,连安武侯夫人也很喜欢她,因此对裴家的女儿印象很好。   到了大佛寺的后厢,裴家太太带着小女儿裴燕前来给傅老太太与静淑县主请安。秋氏瞧着裴家姑娘一身鹅黄色的衫子,长相还真是说不好,勉强过得去就是有点黑,身材倒是有几分丰腴。不过这身衣裳与她黄黄的肤色实在不配,白白糟蹋了好料子,可见是个不会打扮的,唯一说得过去的就是一脸的天真烂漫,可是在这高门里怕是会被吞得连渣也不剩。   傅老太太亲热地拉着裴燕说话,问她可读过书,在家喜欢吃什么之类的话。看着裴燕一脸天真无邪,静淑县主心里直翻白眼,自家的那位大伯怕是真难瞧得上她,要知道陈氏和梅氏两位嫂嫂可是一等一的大美人,尤其是梅氏,那是美得让女人都动心,要不然自家大伯即使阅女无数见到梅氏也是一见倾心非卿不娶。   不一会儿,国公爷海缜便从外面进来了,与裴家母女撞了个正着。裴燕从来只是听说海缜如何如何仪容出众,一见到真人没想到比自己想的更为出色,居然看呆了。海缜倒是很镇定,给裴家太太请了安。傅老太太这才说让大郎陪着裴家妹妹去上柱香。海缜应允了陪着裴燕走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两日一更,尤虞生活日常四日一更。 ☆、肆 玉神山   大雍本就民风开化,海缜若是相中了自是不会拒绝陪着裴燕上柱香的。曾经沧海难为水,自从梅曼娘过世后,海缜觉得对哪个女子都是淡淡的没有兴致。原配陈氏对于海缜更像个大姐姐,海缜对于陈氏一直也是相敬如宾的。梅曼娘却是海缜在书铺里偶然遇到的,曼娘的诗书极为通透,与海缜最为投契。所以海缜不顾梅曼娘体弱多病,不顾自家老娘的反对,非要娶梅氏不可。   回去后,两家就以最快的速度定了亲,消息一传出,有多少女子为此伤神。海缜的亲事就定在了明年七月里,海缜是想等七姑娘去了玉神山再娶亲的。   到了年下,海菣就一岁半了,别的孩子一岁半早就会走了会说话了,可是七姑娘什么也不会。不过海菣终于学会自己坐了,这让韩妈妈与庄嬷嬷喜极而泣,国公爷听说后都赏了两位嬷嬷大大的红包。海菣觉得自己都快闷出毛病了,她倒是想走,可是那也要有力气啊,如今她气若游丝,又瘦又小。现在连二爷海蕤也能轻松抱着她了,二爷一大早就跑来给妹妹系平安符,还说着岁岁平安之类的吉祥话。   因海菣五月里就要送去玉神山了,加上海菣看着精神还好,世子爷海葳便抱着妹妹过来前堂吃年夜饭。海菣倒是十分兴奋,就跟监狱里的犯人放风一般,看着大厅里的黑压压的人,海菣就不得不感慨。   世子爷抱着妹妹给傅老太太,父亲,二叔,二婶,三叔请过安,就兴致勃勃地给妹妹介绍自家兄弟姐妹,也不管海菣听得懂听不懂。海菣见到那一群小萝卜头还是震惊的,没想到海家这么多小崽子。   光是姐姐就有六个,海菣一阵恶寒,这是七仙女吗?那以后自己的夫婿岂不是董永?大姑娘海芳,二姑娘海芫,三姑娘海菲,四姑娘海荷,五姑娘海菩,六姑娘海莲。   小爷也有五个,大爷二爷就不说了,三爷海苁,四爷海菘,五爷海蘅。等世子爷说完,海菣都犯困了,也就三叔海缁还未娶亲,等去了亲,家中到底有多少娃啊,敢情古人晚上什么也不干就知道造娃了,海菣觉得好可怕。   一过年,最让海菣满意的是,她收了很多很多金银馃子。什么小金鱼,小银兔,小金海棠花,小银鹿,小金冬瓜,小银白菜等等,收的海菣那叫一个心花怒放。二爷海蕤这个活宝更是喜洋洋地捧着一堆金银馃子前来给庄嬷嬷,说是给妹妹的。喜得海菣当时就吧的狠狠地亲了二爷海蕤的脸一下,二爷都高兴懵了。   晚上玉漱要服侍二爷洗漱的时候,二爷死活都不肯。第二天传出去,让府里的人都笑坏了。世子爷听到后,还特意去看海菣,抱着海菣良久才轻声说:“好妹妹,你也亲我一下。”海菣当时就给了他一个白眼,心想什么情况,宝宝太小听不懂。   好不容易捱到五月,海菣终于要去玉神山了,可把她高兴坏了。一听玉神山这个名字就让人神往,想象是美好的,现实却很残忍。三老爷海缁带着世子爷海葳,二爷海蕤一起送海菣去玉神山。玉神山离京城要有四日的车程,同去的还有庄嬷嬷与韩妈妈。   海菣只高兴了半日,就晕车了,吐得连黄胆都出来了。可把众人都吓坏了,忙找了个大夫给海菣好好瞧瞧。这样走走停停,居然走了七日,连二爷海蕤都蔫了。世子爷海葳不过才十岁,一声不吭地帮着庄嬷嬷与韩妈妈照顾七姑娘。   海菣晕晕乎乎总觉得貌似在梦中,钟瀚真是好狠的心,他的事业如日中天,一朝成为影帝,便把自己这个黄脸婆给抛弃了。海菣不知道看着钟瀚天天与张影后出双入对是个什么滋味了。海菣挣扎着,不要回去,不要回去。   世子爷海葳抱着妹妹,看着海菣一脸的汗水,小脸皱着貌似很痛苦的样子。世子爷打心里心疼这个小妹妹,海菣总是很少哭闹的,一直很乖巧,也很喜欢对着他笑,但愿这次去玉神山那个老神医能够医好妹妹。   到了玉神山,早早就有两个小道童领着海家一众人进了一处道观,上面写着:九渊观。后院指点道童晒药的正是施远斋,施远斋看海家人来了,便让一个道士带他们去观后面的了一处阳光充沛的院子里安置。   二爷海蕤很挑剔地看着这个小院子,一会儿说什么窗户怎么还糊的棉纸,一会儿又说怎么用的土炕,再一会儿还说屋里的地砖不好,用的什么黑黢黢的烂砖头。他指指点点地说的一旁的道士都黑了脸。世子爷海葳忙拉了一下自家弟弟,示意他不要再说了。结果这个二爷海蕤居然一脸茫然地问大哥:“大哥,你眼睛疼吗?为什么总是眨眼?”   连一旁严肃的庄嬷嬷都笑了,世子爷海葳无奈地摇摇头,那个道士说道:“这院子的屋子都是有地龙的,冬天烧火特别暖和而且没有烟味,这可是观后面最好的屋子了。”韩妈妈知道出家人不好金银,忙打开包袱拿了一包翠玉芸豆糕塞给那个道士,道士没有客气收下了。   庄嬷嬷问那个道士:“一旁的屋子里可是有人?”那个道士说道:“不错,安武侯家的公子在此养病。”因傅老太太与安武侯夫人言氏感情亲厚,因此两家也算是世交,世子爷海葳听说安武侯公子在此养病,肯定要去瞧瞧的。   正说着,临屋的人就出来了,一个中年大汉托着一把摇椅,摇椅上坐着一个身着玄色袍子的公子,头发未束像缎子一样披散着,肤色略显苍白,眼角微微上挑,漫不经心地表情,却有着魅惑众生的容颜。世子爷海葳心中微微一震,他从未见过世间还有如此倾城之人,就连宣成帝的宠妃尤妙也不及多矣。海葳以前在安武侯府并未见过这位公子,于是走上前去作揖道:“在下是辅国公世子海葳,敢问兄台可是安武侯府家人?”   康殛樽声音略微低沉淡淡地说:“世侄不必多礼,吾乃安武侯四子康殛樽,如今身体抱恙,世侄随意即可。”说完就闭上眼睛不再搭理他们,那名大汉拿了大氅盖在康殛樽的身上。   世子爷海葳长这么大从未受过如此冷遇,就连梁贵妃所出的安王,齐王殿下见了海葳也是客客气气的,不敢给他委屈受的。即使海葳一向是老成稳重,如今也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   三老爷海缁与世子爷海葳,二爷海蕤今日便要回去的,那个道士说,海七姑娘的饮食每日都有专人打理,庄嬷嬷与韩妈妈只需配合即可。二爷海蕤再三不舍,一步一回头地离开了。   海菣的灾难日子刚刚开始,每天泡不完的药浴,吃不完的药膳。海菣觉得自己如果在这里这样度过四年,会不会就百毒不侵了,想想日子都难熬。不过最近她貌似有点力气了,居然可以麻溜地爬了,勉强能站起来走两步。这可把庄嬷嬷与韩妈妈乐坏了,真说施远斋真是神了。   海菣无意中瞥见了康殛樽就凌乱了,她记得原主前世是十二岁的时候才遇到了康殛樽啊,这会儿怎么可能见到这个妖孽。海菣使劲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花眼,不禁哀嚎一声。原主前世就是一朵小白花,居然还是个外貌协会的,殊不知越是鲜艳的东西就越有毒。   海菣可不想得罪这个日后权倾朝野的清河侯,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嘛。原主前世可把这位爷得罪惨了,不管康殛樽对三姑娘海菲是不是真心的,可是原主说的话也太刻薄了,最后原主是如愿以偿地死气白咧地嫁给清河侯了。可是还是落了个郁郁而终的下场。   海菣觉得像康殛樽这样的男人怎么可能为一个女人驻足呢?原主要是能想开,也就不会是这么个下场了。海菣想着趁康殛樽年纪还小,自己怎么也不能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与他打好关系总不会是坏事嘛。如果这一世,他还是喜欢三姑娘海菲的话,海菣倒是觉得她还是可以帮忙的,这样怎么说他以后也算是自己的姐夫了。   海菣天天想着爬到康殛樽的屋子里去,可是庄嬷嬷与韩妈妈看得很紧。就目前看来,海菣是一点机会也没有。好不容易海菣走得越来越利落了,这天晌午庄嬷嬷去取药了,韩妈妈一人坐在胡床上哄海菣午睡。海菣还没睡着,韩妈妈先打起了鼾声,海菣趁机从韩妈妈身上溜了下来,就往门外跑。   海菣走了两步一个踉跄一屁股坐在地上,疼得海菣眼泪都出来了。她也顾不上了别的了,爬起来继续走,跌跌撞撞终于摸到了临屋的房门。海菣刚用了吃奶的劲推开了房门,就被一个大汉拎了起来。那个大汉对着倚在窗边看书的公子说:“主子,有个小孩跑进来了。”海菣瞧着冷眼旁观的康殛樽,对他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康殛樽放下手中的书,扫了一眼海菣一脸嫌弃地说:“鬼奴,把她扔出去,脏死了。”鬼奴得了主子的命令正要把海菣扔出去,正巧看见韩妈妈一脸惊慌地找自家姑娘。韩妈妈看着鬼奴手里拎着的七姑娘,忙喊着小祖宗地把海菣接了过来。海菣一脸的抑郁,自己跋山涉水地去讨好康殛樽,哪知却被人嫌弃了,连人家的衣袖也没碰到,海菣想想都觉得灰心。   一下午的时间,海菣都郁郁寡欢地盯着那间屋子,连庄嬷嬷都瞧出来了,抿着嘴直笑,笑自家小主子看见美人就移不开眼睛。    ☆、伍 回京   康殛樽一觉醒来却回到了十二岁受伤的时候,这两年却是他最为清闲的时候,前世他并没有来玉神山养伤。这一世他得知施远斋一直在玉神山上才慕名前来的,哪知碰到了前世的妻子海菣。对于海菣他从来都是不在意的,这世间还有什么是他在意的呢?前世他迷恋权势,可是当他权倾天下的时候,他居然觉得索然无味了。不过这一世,既然早就知道了海菣一直一直爱慕着自己,那么他又何必舍近求远地去引诱三姑娘海菲呢,他不过是需要一位出身名门的妻子罢了,是谁都一样。   康殛樽每天清晨总是在院子里躺在摇椅上晒太阳,海菣最近特别喜欢走路,总是要跑到院子里玩。她看见阳光照在康殛樽玉色的皮肤上,心里就痒痒的,不自觉就走过去拉拉他的袖子。   康殛樽不耐烦道:“有话就说。”海菣咿呀咿呀,康殛樽睁开眼睛,看着那个小矮萝卜,一脸嫌弃:“你不是都两岁多了吗?居然还不会说话。”海菣一脸懵比,尼玛,谁说两岁就一定会说话。海菣很自觉地爬上康殛樽的膝盖,屁股一撅一撅的颤悠,对着康殛樽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一旁的鬼奴看着主子十分震惊,主子居然没有把那个小矮萝卜扔出去。康殛樽把海菣抱在胸前说道:“别笑了,牙花都露出来了,真丑。”海菣都快被骂哭了,挎着脸想:你大爷的,要不是看你颜值这么高,姑奶奶我早就翻脸了。   康殛樽终于耐心教海菣说:“叫阿檀,阿檀。”这句话康殛樽倒是不厌其烦地教了海菣数百遍,海菣说的第一句话就是阿檀,不是爹爹娘亲之类的。海菣奶声奶气地清楚地喊出:“阿檀。”康殛樽终于满意了,居然从教这个小矮萝卜中感受到了喜悦。   海菣就算是有原主前世的记忆,也不清楚堂堂的威震四方的清河侯怎么会有这么一个小名呢?不过檀郎就是专指花美男不是吗,倒也挺配那块大冰山的。   海菣自从开启了说话的技能,就越来越缠着康殛樽了。也全面刷新了鬼奴对自家主子的认识,这么个小东西天天围着自家主子,倒是显得自家主子也变活泼了呢。   海菣现在的每天日常就是一清早就爬到康殛樽的腿上,与他一起晒晒太阳。顺便中午蹭个午饭,要知道自家的药膳太难吃了,苦得海菣舌头都木了。康殛樽的餐桌上总有一碗肉沫盐水蛋羹,蒸的香喷喷金灿灿的,这是海菣自从来到这个世界见过的最好吃的东西了。康殛樽总是很有耐心地抱着海菣喂她小口小口吃完,海菣吃得高兴了,也不管嘴上沾着的香油,吧的一声就亲在了康殛樽的脸上,看得鬼奴目瞪口呆。   天渐渐冷了下来,辅国公府的人要来接海七姑娘回京过年。海菣最喜欢过年,那可是压岁钱多得跟白捡的时候。海菣走之前与康殛樽辞行,康殛樽的神情依旧是淡淡的,海菣暗自嘀咕:万年面瘫脸。一众人浩浩荡荡回了京,管事的早在城门口就等着了,一见了海七姑娘的马车,立刻派人回府报信。   二爷海蕤等不及了,骑着小马颠颠地就先来找妹妹了,海菣这会儿正被街上那个捏泥人的吸引了,两文钱一个,听到这价格韩妈妈不禁咂舌,两文钱都能买一碗牛肉面了。海菣就是眼巴巴地看着不肯走,二爷海蕤看着妹妹正围着泥人打转转,因此上来就对那做泥人的说:“全包了,送到辅国公府上来。”海菣听二爷海蕤这么说就傻眼了,她不过就是想挑个泥人,哪知道遇到这么个财大气粗的夯货,生生把她的兴致搅没了。偏偏二爷海蕤抱起海菣一边走一边还说:“妹妹再看看,有什么喜欢的,二哥都买给你。”海菣气得把头扭到一边软绵绵地说:“不要。”   海菣嘴里说着不要,却又被形形□□的糕点给吸引了,什么碗碗糕,枣泥蒸糕,蜜汁团子,酥饼,萝卜糕,菱粉糕,油切糕,红糖糕,乐得海菣忙指着糕点说:“要,要。”二爷海蕤刚要说话,一旁的庄嬷嬷说:“不行,七姑娘不能吃糕点,仔细伤了肠胃。”海菣小脸皱着埋进二爷海蕤的怀里,乐得二爷海蕤安慰她说:“妹妹乖,等你病好了,二哥什么都买给你。”海菣想想刚才买泥人的情景,就笑了,真要是二爷海蕤买给她,自己还能不能有胃口吃啊。   二爷海蕤抱着妹妹一路走一路看,也亏得他娇生惯养的居然没有喊累,当然海菣也太轻的缘故。他只觉得妹妹的身子软软的,还透着一股清香味,怪好闻的。等到了辅国公府的时候,海菣都睡着了,国公爷接过海菣,摸了摸儿子的头,就回正房了。   大太太裴燕已在屋里等着国公爷过来用晚饭了,谁知国公爷房里的雨萱过来回禀说国公爷今晚不过来了。大太太裴燕神色一变问道:“可是有什么事?”雨萱恭恭敬敬答道:“老爷今晚陪七姑娘。”   雨萱走后,大太太裴燕就泪流满面了,一旁的李顺家的忙劝道:“小姐还要保重身子,肚子里的爷可都看着呢,等爷一出生,小姐就算是在海家站住脚了。”裴燕勉强打起精神吃了一碗燕窝,李顺家的还要劝,裴燕却摇摇头。   如今大太太嫁过来已经快半年了,运气也算不错,都怀孕四个月了。只是她从前在娘家无忧无虑,从嫁入辅国公府才知道,日子艰难。傅老太太不是个好相与的,天天要给自己立规矩,也就是自己有孕后才免了。二太太静淑县主总是冷冰冰的不爱搭理人,三老爷刚娶的三夫人玉氏倒还是个喜欢热闹的,只是娘家是个军户。从来都是读书人瞧不起武夫,裴燕再怎么说也是觉得自己是书本网。   正经主子就够大太太裴燕头疼的了,最最让她恼火的是,国公爷有这么多姨娘,这么多子女。但凡裴燕表现出醋意,国公爷海缜也是从来不会哄哄她,一言不合就去姨娘房里。下人们都知道连刚从家庙里被放出来的孙姨娘都比大太太要得宠些,大太太不会说话也就算了,打赏下人的时候还不如一个姨娘出手阔绰。这也怨不得大太太裴燕,谁让她家就只有外面好看,里子实在是艰难呢。   大太太裴燕在娘家的时候就抠抠缩缩惯了的,主持中馈也难免改不了,她想着二爷海蕤怎么也算自己的儿子,一个小人哪里用得着这么贵的纸墨,就自作主张地给减了。哪知一早有管事的去傅老太太那里告状去了,傅老太太听说后,把大太太骂了个狗血淋头。之后便让三太太也来帮着打理事务,难得三太太玉氏虽是庶子媳妇,却更得傅老太太的青眼。   此时国公爷那里置办了一桌好菜,全是小儿最喜欢吃,又好消化的。世子爷海葳刚从外面回来,一听说海菣已经回府了,忙换了衣裳到正房来。海菣看见大哥,就从国公爷怀里扭下来,扑向世子爷海葳。海葳一把抱过,举起来细细看过,海菣奶声奶气地喊道:“大哥哥。”这可把海葳乐坏了,好久没见,柒宝如今小脸上有点肉了,白生生的,像个糯米团子。   爷四个和和美美地吃了一顿饭,海菣最爱那道杏仁豆腐,爽滑得都不用嚼。晚上国公爷带着海菣睡觉,一旁的庄嬷嬷还是准时端来了汤药,海菣小脸一皱,还真是药不能停啊。国公爷海缜耐心哄闺女睡觉,他老爹跟她说,如今府里正在动工给她盖阁楼,等她大了好住进去。海菣听到这里,就睡过去了,其他的也不知道老爹在嘀咕什么。   天蒙蒙亮的时候,国公爷海缜就去上朝了,海菣依然香甜地睡着。傅老太太那边一早就派人来说,七姑娘年纪尚小,又在病中,就不要去请安了。等海菣一觉醒来,庄嬷嬷抱起她慢慢喂了一盏红枣茶后,服侍她洗漱穿衣。海菣不禁感慨: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神仙日子啊。   韩妈妈想着第一天见太太,怎么也要正式些,又因未出孝中,便拿了一身雨过天青色云锦小棉袄和小棉裤给自家姑娘穿上,外面罩一件碧色的雪缎面白狐狸毛里的大氅。头发也只梳几根小辫子,未有饰物,怕伤了七姑娘。这边刚忙活好,世子爷海葳就过来了,正巧今日他未去上学,听说妹妹醒了,就特意来接妹妹去给太太请安。   世子爷海葳抱着七姑娘来到大太太的住处,匾上写着:如花似锦。廊上的奴婢看见世子爷抱着七姑娘来了忙迎了上去,大太太已经在屋里等候多时了。要知道以前都是姨娘子女们在卯时末就过来请安了,一般辰时三刻大太太就要带着儿女去给老太太请安了。这会儿都快巳时了,七姑娘才过来,一家子都等着七姑娘用早饭呢。    ☆、陆 初见   世子爷抱着海菣进了里屋,屋里正中的榻上坐着一个脸色蜡黄的少妇,穿着一件玫瑰紫的对襟褂子,着实有点平常。世子爷也不把海菣放下来,抱着她行了一个礼说:“给母亲请安。”海菣有样学样地说:“给母亲请安。”大太太裴燕一脸笑容道:“这是柒宝吧?住的可还习惯?缺什么就跟母亲说。”说着,让一旁的李顺家的递给七姑娘一个兔子荷包,海菣忙说:“谢谢母亲。”   世子爷海葳满意地摸了摸海菣的头,海菣最讨厌被摸头,小手打掉大哥的手,皱着眉说:“大哥,别摸我,长不高。”把一众人都逗笑了。世子爷给海菣再介绍家中的姐妹,他指着一个身姿清丽的姑娘说:“这是你大姐姐。”再指着一个圆圆脸说:“这是你四姐姐。”最后指着一个胖乎乎的说:“这是你五姐姐。”大太太裴燕说:“这会儿二爷与三姑娘在老太太房里呢,菘哥儿去学堂了也不在。”   海菣与家中姐妹一一见过,大姑娘海芳只比世子爷小三个月如今快十二岁了,正在学女红赠了七姑娘一个海棠花的香袋,她说:“知道妹妹身子弱,也没敢放什么香料,怕妹妹不适,就只是搁了一些薄荷叶子,还望妹妹不要嫌弃。”世子爷海葳点点头,海菣就把香袋收下了。四姑娘海荷七岁,她姨娘是富商之女,家中颇有银钱,所以海荷出手一向阔绰,送了海菣一把象牙梳子,大太太裴燕看得眼都直了,要知道象牙梳子可是舶来品,价格不菲,就算是她自己也没有这么一把梳子。五姑娘海菩最对海菣的胃口,这姑娘居然吃个吃货,自己胖乎乎的也就算了居然给了海菣一把晶糖。   一旁站着的几位姨娘,世子爷海葳也一一点名指给海菣看。海菣倒是觉得自家爹爹还好,也不过四位姨娘。孙姨娘年纪最大,服侍国公爷最久,跟老太太还有点亲戚关系,要不然也不会在陈氏怀着世子爷的时候,她就怀上大姑娘了。就是时运不济,只有两位姑娘,三姑娘海菲就是她生的。即使现在快三十岁了,也保养得很好,比太太都更明艳。   宁姨娘出身商户,有一对龙凤胎,国公爷唯一的庶子就是她生的。四姑娘的圆圆脸可不就随了她,一团和气的模样。   赵姨娘是婢女出身,也是唯一一个从通房提为姨娘的人,她生得最好,性子也像个泼辣的。只是不知道五姑娘到底随了谁?不过据说她舅舅是个胖子。   下人们摆好早饭,满满的一桌子,这都是大厨房送来的。府中除了老太太,大太太,世子爷,二太太处是公中设的小厨房,余下如果要设小厨房的话需要自己花费。大太太院子里是有小厨房的,但是除了每日的份例,她舍不得自己添置,再加上她也不舍得自己出钱请个好厨子,下人做的,还不如大厨房呢,所以大太太的小厨房基本上就是个摆设。   海菣乖乖地坐在世子爷海葳的怀里,等着大太太开饭。桌子上的早饭十分丰盛,不过平日里可吃不到,这次是世子爷提前吩咐的。之前二爷海蕤给他抱怨过,说大太太房里的饭难吃死了,早饭不过是些发糕,面条之类的,一点味道也没有,不知道是谁这么糊弄太太。也亏得太太吃了这久没一点意见,真是好养活。   海菣瞧着光是汤品就有四种,黄灿灿的小米粥,点缀了青菜的碧粳米粥,红彤彤的萝卜肉糜羹,蛋花牛肉羹。还有煎的金黄的小虾饺子,虾皮小馄饨,鸡油松仁卷子,奶汁小馒头,薄脆卷炸小鱼干,蜜汁白菜卷。就连大姑娘海芳也看住了,没想到这么丰盛,至于五姑娘海菩早就喜笑颜开了。   太太裴燕多了一盏冰糖燕窝,不过卖相嘛,就不如桌上的汤品了,他自己都往蛋花牛肉羹的汤碗里瞅了好几眼。不过这些都与海菣没有关系,因为等待她的是一碗羊乳鸡蛋羹,海菣在世子爷怀里嘟着嘴,一副不高兴的表情,小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那盘金黄酥脆的虾饺。   世子爷海葳宠溺地笑了,给她夹了一个蜜汁白菜卷,用筷子切成两半,又拿了勺子吹凉后喂给海菣吃。白菜卷早已煮的烂熟,入口即化,桂花蜜香甜,海菣笑着咽下去说:“哥哥也吃。”太太裴燕忙说道:“葳哥儿也吃点吧,把柒宝交给李顺家的喂就好。”世子爷海葳回道:“不必了,谢母亲好意。只是儿子之前用过早饭了。”   海菣颤巍巍地拿着勺子挖了一块白菜卷送到世子爷嘴边说:“好吃着呢,大哥哥,也吃。”世子爷海葳真就把那块四不像的白菜卷吃了,家里的姐妹可没见过这么好脾气的大哥,世子爷不是一直都是冷漠脸吗?   四姑娘海荷无意中看见海菣的云锦小袄的领子下缀着一颗雀卵大小的淡黄色珍珠,心里就有些别扭了。要知道大房里的几个姐妹,谁也没有她姨娘有体己,当年宁姨娘如果不是非要嫁给国公爷,凭她家的财力嫁个一般门第总能是个正房太太。偏偏宁姨娘就是鬼迷心窍,本身她容貌并不出众,国公爷也不缺钱,因此对宁姨娘一直马马虎虎。国公爷海缜如今最宠爱赵姨娘与通房雨萱,一月时间有大半月宿在两人处。   四姑娘在众姐妹当中一直是出手阔绰的,衣料配饰无一不是最好的,对于三姑娘海菲那个假嫡女她也一直是看不上的。哪知七姑娘一回来,就什么都变了,海菣领子下的那枚珍珠恐怕是贡品,谁让她有个好外祖母呢。   用过早饭,安泰长公主就打发了两个嬷嬷过来接七姑娘了。庄嬷嬷与韩妈妈忙收拾了包袱,世子爷海葳亲自抱着妹妹送去了长公主府。两府隔得并不远,马车不过走了一盏茶的时间,长公主府门前早有管事的正候着。那些管事远远瞧见辅国公府的马车驶来,一个个眉开眼笑的,长公主可是盼星星盼月亮地盼着这位小主子,底下的人自然不敢大意。   安泰长公主一看见海菣高兴得什么都忘了,也顾不上什么公主仪态了,从世子爷海葳的手中接过海菣。海菣自然是不认生的,揽着安泰长公主的脖子,凑到她脸前就亲了一下,底下的嬷嬷都跟着凑趣,说什么小主子天生就跟主子亲近什么的。乐得安泰长公主忙喊:“赏,都赏。”海菣也会凑趣,听到外祖母喊赏,忙伸着小手一副讨赏的表情,众人都乐得不行。   安泰长公主看着一旁送海菣过来的世子爷海葳,暗自点点头,这个孩子倒是对海菣很上心。安泰长公主要留世子爷海葳吃午饭,但是海葳说下午还要去拜访家师,安泰长公主就随他去了。   海菣这些天都与外祖母同吃同住,安泰长公主给海菣攒了好些个精致的玩意,像什么青花瓷小兔子宫灯,碧眼大摆裙的机关玩偶,大叶紫檀木的雕花木马,上发弦的娃娃八音盒之类的。虽然海菣骨子里是个大人,都对这些精致的小玩意叹为观止。   这一日,宣成帝请安泰长公主入宫赴宴,安泰长公主给海菣换了小小的石褚色的五尾银凤的吉服,就抱着她进宫了。先帝在位三十余年,就只生了安泰与宣成帝姐弟两人,宣成帝自幼与长姐亲厚,宫里各位娘娘也十分敬重长公主。   昭惠皇后逝后,宫里大小事务皆由梁贵妃打理,再加上她父亲魏国公梁庆之掌管京城防卫,她又有两个儿子,梁贵妃曾经在宫里一枝独大。梁贵妃所出的老五安王秋无陵备受臣子们的拥护,是呼声最高的太子人选。只是宣成帝这两年得了新宠,元妃尤妙,也就是梅曼娘的亲姨母。   梁贵妃得知安泰长公主进宫,特意遣宫人去请长公主来长春宫一聚。安泰长公主带着海菣就去了长春宫坐一坐,梁贵妃一早就知道嘉和县主也入宫了,早早就准备了小孩子爱吃的霜糖酥酪,羊角糖糕,豆沙糖油卷。海菣乖乖地给梁贵妃请了安,梁贵妃赶忙让嬷嬷扶她起来,又让侍女拿了一套十二生肖的翡翠摆件给海菣,还说小小物件拿去玩吧。   海菣瞧梁贵妃保养得宜倒是不像三十多岁,一双凤眼倒是生得妩媚,难怪独宠多年。八子齐王秋无涯今年才八岁,此时正在长春宫中,梁贵妃是打着娃娃亲的主意。要知道安王如今都十七岁了,马上就要娶亲成家了,宣成帝迟迟没有立储的意思。梁贵妃只能干着急,要是等元妃的儿子福王长大了,可就没自己儿子什么事了。自己的这个小儿子天真活泼的,生得也俊俏,要是能攀上嘉和县主,对安王以后的前程可是大大有益的。   因此梁贵妃特意唤齐王秋无涯前来给姑姑安泰长公主请安,秋无涯恭恭敬敬给姑姑请了安,却斜眼看见了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团子,很是喜欢。齐王秋无涯走到海菣面前道:“妹妹要不要出去玩啊?我带妹妹去看鲤鱼好不好?”   海菣看了一眼外祖母,安泰长公主倒是没有阻止,她虽然不想出去看什么鱼,天寒地冻的,但是估么着外祖母怕是有话与梁贵妃说。海菣只好伸手要抱抱,齐王拿了一件白虎皮的裘衣把海菣包得严严实实的,抱起她出了宫门。梁贵妃忙对下面的奴才们说:“都跟着去,可看住了,但凡有点闪失,本宫揭了你们的皮。”    ☆、柒 结怨   齐王抱着海菣在廊上看鲤鱼,海菣很惊奇,居然池水冒着热气。海菣说:“呀,热。”齐王笑道:“这是引来的一处温泉,冬日里在这里都觉得很暖和。”海菣一会儿就与齐王熟识了,玄武哥哥,玄武哥哥,唤得齐王喜笑颜开的。齐王其实一早就听说过海菣,谁让二爷海蕤见谁都要夸一夸自己的妹妹呢。   海菣若是论辈分其实与齐王还差着一辈呢,海菣的姑奶奶是宣成帝的昭惠皇后,而且她又是安泰长公主的孙女。不过齐王觉得海菣喊他舅舅都把喊老了,执意让海菣喊他哥哥。   不想金城公主一来长春宫就看到了这一幕,怒火就烧起来了。还不是前两日金城公主想要母妃手里的一套十二生肖的翡翠摆件,那套翡翠成色十分好雕工也是美轮美奂的,是南边贡上的,很是少见。金城公主一瞧便看上了,可是母妃就是不允,说是留着给嘉和县主的见面礼。金城公主当时就怒了,跑去找自家哥哥安王殿下哭诉,还是安王答应给她寻一套琉璃娃娃这才作罢。如今金城公主看着自家弟弟齐王抱着嘉和县主就气不打一处来。她快步走上前去,就推了齐王一下,齐王哪里是他这个霸道姐姐的对手,踉跄了一下差点摔了海菣。齐王忙问道:“柒宝,你没事吧?”   海菣瞧着这个疯女人,面有愠色。金城公主一顿好骂,说什么玄武自甘下贱,陪着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小蹄子。还说谁不知道海菣的外祖母其实是个屠户之女,装什么金枝玉叶。金城公主巴巴地骂个没完,海菣一思量,这个疯子大约有十来岁,自己还不到三岁,实力悬殊。于是,海菣哇的一声就大哭起来,吓得齐王殿下慌了手脚,忙哄海菣说:“柒宝乖,柒宝别哭了,我替姐姐给柒宝赔不是。”   一早有宫人去回禀了安泰长公主与梁贵妃,梁贵妃只道不好,自己好不容易搭上长公主,自己这个没脑子的闺女就把人家彻底得罪了。安泰长公主一看海菣哭了,也不问青红皂白就命一个老嬷嬷给了金城公主一巴掌,抱起海菣就走。边走边说:“小祖宗,别哭了。外祖母给你糖吃好不好?”梁贵妃忙拉着金城公主给安泰长公主赔不是,安泰长公主冷笑一声道:“原是你们都是贵人,像我们柒宝这种下贱坯子怎敢受你们的礼,没得让人咒骂。”说着也不理梁贵妃母女,抱着海菣往宣成帝的书房去了。   宫宴上,海菣安安静静坐在安泰长公主的怀里,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盯着案上的佳肴,不禁摇摇头。案上的什么金玉满堂,福寿延年,岁寒三友,金枝玉叶,名字倒是怪吉利的,全是冷拼,这么冷的天怎么下嘴。也不知道是谁传下来的狗屁传统,不过海菣看众人也没有要吃的样子。安泰长公主摸着海菣的头说:“柒宝乖,一会儿等着吃一盅杏仁奶豆腐。”海菣乖乖地点点头。   哪知金城公主突然跪出来求宣成帝给自己做主,安泰长公主眉毛一挑哼了一声。梁贵妃忙也跪下说:“万岁,小儿不懂事,得罪了长公主,嫔妾已经训斥过金城了,还望万岁爷不要再加罚金城了。”金城公主哪知道母妃会这样说,十分不满大声嚷道:“明明就是姑母为老不尊,不分青红皂白打了我,凭什么还要我道歉,父皇,你可要为儿臣做主啊。”   宣成帝已经将前因后果听了个大概,坐在他怀里的元妃娘娘呵的笑了一声说:“公主这暴脾气,还不知将来哪个驸马能够降得住她呢?不过是小儿闹脾气呢,倒是好好给长姐赔个不是就算了。”   海菣这才注意到宣成帝怀里的元妃,果然与众不同。这么冷的天,她还穿着低领露肩的束腰流仙裙,靠在宣成帝的身上柔若无骨,别有一番风情。元妃是典型的古典美女,瓜子脸柳叶眉,不似梁贵妃透着泼辣,更显得楚楚动人。海菣不禁感叹,宣成帝艳福不浅啊。安泰长公主淡淡说道:“本宫并未放在心上,阿弟不必在意。”   宣成帝听长公主这样说,送了一口气,自家长姐的脾气他可是门清,长公主年轻的时候因为堂弟兴明郡王得罪他,她就把人家吊在了承天门的城门上,挂了两个时辰,等母皇得到消息才让人把兴明郡王从城门上放了下来。从那以后,兴明郡王但凡见了安泰长公主就腿肚子直打哆嗦。   宣成帝的嫡长女永乐公主说:“父王,金城的规矩可得好好教教,这般行事,可有失公主体面。”永乐公主一向瞧不起梁贵妃母女,她素来与姑姑交好,这会儿逮着机会自然要说两句的。   宣成帝点点头,命人把金城带到祖庙里去,面壁思过。梁贵妃一面松了一口气,一面又心疼女儿,祖庙里地砖阴冷,什么东西也送不进去,金城才十二岁可怎么受得了。梁贵妃想着自己手中还有一件上好的银狐皮裘,一会儿让人给元妃送过去。   安泰长公主倒也不想与梁贵妃过不去,毕竟安王还是有机会立为太子的,于是笑着说:“阿弟不心疼女儿,做姑母的可还心疼侄女呢,让金城抄三十遍太宗谕就放出来吧,天寒地冻的,女儿家家可别冻出毛病来了。”梁贵妃一听安泰长公主主动示好,忙上前谢恩。   海菣倒是没想到外祖母这么彪悍,也是,从自己一睁眼的时候不是见识过了嘛,傅老太太都被她气得晕倒了。席间,安王秋无陵又特来给安泰长公主赔罪,齐王秋无涯的心思还在海菣身上,他小心翼翼地问姑母:“姑姑,我能喂柒宝吗?”   安泰长公主把海菣抱给齐王秋无涯,秋无涯抱着海菣一脸的笑容。连宣成帝都说:“玄武与柒宝还真是感情深厚啊。”   宴后,宣成帝,元妃,梁贵妃,安王给嘉和县主的赏赐就进了安泰长公主府中。梁贵妃可是下了血本,不知从哪里得来的千年紫须参都送过来了。连安泰长公主身边的老嬷嬷都不禁咂舌,她跟在主子身边这么久什么好东西没见过,那她还真没见过这么奇特的人参,说可起死回生都不为过。安泰长公主命下人们好生收起来,又在庄嬷嬷登记在册,这些以后可都是海菣的嫁妆。   海菣在外祖母这里足足住了十天,二爷海蕤都想妹妹了,他撮哄着自家大哥前去长公主府接妹妹回来。于是一大早,世子爷海葳带着二爷海蕤就来安泰长公主府候着了。海菣睡醒,庄嬷嬷跟她说:“姑娘,世子爷与二爷来接姑娘回府了。”海菣哼哼了两声,也不顾洗漱,就扑到了世子爷海葳的腿上。世子爷海葳把妹妹抱起,宠溺地刮了一下她的小鼻子说:“柒宝可是想我了吗?”海菣重重地点点头。   一旁的二爷海蕤就吃味了,嘟着嘴说:“那我呢?妹妹难道没想起我来?”世子爷抬脚踹了二爷海蕤一下道:“出息,还不快去帮着收拾东西。”海菣窝在世子爷海葳的怀里痴痴地笑,海蕤耍宝道:“妹妹你还笑我,你居然笑我。”   海菣来安泰长公主府的时候可是就两个包袱来的,回去的时候整整三大口樟木箱子。二爷海蕤都不禁感慨,妹妹莫不是财神爷座下的童子,乖乖,这也太夸张了吧。   一群人浩浩荡荡回了府,世子爷海葳先抱着妹妹去太太房里请安。正巧太太裴燕的大嫂带着闺女裴琼来了,这会儿正陪着太太说话呢。她们一见世子爷海葳抱着海菣进来给太太请安,太太裴燕忙让人去拿花生酪出来。   海葳如今年纪尚小并不喝茶,也不爱吃甜食,因此并不曾用。怀里的海菣抓着桌子上的小蜜橘玩耍,海葳对海菣说:“柒宝拿着玩吧,可不要吃。”裴大奶奶王氏可是第一次见这位七姑娘,见她穿着藕荷色的织金暗花云锦面的雪兔毛领的小袄,不禁暗道:都说七姑娘金贵,所言不虚。裴大奶奶王氏忙陪笑道:“这可是七姑娘,果然是个好的。”   海菣从大哥的怀里爬下来,过去给裴大奶奶福了一福说:“请舅妈安。”裴家大爷不过是个吏部主事的正六品官,裴大奶奶可不敢受嘉和县主的礼,忙拉了过来道:“县主客气了,这是你表姐裴琼,以后可得来舅妈家里玩啊。”说着从手上撸下一个芙蓉玉镯子给海菣,一旁的裴二姑娘裴琼眼神都变了。那个镯子可是裴家的传家宝,母亲就这么给了一个不到三岁的小儿。   海菣打量着裴大奶奶,看她一身蜜合色的茧绸夹棉对襟衫,也就七成新的样子,二姑娘倒是一身簇新的衣裳,只是料子也平常。就知道怕是裴家日子过得艰难。海菣推了推,软糯糯地说道:“舅妈不必给柒宝这么贵重的物什,大哥说,柒宝还是小孩子呢。”然后转头问世子爷海葳:“你说是不是呀,大哥。”   世子爷海葳起身抱回海菣对裴大奶奶说道:“舅妈就收回去吧,自家亲戚何必这么客气。”裴大奶奶这才作罢,对于裴大奶奶打得主意,世子爷海葳一向不屑一顾。裴家不过是看辅国公府富贵,一心想结儿女亲家。裴大奶奶哪次来不是恭维着四姑娘海荷,还不是为了宁家的银子,真心让人看不上。裴家大房的人都是人精,打量着别人都是傻子呢,不过也不知道怎么太太裴燕就没分到裴家大爷的一点精明呢。    ☆、捌 流水的姨娘   世子爷海葳不过略坐坐就起身要走,裴大奶奶忙给小姑子使眼色,太太裴燕说道:“葳哥儿,让柒宝留下陪琼儿玩会吧?”海菣一听就转过头揽着世子爷海葳的脖子不说话,她可不想跟裴二姑娘打交道,一看这个丫头就猴精猴精的,一双小眼睛咕噜噜地转着。世子爷海葳笑着道:“琼表妹难得来一次,本该是让柒宝陪着的,但是之前与二太太说好了,中午去她那里用饭的。还请母亲与舅妈见谅。”   太太听世子爷这么说也还罢了,裴琼却一脸地不快。海菣却记得原主前世可是留下来了,那个裴二姑娘欺负原主好脾气,硬是讹走了原主的一对缠丝镂花金镯子。她可不是原主,自然不会傻到被一个五岁的小儿所骗,更没工夫去应付她。   跟着世子爷来的丫鬟芸香捧着一个鹅黄色的盒子对太太说:“回太太,这是长公主殿下给六位姑娘与三太太的。”说着打开盒子,只见七朵形色各异的花簪,不是世面上的绢花而是用宝石玛瑙翡翠珍珠穿了金线织成的。造型逼真,像是能闻到香味似的,太太一看就知道是内造的,长公主从来都是出手大方的。   太太让李顺家的拿去先到上房让三姑娘先挑,裴琼在一旁看得眼都红了,她可没见过这么好的东西。   世子爷海葳把妹妹送到二太太静淑县主处就离开了。五爷海蘅也在炕上,他只比海蕤大十几天,被养得白白胖胖的,显得比海菣大了好几岁。海蘅拿了自己喜欢的栗子糕递给七妹妹,一旁的二太太忙接了过来说:“蘅哥儿,你妹妹身子弱,不能吃糕点。”海蘅也不知道能不能听懂,一脸迷茫,海菣可被这个小正太逗乐了。   用午饭的时候,海菣见到了二姑娘海芫,她如今十岁,长得像二叔海纮,小下巴尖尖的已经能看出是个美人坯子,一言一行都透着大家闺秀的样子。就是跟静淑县主一样,天天绷着一张脸,一直端着也不嫌累得慌。六姑娘海莲也一起用午饭,她比海菣只大了两岁,不过她姨娘可与二太太不怎么和睦,要不然二房的长子也不会是庶出。   海菣可是见过二叔的那位余姨娘的,生得那叫一个千娇百媚的,走起路来腰肢都一扭一扭的,说话的声音也是媚得让人耳边都酥了。如果她是二叔,一边是冷冰冰的正房太太,一边是妩媚小妾,估么着她也会喜欢小妾吧。大房的三位姨娘加一起也不如这一位余姨娘,听说这位余姨娘是魏国公世子梁多瑞送给国公爷海缜的。但是海缜没有收用,只是嘱咐当时还在世的陈氏好生养着便罢了。一是海缜并不喜欢妖媚这一类的女子,看陈氏端庄,孙氏清丽,宁氏烂漫,赵氏泼辣,梅氏雅致就知道了。二是海缜不想参与党争,魏国公世子并未安好心。   哪知余姨娘不安分,偷偷与海纮暗渡陈仓,国公爷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余姨娘已有三个月的身孕。二老爷不但不知悔改,还求到老太太处,说什么静淑县主只有一女,以后生子也艰难,自己不能绝后。傅老太太也是个糊涂的,就做主给二老爷海纮纳了余姨娘。自此二太太与二老爷离了心,二太太本就古板,如此就更天天冷着个脸了。   也就这两年二太太想开了,加上又有了蘅哥儿,才与二老爷的关系缓和了。二老爷海纮也不是做政客的料子,不过坐着太史令的闲职,天天喜欢舞文弄墨的,跟着一群文人墨客做做诗抒发一下情怀罢了。二老爷自己不通庶务,还花钱如流水,不好意思找自家媳妇要钱,去求一求老娘也是常有的事。   用过午饭,六姑娘海莲对海菣说:“妹妹难得回来,我那里准备了很多好玩意儿,妹妹要不要去我那里玩会儿啊?”海菣没想到六姑娘小小年纪心眼就这么多,一旁的海蘅倒是听明白了,可是他好不容易才只个妹妹陪他玩耍,这会子正是舍不得海菣的时候。海蘅生怕妹妹被六姐姐带走了,忙爬起来抱着自己最喜爱的布老虎,送到海菣的面前眼巴巴地看着海菣说:“柒宝,给你玩。”   海菣瞧着海蘅一脸渴望的眼神,就知道这个小太正平时必是被二太太拘得紧了,海菣没有搭理六姑娘,与海蘅一起在榻上玩起了布老虎。二太太难得见儿子这么开心,也就不再催儿子下午去书房认字了。六姑娘心思倒是个沉的,没有露出一点不满,略坐了坐就回去了。   海蘅还不满三岁,早早就被二太太逼着启蒙认字了。他见七妹妹只玩了一会儿就兴致缺缺的,又耍宝似的拿出启蒙本子,一本正经地给海菣读诗。这里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年代,不过书籍大约跟中国古代也是差不多的。海蘅毕竟还小,不认识的字很多,只听他稚嫩的声音念道:“四目吉,一足哼哼,句谷对鹭鸶。半池红菡掐,一架白茶非。”   海菣不禁疑惑,他这是念的什么,凑过去一看,没崩住笑抽了。不知道为什么她居然认识这些字,也许原身真是个才女,不然就凭她这么不学无术,可能连个三岁小儿也比不过。海菣翻了翻白眼说:“五哥哥,笨蛋。四目颉,一足夔,鸲鹆对鹭鸶。半池红菡萏,一架白荼蘼。记住了吗?”海蘅不满意自己娘亲总是逼着他认字,所以去书房的时候总是偷懒,师傅见他年纪尚小也不苛责,可是如今被七妹妹给鄙视了,他觉得很伤自尊。   海菣被世子爷海葳接走后,海蘅就拉着脸闷闷不乐地。二太太一开始以为儿子是舍不得海菣,开口安慰他说:“蘅哥儿很喜欢七妹妹啊,没关系,以后见面的时候多着呢,明天可以再去找七妹妹玩啊。”海蘅把头扭过去,还是不愿意搭理他娘亲。   一旁的老奴早就忍不住了,把下午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二太太。二太太很不厚道地笑了,海蘅一下子从床上站起来大声说道:“我明日要去书房认字。”二太太没想到儿子居然是伤自尊了,抱着儿子眼泪都笑出来,还一足哼哼,也真难为儿子了。   不久,世子爷海葳也知道了这件事,他不禁疑惑,要知道府中一直疼爱海菣,并没有给她开蒙,想着让她多玩几年。再说,就算海菣目不识丁,将来大了嫁出去,也没人敢小瞧她。他把庄嬷嬷叫来问话,说不定是庄嬷嬷自作主张教了海菣些字也不一定。庄嬷嬷只说,小主子在玉神山的时候,遇到了安武侯四子,两人关系甚为亲密。也许是四公子教的也可能。   世子爷海葳一听到安武侯四子这个名字,不禁皱了皱眉头,他可不想自家宝贝妹妹跟这么个身世复杂的人纠缠在一起,哪怕海菣如今还小。安武侯四子康殛樽的母亲并非安武侯的妻妾,也非外室,如今康殛樽是记在安武侯夫人言氏名下的。   康殛樽的生母却是西桓公楚惊天的嫡长女东华郡主楚含风,可是楚含风怀着他的时候,早已嫁入了崔家。其中的秘事世子爷海葳并不是很清楚的,但是有些事情大家都有目共睹,当时的郡马昌源侯崔伯烨得知此事悲愤自尽,一年后,东华郡主又嫁给当时年仅十三岁的现任昌源侯崔仲参。康殛樽在西桓公府养至六岁才回安武侯府,安武侯夫人也认下了这个儿子。   如今的康殛樽不过是个见不得光的世家公子,世子爷海葳眼里可容不得沙子,断不允许这样的人算计自家宝贝妹妹,私底下派了人去对康殛樽软硬兼施,劝他早日离开玉神山。   马上就到年关了,家中事务繁忙,太太裴燕又有身孕,所以海菣大多时间都是在二太太处。海蘅的功课真是突飞猛进,每次给七妹妹读完,总是眼巴巴地望着海菣,等着海菣夸他。海菣很喜欢捏捏他的脸,真是可爱极了。二爷海蕤才是家里面最闲的人,生怕妹妹与自己生分了,总是往二房这里来,比待在老太太身边的时间还要长。下人们要是找不到二爷,往二太太房里找,一准没错。   没过几天,都传太太裴燕动了胎气,连夜传了两名太医来瞧,可是国公爷连面也未露。一时下人们都说,杨姨娘从庄子上接回来了。海菣还是一次听说这位杨姨娘,她一直知道自家爹爹有四位姨娘,只是这第四个姨娘现实中海菣还从未见过。   这位杨姨娘可是有个好出身,她爹爹原是正八品太常博士。自从她跟了国公爷,她爹爹就平步青云,一直升到了正六品礼部主事。杨姨娘诗书颇通,字也写得极好,据说与梅氏有两分相像。太太裴燕一直都很忌惮她,前一阵子太太裴燕以杨姨娘的八字冲撞了她的胎儿为由,几次三番闹着要把杨姨娘送走。国公爷实在不堪太太成日家胡闹,不得以就把杨姨娘送到庄子上了。不过国公爷常常私下里去庄子上去看她,对太太裴燕更冷淡了。   这次杨姨娘之所以被接回来,是因为她已经有了身孕。国公爷以子嗣为由回了老太太就把人接回来了。海菣听说后,不禁摇摇头,太太裴燕真是够蠢的。敌人当然还是放在明处才好整治啊,一哭二闹三上吊有什么用。    ☆、玖 除夕   太太裴燕病了,出于孝道,世子爷海葳还是抱着海菣去瞧了几回,傅老太太也派了一个嬷嬷去照料太太的饮食,生怕她在年下惹出什么乱子来。到了大年三十那天,太太不得不打起精神与妯娌们张罗年夜饭,海家的老规矩,年夜饭上但凡能来的族人都要来辅国公府,在合圆前厅一起辞旧迎新。海家向来人丁兴旺,光是近支也有数十人,再加上女眷及一些远支,零零散散也有近千人。   宴席上热闹非凡,世子爷特意请的德艺班来府上唱戏,一直唱到上元节。年三十一般都是照着规矩点《永团圆》,《得胜归》,《救君还銮》,《虎口救母》,《金莲记》等等,总之就是唱不完的家族兴盛,道不尽的母慈子孝,表不完的忠君之志,最后一出《金莲记》还算有点新鲜,讲贤妻良母的,夫妻和睦,福寿双全。世子爷觉得七妹妹一定不爱看,因为连他也觉得满满的全是套路,他还请了一个杂技班子,会胸口碎大石,耍猴,舞绸,顶碗之类的,这个孩子们都喜欢。   世子爷海葳在宴席上不得闲,顾不上海菣,于是把海菣交给了二爷海蕤,还特意嘱咐了海蕤,千万不要给柒宝乱吃东西,也不要让柒宝离开他的视线范围。二爷海蕤一一应了,他抱着软绵绵的海菣,十分小心翼翼。   海菣只觉得甚是无聊,一个劲地打哈欠,二爷海蕤看妹妹一脸困意,就抱着她悄悄离了席先回去休息了,连他最喜欢的烟花也忘了放。二爷海蕤对妹妹说:“柒宝,你先睡一会儿,到了子时,可是要去给家里长辈们磕头拿红包的。到时候,我来接你好不好?”海菣听到有红包就乖乖地点点头,只是心里一阵不满,这是在摧残祖国的花朵。海菣一翻身就睡过去了,二爷看着妹妹睡得这么香,自己也觉得困了,他想着要不他也睡一会儿,也趴在一侧睡着了。   傅老太太用过饭,喊了几个本家媳妇一起回上房打牌去了,一旁的三姑娘海菲帮老太太看牌。老太太打了一会儿牌突然想起蕤哥儿了,就问三姑娘海菲:“元娘,你可瞧见你二哥了?这么这会子也没见人呢?”海菲笑着说道:“刚才看着二哥抱着七妹妹不知去哪里了。”坐在老太太对面的四老太太黄氏忙笑着说:“还真是兄妹情深啊,如今在京中就没有不知道的,人们都说,海家的七姑娘走路不用腿,还编了一个顺口溜,什么国公爷抱,国公爷抱,国公爷抱完世子爷抱;世子爷抱,世子爷抱,世子爷抱完二爷抱。哈哈,有趣极了。席间我瞧着七姑娘如今生得越发俊了。”   老太太不以为然,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只是三姑娘听着只觉得刺耳极了。本来以为她自己死了,没想到居然又回到了小的时候。这一世她想要的太多太多,包括海菣欠她的,她都要拿回来。上一世,她走了太多错路,她一心爱慕康殛樽,却又嫌弃康殛樽出身卑微,利用海菣拒绝了他,可是康殛樽后来却权倾朝野。她处心积虑做了吴王侧妃,又除掉了他的正妃终于自己上位,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吴王惨死。新皇登基后,康殛樽把她安置在外面,却一次也没有去看过她,莫名一场大火,海菲重生了。   快到子时的时候,庄嬷嬷轻轻把海菣与二爷海蕤拍醒。海菣一脸懵圈,韩妈妈取了早已湿润的暖巾子覆在海菣的脸上,轻轻擦了擦。二爷身边的玉漱也带着丫鬟服侍二爷洗漱更衣。韩妈妈抱起已经清醒了的七姑娘,把她放在软凳上,麻利地给她梳起小辫子。今天是一年的开始,自然要新气象,庄嬷嬷打开梳妆台的那个黑檀木盒子取出一把小巧的花坠,放在桌子上让自家姑娘选。   海菣瞧着那花坠做得细致可爱,有八角,六角与四角的,拇指大小。她拿起一个细看,红绳穿着一个雕花镂空的几角金花瓣,里面还缀着一颗浑圆的珍珠。韩妈妈随手拿起一个扎在了自家姑娘的发梢上,然后问海菣:“姑娘喜欢吗?”海菣点点头,韩妈妈在海菣的四条小辫子的发梢个扎了一个花坠。   庄嬷嬷看着小主子的头发扎好了,上前把准备好的那套衣裳给海菣换上。衣服都是早些时候安泰长公主遣人送来的,之前太太也把新年的衣服送了来,不过长公主给的料子更好一些。一般姑娘家年节下的衣服都必须是正红色,也是为了显得喜庆,士族大家常用的料子不过是宫绸,府绸,贡缎及织花锦这几样。府中今年用的都是织花锦,因府中最大的姑娘也刚十一岁,织花锦虽然颜色没有前几样红的那样浓烈,但是更显得俏皮,京中的小姑娘都爱穿织花锦。   庄嬷嬷现在手中拿着的那套却是霞光锦的,霞光锦只织造红色这一种,颜色上也就只有正红色,胭红色,银红色与海棠色四种。哪家姑娘出嫁能得这么一身嫁衣,定是让人称羡的,也就是长公主出手这么大方。海菣换上那件霞光锦面雪兔毛里子的斜襟小袄,庄嬷嬷扶着海菣又给她围了锦裙,再缀上一个胖鲤鱼的绣花荷包。庄嬷嬷笑着跟海菣说:“这个荷包是装姑娘压岁钱的,姑娘可记下了。”海菣摸了摸绣得活灵活现的胖鲤鱼,笑着点点头。   韩妈妈忙跪下给海菣换上嵌了明珠的百福绣鞋,海菣不禁咂舌,乖乖,这么一打扮可不就是个金娃娃。海菣伸手朝着二爷海蕤,海蕤忙把妹妹抱起来,庄嬷嬷又拿了一个金项圈挂在海菣的脖子上,这才跟着一起出门去上房。   上房一直都很热闹,老太太此时歪在榻上,三姑娘海菲乖巧地偎在她的怀里。廊上的双喜看见二爷海蕤抱着七姑娘过来,忙起身迎了上去说:“二爷可算来了,老太太都问了好几遍了。”二爷海蕤抱着妹妹快步走进屋里,小辈们就都到齐了。   早有下人摆了两排软锦垫子,世子爷海葳带着弟弟妹妹们纷纷跪好磕头拜年,说些吉祥的话语哄老太太高兴。桂嬷嬷把早已准备好的红包分给几位爷跟姑娘们,所有人都喜气洋洋的。因老太太年纪大了,也就不凑这个热闹跟着守岁了,所以各房都是回去各自守岁的。   没过多久,世子爷抱着七姑娘海菣,带着大姑娘海芳,三姑娘海菲,四姑娘海荷,五姑娘海菩,二爷海蕤,四爷海菘去了正房。国公爷此时正坐在榻上,太太裴燕在一旁陪着,看着倒是很温馨。海菣数了数一共八个小崽子,还不包括太太与杨姨娘肚子里的两个,她真是十分佩服自家爹爹,要知道她爹爹今年才三十岁啊。   国公爷与太太又是每人一份红包,海菣的胖鲤鱼荷包沉甸甸的,都撑得合不上嘴了,海菣数了数,老太太给了两个大约一两重的印着百福百寿的小金锞子,爹爹给了四个金饼子,太太给了两个银鱼,还有二哥把他得的都一股脑的塞到她的荷包里了。用过饺子后,国公爷与世子爷拿了棋盘在一旁对弈,太太有孕歪在榻上打络子玩,世子爷海葳让二爷海蕤带着柒宝跟其他人玩花牌。   李顺家的取了一副花牌摊在一个雕漆小圆几上,大姑娘海芳招呼弟弟妹妹坐在炕上,四姑娘海荷与四爷海菘本就是一对龙凤胎,今年不过七岁,大姑娘就让他们一组,这样大姑娘,三姑娘,二爷带着海菣,四姑娘带着四爷一共是四家。五姑娘海菩是个吃货,从进门到现在就没闲着,一直在吃,只要有吃的根本就不用担心她无聊。   海菣倒是瞧着那副花牌很新鲜,手掌大小的木片子,一面画着各式花卉,还用小楷写着花名,十分精美,海菣之前连见也未见过。大姐姐耐心地给她讲讲了规则,一副牌是七十二张,单牌中牡丹为王,芍药为后,余下七十张按大小排序,倒是也不用记,牌上面就写着呢;梅兰竹菊合为四君子,松竹梅合为岁寒三友,玉兰牡丹桂花合为富贵满堂,荷花与海棠合为河清海晏,兰花与桂花合为兰桂齐芳,松与菊合为松菊延年之类的组合很多种,都是多张压少张为赢,如张数相等就以单张最大者为胜。   几把下来,海菣就明白了七七八八,姐妹们觉得单打牌没什么意思,都纷纷添点彩头,压二十钱一把。世子爷一早就吩咐管事的给二爷拿了一笸箩的铜钱过来,让他慢慢输。二爷海蕤从来都是出手阔绰的,一笸箩的铜钱,连送带输也不过消遣一个晚上而已。   海菣毕竟还是个小人儿,即使一开始觉得新鲜,也架不住眼皮子越来越沉,最后身子一歪就睡得不省人事了。庄嬷嬷从二爷海蕤的怀里接过小主子,除了首饰,放到里间的榻上去了。    ☆、拾 靖国公府   大年初二,开始走亲戚。海菣还小,别的亲戚一概不予理会,只是靖国公府的冬夫人特意请海七姑娘去府上乐呵一日。傅老夫人一大早就与二太太静淑县主,三太太玉氏带着几个大一点的姑娘准备着去靖国公府。   大姑娘海芳,二姑娘海芫,三姑娘海菲,四姑娘海荷都是要去的,世子爷海葳今日有事要进宫去,二爷海蕤一早去了尚文侯府,海葳放心不下海菣,特意嘱咐了二妹妹海芫帮着照看一下海菣。   傅老夫人与二太太静淑县主各自一辆马车,海菣因是县主也是有单独的马车的,因她年纪尚小,三太太玉氏也上了她的马车跟着照料。余下四个姑娘两人一辆马车。从辅国公府到靖国公府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不过从胡同东走到胡同西这么近。   傅老太太带着清一色的着红的姑娘们,可把京中的夫人们看得眼都热了,世子夫人云氏早就等着了,一见傅老太太忙搀着领进了内院里。靖国公府的老封君陈氏尚在,傅老太太先见了自家母亲,与大嫂冬夫人陪着母亲闲聊。今日请的都是士族大户的夫人,大多数还都有着亲戚关系。   大姑娘海芳已经十一岁了,二姑娘海芫也十岁了,那些夫人不住地称赞,不等来年的桃花宴,提前为自家的傻小子们相看一番。三姑娘海菲自幼被傅老太太带着来靖国公府,因此与傅家姐妹最为熟悉,她与傅家大小姐傅静珊关系极好。她一来傅静珊就拉着她说体己话,也不理会别的姐妹。   太太们自然是都陪着主家看戏的,小孩子家家的都是坐不住的,也就大些的姑娘们矜持着。傅延年一早就瞅见海菣这个小包子了,她倒是乖巧地卧在冬夫人的怀里,目不转睛地看着戏台子。   台上唱的正是凤安帝的故事,一代传奇女帝。海菣自然是喜欢看这种戏曲的,人生如戏,轰轰烈烈。傅延年走过来对海菣说:“柒宝,你还记得我吗?我是你的年哥哥啊。”海菣对于美好的东西总是没有抵抗能力的,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即使上辈子惨死也改变不了她的喜好。   海菣伸手要抱,甜丝丝地喊道:“年哥哥。”傅延年心花怒放地抱起海菣,对祖母说:“祖母,我抱着海菣去屋里玩会儿好不好?”冬夫人就是知道自家孙儿喜欢这个妹妹,所以才非要请海七姑娘来府中玩一天的。冬夫人道:“去吧,小心点,别摔着你妹妹。”   傅延年抱着海菣去了自己的书房,他把海菣放在榻上。然后自己踩在小木墩上颤巍巍地从多格架子上拿下一个巴掌大的木盒子。傅延年端着木盒子放在海菣的面前说:“我特意留给你的。”   海菣打开一看,是一串白玉兔子,用红线掺着玉珠编了,还缀着五彩线的流苏,别在腰上十分好看。海菣凑到傅延年的面前亲了他一下,眯着眼睛说:“谢谢年哥哥。”傅延年的脸红得跟关公一样,海菣又邪恶了,没想到这个小正太这么嫩。   海菣嘟着嘴说:“年哥哥,我饿了。”傅延年忙唤丫鬟端了果子点心过来,海菣咬了一口就塞进了傅延年的嘴里,“不好吃,这个核桃酥太甜了而且也不酥了,这会子谁要吃这个。”傅延年想了又想,终于想到了,悄悄对海菣说:“我知道有个地方的白糖糕可好吃了,你不要声张,我悄悄地带你去,好不好?”海菣点点头。   傅延年抱起海菣,只对一旁的丫鬟婆子说要找老太太去,不要她们跟着。然后也不往戏楼那边去,反而穿过长廊,越走越僻静。海菣都禁不住心里嘀咕的时候,傅延年抱着她溜进了祠堂对面的一处院子。   傅延年推开一扇门,里面香气缭绕,像是供奉着什么。待走近一看,居然是个送子观音像,神案上供着几味果品。傅延年伸手拿了装着白糖糕的盘子,把海菣放在一个软蒲团上,递给她一块白糖糕。   海菣对于这个糕的好吃程度是持质疑态度的,靖国公府什么好东西没有,傅延年怎么就看上这块糕呢。海菣掰了一块放入口中,居然入口即化,绵软香甜,果然是个好东西。海菣不住地点点头,傅延年一脸得意。   不想门外突然响起脚步声,傅延年忙抱起海菣躲进了神案下面。进来一男一女,那个男子说:“阿云,我来看看你。”女子说:“世子看过了,便快些走吧,让人看见不好。”那个男子又说:“阿云,你还在请送子观音啊,你还不如多求求我管用呢。”那个女子呸了他一声。靖国公世子,不就是傅延年的爹爹嘛,海菣忍不住瞥了一眼傅延年,不过这小子倒是面无表情。   外面的两人倒是没有纠缠多久,世子爷傅宇昭对那个女子说:“阿云,等你解了禁足,我一定过来,你等着我。”说完那个男子便走了。   谁知那个女子却说:“人都走了,你还不出来吗?”海菣惊愕,傅延年抱着海菣从神案下面钻了出来,笑道:“姨娘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钟姨娘掐着腰说道:“哼,我发现案上的白糖糕又没有了,你这个小兔崽子,隔三差五的就来我这里偷糕,这可是我不久前才放上去的。”钟姨娘没想到傅延年还抱着一个粉嘟嘟的小姑娘,那个小姑娘手里还捧着一块白糖糕,可爱得快把她的心都融化了。她笑着对海菣说:“你也喜欢吃吗?你是哪家的小姑娘?不如给我做闺女吧?”   傅延年忙打断钟姨娘:“你别做梦了,柒宝可是辅国公的嫡女,你想要娃娃找我爹爹去,不害臊。”钟姨娘翻了翻白眼:“就你母亲那个悍妇德性,我这还没怎么样呢,就被罚禁足三个月了,我要是真从你母亲那里抢人,你母亲还不发卖了我。”   傅延年也不生气,“你怎么不学学王姨娘,赵姨娘她们,你看王姨娘连庶子都生了,也没见我母亲发卖了她。”钟姨娘气道:“这能怨我?我一个小厨娘好好在厨房里帮工,哪知你那个荤素不忌的爹爹,偏偏看中了我,谁稀罕你们家。”   傅延年也不与她再理论,冷着脸道:“还有糕吗?拿来,我们走了。”钟姨娘忙命个小丫头给装了一篮子跟着傅延年好好送过去。一路上傅延年都冷着脸,海菣也觉着他不高兴了。   海菣问:“年哥哥,你可是不喜欢钟姨娘吗?”傅延年摇摇头,“母亲因为父亲总是去姨娘们的屋里一直都不依不饶的,闹得家里不得安宁。祖母也因为这个训斥母亲,母亲哭哭啼啼的连对妹妹们都不怎么用心照顾了。可是父亲又跟我说,姨娘们不过是个玩意儿,好男儿志在四方,哪里用得着花什么心思在女人身上呢。我说家不平何以平天下,就被父亲暴打了一顿。”   傅延年叹了一口气接着说:“母亲总觉得我向着父亲,不体贴她,她对我总是看不顺眼的,不过是因为我从小是在祖母身边养大的。我也不知道父亲有这么多姨娘对不对,也不知道父亲既然不喜欢母亲为什么还要娶母亲。他们的心思,我都是不明白的。我以前是很喜欢钟姨娘做的糕点的,自从父亲纳了她做姨娘,我才和她疏远了。她也是个可怜人,并不喜欢我父亲。”   傅延年想起自己之前跟父亲说,不要让他纳钟姨娘的话,父亲发了狠,命人把他往死里打,幸亏祖母及时救下了自己。傅延年看了看海菣,笑道:“白累了你听我说了半天,你还小,又听不懂。”   海菣捂着脸装哭:“柒宝没有娘亲。”傅延年慌了手脚,忙哄着她,一时忘了自己的伤心事。傅延年忙道:“柒宝不哭。”海菣也道:“年哥哥不哭。”倒是把傅延年逗乐了,没想到海菣这么体贴他。   傅延年一时激动便说:“柒宝,你快点长大,等你长大了就嫁给我好了。我保证不纳一个姨娘,绝对不惹你伤心,好不好?”海菣一阵懵圈,这个小正太会不会太早熟了,自家二哥海蕤跟他一般大小,还是个啥都不开窍的混小子呢。海菣刮着脸颊说:“羞羞,年哥哥羞羞。”傅延年只顾着傻乐。   海菣并没有傅延年的一点记忆,也就是说原主之前跟他是不熟悉的,如今一切都变了,海菣也是不介意的。如果以后傅延年没有长歪了,海菣还是可以接受的,只不过她对于青梅竹马有点阴影,钟瀚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嘛。   一直到傍晚,傅老太太才带着众人回府,海菣一脸的困意,趴在三太太玉氏的怀里恹恹的。刚入了府门,就听说杨姨娘小产了,海菣一惊,自家貌似也不大太平啊。   这种事自然不需要让海菣搀和,二太太静淑县主忙抱了海菣去自己房中,大房今夜怕是要闹腾了。第二日,老嬷嬷才对二太太静淑县主说起这件事情。原来杨姨娘的饭菜里让人下了堕胎的药,杨姨娘吃完不久小腹就疼痛不止,下午孩子就没有了。管事的查来查去,查到了太太房里,国公爷大怒。但是太太裴燕并不承认,一时闹得不可开交。最后这事就稀里糊涂地过去了,国公爷禁了太太的足。    ☆、拾壹 白马过隙   海菣还是觉得这件事情很蹊跷,太太智商有限但是心眼不坏,这种事情她是做不出来的。谁从这件事中获利最大,谁就有可能就是幕后凶手。海菣认为孙姨娘的可能性最大,因为这件事后,她重新帮着打理庶务。   孙姨娘的手段比太太强的不是一星半点的,海菣都为太太捏了一把汗。   国公爷海缜考校子女们功课的时候,海菣窝在海缜的怀里,舒服地伸着懒腰,她只要听着就好。只是海菣没有想到,他们居然要学这么多东西,诗书,礼乐,史书,算术,绘画,书法。   五姑娘海菩不仅是个小吃货,她才五岁就写得一手好字,连海菣也被她的字给惊艳到了。三姑娘海菲更是样样精通,写诗作词信手拈来,一曲琵琶真是绝了。海菣终于明白为什么海家女子这么有名了,这种强度的学习,海菣真是想想都害怕。   海菣在爹爹怀里扭来扭去的,国公爷海缜笑着问她:“柒宝,怎么了?”海菣奶声奶气地问:“爹爹,母亲呢?我好久没见母亲了,母亲的埙吹得可好了。”海缜抱起海菣道:“柒宝可是要听太太吹埙?”海菣点点头。   国公爷海缜抱着柒宝,又吩咐儿女们一起前往太太房中。李顺家的看见国公爷一群人来了,激动地都不会说话了,忙扶着太太裴燕去了外间。   国公爷海缜看着太太裴燕一脸病容,连人都消瘦了不少,一时动容只觉得委屈了她。太太裴燕没想到国公爷还带着孩子们来看她,忍不住地落泪,连海菣都说:“母亲快别哭了,弟弟可都听着呢。”说的国公爷海缜也觉得自己似乎对妻子太过冷淡,于是他也安慰裴燕道:“好了,好了,你怀着身孕也着实辛苦,快坐下吧。”   太太裴燕从来都没见过海缜这样体贴她,居然像个孩子一样破啼而笑了。国公爷海缜带着孩子们一直在太太房里待了很久才去。之后流水一样的补品送入太太裴燕的房中,国公爷也时常去太太房里坐坐了。   世子爷海葳刮着海菣的小鼻子直说她是个精灵鬼。以前太太在国公爷海缜面前都是打肿脸充胖子,即使不舒服也要装个端庄的样子。那天冷不丁地一去,太太这样示弱,可不就让国公爷海缜有些内疚了,只要夫妻两人一和睦,底下那些小鬼们就要老老实实卧着了。   海菣还是要回玉神山的,过了上元节就回去了。只是海菣回去的时候,康殛樽已经走了,什么也没留下,海菣失去了美色,做什么都无精打采的。   自从康殛樽走后,海菣也不出门晒太阳了,恹恹了好一阵子,连庄嬷嬷与韩妈妈都直摇头,生怕小主子闷出毛病来。   一晃又三年,海菣在玉神山已经待满四年了。她如今一身交领道袍,头上只束起来用玉簪别好,到真是像个小道童。   施夷光今日来喊她下山做法事,一开始海菣听到施夷光这个名字一直都以为是个美女,可是见了本尊之后,她是拒绝的,施夷光的容貌并不丑,可是仅仅只是并不丑而已。施夷光是老头子施远斋的孙女,天生奇才,对医理十分精通,她不过比海菣大两岁而已。这些年一直都是施夷光照顾海菣的,因此两人关系极好,就连海菣穿个道袍也要送施夷光一套。施夷光看到那身道袍的时候,是震惊的。因为袍子用的不是一般的布料,而是卐字暗花纹的银光素缎。穿着这个坐早课,远远看去光彩熠熠,祖父真是再也不用担心找不到她了。   海菣与施夷光总是混在大师兄明德的道场里骗吃骗喝,明德道士对于这两个小祖宗真是无可奈何的。这次做法事的是山下大河村的大户,家中老太太九十岁高龄寿终正寝,儿子虽已致仕,但是年轻时在京中也是大官,所以请了和尚道士做一场海陆大法事。施夷光怎么能错过这种滥竽充数的机会呢,喊着海菣就面不改色地混到了明德的队伍中去了。   海菣是个不喜欢走路的,她可不能跟着队伍这样走下山,一般都是明德背个竹篓,把她放在竹篓里。一提到这个,明德就一把辛酸泪,每次下山的时候,他师傅总是叮嘱他,让他看好海菣,可不能有一点差池,不然脑袋不保。   山上的斋饭总是淡而无味的,施夷光不爱吃,海菣是因为常年喝药舌头都是木的。一般做法事短则七日,长则月半有余。主人家都是管吃管住的,大户人家的饭菜总是可口的,即使是素菜也是有众多花样的。最近这一年,海菣不用再喝什么苦汤药了,改成了药丸,于是,施夷光总是带海菣下山打牙祭。   这次她们去的是周家老宅,过世的正是原国子祭酒周釜的老娘。周釜在文坛上与海菣的外祖父梅松鹤齐名,他在官场上也属清流了。他老娘过世,虽然周釜拿不出什么银钱,两个儿子花钱又大手大脚,但是架不住他桃李满天下,徒弟们帮着把这丧礼办得十分壮观。   海菣看着桌上的素食两眼放光,拳头大小的豆腐什锦丸子,油光四溢,香气扑人。十菌八宝汤,松仁玉米,翡翠烩白果,煨鲜笋豆腐箱,海菣的哈喇子都快流下来了。施夷光在一旁也不言语,埋头苦吃,一边吃一边也不忘给海菣夹菜,生怕她那小短胳膊抢不过别人。那帮臭道士们看着斯斯文文的,吃饭也讲究规矩,但是抢菜的本事都是打小就练成的,看着四平八稳的,可是饭菜没一会儿功夫就见底了,这才叫真本事。施夷光不服都不行,这是她看了好久才看明白的道道。   不过施夷光对于海菣小鸟一般的胃口也表示佩服,海菣小小的,不像一般六岁孩子那样大,粉雕玉琢的,道观里的师兄们就没有不喜欢她的。但凡有什么好东西,第一时间也是想到海菣。就连施夷光也被海菣给魅惑了,常常想着她。   别看海菣小,可是她对于做法事的道德经早就倒背如流了,这可是拿出她以前背台词的功力了。施夷光除了医书,其他的一概不会,明德听了都直摇头,常常讽刺她连个六岁小儿都不如。施夷光扫了一眼海菣,海菣反而甜嘻嘻地喊她:“施姐姐”真是弄得她一点脾气也没有了。   三少爷周宁休无意中发现了道士中的海菣,他可从未见过如此臭美的小道童。那件银光素缎他是知道的,贡上的料子,也不知道她是从哪里得来的。他祖父如今还教着安王殿下,他就是在安王府上见过那种料子,听说是宣成帝特意赏的。   闲时,三少爷周宁休朝海菣招招手,海菣走过去问:“少爷唤我可有事?”周宁休跟海菣套近乎,“你可有平安符?我夜里总是起夜,睡不安稳。”海菣业务娴熟地从背着的小布袋里拿出一个绣着道符的荷包递给周宁休道:“五两一个。”   周宁休跳脚,“你抢钱啊?”海菣认真地说道:“这可是在无量天师座前放了足足半年的时光,可灵验了,不行你试试。”周宁休看着海菣一脸真诚的样子,明知道自己被坑了,居然也心甘情愿掏了银子。   海菣哪里肯放过这个冤大头呢,又笑着说:“少爷,不如你给家中的姐姐妹妹也拿几个吧,真的十分灵验的,可逢凶化吉,保平安如意。”海菣推销起平安符的时候,总是张口就来,眼睛都不眨一下。   就这样,周宁休把海菣带着的平安符都包圆了。十个平安符五十两的银票,海菣乐得眼睛都眯成了一道缝,把周宁休夸成了一朵花。施夷光得知海菣一个平安符五两的时候,都惊呆了,没想到海菣五两也敢卖,也没想到居然有人真的买了,还不止买了一个。   之后,施夷光一定要让海菣指给她看看那个冤大头到底长什么样子,更没想到居然是个儒雅清秀的少年,如竹子一般挺拔。施夷光点着海菣的额头笑道:“柒宝,你真是个妖精,迷倒芸芸众生。”海菣不乐意地拍掉施夷光的爪子,明明是那个公子哥儿财大气粗,关她什么事。   这是海菣最后一次跟着明德做法事了,这场法事结束后,大哥哥就该来接她回京了,海菣突然有点舍不得。   到了村里赶集的时候,施夷光偷偷摸摸带着海菣跑到集市上玩,施夷光最喜欢逛集市了。海菣揣着之前得的那五十两银票,先找周宁休兑成散钱。周宁休得知她要去逛集市,十分好奇,他从来也没有逛过集市,因此嚷嚷着也要去。海菣没有办法只得同意了。   三人吃遍了一条街,什么艾团子,牛肉火烧,白糖糕,炒豆子,小馄饨,豆花饭,萝卜糕等等。撑得三个人的小肚皮滚瓜圆,然后又逛些玩意,像小泥人,小布偶,竹制品,木弹弓之类的最稀罕。   乡野地方,东西也淳朴,不像京中的那么精致,但是别有一番风味。这里盛产竹子,所以竹制品相当不错,在京中都不一定买的着。海菣光是竹节水壶就买了四个,竹筒上刻着梅兰竹菊,倒是十分雅致。自制的竹毛笔买了一把十二支,竹枕头六个,竹书签二十枚,竹杯二十个。满满当当的,全部扔给周宁休拿着,施夷光总算是明白海菣为什么叫着他一起来了,本来看到周宁休的时候,她还是不太乐意的。    ☆、拾贰 归家   海菣回到九渊观的时候,世子爷海葳已经等了两天了。海菣一看到大哥哥就扑了过去,海葳一把抱起海菣说:“还是这么顽皮,这次回去可是要好好学学规矩。”海菣不禁嘟嘴,“大哥哥,你越来越像个老学究了,你真的只有十四岁吗?”海葳拍了她的脑袋一下,笑道:“满嘴里胡沁什么呢?”   海菣依依不舍地跟施夷光与明德师兄道别,施夷光哭得都岔了气,直说以后要来上京找海菣的。海菣心里也十分难过,拉着施夷光的袖子不肯松手。   回府后,世子爷海葳抱着海菣先去上房给老太太请安。老太太这些年越发胖了,人老了越发爱吃甜软的食物,可见是日子十分舒心。二爷海蕤此时正在洛山书院读书,平日里并不回来。   不想这会子老太太房外跪着一个狼狈的少年,海菣不禁问大哥哥:“这是谁呀?”世子爷海葳说道:“六堂叔家的儿子,也是你的堂兄茂哥儿。”海菣看着那个少年咬着牙跪在那里,此时刚刚四月里,刚下过雨地面潮湿,只怕这个少年久跪在这里日后落了毛病。   海菣又问:“他这是怎么了?大哥哥帮帮他吧。”世子爷海葳没想到海茂居然合了柒宝的眼缘,这件事本来他是不欲管的,六房里的污糟事情,说出来都污了妹妹的耳朵。这位六堂叔海纲成日里游手好闲不说,还喜好打媳妇,海茂的娘亲经常被他莫名一顿毒打,最后连病带气就这么去了。海纲又娶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媳妇,那个媳妇对前妻留下来的儿子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一心想要除掉他。正巧海纲的妾室莫名就掉了个孩子,那个媳妇诬陷海茂,海纲也是个糊涂的,暴打了海茂一顿就把他赶出去了。   六房是早已经分出去了的,加上又是庶支,海纲的父亲是老国公爷的庶弟。国公府不愿管这件事,连老太太也窝在房里不肯见他。不过海菣既然说了,世子爷海葳自然是要管一管的。他让小厮把海茂带去书房等候,自己抱着海菣进了老太太房里。   三姑娘海菲一直在老太太身边服侍着,如今她已经出落成大姑娘了,一身银红色的衫子,梳着双环髻,容貌也越发出众了,十二岁的年纪都可以相看人家了。   海菣给老太太请了安,不过略坐坐就走了,老太太神情淡淡的,她是一向不喜欢海菣的,海菣也从不热脸贴冷屁股。   太太房里倒是很是热闹,夏季的时兴料子送来了,姐妹们都围着挑衣料。太太看见世子爷抱着七姑娘进来了,忙招呼海菣坐她身边。   自从太太生了小六海菖,这些年倒是稳重了许多,一心都在儿子身上,把菖哥儿养得极好,眉间的愁容也不见了,就连国公爷海缜也对她好了许多。   世子爷海葳把海菣放在榻上,海菣随手从荷包里掏出一把花生逗菖哥儿玩耍,菖哥儿伸手就要,小脸圆圆的,额头十分饱满,笑眯眯地看着海菣。海菣还没有拨开花生,菖哥儿已经迫不及待地小嘴甜甜地说:“谢谢七姐姐。”说着还站在榻上作揖,把海菣逗得不行。三岁的菖哥儿个头很高,也很壮实,与海菣在一起倒显得他像哥哥了。   太太问海菣:“柒宝可是有喜欢的料子?过来捡两匹,照着时兴的样式也好好地做两身衣服。”海菣谢过母亲,随手指了两匹料子,其中有一匹银鲛绫,太太按下说:“柒宝年纪尚小,穿的太素净反而忌讳,不如拿这匹石榴红绫的如何?柒宝又白,穿红的一定好看。”   虽然海菣还是很喜欢那匹银鲛绫,但是想着自己不过是个稚儿,腰身都没有,穿出去也好看不了,也就点点头同意了。   世子爷海葳并不在意这些,海菣喜欢的,私下里命人送过去也就是了。他对太太说:“母亲,如今柒宝回来了,一早我就命人打扫了阁楼,这会儿正好可以住进去。不知母亲还有什么嘱咐?”太太裴燕从嫁过来就知道七姑娘的庭院是国公爷亲自命人改造的,足足用了三年的时间才完工,就等七姑娘回来入住了。   太太裴燕笑道:“我本来想着柒宝还小,在正房里住两年再出去的,不过既然是国公爷的意思,我也没什么可嘱咐的。只是柒宝缺什么,只管告诉我。”海菣谢过太太,四姑娘海荷眼热道:“七妹妹可带我们去开开眼?”   世子爷海葳打断道:“今日,柒宝也累了,以后总是有机会的。”四姑娘喏喏称是,对于这个大哥哥,她还是害怕的。   世子爷海葳抱起海菣跟太太说了一声就离开了,海菣听大哥哥跟她说:“柒宝,我们回家了。”穿过一架紫藤藤萝,进入了一个小院子,院子不大,只是一切都是簇新的。庄嬷嬷与韩妈妈已经在那里等着了,世子爷海葳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用手指着说:“这里就是柒宝的住处了,我们柒宝可想好叫什么院子了吗?”   海菣瞧着前面的石拱门上的匾额还是空着的,显然这是让她取名字的。海菣可不会什么酸酸的诗文,肚子里也没有多少墨水,虽然原主的诗文不错,可是海菣又不是她,并不想活成一出悲剧,也不想跟林黛玉一样。   海菣抬起小脸看着大哥哥,稚嫩地说:“就叫浮云苑吧。”世子爷海葳也不干涉妹妹的想法,忙唤了人记下来。海菣又说:“阁子上就写浮生一梦好了。”那个下人一一记下。海菣觉得自己的人生可不就是一场梦嘛。   世子爷海葳又抱着海菣进了阁楼,只见阁楼里的门窗接未糊窗纸,全部都镶的透亮的琉璃,阳光洒进来,暖洋洋的。海葳笑道:“这屋里下面通了地龙,冬日里最是暖和,也不用担心妹妹受不了炭火味了,这可是我专门找人设计的。最绝的就是浴室了,直接引得一处活水,水烧热后兑了冷水直接可以用,不过可惜就是这里没有温泉。”   海菣真的很满意自己的新居好不好,简直就是高级别墅了,真是太奢华太会享受了。海菣一脸疑惑地问:“大哥哥,为什么我一个人住这么大的屋子呢?”海葳笑着摸摸海菣的头说道:“柒宝明日就知道了,今日先乖乖地早点睡吧。”   世子爷海葳抱着海菣把院子的每一个角落都参观了一遍,海菣真的有一种一夜暴富的心理,简直爽歪歪了好吗?晚上,海菣躺在那张大的绣床上,兴奋地睡不着觉。   国公爷海缜晚上回来的时候,听说海菣已经回府了,只是天色已晚,也就没有再去扰自家闺女的好眠,直接去了杨姨娘房里。   第二日,海菣一醒,李顺家的早就在外面候着了。她如今年纪小又多灾多病的,太太裴燕并不要她早起前去请安的。韩妈妈扶起海菣,只给她穿了一身秋香色的常服,简简单单地扎了一个小辫子。   海菣洗漱过后,乖乖地坐在雕漆菱花小几前,喝了一口红枣粳米粥。她抬头瞧见李顺家的,叫韩妈妈端了小杌子过来给李顺家的坐。海菣笑道:“妈妈可是有什么事?”李顺家的说道:“太太一大早就吩咐奴婢,今日请七姑娘挑几个人使唤,我早已把婢子们都领过来了,只等七姑娘得闲了。”   海菣漫不经心地搅了搅那碗红枣粳米粥,甜腻得让人齁得慌了。韩妈妈一瞧见七姑娘那副表情就知道自家主子这是嫌弃那碗粥了,忙端了自己炖的燕窝粥过来。海菣尝了一口,这才舒心了,心里想着一定要让大哥哥好好整顿一下厨房,不然白白糟蹋了好东西。   李顺家的又笑着说:“国公府的规矩,姑娘们嬷嬷两人,一等丫鬟两人,二等丫鬟两人,三等丫鬟四人,末等丫鬟四人,另外粗使婆子两人,满员的话一共是一十六人。”   海菣问:“家中姐妹都使了多少人?”李顺家的没想到七姑娘会问这个,“家中的姑娘们,使唤的人员情况多有不同。就拿二姑娘来说吧,她身边是四个老嬷嬷,六个丫鬟,两个粗使婆子。其中有两个老嬷嬷是不合规矩的,但是走得是二太太的私房,并不花费公中的,也就没有人说什么。年纪小些的姑娘,服侍的人也少些,比如五姑娘与六姑娘,身边丫鬟不过四五个而已。”   海菣又问:“那三姐姐呢?”李顺家的答道:“只有三姑娘屋里的人是满的。”海菣点点头,再问:“姐姐们的院子里可有小厨房?”李顺家摇头道:“没有,府中只有老太太与二太太那里是公中出的小厨房,再者就是宁姨娘自己出钱设的小厨房,别的就没有了。”   海菣用过饭,起身去院子里选人,不想世子爷海葳也过来了。海菣笑道:“大哥哥这会子不用读书吗?”世子爷海葳一把抱起海菣笑道:“柒宝这是不想看见我吗?”海菣揽着大哥哥的脖子说道:“呵呵,怎么可能?大哥哥能来是最好不过了。”    ☆、拾叁 入苑   虽然有庄嬷嬷这个老人这在里,但世子爷海葳还是不放心海菣,生怕她选个刁奴出来。李顺家的早就命已经□□好的小丫鬟们站成几排,供七姑娘挑选。   世子爷海葳先问海菣:“柒宝想怎么挑呢?”海菣答道:“嬷嬷呢?我就不要了,先挑两个大些的丫鬟,再挑两个小些的丫鬟,剩下的再慢慢挑,如何?”   庄嬷嬷是有品阶的女官,韩妈妈早就脱了奴籍,如今是良籍,海菣可不想挑个嬷嬷供着,这会子她又不吃奶。别的姑娘房里放着的不过是儿时的奶娘罢了,只是庄嬷嬷与韩妈妈的月钱都不是从公中出的。   海菣又跟大哥哥说:“我想整个小厨房,可以吗?”世子爷海葳笑着说:“柒宝想要,有什么不可以的。你可有喜欢的菜式?我让人寻个好厨子来。”海菣想了想说:“要清淡可口的,精致些的。”世子爷海葳一一应下。   海菣挑了两个大些的,都是十岁的年纪,听李顺家的说,在府上已经四年了。白皙一些的,海菣叫她白芷,细眉细眼的那个,叫了白芍。海菣这是懒得起名字,就用了自己吃的药名。这两个是家生子,白芷的老子娘都在庄子上做事,只因白芷生得好这才送到了府上。白芍父母早亡,跟着叔婶过活,打小就勤快。   海菣还挑了一个叫流苏的小丫头,据说她原是官家小姐,只因父亲犯了案子,全家女眷被贬为官奴,流苏与海菣一般大小,来国公府已经两年了。海菣问她:“可识字?可会些什么?”流苏殷切地答道:“奴婢识字,会打络子。”海菣笑了,真是个小姑娘。   最后那个是块黑炭头,黝黑黝黑的,是外头买来做粗使丫鬟的,家中穷得只有卖女儿了。她倒是笑眯眯的,海菣一看就喜欢,随着流苏取了叫流云。白芷白芍拿的是三等丫鬟的月钱,流苏流云则是末等丫鬟。还有两个粗使婆子,李顺家的送了来。   韩妈妈看着自家主子挑的这几个人,心里不禁摇了摇头。自家小主子这些年在山上吃了多少苦,好不容易活了下来,也该过得舒坦些了。白芷生得太好,以后保不准心大,白芍倒是个务实能干的,流苏就更不靠谱了,官家小姐能会干什么,流云就算是能干也太小。韩妈妈急的吃不下饭,回家与自家的大丫头商量,韩妈妈的大丫头倒是个有主意的,她愿意跟着母亲去照顾小主子。   所以韩妈妈带着大丫头求了太太裴燕,太太自然要问海菣的意思,她可做不了海菣的主。海菣瞧着韩雪致,点点头留下了她。   海菣跟太太裴燕说:“她既然是良籍,月钱太太就不用操心了,从我那里出就好。不过名分嘛,就占着一等丫鬟的份例好了。”太太裴燕自然应允不提。   韩雪致比海菣大一岁,三岁读书,已经读了四年了。她十分精于算术,海菣倒是有心培养她日后打理自己的私房。海菣还是主张丫头们读书的,雪致与流苏都是识字的,她口述,让雪致写了一张浮云苑的规制,每天让丫鬟们照着念一遍。   庄嬷嬷教导小丫鬟可是一绝,雪致根据四人所长,做了分工。流苏学了烹茶与描花样子,流云则喜欢整理与扫洒,白芷学了钗饰衣物搭配与女红,白芍迷上了汤水点心。   庄嬷嬷开始教雪致看海菣的私产账本及如何打理。   国公爷海缜也亲自来过好几次,生怕小女儿受一丁点委屈。没过几天,世子爷海葳就带了一个厨娘过来。海菣瞧着她拾捯的清清爽爽,手指甲也很整齐干净,心里已经满意三分。   海菣问她:“你叫什么?家中可有什么人?”那个女子跪着答道:“奴婢柳锦娘,原是洛南安吉府府台大人家的私厨,后因府台大人犯了事,这才入了京做了官奴。”海菣点点头,看来柳锦娘有些本事,不然大哥哥也不会把她带了过来。   海菣跟世子爷海葳说:“大哥,我想试试她的菜。”世子爷海葳自然没意见,就听海菣对着柳锦娘说:“我点菜,你来做,做得好就留下。”   说着雪致捧上来一张图纸,流苏与流云端着三十余个小碟子,世子爷海葳只觉得好奇,随手拿了一个小碟子看,只有巴掌大小,青花瓷一色,他瞧着像装小菜的碟子。世子爷海葳再拿了那张图纸一瞧,不禁笑了。海菣这个精灵鬼竟然画了满满一大张纸的吃食,鸡鸭鱼肉,鲜果蔬菜,应有尽有。   海菣笑道:“照着这个图样子,一样一样做出来吧,大哥哥中午也在吃好了。”世子爷海葳也都随了海菣,命人告之屋里人不用准备他的饭菜了。   柳锦娘不过一个时辰就准备了一桌饭菜,海菣看着菜色不禁又满意了三分。不过她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鸡肉,只尝了一口就皱了眉头。海菣闷闷地问:“怎么有人参的味道?”庄嬷嬷板着脸道:“老神医说了,主子这药还是不能停的。”   海菣叹了一口气,连世子爷海葳都笑了,将一盏杏仁豆腐推到海菣的面前说:“柒宝吃这个吧,以前你不是最爱吃这个吗?”海菣心里呐喊:人家要吃肉,要吃肉。   柳锦娘的厨艺还是很不错的,色香味俱全,除了中药那个败笔。海菣用过饭,问柳锦娘:“你可以留下了,还有什么要求吗?”柳锦娘跪着磕头道:“奴婢有个女儿,求主子让我女儿能留在我的身边。”世子爷海葳道:“也不是什么大事,让她跟着你即可。”   柳锦娘千谢万谢,世子爷海葳让管事的把柳锦娘母女买进来,并把她们的官奴契约交给海菣。小元宝长得肥嘟嘟的,很可爱,刚满三岁,一点也不惧生。海菣倒是很喜欢她,给她果子也吃得十分香甜。海菣笑着跟世子爷海葳说:“大哥哥,你瞧着她有没有很像五姐姐小时候?”   浮云苑收拾齐整,海菣还是要请自家姐妹来坐一坐的。前几日海菣缠着世子爷海葳细细地画了花笺,写了请帖,邀姐姐们一聚。海菣自己想着,还真是七仙女聚齐了。   这日一大早,浮云苑就开始忙碌起来。院中的牡丹芍药开得正好,阳光明媚,天气甚好。雪致吩咐婢子们搬了各式的小几摆在庭院里,又查看了柳锦娘的菜式,忙得不可开交。   白芷白芍这会儿还在内室外候着呢,庄嬷嬷进来一瞧,忙打帘进去,唤道:“主子,主子,你还不起吗?”海菣早上总是昏昏沉沉的,听到庄嬷嬷的声音不得不应了一声。庄嬷嬷又道:“我的小祖宗,你再不起,姑娘们都要到了。”白芷白芍听着屋里的动静,忙进来服侍海菣梳洗穿衣。   海菣望了望窗外,说道:“日头这么好,把那件月影纱的裙子拿出来。”白芷应声打开柜子拿了那件衣裳出来。   没过一会儿,姑娘们就都来了,傅静珊与裴琼也来了。傅静珊是靖国公世子的嫡长女,也就是傅延年的亲妹子,刚刚九岁,穿得花团锦簇的。她随着三姑娘海菲一起来的,三姑娘海菲与傅静珊穿得倒像是姐妹花,只是海菲都十二岁了,身段高挑,更为出色。府中的人都知道三姑娘海菲偏爱红色,几乎所有的衣裳全是红色。她今年又刚入了竹篁女学,词做得也好,又善琵琶,在京中十分有才名,好多个公子对她都很仰慕,就连傅静珊对她也十分崇拜。   傅静珊曾经跟母亲提过海菲,她十分希望海菲做她的嫂嫂。可是她母亲瞧不起海菲,认为她出身不高,不足以做她的儿媳妇。不过除去做儿媳妇这一项,她还是很喜欢这个小姑娘的,京中很多贵妇都喜欢海菲。   裴琼巴上了四姑娘海荷,海荷从来都是仗着宁姨娘有钱,不屑与同是庶出的五姑娘,六姑娘相处。裴琼最会恭维海荷,再加上她是太太的侄女,所以两人最为投契。海荷总是拿这个拿那个的哄着裴琼,裴琼的小嘴巴巴地甜死个人,捧得海荷喜笑颜开的。只不过四姑娘海荷的容貌还是跟小时候一样,是一点也没随国公爷,圆圆的脸,比吃货五姑娘的脸还圆。   大姑娘海芳性子最是温和,基本上不大说话,女红做得最好。二姑娘海芫真是随了二太太,明明是个姑娘家,总是板着一张嬷嬷脸算是怎么一回事。   五姑娘海菩一如既往地喜欢吃,只是她今年已经八岁了,嬷嬷们管得紧了,不许她总是吃东西,怕她胖的影响姿态。海菩浑身都胖鼓鼓的,只是一张小脸,遗传基因还真是好。   六姑娘只比五姑娘小个把月,跟她姨娘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自小就妖妖娆娆的,比三姑娘海菲生得还好些。   大姑娘海芳送了海菣一副帐幔,上面绣的草虫活灵活现的,竟跟真的一样。海菣连连称奇,直说大姐姐的女红真是一绝,堪比大家。    ☆、拾肆 终拜师   二姑娘送了一双鞋子,缎面鲤鱼荷花珠绣鞋,光彩夺目的。二姑娘海芫说:“我知道柒宝素日里喜欢这些东西,我可是做了整整四日呢,柒宝可不要嫌弃。”海菣因常在二太太处,所以跟二姐姐很熟,笑着跟海芫说:“我要是嫌弃,你还能给我重新做一双不成?”二姑娘海芫抱着海菣道:“真是个富贵命,也不知道以后谁能养得起你。”裴琼低头看海菣脚上的那双鞋,葱黄色的缎面绣着芍药花枝镶米珠的方口绣鞋,不禁羡慕极了。   三姑娘海菲送了一副方大家的烟雨图,方大家的画可是难求得很,如今她收了海菲做入室弟子。余下几位姑娘,不过是香袋扇面书画略表心意而已。   浮云苑的草木繁盛,花香袭人,连三姑娘也喜欢这个院子,她如今跟着老太太住,并没有单独的院子。   柳锦娘做的牡丹饼与芍药羹,让姐妹们赞口不绝,这还是海菣想的样子,所谓的牡丹饼,不过就是用牡丹样式的模具做出来的豆沙馅饼。小姑娘没有不喜欢吃甜的,柳锦娘的豆沙蜂蜜桂花馅,甜软绵糯。好吃得五姑娘海菩直停不了口,不住地称赞,海菣忙命白芍包些牡丹饼让五姐姐带回去,海菩小眼神贼亮贼亮的。   世子爷海葳还着人抬了一翁的百果露过来,还有两个圆圆的大西瓜。二姑娘海芫笑道:“这百果露倒是常见,只是这四月里居然能见到西瓜,也不知道大哥哥从哪里倒腾过来的?可见是大哥哥疼你了。”   海菣扇着小鼻子说:“嗯?我怎么闻到一股酸味呢?”二姑娘掐着海菣的脸颊笑骂道:“柒宝,你是不是皮痒痒了又?”海菣连连求饶,看得一众姐妹惊呆了,天天板着脸的二姑娘呢?连五姑娘海菩都忘了吃,呆呆地问六姑娘:“二姐姐是笑了吗?笑了吗?原来二姐姐笑得时候还是挺好看的啊。”   白芷白芍开了西瓜,端上来给各位姑娘尝鲜。海菣问:“我的呢?”白芷回禀:“主子,庄嬷嬷吩咐了,主子不能吃西瓜。主子还是喝点热汤吧。”海菣真是欲哭无泪,大哥哥这是故意的吧。海菣勉强笑道:“大哥哥还真是疼我呢。”二姑娘海芫边吃边说:“真是甜啊,要不柒宝你闻闻。”海菣气得想掀桌,她一直以为二姐姐是个板凳脸,现在海菣想她还不如一直高高在上呢,至少不噎人。二姑娘不过是逗逗她,看着海菣小脸气得鼓鼓的,像个小□□,可爱极了。   裴琼依旧是一副爱占便宜的样子,摸摸这摸摸那,还跟海菣说:“七妹妹,我也住在这里好不好?”裴琼之前一直住在四姑娘海荷的房里,大姑娘海芳,四姑娘海荷,五姑娘海菩都住在重华苑中,因此地方不大宽敞。   海菣倒是没有说什么,四姑娘海荷拉着裴琼开口说道:“琼妹妹,可是嫌弃我那里?还是姐姐我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裴琼讪讪地笑道:“我说着玩呢,四姐姐可别当真。”四姑娘海荷在太太裴燕面前十分得宠,太太可是亲自嘱咐她看好裴琼,别让她失了分寸,让别人看笑话。四姑娘海荷可不敢得罪自己这位县主妹妹,海菣不出头,自然有人为她出头,还不如她做了这个人情,也能让七妹妹记得她的好。   吃完东西,海菣提议打花牌,二姑娘海芫拿眼瞄她,海菣最近迷上了打花牌,都到了魔怔的地步。只是平时世子爷海葳管得紧,生怕海菣玩得久了伤了眼睛,因此吩咐庄嬷嬷看好海菣,不许她玩。   这会儿姐妹们都在,总要找些什么乐子,玩得文雅的,比如作诗吟赋,弹琴抚筝,不过海菣对于这些什么也不会,也不感兴趣。玩些武的,投壶射箭,海菣又没有力气,总之就是文武都不行。海菣想想自己做为高门贵女,居然不学无术,无一所长,除了财大气粗,只是这样真的好吗?   四姑娘海荷,六姑娘海莲都是赞同的,余下的姐妹也就都同意了。海菣对于打花牌可是很有一套的,就算手气不好,也不会垫底。   一行人围着个小圆几,打了一下午的花牌,海菣连午觉也没有睡。庄嬷嬷已经差人来问过好几次了,白芷白芍也是看着干着急,雪致下午的时候去了账房跟着账房先生学算盘去了,这里除了雪致,还真没有能管得住七姑娘的丫鬟了。   到了晚间,海菣只觉得头昏昏沉沉的,晚饭也未吃就睡下了。太太听说后,让李顺家的送了几大包的安神茶汤过来,说与白芷日后七姑娘睡前饮用,用滚烫的牛乳一冲即可,十分便利。   世子爷海葳深夜才回来,芸香回禀了七姑娘白日的情况,海葳皱眉。他本来想着七妹妹年纪小,又体弱多病的,不想这么早让她开蒙,再晚个两年也不迟。只是由着七妹妹这么胡闹也不是办法,还不如给她找个先生。海葳想来想去,似乎只有沈寥大家合适。   沈寥出自嘉兴侯府的嫡支嫡女,如今三十六岁了,却至今未嫁。早年在外云游,才回京不过数年,最不喜欢条条框框,可是学问极好,竹篁女学的院正曾经多次请她入学为师,皆被她拒绝了。如今她住在紫竹巷无一小舍,听说三年前收了一个徒弟,这些年来想拜她为师的人多了去了,但她收人的条件极为苛刻,问题千奇百怪,让多数人铩羽而归。   世子爷海葳觉得自己妹妹那股机灵劲,说不定能让沈寥大家收她为徒。第二日,世子爷海葳抱着海菣就出了门。海菣十分奇怪,问世子爷海葳:“大哥哥,我们去做什么?”世子爷海葳笑道:“柒宝想不想学本事啊?我带柒宝去拜访沈大家。”海菣倒是知道家中的姐姐都是三岁开蒙的,如今自己已经六岁了才开蒙,真是个异数了。   世子爷海葳身边的长随海寿安先去敲门,一个婆子问了姓名后去回了沈大家。不一会儿,世子爷海葳便抱着海菣进了无一小舍。   院子里的梨树下坐着两个人,一个看着也就二十来岁,仪容脱俗,气质飘逸,一身月白色的袍子,头发简单地束在脑后,神情淡然自若。另一个女童,长得也太妖艳了吧,小小年纪就透着妩媚之姿,真是让海菣感叹不已,只觉得她长大后还不让全天下的男人都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啊。   世子爷海葳放下海菣,朝着沈寥行了子侄礼道:“沈姨,多年未见,一切安好?”沈寥也不起身,只笑着说:“原来是大郎啊,所来何事?”一旁的女童陈醉站起来笑眯眯地喊道:“葳表哥。”陈醉的父亲与海葳的母亲是亲兄妹,只是两人皆去世的早。世子爷海葳牵着海菣说道:“这是我妹妹柒宝,此次前来是想求沈姨看在我过世的母亲面上收下柒宝。”   沈寥冷哼了一声:“没想到陈妹妹倒是生了个如此知礼的儿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这个可怜的妹妹什么时候又生了个闺女呢。”世子爷海葳也恼了:“沈姨有什么不满只冲我来,何必对一个六岁小儿不依不饶的。”   沈寥早年总是为陈氏打抱不平,十分看不上海缜那个小白脸,如今这么说了,也自知自己有失风度,因而说道:“我收徒弟可是十分严格的,不是随便什么人都收的,既然来了,不妨试试,一会儿要是把你的宝贝妹妹惹哭了,可别怪我丑话没说在前面。这会子要走还是来得及的。”   陈醉对着海菣说道:“妹妹跟我来吧。”说完引着海菣进了屋子,只留下世子爷海葳一人还在院中。沈寥坐在案前,令海菣坐在对面。陈醉看着这个架势,十分想留下听一听,不过师傅那眼睛稍稍一扫,陈醉也只得关上门出去了。   当年,沈寥收陈醉的时候,可真没经过什么考验。完全是沈寥一眼就相中了陈醉,硬是收她做了徒弟。尚文侯陈瑄与陈醉可是差了十六岁,本来对于陈醉生得模样就颇为苦恼,偏偏还让沈寥教得离经叛道的。如今陈瑄可是后悔得不得了,只是也无可奈何罢了。   海菣坐在沈寥的对面,注视着她,没想到沈寥已经三十六岁了,居然驻颜有方。沈寥说道:“三年前,海家三姑娘也来找过我,希望拜我为师,可是被我拒绝了。我是知道你们海家家训的,如果你是要立志成为海家女的,我劝你还是回去吧。”   海菣干干笑道:“你想多了,我可没想过要成为什么样的人,对于你也一无所知,我之所以今天来,不过是顺从我兄长的意思罢了。”沈寥没想到海菣会这么说,海菣接着说:“你自视甚高,不过是因为你有些才情,出身又好,所以京中的人都捧着你。那些人来求你,或是了利,或是为了名,你这样猜度我也没有错。”说着,海菣起身道:“可是我不想拜你为师了,告辞。”   沈寥亦起身,忙拉住海菣笑道:“好了好了,不逗你了还不成,没想到你还生气了。我不过是看着大郎这孩子对你这么上心,因而才想试试你。果然大郎这孩子没有疼错人,你就原谅沈姨吧。”一番话说得海菣倒不好意思了,沈寥抱起海菣出了屋子,对世子爷海葳说道:“大郎,柒宝我就收下了,不过我怎么教你可不许干涉。”    ☆、拾伍 顽童   世子爷海葳自然称是,一旁的陈醉可不乐意了,冷眼说道:“师傅还真是偏心啊,我可没见过您什么时候抱过我。”沈寥笑道:“在柒宝面前也没个师姐的样子。”世子爷海葳也说道:“阿酒,柒宝我就拜托你了。”陈醉哼了一声。   没多久,世子爷海葳就先告辞了。沈寥也不着急教海菣什么,只是让她与陈醉一起去制玫瑰蜜。两人年纪相当,没一会儿就熟络了。陈醉得知海菣与她同岁而且生辰比她还大四个月呢,居然生得如此娇小,自己与海菣一比大了整整一圈。   陈醉摸着海菣细嫩的小脸说道:“柒宝,你到底用了什么粉,怎么这么白啊?”海菣白了她一眼:“什么也没用。”陈醉表示不信,海菣又说:“你天天被关在屋子里,常年见不得光,你也会这么白的。”陈醉一脸得震惊,她是听说过海家七姑娘有弱疾,没想到这么严重。两人也是同病相怜,自幼丧母,陈醉比海菣还要惨,她从记事起就没见过父母,只有大哥。所以陈醉最怕大哥陈瑄说教,说起来都是一把辛酸泪。   陈醉告诉海菣,沈寥每年这个时候都要做玫瑰蜜,她的独有配方,做出来的玫瑰蜜,香甜可口,别提多好喝了。听得海菣口水都流出来了,还被陈醉嘲笑。   陈醉神神秘秘地问海菣:“柒宝,你想不想吃又大又甜的枇杷?”海菣一脸懵圈:“阿酒,你要干什么?”陈醉说:“你到底想不想吃?”海菣点点头说:“好啊。”   陈醉笑道:“我带你去隔壁摘枇杷去。”海菣可不傻:“你想要吃枇杷,要多少没有,满大街都是,何必自己摘呢?”陈醉说:“买的可没有这么甜的。”海菣又问:“那你认识隔壁的邻居?”陈醉摇摇头道:“不认识。”海菣气得笑了:“阿酒,不问自取,可不就是偷盗。”   陈醉哼了一声道:“去还是不去?”海菣也没有犹豫:“去,必须去。”   陈醉带着海菣走到后院,只见墙角竖着一张梯子。海菣跟着陈醉顺着梯子爬上了墙头,坐在墙头上,伸手就能够到黄澄澄的枇杷。陈醉伸手摘下一个,剥了皮塞给海菣。海菣张口咬了一口,果然甜糯汁多,对着陈醉比了一个好。   陈醉撒了欢地摘着枇杷,使劲往海菣的荷包里塞,海菣嘴里叼着一只枇杷,手里也不忘接着剥。   陈醉笑眯眯地问海菣:“柒宝,你是不是觉得特别甜,特别好吃?”海菣嘴里含着枇杷,张不了嘴,只是拼命点点头。陈醉又说:“我是觉得只有这样才最好吃,是不是啊?”海菣又点点头。   突然树下闪出一个人来,“谁?哪来的两个小毛贼?光天化日之下,如此明目张胆地偷嘴?”吓得海菣差点从墙头上掉下来,定神一看,只见是个穿着麒麟锦袍的少年,眉眼狭长,不怒而威,颇为老成。   海菣悄悄地拽拽陈醉的袖子,心里想到,现在逃还来得及吧?陈醉却莞尔一笑,甜甜地喊道:“姜家哥哥,阿元可在家吗?”   海菣真得没想到陈醉会认识这家主人,难怪她这么肆无忌惮地摘人家枇杷吃,弄得海菣之前还一阵心虚。   姜舷对于陈醉向来都是无可奈何的,去年因为丁太尉家的儿子欺负小妹姜嫄,陈醉居然能从胡同里堵了人家,把人家一顿暴揍,真是没有一点贵女的风范。从此姜嫄就十分崇拜陈醉,简直无法无天。   今日陈醉又带着海菣胡闹,姜舷瞧着陈醉身边那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嘴里叼着枇杷,腮帮子鼓鼓的,湿漉漉的大眼睛这么望着自己,看得姜舷心都快化了。姜舷说:“阿元去姨母家里了,你们还不下来吗?仔细摔着了。”   陈醉撇撇嘴,踩着梯子下了墙头,又扶着梯子,看着海菣缓缓下来。墙头上有些许杂草青苔,海菣今早才上身的藕荷色的素缕绫裙,早已被沾染了褐绿色的草汁。海菣叹了一口气,怕是这条裙子就这么废了。海菣一看陈醉也比自己好不到哪里去,头上还别着枇杷叶子,十分滑稽。海菣忍不住笑了,陈醉看着两人的狼狈模样,也笑了。   沈寥就知道这两个小崽子不会这么安安稳稳地坐着制玫瑰蜜,于是罚她俩下午去晒茅草。陈醉一听说要晒茅草,嘟着嘴一脸不快。   海菣忙拿出荷包里的枇杷放在沈寥的案前,笑着说道:“师傅,你尝尝,特别甜。这可是我跟阿酒孝敬你的。”沈寥被这个小东西逗乐了,命侍女服侍两人净手,准备用午饭。   沈寥这里的用的是清一色的瓷器,水盆也是青花瓷的。水里兑了玫瑰汁子,香喷喷的,洗完手上也是香香的。海菣学着陈醉的样子,拿起细麻巾擦了手后,乖乖地坐在沈寥的右手边。   四菜一汤,有鱼有肉,陈醉拿起一个小饼,卷了肉丝裹好,配着翡翠虾仁汤,能吃好几张小饼。沈寥茹素,只是青菜米饭,十分简单。   海菣刚要夹起一旁的小炒肉,就见沈寥端了一碗蘑菇蒸蛋往海菣面前一放,说道:“你吃这个,你哥哥特意交代了,说你肠胃不好。我可不敢让你乱吃。万一吃坏肚子,你哥哥还不拆了我的茅草屋啊。”   海菣一脸无奈,眼巴巴地望着那盘小炒肉说道:“师傅,我已经六岁了。我大哥一定是开玩笑的。”陈醉得意地晃了晃手中的小饼卷肉,看得海菣都想跟她绝交了。说好的相亲相爱呢,为什么总是互相伤害。   用过饭,陈醉带着海菣去晒茅草,海菣困得睁不开眼,一个劲地问:“阿酒,我们都不用睡午觉的吗?你不困啊?”陈醉点着她的额头笑道:“柒宝,你以后叫柒宝猪算了,除了吃就是睡。”   陈醉先爬上茅草垛,再拉海菣上来,两人往茅草垛上一躺,阳光洒在身上,真是又柔软又暖和,舒服极了。海菣很快就进入了梦乡,甜甜地睡了整整一个下午。   世子爷海葳准时来无一小舍接海菣,陈醉才把睡得迷迷瞪瞪的海菣晃醒。世子爷海葳抱起海菣,沈寥跟海菣说道:“明日可要正式授课了,柒宝回去准备准备,再这样疯玩下去,别砸了我的招牌。”海菣拱手称是。   才要离开,一个小厮拎了一筐枇杷过来对世子爷海葳说:“海大爷,这是我们伯爷送给海七姑娘的,小小心意,不成敬意。还望海大爷收下。”海菣笑着说:“谢谢姜哥哥。”   陈醉看到十分不满,哼了一声道:“怎么从来都没见姜舷送我一筐枇杷,果真是要看人的。”海菣捂着嘴笑道:“谁让我长得貌美如花呢。”连世子爷海葳也笑了,刮着她的小鼻子说:“真不害臊。”   陈醉觉得跟海菣在一起太吃亏了,海菣长着一张魅惑人的脸,总是一副乖宝宝的模样,就算是她做了什么坏事,别人也不认为是她做的。陈醉就不同了,天生就让人觉得红颜祸水,指的就是她。   路上,世子爷海葳才发现海菣弄得一身狼狈,皱着眉头问:“这是怎么了?难道谁欺负你了不成?”海菣忙道:“怎么可能?我这么乖的,阿酒怎么舍得欺负我呢?”   也亏的陈醉此时不在,如果她在,定要欺负一下海菣不可,白白担了个虚名。   世子爷海葳直接抱着海菣回了浮云苑,她这副模样要是让人瞧见了,还不知说成什么呢。韩妈妈一见海菣的样子也吓了一大跳,忙喊道:“哎呦,我的小祖宗。”   海菣十分好奇,自己是个什么样子啊,为啥屋里的人一见到她都吓得花容失色的。她走到穿衣镜的面前,看见自己头发散乱,还掺杂着茅草,云锦小褂子的衣角都被树枝划裂了,下身的素缕绫裙更是皱皱巴巴,被染得褐记斑斑。海菣不由地笑了,虽然十分狼狈,可是很开心啊。   白芷白芍忙上前服侍海菣宽衣沐浴,太太裴燕之前可让人来传话了,说让海菣晚上去她那里用饭。海菣舒舒服服地洗干净了,换上干净的衣裳。   因头发干不了,韩妈妈担心小主子吹了风头疼,故给海菣戴了一块玄色的方巾,边围用金线绣的波浪纹,四角垂着珊瑚珠串,显得十分俏皮。海菣摸了摸珠串,笑道:“妈妈,这是你的手艺吧。”   韩妈妈一边指挥白芷开箱子找衣裳,一边笑道:“主子喜欢就好。”海菣又说道:“夜间不用穿裙子了,你们找个及膝的衣衫,再配个裤子就好。”   海菣上身穿了一件石青色的素锦对襟及膝的外衫,下面穿了一条墨绿色撒花绫裤。就这样清清爽爽地去了太太房里。    ☆、拾陆 裴家宴   此时太太房里十分热闹,大姑娘海芳,三姑娘海菲,四姑娘海荷,五姑娘海菩,表姑娘裴琼都在,菖哥儿也趴在榻上。海菣一进去,五姑娘海菩就笑道:“哎呦喂,哪里来的清秀小生?”   海菣这样一身打扮,更像个哥儿,难怪五姑娘海菩笑她。海菣上前给太太裴燕请安,太太忙拉着海菣说道:“明日你外祖母过寿,想要请家里的姑娘们前去裴家乐呵一日,柒宝也一起去吧,你外祖母一直想见见你。”海菣知晓,这里所谓的外祖母,可不是安泰长公主,是指太太裴燕的母亲李氏。   海菣笑着说:“好啊,不知家里的姐姐都去吗?菖哥儿也去吗?”太太裴燕说道:“元娘明日要陪老太太去白云庵念经去不了,菖哥儿年纪太小也不去了,芳姐,荷姐,菩丫都是要去的。”   说罢,李顺家的已经摆好了饭菜,太太带着姑娘们都入了座。海菣吃惯了柳锦娘做的菜式,再吃大厨房的,就觉得索然无味。海菣心里暗叹,还真是被养刁了。   第二日清晨,浮云苑里已经有了动静。白芷问海菣:“姑娘,今日要穿什么?”海菣哼唧了两声道:“怎么富贵怎么穿。”正巧雪致进屋,听到七姑娘这般说,掩口笑道:“主子这是要去裴家显摆显摆吗?”海菣摇摇头道:“裴家人不是都稀罕我吗?上次裴家舅妈来就跟看金子一样地打量我,那我还不把自己打扮得像金子一样,好供裴家人看得仔细啊。”   雪致想了想说道:“我记得长公主前不久不是送了一件珍珠衫来,不妨穿出去。”海菣还未说话,白芍早就手快地捧了出来那件衣衫。那是一件胭红色的织金海棠花色的蝉翼纱罩衣,长公主想得也周到,只是缀着千余粒米珠,不占份量,又衬得光彩夺目。也就是春日里拿来穿穿,不遮光也不挡风的,有些华而不实了,一般海菣是不会穿的。   白芷又捧着一座嵌宝石的五翅金凤花冠出来说道:“姑娘戴这个吧,又轻巧又夺目。”海菣也喜欢这个,也不知道金匠们是如何制的,却是十分轻巧,戴着也不压头。   海菣穿了一条百色裙配那件衫子,百色裙其实就是红色由浅至深一层一层的,随风起伏的时候特别好看。这样的一条裙子特别耗时,别说那件裙子上还绣着层层叠叠的海棠花枝,针线最好的绣娘也要绣个把月。   海菣梳妆完毕,元宝已经端了早饭过来。海菣只是匆匆喝了一碗虾茸青菜粥,吃了两口鲜蘑包就罢了。海菣去太太房里的时候,大姑娘海芳,四姑娘海荷,五姑娘海菩,表姑娘裴琼已经都在了。   众人见海菣的一身打扮都惊呆了,尤其是裴琼,看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本来她蹭了四姑娘海荷的一支金凤钗就觉得了不得了,可是跟海菣头上的一笔,她觉得她头上戴着的哪叫凤钗,简直就像个野鸡好不好。   大姑娘海芳一身冰蓝色,显得身段窈窕,她如今已经十四了,还未定下人家心里不免着急。不过她是国公府的第一个姑娘,又是三姑娘的胞姐,老太太一心想为她找门好亲事,这样也显得三姑娘身价高些。   四姑娘与五姑娘还小,尤其是五姑娘海菩一向只对吃感兴趣。最近老嬷嬷管得很严,五姑娘都饿瘦了,小下巴越发显得尖尖的了。   海菣邀五姑娘海菩与她同车,大姑娘,四姑娘与表姑娘一车,一行人向帽子胡同驶去。   上了车,海菩的肚子就咕咕地叫了起来,她一脸惶恐地看着海菣。海菣抿着嘴笑了,从一旁的盒子里拿出两包点心递给五姐姐。海菩打开一看,竟然是虾须酥与马蹄糕,高兴得海菩眼睛都笑成一条缝了。海菩含着满口的马蹄糕十分真诚地对海菣说:“吃饱(柒宝),我就知道你最好。”   海菣真的很怕五姐姐喷自己一脸的粉末,忙倒了一盅冰糖梨汁给她。直到下车的时候,五姑娘海菩的嘴角还沾着渣渣,看着她一副意犹未尽的表情,海菣突然很羡慕她。吃货的世界总是很简单,只要有吃的就是拥有全世界。海菣觉得她曾经很傻很天真,物质匮乏的时候,她以为只要钟瀚爱着她,她便拥有全世界。   不过很快海菣便回到了现实,帽子胡同十分狭小,裴家如今住的是个三进的宅子,也算不得多宽敞。李氏过寿,不过就是家里的亲戚们前来贺一贺,乐呵一日便罢了。   官家迎着二姑奶奶与海家的姑娘们进门,太太裴燕先给母亲李氏祝寿,海家姑娘一字排开随母亲给李氏祝寿。李氏不过是个正五品宜人,不敢让海菣给她磕头,海菣忙说自家亲戚不必见外。   海菣小的时候,李氏是见过她的,如今也有几年未见过了。李氏拉着海菣的手赞个不停,李氏的弟妹董氏也在一旁凑趣,直说海菣像是天仙下凡。说得海菣直出戏,她心里想着,可不就是七仙女嘛。   李氏也算是书本网,这两年弟弟李光耀终于有了出息,回京在工部做了主事。   大姑奶奶裴容今日也来了,带着自己的大哥儿康玄瑁。裴大奶奶王氏的寡嫂贾氏带着一儿一女王澄与王淑也前来贺寿。王澄已经十五岁了,今年刚中了秀才,一表人才。裴大奶奶倒是想着在海家提一提自己的侄子。只不过王家家道中落,王澄区区一个秀才就不够看了。   裴大爷为了母亲高兴,特意请了戏班子来家里唱一日的戏。李氏让海菣先点戏,海菣忙推辞了,她可不想喧宾夺主,再说小孩子家家的都不爱听戏的,今日裴府来了一群与她般大的孩子,她可不想显得格外另类。   大姑娘海芳陪着太太一起看戏,余下的一群孩子在后花园玩耍。裴家大哥儿裴耀十岁,王淑十一岁,海荷十岁,海菩八岁,海菣六岁,裴琴,裴琼七岁,康玄瑁六岁。年纪真的相当,裴耀提议大家投壶,康玄瑁立刻附和,只是王淑却是不愿意。王淑真是人如其名,成日里总是以淑女为榜样,什么事情都扭扭捏捏的,裴耀也不待见这个表姐。   王淑不愿意玩,就找母亲贾氏看戏去了。裴耀命下人摆了铜壶,拿了两把箭出来。既然要投壶,自然是有彩头的,不过是大家随手的物件,不拘是个什么。裴耀解了腰间的玉佩放在盘子里,海荷放了一只珊瑚的耳环,海菩放了一只荷包,海菣放了一块金馃子,她可不会什么投壶,不过是大伙乐呵一下罢了。裴琴放了一块帕子,裴琼放了一只香包,康玄瑁则放了一支弹弓。一共七轮,每轮的获胜者从盘子里随意挑一样东西。   裴耀他老子虽然是个文臣,但是他自幼习武,偏爱舞刀弄剑的,他老子再不喜也奈何不了他。康玄瑁出身武将世家,他爹爹可是御前侍卫,什么骑射摔跤根本就难不倒他。他虽比裴耀小四岁,可是投壶的命中率却远远高于裴耀。   姑娘们不过是凑个热闹,像海菣连箭都拿不稳的,裴琼都哧哧地笑她。康玄瑁走到海菣身边说道:“七妹妹,不如我教你可好?”海菣忙把箭给他,康玄瑁拿起那支箭,对一旁的小厮说:“你去把铜壶搬近一点。”   只见那个小厮把铜壶挪到眼前,康玄瑁把箭放在海菣的手里,告诉她瞄准铜壶壶口,用力掷出。海菣的力气本来不够,由于之前把铜壶挪近了,竟然正中壶口。海菣高兴地跳了起来,甜糯糯地跟康玄瑁说:“瑁表哥,谢谢你。”康玄瑁对这个小兔子般的表妹十分喜爱,看到海菣这样高兴,也很是高兴。   裴琼可不那么高兴了,撇着嘴说:“表弟可真是势利啊,我也不会啊,怎么没见你教过我?不过看着人家是皇亲国戚,分明就是看不起我。”   康玄瑁忙摆摆手,一脸尴尬,他本就笨嘴拙舌的,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解释。裴耀也是个熊孩子,他老子的心机他是一点也没学到,他大声嚷嚷着自家妹子:“阿琼,我可是教过你很多次的,你自己笨学不会,还拿别人出气。真是不害臊。”   裴琼本来不过是抱怨两句,康玄瑁不接话也就罢了,没想到自家大哥偏偏跟自己过不去,当着那么多人下她的面子。裴琼脸上挂不住,竟哭了。她一边哭一边说道:“我去告诉母亲,你这算什么哥哥,就知道欺负我。呜呜呜。”   裴琴一把拉住堂妹,今日祖母寿辰,虽说来的都是自家亲戚,可是如果裴琼这么一闹,恐怕对裴家女儿的名声不太好。她哄着裴琼道:“大哥哥不是有心的,这点小事就去找大人,没的叫人笑话。阿琼快别哭了。”   裴耀见妹妹哭了,只觉得无趣,趁人不注意溜了。四姑娘海荷与裴琴拉着裴琼去湖边赏景去了。   康玄瑁叹了一口气说道:“七妹妹,我真的不是因为你是县主才亲近你的。”海菣笑着对五姐姐说:“要不要一起去席间吃些东西?瑁表哥一起?”两人都赞成。 作者有话要说:  没有意外,两日一更。尽快完结尤虞生活日常。 双开的酸爽,都快错乱了。 顺便感谢一下小天使的不离不弃 收藏再惨淡,我也会做到有始有终的 无聊生活中打发时间的一种慰藉吧 ☆、拾柒 大姑娘   五月里,天气稍稍炎热起来,海菣最怕光照的,也不知道当初怎么就色令智昏地陪着康殛樽晒了那么久的太阳,自从他不辞而别,海菣就渐渐地十分厌恶光照。   沈寥那里,海菣不过两三日才去一次,沈寥也不拘束着海菣。   海菣平时总要辰时才起,雷打不动。上次因为白芍不小心在里间砸了香炉,海菣便罚她扫了半个月的院子。海菣还说,再有下次,加倍罚之。如此一来,只要海菣未起,再也不敢有人在里屋走动了。庄嬷嬷知道了也无可奈何,小主子越来越大了,一向都是有主意的,她即使再得脸,也干涉不了主子的事情。   今日天刚亮,五姑娘海菩就过来浮云苑找海菣。白芷此时睡在外间还未起,听到流苏与五姑娘说话的声音,忙起身出去。白芷对着她俩比了闭嘴的手势,先拉着五姑娘去了一旁的耳房。   白芷笑着对五姑娘说道:“好姑娘你先在这里坐坐,我们姑娘至少还有一个时辰才醒呢。”五姑娘海菩皱着眉头道:“可是我有天大的事情找七妹妹,你们能不能唤醒她?”白芷忙摆摆手,指着院子里的白芍对五姑娘说道:“你看见她了吗?上次不小心吵了我们姑娘的好觉,结果至今还在院子里扫地呢。姑娘可饶了我吧,我可不敢。”   流苏麻利地端了两碟子糕点与一盏红枣羹过来,笑着说道:“姑娘先吃着,我们姑娘曾经说,就算是天大的事,也要等她睡醒再说。柳嫂子刚做的热气腾腾的红豆糕与芸豆卷,姑娘快尝尝吧。”   五姑娘闻到一阵阵香气,早就食指大动,捻了一块红豆糕放入口中,再喝一口红枣羹,真是香甜软糯,美味极了。五姑娘海菩赞不绝口地夸道:“七妹妹这里的小厨房,比御厨还要好呢,简直绝了。”说得一旁的丫鬟们个个都掩口而笑。   小元宝伸着脑袋在长廊上偷着瞄,目瞪口呆地跟正在烧山泉水的流云说道:“主子再不起,我们这就快被五姑娘吃穷了。短短不到一个时辰,五姑娘已经吃了一碟红豆糕,一碟芸豆卷,一碟三色芋头糕,一碟黑糖糕,一碟豆沙饼,外加一盏红枣羹,一盏花生酪,一盏芝麻牛乳。地主家也没有余粮了啊。”   流云拿起水瓢就给了小元宝一下子,骂道:“去去去,你在这嚼什么舌头,当心庄嬷嬷听到了罚你。你不知道咱们主子就是喜欢五姑娘吗?真是没眼色。”   小元宝凑到流云的身边,问道:“为什么啊?”流云就着烧开的山泉水倒了一盏递给小元宝说:“你先喝一口润润嗓子,真是好奇心害死猫。”小元宝端起茶盏喝了一口,突然想起这不是姑娘的洗脸水吗?小元宝表情痛苦地说道:“流云姐姐,你怎么给我喝姑娘的洗脸水啊?”流云气得拿回茶盏,呸了一声道:“姑娘的洗脸水?就算是姑娘的洗脚水,也是好的,都是世子爷专门命人去洛山挑的冷泉水,连老神仙都说了,那里的山泉水能清心明目,延年益寿呢,一般人还喝不到呢。你不喝拉倒,真是没见识。”   小元宝夺过茶盏一饮而尽,又问道:“好姐姐,你就告诉我吧,我这人一有事情就睡不着觉。你忍心看我日渐消瘦啊。”流云真是怕了她了,也不知道柳嫂子怎么就生了这么一个泼猴。流云说道:“这很简单啊,咱们姑娘说了,看着五姑娘吃饭,能多吃一碗饭,胃口都变好了。谁让五姑娘吃什么都香呢,估计你让她啃桌子,她也能吃得香甜无比。”   一番话说得小元宝忍俊不禁,这时雪致走了过来,眯着眼说道:“大清早的都吃撑了吗?也敢编排起姑娘来,中午饭都不用吃了。”骂得两人都不敢说话,雪致在这个院子里可是一等一的大丫鬟,连白芷白芍都被她管得服服帖帖的。   雪致看了一眼流云道:“主子快醒了,还不准备主子的洗漱用具?”流云忙去准备了,小元宝也灰溜溜地回厨房里去了。   海菣醒了唤了人进来,白芷流苏忙进来服侍。海菣扫了一眼站在一旁的雪致,笑着问道:“这会儿,你怎么来了?”雪致答道:“主子,快到月底了,我来给主子说说进益的事情。”海菣扶额道:“你跟庄嬷嬷两个对去吧,别来问我。太医说,我这病不宜伤神。”   雪致暗自腹诽道:主子您可真会偷懒。海菣又说:“没事就下去吧,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你以后随意即可,不要总来烦我。”说着转身又问韩妈妈:“你说是不是啊?妈妈。”   韩妈妈忙点头,拉着雪致出去了。海菣接过流苏递过来的帕巾子,摸了摸脸,问道:“水里还是那几味?”流苏答是。海菣又道:“如今天都变热了,把这个也换了吧。加一味薄荷,再加一味甘菊,把玫瑰换掉吧。其他不变。”流苏忙应下。   海菣看着白芷拿了云绸的衣衫过来,不禁撇撇嘴道:“这会子天又热又不见客,穿得这么齐整做什么,前几日不是刚做了两件软绡的裙子吗?又轻又薄,现在穿刚刚好。”白芷忙换了一件秋香色的银丝软绡的裙子给海菣换上。   海菣的头发一向是韩妈妈打理,她最不喜用梳发水梳头,梳一头的中药味,也不知道那些京中的贵妇是如何受得了的。京中的夫人们对于自己的头发总是很爱惜的,用尽一切办法保养头发,于是就有了什么香发散之类的,用料名贵自不必说。太太裴燕也是其中的佼佼者,海菣曾经不厚道地想:爹爹闻到太太头发上的味道,会不会觉得很酸爽?   韩妈妈总是说海菣的头发随了梅曼娘,浓密的黑黑的如缎子一般。海菣只让韩妈妈给她扎起来梳个辫子就罢了。   直到海菣收拾妥当了,白芷才上前回禀:“五姑娘一早就来了,这会儿还在耳房里等着呢。”海菣点点头道:“让小元宝把饭摆在花厅,我在那里见五姐姐吧。”   花厅是海菣后来改造的,类似于亭子,四周空旷可观景赏月。海菣让人在里面放了一张贵妃椅,一张竹榻,一张黄花梨大案。四周挂满花束植物,可不就是花厅一般。天气好的时候,海菣就在此作画看书,十分惬意。   五姑娘海菩可是第一次来花厅,不禁叹道:“柒宝,你还真会享受啊。我要是也能这样,一辈子我都不想离开这里。”海菣坐在榻上笑道:“五姐姐,再陪我吃点?今天有上好的鲥鱼羹。”五姑娘一听说有鲥鱼,忙上前坐在榻上又跟着海菣吃了一顿。   海菣并不知道五姑娘海菩之前吃过什么,但是一旁的白芷瞪大了眼睛。海菣的早饭十二个碟子的小菜全部被五姑娘扫光。用过早饭,海菣才问:“五姐姐所为何来?”   五姑娘海菩一拍自己的小脑瓜子,她居然忘了正经事。五姑娘海菩急急地对海菣说道:“昨晚我听我姨娘说,大姐姐要定亲了。老太太做主,要给她定康定伯的嫡长孙言嗣文。大姐姐并不是很乐意,听说还跟孙姨娘吵了一架。平日里大姐姐待我很好,我想着爹爹最疼你的,所以来求你帮一帮大姐姐。”   海菣问道:“康定伯的嫡长孙?可是年纪大了?或是不长进?或是续弦?或是有疾?”海菣想想也是,要不然堂堂康定伯的嫡长孙为什么要娶个庶女呢?一般来说,嫡长子,嫡长孙以后都是要袭爵的,婚姻大事,一般都是十分慎重的。辅国公海家显贵,大姑娘要是嫁个侯门的嫡次子也不是不可能的,但是成为宗妇,怕还有些困难。   五姑娘海菩点点头道:“我听说,那个言嗣文还是很有出息的,如今二十八岁就做了鸿胪寺少卿了。他早年死了原配,也没有嫡子。”海菣又问:“那大姐姐有什么不满?一嫁过去就是当家奶奶,跟原配有什么区别?生个儿子,可就是以后的康定伯了啊。”   五姑娘海菩嘟着嘴道:“听说言嗣文有点丑,而且他虽没有嫡子,可是庶长子都六岁了,跟你一样大。”海菣抿嘴笑道:“母亲是个什么意思?”   五姑娘海菩惊道:“你居然不知道,母亲昨日起就病了啊,让三婶与孙姨娘暂时照看一下。”海菣又道:“难怪你找我,只是这事我可管不着,连大姐姐不也认了吗?”   五姑娘海菩嚷道:“大姐姐明明喜欢她表兄孙传智的,怎么会答应嫁给言嗣文呢?”   一提到孙传智,海菣的记忆里还是有印象的。前世大姑娘可不就是嫁给了孙传智,不过她是怎么嫁给了孙传智的,海菣并不知道。   孙传智因为老太太的缘故,自幼养在国公府。他也十分上进,今年才十七岁就中了秀才。他长得斯斯文文的,又十分会来事,府中上下没有不喜欢他的。前世他就是依靠着海家平步青云,又娶了大姑娘,夫妻和和美美的。不过要海菣来说,如果她是孙传智,她绝对要把大姑娘供起来,孙传智又不是个傻子。能娶到大姑娘那还不是祖上冒了青烟啊。   只是孙传智是怎么娶到大姑娘的?前世貌似也没听说过,老太太插手大姑娘婚事,这康定伯府又是怎么一回事?    ☆、拾捌 日常   白芍的干娘是出了名的包打听,国公府的事情就没有她不知道的。不过半日,白芍便打听了个七七八八,只等自家主子询问了。   海菣这会子正在无一小舍聆听沈寥弹琴呢,沈寥的曲乐颇通,最善七弦琴。陈醉学的是洞箫,如今随意吹奏一首也勉强轻灵悠扬了。   沈寥一曲毕,问海菣:“可有喜欢的乐器?你可任选一样。”海菣笑容可掬道:“师傅,可是任由我选?”沈寥点头道:“这学乐器讲究的是心意相通,自然要喜欢才好。”   “你随我来。”说着,沈寥带海菣进入库房,只见里面摆着数百把乐器,看得海菣目瞪口呆。沈寥解释道:“这些是我当年云游四方的时候,或自己所购,或友人所赠,皆是上好的乐器。柒宝,你可任选其一。”   陈醉晃着自己那柄洞箫说道:“柒宝,你可要擦亮眼睛,这里面有的是大家之作,有的只是市间的平常货色。难得师傅这么大方,你可要好好挑选。”海菣瞧着陈醉的那柄洞箫问道:“你的也是吗?”陈醉得意地说道:“那是自然,我可是火眼晶晶,这柄洞箫可是上好的紫竹制的,而且是普渡禅师的收山之作。”   海菣并不喜欢乐器,她曾经很喜欢钢琴,可是她并买不起。海菣拿起了一把奚琴,跟沈寥说道:“就这个吧。”   沈寥没想到海菣会选这么一把乐器,据她所知,贵族女子绝对不会选择这一种乐器的。喜欢文雅的,多选琴瑟筝。喜欢洒脱一点的,多选笛箫箜篌。喜欢音色的,多选琵琶玉磬。   这种冷门的乐器,沈寥还是在偏远的一个小国家收罗回来的,而且在那个国家奚琴是男子喜好的乐器。   海菣之所以选择奚琴,就是现在的二胡,只是因为她懒啊,以前她跟着一个老头子学了三年的二胡。   连陈醉都一脸鄙夷地笑了,讥讽海菣:“柒宝,你这是什么眼光?哈哈,你的样子真的很适合学七弦琴,不如你跟师傅学琴吧。”海菣一把抽过陈醉的洞箫就朝她身上招呼,“你这是以貌取人,我可是注重内涵的。”   陈醉揶揄道:“是是是,您注重内涵。”   沈寥再三问海菣是不是决定了?海菣答道:“合了眼缘而已。”   沈寥讲解得还是很到位的,这把奚琴她学了很久,没想到仅仅半天,海菣就能拉简单的调子了。沈寥直夸海菣有天赋,陈醉不服气,也要跟着学,她觉得一定是因为过于简单,当初她学洞箫的时候,可是费了吃奶的劲儿,还被沈寥嘲讽她白白糟蹋了一柄好萧。   陈醉那锯木头的声音响起,海菣笑得连眼泪都出来了。“你还是接着吹箫吧,不要添乱。”沈寥哭笑不得道。   夕阳西下的时候,这大半日的学习终于结束了。陈醉凑到海菣耳边说道:“柒宝,你想不想吃八宝鸭?”海菣眯着眼睛问道:“去哪里吃?”陈醉指了指隔壁,“阿元家的八宝鸭做的那叫一绝,要不我们去蹭一顿?”   海菣起身朝外面走去,“走啊。”陈醉扯着她的袖子道:“等等我啊。”   定西伯府的下人都是认得陈醉的,因此两人畅行无阻地进了内院。姜嫄一早就得了消息,在花垂门口等了有一会子了。姜嫄看到陈醉带着粉嘟嘟的小姑娘过来,那个姑娘的眼睛生得极好,如涧水潺潺,生动灵秀,一袭薄樱色的直领襦裙。姜嫄暗道:这就是她家大哥主动送人家枇杷的小姑娘吧。   姜嫄笑道:“阿酒,柒宝。”陈醉挽着她问道:“你这些日子又去哪里疯了?”姜嫄这些天都快闷死了,好不容易可以倾诉,便说个不停。姜嫄道:“阿酒,我真的好羡慕你,你家大哥多么通情达理啊,你看我家那位,天天跟个老头子一般,就只会板着个脸教训我。我真的命苦啊。”   姜嫄又道:“我哥哥嫌我成天在家没个规矩,居然能狠下心来,把我扔给我那姨母。我都怀疑那是我亲姨母吗?简直比教养嬷嬷还要苛刻。这十几天折磨下来,阿酒,你看我都瘦了。”   陈醉看海菣一脸懵懂,她笑着解释道:“阿元的亲姨母以前在宫里做过十年的女官,所以她们家最注重规矩。她姨母如今嫁了南陵郡王,身为皇家人,规矩什么的就更多了。”   姜嫄这边叽叽喳喳说起个没完,定西伯姜舷可等得不耐烦,遣了个老嬷嬷过去催促。姜嫄一脸愁容道:“柒宝,你守着我哥哥吃饭会不会消化不良啊?”陈醉笑着推她道:“再胡说八道,当心你哥哥听到。”   海菣淡定从容,“没事,我承受的了。”   三人一起进了上房,定西伯姜舷坐在桌前,一身苍青色的织金交领常服,正襟危坐。三人朝定西伯姜舷福了福,定西伯姜舷说:“净手用饭吧。”   早有一群侍女上前来服侍三人净手,海菣初来定西伯府,自然入乡随俗一切依照定西伯府的规矩,净手后又用金银花薄荷水漱了口,这才坐在桌前。   桌上的碟盏用的都是清一色的官白瓷,光泽透亮,一看就是内造的。陈醉先给海菣扒了一大块的八宝鸭,“柒宝,你快尝尝。”姜嫄不安地看了自家哥哥一眼,她哥哥不是时常教育她,食不言寝不语。不过陈醉可不在乎,她跟姜舷就是不对付。   姜嫄跟陈醉刚认识那会儿,两人因很投契经常相约在府里游玩,有的时候天色晚了就直接留府了。姜嫄大半夜睡不着,与陈醉总是叽叽呱呱到天亮。后来她哥哥不知道怎么知道了,遣了两个教养嬷嬷过来,狠狠地教了她半个月的规矩。   海菣尝了一口八宝鸭,卤汁厚重,鸭肉酥烂,里面的八宝她能分辨出来的有虾仁,白果,冬笋,菌类,鸡肉,火腿。定西伯姜舷舀了一碗酸虾汤放在海菣面前道:“喝点汤,解腻。”   海菣抬起头甜甜笑道:“谢谢姜家哥哥。”姜嫄惊得下巴都快掉了,张着嘴瞪大了眼睛。姜舷看着自家妹妹问道:“阿元,也想喝?”姜嫄忙摇摇头,她可不喜欢喝酸的,一边服侍的侍女早就给她舀了一碗西米甜汤。   海菣刚刚用过饭,漱了口,外面的婆子进来回禀姜舷道:“伯爷,辅国公府的二爷来了。”海菣欣喜道:“二哥来了?”   二爷海蕤还未进门就喊道:“柒宝,柒宝,我来接你了。”海菣瞧着自家二哥又长高了,渐渐有些少年郎的样子了,一身竹青色的袍子穿得格外挺拔。海菣扑到二爷海蕤怀里道:“二哥。”   二爷海蕤一把抱起海菣笑着说:“我们柒宝还是这么瘦啊,一点份量也没有。”二爷海蕤抱着海菣跟定西伯姜舷兄妹道别,又对陈醉说:“阿酒,我送你回府吧?”陈醉还有话与海菣说,也就没有推辞。   马车里,陈醉看着一脸喜悦的海菣说道:“柒宝,我嫉妒你。”海菣抱着陈醉笑道:“美人,你嫉妒我什么?”陈醉撇撇嘴道:“为什么你生得这般好,却让他们都怜香惜玉的,我这样的,他们却说我是狐媚子。”   海菣疑惑不解道:“谁敢说你狐媚子?”陈醉翻了个白眼道:“就是主动给你端汤的那位定西伯。”海菣呵呵一笑,“嗯,那是他嫉妒你。”   等海菣回府的时候,都到了该洗漱入睡的时间。二爷海蕤把海菣送回浮云苑也没有多留就走了。   白芷白芍服侍海菣更衣洗漱完毕,海菣歪在榻上任由白芍为自己轻轻擦拭湿漉漉的头发。海菣突然想起大姑娘的事,就问白芍。   白芍说道:“我干娘悄悄打听过了,听说是三姑娘的意思,但是三姑娘才十二岁,应该没有这样的心机吧?我琢磨着可能是孙姨娘撺弄的。三姑娘让老太太给自家姐姐看了一门亲事,又不知道怎么说服了大姑娘。”   海菣听到这里,睁开眼睛问:“大姐姐同意了?”“可不是嘛,如果大姑娘不同意,这亲事也是断不能成的。”白芍接着道,“大姑娘也不知道怎么跟孙公子说的,反正下午的时候,听说孙公子要搬出辅国公府了。孙公子这一般出去,自此亲戚的情分就算是断了,听说三姑娘的侍女对他还一顿讥讽呢。”   白芷在一旁插嘴道:“什么正经亲戚?要不是老太太在,孙家还不知道什么样子呢。他们这是在为三姑娘以后的婚事铺路呢,什么原配所出?打量着别人不知道呢,我们姑娘才是正正经经的嫡女呢。”   韩妈妈在一旁听不下去了,忙喝止白芷:“越来越放肆了,什么话也敢在主子面前乱说,还不快出去。”白芷忿忿地退下,她最讨厌三姑娘房里的那群侍女,眼睛都长在额头上,说话尖酸刻薄,什么都要压人一等。   海菣心中暗叹:两心相悦果然比不上一个爵位的诱惑啊。海菣说道:“我知道了,五姐姐那边也算是有个交代了。”   这时,流苏进来回道:“太太那边的人说,明日康定伯府的女眷来府中做客,让姑娘早些睡。”康定伯府的动作也真是够快的,海菣唏嘘不已。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开张了 二爷海蕤:为什么我就打了个酱油? 世子爷海葳:不然来?难道你还想加戏?你是越不过我去的 清河侯康殛樽:你俩都知足吧,老子至今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场呢?老子算什么主角?还不如你俩这两个配角的戏份多,强烈抗议。 吃瓜小伙伴:嗯,既然都有意见,那就集体关小黑屋。 二爷海蕤:。。。。。。世子爷海葳:。。。。。。。清河侯康殛樽:你毒。。。。。。。。。 ☆、拾玖 门当户对   一大清早,太太房里的惜月就来了浮云苑,流云笑嘻嘻地迎了上去问道:“什么风把惜月姐姐给吹来了?”惜月也跟她们都玩笑惯了的,“促狭的小蹄子,看我不撕了你的嘴。”流苏拉了惜月进屋道:“惜月姐姐别理她,可是太太有什么吩咐?”   惜月答道:“可不是嘛,今日安武侯夫人与康定伯世子夫人来了,点名要见七姑娘呢。咦?七姑娘不会还未醒吧?”   “嗯,昨日我们姑娘睡得有些晚,这会子也该醒了,我去看看。”说完,流苏就出去了。   海菣本来是想与二哥海蕤溜出去玩的,哪知一起床就被抓了个现行,就连二爷海蕤也被抓去与世子爷海葳一起陪着言嗣文了。   海菣问白芍:“可是瞧见言嗣文的样子了?”白芍摇头,“言公子现在在世子爷海葳的院子里呢,我哪里见得着。”海菣对白芷说:“去拿我的袍子来,我去大哥哥那里瞧瞧去。”   白芷忙翻箱找出海菣之前让做的烟罗色交领襦袍,海菣穿好往穿衣镜前一瞧,还真是一副富家公子的打扮。   海菣这才往世子爷海葳所住的院子里去,芸香看见海菣忙迎了上去,引海菣去后花园。世子爷海葳这个院子十分宽敞,还配着一个小花园。   此时紫薇花盛开,世子爷海葳在树下设了一个茶台,这会儿正与言嗣文品茶对弈呢。海菣走过去,看见一个穿褚色袍子的男人,绿豆小眼,塌鼻梁,满脸麻子,不过皮肤还算白皙,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   海菣喊道:“大哥,二哥。”二爷海蕤抱起海菣道:“柒宝来了啊。”海菣揽着二爷海蕤的脖子跟他抱怨道:“大哥的院子也不好好整整,全是泥巴,你看我的鞋子都脏了。”世子爷海葳瞥了一眼海菣的鞋子跟立在一旁的檀香说道:“跟寿安说一声,让几个匠人来把路整一整吧。”   言嗣文问道:“这是五爷还是六爷?”世子爷海葳说:“这是我们七妹,永年兄不认识也很正常。”海菣甜甜地喊道:“言大哥。”言嗣文这才知道原来是辅国公的嫡女,他这次来是相看海家大姑娘的,世人皆道海家女好,他还有一层意思,康定伯到了他这一辈已然是第四代。言嗣文自然是希望辅国公海缜能照拂一下他的后代。   世子爷海葳问海菣道:“柒宝怎么来这里了?难道太太没有唤你去上房吗?”海菣笑着说:“我这不是来跟大哥哥一起去上房嘛。”沉香这时候过来,给海菣换了双浅紫色的圆口绣花鞋,“这是哪来的?”海菣问道。   沉香答道:“世子爷让人新做的,姑娘你看鞋上的绣花,这绣球花样子还是我们爷亲自画的呢。”   世子爷海葳打断道:“还是快些走吧,老太太估计都等急了。”   一行人到了老太太的上房,丫鬟引着他们去了,世子爷海葳问道:“姑娘们都来了吗?”那个小丫鬟答道:“回世子爷的话,姑娘们都到了,安武侯夫人与康定伯世子夫人正跟老太太说话呢。”   世子爷海葳带着弟弟妹妹给老太太及两位夫人请安,言嗣文也给傅老太太请了安。他起身时微微侧目往老太太身后瞧了一眼,只看到一群女孩子们,至于大姑娘长什么样子,根本就看不真切。   安武侯夫人笑着对海菣说道:“我们柒宝长这么大了,还真是越来越标致了。难怪我家樵之媳妇也夸柒宝呢。改天到我们家去玩啊。”海菣应下。   海菣瞧着那位康定伯世子夫人颧骨高高的,带着凌厉的样子,怕不是好相与的,不过她跟老太太可是闺中密友,这样大姐姐嫁过去,应该也吃了不亏。   五姑娘海菩拉海菣去后面吃栗子糕,悄悄跟她说:“柒宝,我被二姐姐训了。她说我吃饱了撑得多管闲事。”海菣认同地点点头,五姑娘海菩很受伤地说道:“你居然还点头。”海菣伸出两个手指说道:“两碟莲花酥,怎么样?足够安慰你受伤的小心灵了吧。”五姑娘海菩道:“不行,四碟。”两人相视一笑。   大姑娘海芳今日特意梳了一个如意髻,穿着一身妃色的百蝶穿花的襦裙,外面罩着一件鹅黄色的锦绫褙子,安静地站在老太太的身后,一旁坐着的三姑娘海菲依然光彩夺目,大红色的衣裳也衬得三姑娘海菲越发的出众。   四姑娘海荷不服气地说道:“三姐姐的衣服就没看见有别的颜色,柒宝你穿红色可比三姐姐穿得好看多了。”海菣很想无语望天,这么尴尬的话题让她可怎么接招呢。五姑娘海菩塞给四姑娘海荷一块栗子糕说道:“四姐姐吃快糕点压压火。”   康定伯世子夫人其实没瞧上大姑娘,她觉得大姑娘端庄是端庄,可是做为宗妇总觉得差点什么。她倒是瞧上二姑娘海芫与三姑娘海菲了,二姑娘海芫的气势可是因为她有个皇族的老娘,三姑娘海菲可就更合康定伯世子夫人的心了,可惜都不可能。   傅老太太费了这么大心思把三姑娘养成这样,一看就知道以后是要挑个好的。二姑娘海芫最不喜欢这种场合,闹得她头都疼了。反正今天也不是来相看她的,她悄悄问海菣:“要不要去我那里歇会儿?”海菣拉了拉海菩,因此三人去了二姑娘海芫的住处。   二姑娘亲自烹茶,把下人们都撵了出去。五姑娘海菩看着小几上的点心碟子皱了皱眉头道:“二姐姐,为什么你这里总是这四样点心?”海菣问道:“总是?难道从来也不换吗?”   二姑娘自嘲道:“你们难道不知道我娘是皇族吗?一般糕点怎么衬得起我们的身份。”海菣瞧着小几上摆着的四小碟,一碟蟹粉酥,一碟宫廷绿豆糕,一碟宫廷山药糕,一碟黄金饼。   海菣捻了一块绿豆糕,用指甲掐了掐,然后笑道:“五姐姐,连你都嫌弃的糕点,果然硬的跟石头一般。”二姑娘海芫道:“柒宝,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瘦了吧?这些只是摆着好看的,宫里的东西能有多好吃,不过样子做得精致罢了。”   五姑娘海菩拿了一块糕放在刚沏好的茶水里一泡说道:“二姐姐这里的糕点只能这样吃。”五姑娘想起大姐姐就一阵心塞,平日里大姐姐就是太温柔了,要不然怎么由着祖母这么折腾。她道:“二姐姐,你看到言公子了吗?简直没法跟孙公子比好不好?”   二姑娘海芫只比大姑娘海芳小一岁,她可比五妹妹知道得多,“菩丫,你懂什么。言公子有爵位有家产还是堂堂的四品官,孙公子有什么,除了长得好,可是长得好能当饭吃吗?”   五姑娘海菩不服气道:“可是孙公子总会有出息的啊,而且他很喜欢大姐姐啊。”二姑娘看着八岁大的五妹妹,笑道:“你知道什么是喜欢?”   二姑娘海芫问海菣:“柒宝一会儿还有事吗?”海菣摇摇头,今日她可是闲人一个,明日才要去无一小舍呢。二姑娘海芫说:“一会儿我带你们去我姨母家去看看,你们就都明白了。”   “中午就留在姨母家里用饭,让你们也体会一下。”二姑娘海芫又说。   三人坐着马车一直走到京城西,这里基本上住的都是小吏与平民,巷子极窄,马车过不去,三人下步走了进去。直走到一处墙都塌了半边的宅子,大门都歪歪斜斜的,海菣都以为是荒宅的时候,二姑娘海芫上前叩门。   只见开门的是一个穿着褪了色的碎花布衣的女孩子,看见二姑娘海芫笑着叫了声:“表妹。”此处正是静淑县主的庶姐秋氏如今的住处。   秋氏与她的婆婆,太婆婆,大姑子都迎了上来,秋氏笑着问:“阿颜来了,这两位是?”二姑娘海芫给姨母介绍:“姨母,这是五妹与七妹。”说完也不理她姨母的婆婆与太婆婆及大姑子。   五姑娘自从进了巷子就没有说过一句话了,这个已经颠覆了她的认知。她虽是庶出,她姨娘虽是家生子,可是如今赵家家境还真的算是不错,宅子修葺得也十分齐整。   太婆婆看见自家孙媳妇的几个外甥居然不给她行礼,可就不高兴了,她年纪虽大可是声音依然洪亮,她大儿子死得早,如今仗着自家孙子在京兆尹府衙做知事,成天在巷子里也是很嚣张的。她说道:“大哥儿媳妇,你家外甥女好不懂礼数,没带着礼品来看我也就算了,连个安也不请。”   说得秋氏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二姑娘海芫笑道:“讲礼数是不是?好啊,见到嘉和县主你们怎么不下跪请安?”   “哈,你当老婆子我是被唬大的,还县主娘娘?县主娘娘怎么可能会来我们这穷地方。”太婆婆忙招呼了自己的小儿子道:“二狗子,你还不把这三个人送到衙门里去,胆敢冒充县主娘娘,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作者有话要说:  孙传智:你还我媳妇。 海菣:这事不怨我。 瓜爷:怪我喽。 ☆、贰拾 误终身   她那个小儿子更是个市井无赖,如今靠着自己大侄子的脸面,在衙门里做差役。他们家刚被永昌郡王打出门去,太婆婆直接指着孙媳妇就骂她不中用,连点生活费都讨不来,要不是大哥儿拦着,她早就把大哥儿媳妇休回家去了。   都说大哥儿媳妇是永昌郡王的闺女,龙子龙孙,可是有什么用,连个乡君的封号也没有混上。永昌郡王在宣成帝面前并不得脸,他儿女又多,除了儿子,嫡女之外,庶女的封号可是有限的。秋氏的母亲是个歌伎,身份卑微,加上又不得宠,当初是秋氏自己要嫁给史文龙的。   正巧史文龙回家吃饭,看见院子里多了三个小姑娘,他问了闺女翠芽,得知是小姨子家的闺女。他那位小姨子静淑县主嫁的可是辅国公的弟弟,他忙喝住自家小叔。   太婆婆一看自家大孙子来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就开始哭太爷,“大哥儿,你快来看看,你媳妇真是不孝啊,不下蛋也就算了,眼看家里都要喝西北风了。我还活着做什么,还不如跟着你爷爷一起去了吧。”   史文龙一脸无奈,他老娘畏畏缩缩不敢说话,海菣上前从荷包里捡了一锭银子给太婆婆道:“阿婆,我们就是来看看姨母的,你快别哭了。”   太婆婆一看到银子两眼放光,麻利地从地上爬起来,笑道:“还是这位小哥儿懂事。”说着又从袖子里摸出几十文钱给小儿子道:“去整点肉来,贵客来了。”   五姑娘海菩气得眼睛都红了,她问海菣:“柒宝,你为什么要给她银子?”海菣不答,她是穷过的,而且穷怕了,如果她投在了这样的人家,她也不知道她还有没有勇气再活一遍。谁不想一辈子都锦衣玉食,可是世间多得是为生活所迫的人们。   二姑娘海芫不愿意搭理她们,不过是因为出身高贵,从心里就不屑与这种人为伍。   秋氏搬了桌子放在院子里道:“阿颜,不好意思,让你看笑话了。”史家没有那么多把椅子,二姑娘海芫她们坐了,史文龙跟他小叔就蹲着吃。   一家八口人加上二姑娘她们十人就吃四个菜一个汤。海菣看时,清炒绿豆芽,凉拌番薯叶,黄瓜拌猪头肉,腌萝卜,还有一盆稀的可以见底的粟米汤。   翠芽倒是一个劲地给海菣夹菜,海菣对于那两个素菜倒是很钟爱,看得二姑娘海芫与五姑娘海菩都想问问海菣,有这么好吃吗?难道属兔子的都爱吃草吗?   秋氏的大姑子眼红他娘得到的那锭银子,看着足足有五两,比自家弟弟一月的月俸都多。她笑着问海菣道:“小哥儿,你还有银子没有?你不知道,你表哥从早就问我要糖吃,可怜我寡妇失业的,哪有银钱给他买糖啊。”   二姑娘海芫都忍不了了,她哪里见过这种人,海菣却暗暗扯了她一把笑道:“银子我是没有啊,不过糖我倒是有两块。”说着解了五姐姐的荷包,倒了两块晶糖出来给一旁一个小胖子。秋氏的大姑子心里直嘀咕:糖有什么用,她想要银子啊。本来以为遇到一个冤大头,没想到居然是个滑不溜手的小泥鳅。   世子爷海葳不知道怎么找了过来,声势浩荡的,来了三十多口子家丁,唬得史家人都退在一旁。世子爷海葳抱起海菣却训二姑娘海芫道:“你就是这么做姐姐的,带着妹妹们什么鬼地方也来,身边除了车夫居然一个下人都不带,真是规矩都学到哪里去了?回去让二婶好好收拾你。”   二姑娘海芫被训的一句话也不敢讲,五姑娘海菩站在二姐姐身后也不敢吭声。海菣却是不怕大哥哥的,她道:“大哥,是我非要二姐姐带我出来的,你就别说她了。”   世子爷海葳板着脸说:“我还没说你呢,这是什么地方,你就敢乱吃,也不怕伤了身子。”海菣可怜巴巴地说道:“大哥哥,柒宝知道错了。”世子爷海葳摸了摸她的头。   史文龙跟着京兆尹是见过世子爷海葳的,他忙上前请安,“不知世子爷光临寒舍,下官有失远迎了。”   世子爷海葳道:“怎么说我们也算是亲戚,你不必客气,我只是来接妹妹们的。”说完,抱着海菣就往外走。   回府后,五姑娘海菩嚷嚷着没吃饱,非要去海菣哪里蹭吃的。三人去了浮云苑,白芷看着自家姑娘脚上裤腿上裙子上全是泥巴,直叫祖宗。   海菣问道:“要不我们先泡个澡?”二姑娘五姑娘都说好,海菣让流云去二姑娘五姑娘的住处拿干净的衣裳过来。   五姑娘海菩一进海菣的浴室直接惊呆了,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匾额上写着云海间了。那么大的一个汉白玉砌成的浴池,雾气腾腾,犹如仙境。   海菣问她们:“你们喜欢什么味道香露?我兑些倒池子里。”二姑娘说:“菩丫说了算。”五姑娘海菩想了想说道:“葡萄味的。”   海菣直接倒了半瓶子的葡萄酒进去,一时间香气四溢,五姑娘海菩一脸郁闷的说道:“哎呀,更饿了。”二姑娘海芫笑道:“冲一冲就出去了,谁让你一直洗啊。”   五姑娘看着海菣羡慕地说道:“柒宝,你怎么能这么白呢?就像我吃的牛乳圆子。”海菣没好气道:“快点洗吧,就知道吃。”   三人净完身后,穿好衣裳。二姑娘问道:“柒宝,你那个胰子从哪里弄的?洗完嫩滑又滋润,还挺好用的,而且香香的,不像宫廷里制的,总是有种淡淡的猪骚味。”   海菣笑道:“这个是我母亲留下的方子,我让白芷制了好多,既然二姐姐喜欢,我让流云给你送过去,有四种味道。玫瑰的,桂花的,蜜桔的,葡萄的。”   白芍来问:“姑娘,饭摆在哪里?”海菣道:“摆在花厅吧,那里宽敞。”   五姑娘海菩直奔花厅去了,笑得二姑娘与海菣都直不起腰。   等二姑娘海芫与海菣到了花厅,五姑娘海菩简直都望眼欲穿了,她道:“你们也太慢了,我都快等哭了。”二姑娘海芫笑道:“谁让你跑那么快?你怎么不先吃?”五姑娘海菩虽然是个吃货,可是却还是知道规矩的,哪有自己先吃的道理。   五姑娘海菩饿得已经分不清什么是什么了,只管往嘴里塞。白芍舀了牛肉圆子汤端给五姑娘,她嘴里还含着米饭含糊道:“再来一碗。”   海菣笑着对流苏说:“去,把那个大海碗拿出来。”二姑娘海芫只管说道:“柒宝,你就这么纵着她,她那奶嬷嬷好不容易才限制住了她的胃口。到时候她要是胖得嫁不出去,当心她赖着你。”   五姑娘海菩说道:“好啊好啊,跟着柒宝总是吃香的喝辣的,我还要嫁什么男人。我奶嬷嬷总是念叨什么嫁人嫁人,穿衣吃饭。就好像我这嫁不出去,就会饿死是的。”   海菣尝了一口三鲜鱼煲,“没事,养不起五姐姐的,不嫁也罢。”一句话可戳中了五姑娘海菩的心窝。   二姑娘海芫说:“我那姨母,原先在家时也是锦衣玉食的。偏偏嫁的不好,当初我外祖母就反对,姨母虽不是她亲生的,可是嫁得不好未免这脸面上也太难看了。只是那时姨母年轻不懂事,非咬口说我外祖母就是见不得她好,这样我外祖母才撂手不管了。”   海菣问道:“难道姨母的嫁妆里没有宅子吗?”   二姑娘海芫笑道:“柒宝你不知道,我外祖父家里虽是郡王,可是却既没有差事也没有封地,只靠着祖上的几处皇家庄子维持,而且我外祖父的儿女极多,这么多张口都等着呢。我姨母的嫁妆不过一千两银子的配置罢了。”   五姑娘海菩不谙世事道:“就算是一千两,要是省着点用,也够平常人家用五十年的了。”   二姑娘海芫又道:“那要是还要养着太婆婆,婆婆,大姑子,大外甥,还有一个游手好闲的叔叔呢?那点银子够干什么的,就现在他们住的地方,独门独院的,品相虽差了点,还要三百两银子呢。”   五姑娘海菩诧异,“这么贵,就那个破院子?”二姑娘海芫笑道:“还真是不当家不知油盐贵呢。”   二姑娘海芫六岁起就跟着母亲学习庶务了,这一块她当然十分清楚,可是五姑娘海菩就不懂了。   五姑娘海菩点头道:“难怪大姐姐会选择康定伯府呢,今日一见果然终身难忘,太可怕了。”   海菣皱眉道:“凡事也不能一概而论,这嫁入高门的也有嫁入高门的难处。这嫁入寻常人家的,自然也有显贵的一天。不过都是自己的选择罢了,谁又会一生顺遂呢?人生不如意有十之八九。”   二姑娘海芫瞅着海菣笑道:“嗯,我发现柒宝跟大哥哥在一起久了,居然说话的语气都像了。明明还是个奶娃娃,说起话来总是老气横秋的。” 作者有话要说:  五姑娘海菩:我好饿,我好饿,我好饿饿饿饿 ☆、贰拾壹 坑娃   大姑娘海芳的婚事很快就尘埃落定了,与康定伯府交换了庚帖,下了定,因言嗣文年纪也大了,一年后等大姑娘海芳及笄满十五岁便成亲。   大姑娘海芳可是三月里的生辰,这样离及笄就只剩不到一年的时间,这样大姑娘海芳的嫁妆就要抓紧了。   傅老太太把这事交给了太太裴燕打理,裴燕跟老太太说:“按照府中的规矩,公中只出两千两银子。”   傅老太太满脸不高兴道:“两千两银子够干什么的,置办点家具都不够,你身为嫡母难道就不该添点吗?”   太太裴燕一阵气噎,她哪来的银子,就算是有些,她难道不该先顾着菖哥儿吗?再说这些年孙姨娘管家时捞了多少油水,怎么不让她给自己的亲闺女添点。太太裴燕跟傅老太太也是不对眼多年了,太太裴燕哭诉道:“娘啊,您不知道我娘家一穷二白吗?媳妇嫁进来的时候,可就只有五百两的嫁妆,这些年媳妇又没有进项,真的是紧巴巴的。不过芳姐儿怎么说也喊我一声母亲,要不这样,媳妇给芳姐儿准备一对大金镯子,这也算是媳妇的一点心意。”   傅老太太知道她是真的穷,想着能出一对金镯子也是好的,就没有再为难她。这些年,太太裴燕可是摸准了自家这位婆婆,她虽然嘴笨,不讨婆婆喜。但是她这位婆婆最是吃软不吃硬的,但凡遇到老太太为难她,只要她做小伏低一回也就过去了,而且屡试不爽。   一旁的二太太静淑县主冷眼旁观,自家这位大嫂总算是聪明了。不过她可不屑讨好老太太,也不需要,老太太就是个欺软怕硬的主。   傅老太太想着说:“芳姐儿成亲,也算是我的第一个孙女儿,又嫁得是康定伯府。康定伯下了三千两的聘金,我们给芳姐儿准备的嫁妆少了也不好看,我私下再添一千两。这样六千两应该够好好地置办一下了。”   太太裴燕称是,不过她是嫁入国公府才知道的,原来很多世家女儿的嫁妆都是从小就开始置办的,像二太太所出的二姑娘与养在老太太跟前的三姑娘都是如此,七姑娘就更不用担心嫁妆的问题了,梅氏可是留下了很多体己,再说长公主也会贴补的。也就是几个庶出的姑娘们差了一点。   国公府表面上对待姑娘们都是一样的,公中也是有规定的。但是私底下却差了很多,不过媳妇们的嫁妆体己给自己闺女贴补,是谁也不能说什么的。   国公爷海缜知道后,也说这样很妥当,让两个办事老成的管事帮着太太把大姑娘的嫁妆置办好。   不过国公爷海缜对这门亲事还是不满意的,他私下觉得孙传智还是不错的,要模样有模样,要学识有学识。如果大姑娘嫁过去,他肯定要帮衬着自家女婿,相信很快孙传智就能在京中立住脚,而且孙家人口简单,上面没有公婆,下面没有小姑子。   海菣问国公爷海缜道:“爹爹这是觉得大姐姐这门亲事不好吗?难道孙公子更好?”国公爷海缜捋着自己的三撇胡子笑道:“你个鬼灵精,什么都知道。”   国公爷海缜对海菣说:“我们柒宝自然不愁嫁,而且啊,我把柒宝留到十八岁好不好?”海菣自然不想早早嫁人,“不嫁,柒宝陪着爹爹。”乐得国公爷海缜的胡子都翘起来了。   国公爷海缜觉得自家闺女千般好万般好,他也不想让柒宝以后嫁入高门受尽委屈,只要以后女婿对自家闺女好就行。   二房里   二老爷海纮难得白日在家,他一进二太太房里就问:“芳姐儿定了人家?那我们阿颜岂不是也快了?”   二太太只顾忙手里的活计,半天才冷笑道:“老爷这是怎么了?关心起阿颜来了?有什么话不妨敞开了说,这样拐歪抹角的我听不明白。”   二老爷海纮讪讪一笑,“阿颜难道不是我闺女?我还不能过问一句了?”   又过了一会儿,二老爷海纮道:“子文兄家有个儿子,与我们阿颜年纪相仿,我看着那个后生很好,不如……”   “海纮,我告诉你,你想都别想。”二太太拍着小几怒视二老爷海纮,“你是打量着我不知道,就宋子文那个穷酸书生,莫不是您又看上了他家的什么破字画,居然连自己的女儿也卖,真是恬不知耻。”   二太太无意间戳中了二老爷海纮的心事,他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只得作罢。“我不就是随口一提嘛,也值当得你动怒,就当我没说好了。”说完,二老爷海纮就起身走了。   他天天与一群文人厮混,这个宋子文就是其中之一。宋家有一幅无涯子所作的八骏图,为传家之宝,二老爷海纮垂涎已久。   只是那个宋子文死活不肯卖的,二老爷海纮缠了他很久,宋子文才略有松动,直说要是结为儿女亲家,便考虑把那幅画奉上。   二老爷海纮这才动了心思,二太太那里他没有说动,可是小闺女他又舍不得,一时两难。   二老爷海纮走后,二太太独自坐在屋里生气,老嬷嬷劝道:“主子,你这样生气也不值当的,老爷是什么样的人,难道您还不知道吗?”   二太太叹息,“本来我是不着急为姐儿定亲的,但是他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伤我的心,我也不能再忍了。这些年,余氏也是得意够了,还真的以为我拿她没有办法吗?之前我只是不屑那么做而已。”   第二日,二太太回了永昌郡王府。   郡王妃见自家闺女回来了,忙问:“可是出了什么事?”二太太答道:“娘,您帮着给阿颜相看个人家吧,我想早点定下来,省得夜长梦多。还有娘让弟弟从南边物色个清倌儿吧。”   郡王妃道:“我的儿啊,你这是想明白了?”“儿子都大了,我还在乎什么。”二太太忿忿地说道。   郡王妃嗯了一声,“孟家你觉得如何?他们家的长孙孟世昌比阿颜大了两岁,生得也是一表人才的。孟家家教严谨,孟家大爷又做了安王殿下的师傅。我跟他们家的老太太很熟,你要是觉得可以,我先去试探一下。”   二太太倒是觉得不错,也就应了。   二老爷海纮并不知晓自己太太忙着给阿颜相看,他这两天还是愁眉不展,一方面宋子文咬口不放,他笃定了二老爷海纮舍不得那幅画,早就在外面放话,自家那个小子能娶到辅国公府的姑娘,外人只当他胡言乱语。另一方面,二老爷一时难以取舍。   余姨娘知道后,在二老爷海纮那吹枕边风道:“老爷,二姑娘的婚事难道老爷都做不了主吗?老爷未免也太惧怕太太了,这要是传了出去,老爷的面子往哪里搁呀。”   一席话说得二老爷海纮愤然而起,“老爷要是有意,可以先与那宋家换了庚帖呀,这样太太就算知道了也于事无补了。”余姨娘又说。   二老爷海纮真的就与宋家交换了庚帖,又约了时间,宋家来辅国公府下定。   当宋家的聘礼送到辅国公府的时候,太太裴燕问清是宋家来与二姑娘海芫下定的,她使人告之老太太与二太太。   老太太得知后,就已经猜到自己这个不成器的儿子做了什么好事,忙唤人去把二老爷海纮叫来。   此时二房里已经闹做一团,二太太已经跟二老爷海纮动了手,二老爷海纮以前也是领教过二太太的指甲的,直捂脸大骂二太太泼妇。   国公爷海缜并不在府上,太太裴燕左等右等也没有人来主持,这些人还在前厅等着,她实在是无法,着人请了世子爷海葳过来。   世子爷海葳得了消息过来,先把宋家的人打发了,又让人去看看二房那边闹得如何了。管事的回禀,二老爷与二太太都已经在老太太上房那边了。   老太太成天为这两口子也是操碎了心,老二与他媳妇上次为了余姨娘也是大闹了一场,之后又针锋相对了好几年,这好不容易嫡子也有了,居然又闹了这么一出。   老太太也气恼老二,她骂跪在那里的二老爷海纮道:“你这个孽障,这么大的事,你一人就做主了?果然你这是出息了,不把我放在眼里了,你不给你媳妇商量也就罢了,居然连我这老婆子也瞒着,你要是嫌我碍事,我这就去地下找你爹爹去。”说完,竟然落了泪。   二老爷海纮再怎么混账,对自己老娘还是十分孝顺的,忙伏在地上磕头道:“母亲快别生气了,儿子知道错了,都是儿子不好,儿子也是一时糊涂啊。”   老太太又道:“既然你知道错了,就给你媳妇道个歉,至于那门婚事就这么算了吧。没得委屈阿颜的道理,那宋家是个什么东西,也敢肖想我们家的姑娘。”   二老爷海纮耷拉着眼皮说道:“只怕宋家不肯善罢甘休。”二太太哭道:“我可怜的女儿啊,要是宋家在京中闹开了,阿颜的名声可就全都完了。我真是没法活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二老爷海纮:我抗议,为什么大哥有四房姨娘,我就只有一个? 瓜爷:通过,下一章给你加一个 ☆、贰拾贰 孟家   一时,世子爷海葳进来,正好听了个明白,他道:“二婶放心,这件事包在我身上,要是办得有一点不好,二婶只管找我。”   二太太听到大侄子肯帮忙,真是再好不过了,自家大侄子的本事,她还是相信的,比国公爷海缜都靠谱。   过了几日,海菣邀了五姑娘海菩去二姑娘海芫那里。   二姑娘海芫见了她俩就说:“可是来问最新消息的?”五姑娘海菩点点头道:“可不是嘛,生怕你想不开。”   二姑娘海芫笑道:“二房不是一直都这样,有什么想不开的?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们要先听哪一个?”   “先听听好的。”五姑娘海菩说。   “好的呢,就是大哥哥昨日让人带话,宋家的事情已经解决了,而且宋家全家去外省赴任去了。不愧是大哥哥,干净利落。”二姑娘说道。   海菣问:“那坏消息是什么?”“柒宝,我娘明日带我去相看孟家公子。”二姑娘海芫叹息道。   五姑娘海菩不解,“这不是很好吗?二姐你怎么叹气?”   二姑娘海芫撇嘴道:“我这才十三岁,做什么上赶着去相看人家,成日里看着我爹爹与我娘这样,我是一点也不想嫁人。真是烦透了。”   海菣从二姐姐那里回来,穿过长廊的时候,听见两个婆子嚼闲话,说什么宋家全家在赴任的时候,遇到了劫匪,无一人生还。海菣不禁打了个冷颤,对于自家大哥这种手段,她还真是庆幸海葳永远也不会成为她的敌人,不然她可能死得时候还不知道仇家是谁呢,真是太可怕了。   世子爷海葳听完手下回禀宋家的情况,这才放心了。他一直都相信,只有死人的嘴才能永远保密。一个区区宋家,他完全没有看在眼里。他不过是先许了宋家高官厚利,引诱宋子文自己上钩,再使了暗卫装扮草莽劫了宋家,斩草除根,不留后患。   世子爷海葳觉得二太太未免太心急,这样匆忙给二妹妹定下人家很是不妥,只是连永昌郡王府都出面干涉了,他倒是不好再说什么了。   二房最近依然不太平。   二老爷新得了一个通房蕊菊,很是得趣。他也不知道自家那个黄脸婆是怎么了,一向都是管束着他的,要不然这么多年除了余姨娘之外,他哪里还有别的女人。这回二太太居然转性了,主动送了一个丫鬟给二老爷海纮,乐得二老爷海纮直夸自家太太贤惠。   二太太得意了,余姨娘可就不舒服了,二老爷海纮已经月余没有踏入她的房门了。   前些日子,二老爷海纮好不容易想起余姨娘来,两人还未整出些什么,就有丫鬟来说,蕊菊姑娘的旧疾又犯了,慌得二老爷海纮提上裤子就走了。气得余姨娘把枕头都摔了,这不是她以前常对太太用的招数吗?怎么想到有一天也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蕊菊那个丫头生得婀娜多姿,一双眼睛勾得二老爷海纮魂都没了,还总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余姨娘说两句泛酸的话,蕊菊都能红了眼眶,被二老爷海纮听到,还以为她又给蕊菊委屈受。二老爷海纮的一颗心早就不知道偏到哪里去了。   蕊菊可不是二太太,二太太自恃身份,从来也不从与二老爷海纮说一句软和一点的话,蕊菊从小就是做小伏低惯了的,做起戏来可比余姨娘高明得多。再说余姨娘已经生了两个孩子了,这些年又养尊处优的,连腰身都粗了许多。蕊菊往她身边一站,那弱柳扶风的姿态,看得二老爷海纮都酥了。   二太太只管冷眼旁观,心中暗道解气。她受了那么多年的委屈,如今终于觉得痛快了。怪也只怪她当初眼瞎,怎么没瞧出海纮就是个下三滥,只好美色,不重夫妻情意,又喜附庸风雅,成日里与一些浪荡子一起,还号称什么京城四才子,真是不嫌臊得慌。   如今二太太守着一双儿女,很是满足了。至于二老爷海纮,就让他继续沉溺在美人乡里,只要不出去招惹是非就好。   余姨娘的儿子,也就是三爷海苁,也跟他老子一个德性,才十一岁就知道偷看美婢洗澡了。对于三爷海苁,二太太从来都是不闻不问的,要她对海纮的庶子上心,她可做不到,没给他使绊子已经是她最大的仁慈了。   这日,孟家大姑娘孟喜宁的芳诞,她请了海家众位姑娘前去孟家白渊湖的庄子上一游,除了大姑娘海芳留在家里,其余六位姑娘都是去的。   孟喜宁比二姑娘海芫小着一岁,她与三姑娘海菲都在竹篁女学,两人关系颇为要好。前些日子她知道自家大哥与海菲的二姐说亲,还很是欢喜,她觉得海菲十分出色,她姐姐自然也是不错的,更何况她姐姐还是永安公主的伴读。   京中白渊湖以莲花闻名,虽然比不了莲清府的,但在京中也是文人墨客很喜欢的地方之一。孟家在白渊湖的庄子也颇为绝妙,是建在湖上的,又圈了一大片的湖地,既与外面区分出来,又清幽别致。   二姑娘海芫当然要盛装打扮,一袭水红色的织金褙子,里面搭了一身芙蓉色的襦裙,连额间也贴了红莲花钿。三姑娘海菲难得的没有穿红,一身月白色的低领广袖束腰纱裙,更显得超逸非凡。   四姑娘海荷与六姑娘海莲居然都穿了绣着莲花的衣衫,就连裙子也都择了石榴绫裙。两人都认为自己穿得最美,谁也不肯换掉。   要让海菣说来,她俩年纪相仿,个头又差不多,还真分不出好歹来,不过六姑娘海莲更显得娇艳一些。   海菣是奔着瞧二姐夫去的,打扮得自然不能很出色,不能夺了二姐姐的光彩。她直接穿了一身冰蓝色交领襦袍,头戴着一块鸦色的方巾,比起繁琐复杂的女装,她更喜欢这样。   五姑娘海菩对于穿什么都是无所谓的,只要有吃的就行。   孟家庄子上   这次孟喜宁只请了海家姑娘与孟家世交周家。孟家还有二姑娘孟惠宁,三姑娘孟淑宁,大爷孟世昌,二爷孟世宗,周家来了四姑娘周兰与三少爷周宁休。   周宁休一看见海菣指着她就叫:“啊,小道士,你怎么在这里?”孟喜宁疑惑道:“子修,你认识嘉和县主?”   “县主?难怪我去观里怎么也找不到你。”周宁休茫然地说道。   二姑娘海芫问海菣:“你朋友?””不认识。”海菣说。周宁休愤然道:“你居然不记得我了,是谁五两银子一个卖了我十个平安符?”   海菣这才想起来,笑着说道:“不好意思啊,我这记性不太好。原来是朱二公子?”周宁休彻底明白人家根本就完全记不得他了。孟喜宁跟海家姑娘们介绍道:“这位是周学士家的周三公子。”然后又指着一个穿着藕荷色衣衫的姑娘说道:“这是他姐姐周兰,也是我的同窗。”   孟世昌还是头一次这么细细地看二姑娘海芫,之前都是隔着纱幔扫了一眼,根本就没看见到底长什么样子。不过三姑娘海菲他私底下是见过的,曾几回时,他也很是悸动,也曾抱有一丝幻想,他是给三姑娘海菲递过相思笺的,可惜人家并未搭理他。   三姑娘海菲怎么可能看得上他,再说每日给她塞相思笺的公子哥儿实在是太多了,她对于孟世昌完全没有印象。   孟世昌看见二姑娘海芫还是满意的,身材窈窕,仪态大方,容颜秀丽。海菣就很纠结了,原身的前世貌似跟二姑娘不怎么往来,至于二姑娘海芫后来嫁给了谁,她都没有印象。但是有一点她是知道的,孟家是安王殿下的人,安王最后的下场是凄惨的。   海菣去找过大哥海葳,她想让大哥查一查孟家,可是大哥海葳也无能为力,他说:“二婶与她娘永昌郡王妃都认定了孟家,这还不是最要紧的,最要紧的是海芫她自己很喜欢这门亲事。”   海菣没想到,自家二姐居然喜欢的是文弱书生这样子的,孟世昌确实长得招人喜欢,儒雅俊秀,风度翩翩。   孟喜宁在湖边凉亭里设了茶炉,烹茶赏花吟诗。孟家与周家姑娘的文采都很好,二姑娘海芫与三姑娘海菲也不错。五姑娘海菩此来只是为了吃东西但是因为她字写得不错,孟喜宁请她誊录。四姑娘海荷六姑娘海莲都不会作诗,海菣对于这样的事情从来都是提不起兴趣的。   海菣跟孟喜宁要了船只,她打算去湖中垂钓,赏莲。周宁休厚着脸皮非要一起去,六姑娘海莲也要一起。   海菣戴好帷帽,拿着鱼竿坐在船头,周宁休总是凑在海菣身边没话找话说,海菣也不理他。六姑娘海莲一会儿拨了莲子问周宁休吃不吃,一会儿又摘了莲花送给周宁休。   周宁休正因海菣不理他而恼怒,这个六姑娘海莲还总是贴上来,周宁休就推了她一把,哪想到六姑娘海莲没站稳栽了下去。   幸亏海菣反应及时,把鱼竿伸了过去,让六姑娘抓紧鱼竿。周宁休忙把六姑娘海莲拉了上来。 作者有话要说:  世子爷海葳:就这么被黑化了,你要负责把我洗白 瓜爷:嗯,洗不白了 世子爷海葳:我要出走 新封面,好开心 吃瓜小伙伴:嗯,关小黑屋 世子爷海葳:你好毒 吃瓜小伙伴:嗯,没你毒,你杀人不眨眼 世子爷海葳:。。。。。。。。。 ☆、贰拾叁 撩人心   六姑娘海莲抓着周宁休,瑟瑟发抖,夏日里衣衫本来就薄,一落水衣衫都贴在身上,连布兜都看得一清二楚。幸亏六姑娘海莲只有八岁,而且大雍民风开化,要不然可有周宁休受的。   孟喜宁看见六姑娘海莲落了水,忙命人带她入内室更衣休息。周兰知道自家弟弟推了人家,前去给六姑娘海莲赔不是。   周宁休没有想到海莲会落水,这会子他还呆呆的,人都有些傻了。五姑娘海菩拉着海菣悄悄地说:“还好不是你,湖里这么深,你还是别去了,万一有个闪失可怎么办?”   海菣笑道:“难道看姐姐们作诗?怪闷的,你不闷啊,要不一起,还可以采莲蓬。”   五姑娘海菩一听说有吃的,就拒绝不了,乖乖地跟着去了。周宁休这会儿老实了,半天一句话也没有。海菣问他:“你怎么不说话了?吓傻了?”周宁休憋了半天才说:”七姑娘,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不要生气。”   五姑娘海菩笑道:“柒宝说你傻你果然傻,又不是柒宝落水,你不是应该去跟六妹道歉才对吗?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你为什么推六妹呢?”   “明明是她太聒噪,我一时气愤才失手推了她。”周宁休辩解道。海菣哼了一声道:“不管是什么原因,你一个堂堂男儿跟一个弱女子动手,就是有失风度。”   周宁休又道:“古人云: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明明是她像个苍蝇一样围着我。”   “你是说我们海家的姑娘不端庄了?明明做错了事,居然还不知悔改,周家的家教也可见一斑。”五姑娘海菩气不过道。   海菣对海菩说:“你跟他计较什么?难道狗咬了你一口,你还咬回来不成?”周宁休气得当时就跳了湖。   五姑娘海菩也就是说说而已,哪里会想到周宁休居然跳了下去。海菣摇摇头,她这是跟白渊湖八字不合呢,她只想钓两条鱼而已,不想总是钓人。   海菣无奈地扔了鱼竿过去,周宁休扒着鱼竿说道:“七姑娘,这下总能抵过了吧?如果还不能,我再跳个几次也行。”五姑娘海菩急了,骂道:“你疯了,还不抓紧上来,幼不幼稚。”   周兰看见自家弟弟落水了,十分着急,要是弟弟有个三长两短,回去母亲还不扒了她的皮。孟喜宁跟二姑娘海芫都不许她们再去游湖,这短短不到一个时辰,连着两人落水,这可不让人着急嘛。   六姑娘海莲居然一副娇滴滴的模样跟周宁休说道:“三公子,她们是不是为了我才推你入水的?我没有怪你,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还请三公子不要见怪。”   五姑娘海菩气得眼睛都红了,真的以后也不想搭理这个六妹了,也不知道二叔是怎么养出六妹这朵奇葩的。要不是海菣在一旁拉着她,她都想上去痛扁他俩一顿,还真是天生一对。   “六姑娘你多心了,没人推我啊,我是看天气炎热,才想要下湖凉快一下,与你们何干?”周宁休说。   周兰看着犯二的弟弟,真是不想认识他。她知道自家弟弟一直念念不忘那年去他家做法事的小道士,只是没想到人家根本就没放在心上。   五姑娘海菩终于觉得周宁休顺眼了。   临别的时候,五姑娘海菩不过对周宁休随口一说:“以后来我家玩啊。”没想到周宁休当真了。   周宁休作为齐王秋无涯的伴读,蹿弄着主子来了辅国公府。太太裴燕得到消息的时候,可为难了。国公爷海缜,世子爷海葳,二爷海蕤一概不在。只好把三爷海苁,四爷海菘,五爷海蘅唤过来陪着。   齐王秋无涯可不耐烦他们陪着,直接说明来意,来见海七姑娘的。五爷海蘅差人去了浮云苑,三爷海苁可很少能见到这种贵人,可劲地凑上前去讨好。不过齐王秋无涯对他是爱搭不理的。   海菣这会子刚睡醒,就听流苏来报说是齐王殿下来了。海菣不耐烦地说道:“把他们引到花厅里去吧。这会太阳这么毒,他来做什么?真是恼人。”   流苏道:“听说还有周三公子。”海菣随意穿了一件素纱裙,蹬上软缎圆口鞋就往外走。流苏上前说:“姑娘,你就穿成这样见客?让庄嬷嬷知道了,肯定会罚奴婢的。”海菣笑道:“你不说我不说,有谁会知道?”流苏直摇头,原先她在家的时候,也比姑娘注重妆容啊,也亏得姑娘生得极好,不然这样还不被人指指点点的。   齐王秋无涯看见海菣上前说道:“柒宝,你还记得我吗?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齐王秋无涯如今也算是个翩翩少年了,容长的脸,眉目俊秀,穿着一件石青色的葵花领袍子。而一旁的周宁休显然还是娃娃。   海菣行礼道:“玄武哥哥。”齐王秋无涯面露喜色。之前周宁休跟他讲,海菣把周宁休认作了朱二公子的时候,他就很好奇,海菣还记不记得他。   海菣坐到茶案的一边,问他俩:“玄武哥哥喜欢什么茶?三公子呢?”周宁休不满,“为什么他就是玄武哥哥,我却是三公子?”海菣歪着头笑道:“哦?那叫你什么?”   周宁休道:“叫宁休哥哥。”“一休。”海菣笑着唤道。周宁休还要说话,就瞥见齐王殿下瞪着他,话到嘴边又回去了。   齐王秋无涯笑着对海菣说:“你随意就好,客随主便。”白芍得了主子的吩咐,走上前来为齐王殿下烹茶。   齐王秋无涯没想到海菣身边的一个侍女都这么标致,身姿曼妙,低头烹茶的时候,越发显得脖子白皙修长,比自家哥哥的侍妾都生的好。   待流苏端着点心上来的时候,齐王秋无涯就真的觉得大饱眼福了,流苏周身的气质很像千金小姐,一举一动犹如行云流水一般。   齐王秋无涯叹道:“柒宝,你身边的丫鬟个个都这么美吗?”海菣笑道:“玄武哥哥这是被繁花迷了眼睛?”   齐王秋无涯摇头道:“哪里哪里。”其实他心里想着,也不知道以后谁能享这齐人之福?要不是长公主明确表示海菣绝不嫁入皇家,齐王秋无涯还真觉得海菣是个不错的选择。   海菣对齐王秋无涯客客气气的,但是对周宁休就没有什么好脸色了,上次的梁子算是结下了。她问周宁休道:“你来做什么?”   周宁休道:“不是五姑娘说让我来玩啊。”海菣白了他一眼,不过虚让一下,这个二百五居然当真了。周宁休又道:“你不是不想理我吧?上次的事情我也道歉了,不然我再找个湖跳一次?”   海菣不爱喝莲子茶,喝了一口刚才流苏端上来的青瓜汁。她才懒得与周宁休计较呢。   两人不过略坐坐,本来就来得莫名其妙的。齐王秋无涯走的时候跟海菣说道:“柒宝,下月西桓公的人马入京,父王在宫中举行庆典,你会来吗?”   海菣想问她能不来吗?貌似答案是否定的。到时候只怕长公主也会来接她过去的,海菣点点头。   第二日,海菣去无一小舍的时候,陈醉一脸谄媚地看着她。海菣叹息道:“有话就说,真是拿你没奈何。”   陈醉笑道:“我就知道柒宝过不了我这美人关。”“去去去,”海菣推开她,“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也不嫌害臊。你就算是倾国倾城,我也对你没有兴趣。”   陈醉扯着海菣的袖子说道:“好姐姐,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海菣已经十分肯定陈醉准没好事了,揽着她的腰说道:“美人,你说吧,作奸犯科,杀人越货,我通通都依你。”   陈醉对于海菣这样的言语已经见怪不怪了,“不用作奸犯科,也不用杀人越货,你陪我去跟花影学旋天舞。”“我不学。”海菣拒绝道。   她曾经学了很多年的民族舞,钟瀚情深款款地跟她说:“小韵,你跳舞的时候,美得像只妖精,以后只跳给我一人看好不好?”   陈醉抓住海菣很有气势地说道:“作奸犯科,杀人越货,你都愿意,让你陪我学个舞就这么难吗?”   海菣一脸痛苦,“我宁愿兑现前两件,也不要去学舞。”陈醉可不管,抱着海菣就说道:“那如果是陪我呢?我这曼妙的舞姿,如果没有人陪我共舞,谁来安抚我这颗受伤的心灵啊?”海菣听到陈醉这么可怜兮兮的话笑崩了,她早已习惯陈醉这么没脸没皮了。   等到花影姑姑前来交陈醉与海菣跳舞的时候,海菣真是悔不当初。她为什么要一时心软答应陈醉呢?   这只是基本功就已经让海菣欲哭无泪了。花影姑姑教起舞来,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惨绝人寰。   幸亏海菣与陈醉只有六岁,可塑性高,不然这么大强度的压腿,下腰,海菣就连睡在自己那张柔软的床上都觉得十分痛苦。把庄嬷嬷与韩妈妈心疼得不得了,每晚都给海菣疏松筋骨,还让柳嫂子特意炖了大骨头汤。    ☆、贰拾肆 旋天舞   如果只到这种程度倒也罢了,可是陈醉作死怎么就要学旋天舞呢?海菣真是觉得自己最为活该,怎么事先不问清楚,就跟着陈醉学什么旋天舞。   花影姑姑强调了一遍又一遍的,什么身轻如燕,才能舞姿曼妙。旋天舞就是转出来的,数不清的圈圈。   海菣还硬撑着,陈醉都吐了,海菣取笑她:“你果真醉了。”陈醉伏在地上哀嚎:“柒宝,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以后我一定要听你的。”   海菣苍白着脸笑道:“是不是觉得天旋地转呢?”陈醉点头道:“真的是昏天黑地啊。”   花影姑姑皮笑肉不笑地说:“呵呵,这算什么啊,旋天舞自然不能让你们只转圈圈的,要在天上的才能称之为旋天。”   这次,连海菣也绝倒不起。她好恨陈醉啊,上了贼船就怎么也下不来了。花影姑姑又说道:“九月里,皇上在宫里举行庆典,我已经为你们报了名了,我花影的弟子,可不能被别人给比下去了。”   海菣指了指陈醉道:“就我们俩?姑姑您开玩笑?”花影姑姑说道:“就你们俩,绿芙的弟子表演鼓点舞。正好一教高下。阿酒,你就是沉重了一点,最近少吃点,身段不够轻盈。柒宝呢,臂力不够,抓不住彩缎,身段再轻盈上不了天也是白忙活,这又不是旋地舞。”   海菣可就苦恼了,她怎么才能练出小肌肉呢?这副身子可一直都病歪歪的,没有力气这是怨她了?   陈醉笑着跟海菣说:“我有办法。我们去找姜家哥哥。”   陈醉带着海菣去了定西伯府上。恰巧定西伯姜舷正在府中,陈醉说明来意,定西伯姜舷虽然对海菣很有好感,但是他不认为一个小娇气包能够撑得住。不过挨不住陈醉的三寸不烂之舌,姜舷还是应下了。   就这样,海菣上午跟着姜舷练臂力,下午再去学舞。海菣总觉得自己这副小身板如同万马碾过一般,真是万念俱灰。   韩妈妈看着海菣胳膊上的淤痕,一个劲地抹眼泪,弄得海菣自己倒是不好意思哭了。她从小就属于一碰就青的体质,睡个觉不知道碰到哪里皮肤都会青个几天。白芍倒是心灵手巧的,给海菣做了一副手套,鲛纱所制,戴在手上既不热又可以防滑。连陈醉看了都说好,硬是讹走了一副。   逗姜舷就成了那段时间,海菣唯一的乐趣了。姜舷一直以为海菣绝对撑不过一天,没想到她居然从不喊累,这让姜舷对她的好感倍增,他最害怕娇气包的小姑娘,一个个烦人的要命,动不动就哭鼻子。可是海菣给他的感觉很不一样,他也乐意看着她调皮。   一开始,海菣真是只是说着玩的,那天她胳膊实在是疼得受不了了,不过随口一说:“伯约,你给我表演一个手劈石头。”哪里知道姜舷真的上手就来,两下就把那块石头劈开了,看得海菣目瞪口呆。她觉得很好,这很励志。   后来,这种事情海菣就轻车熟路了,姜舷手劈石头,徒手碎核桃,头断木头,这些事情都是信手拈来。直到有一天,姜嫄看着自家哥哥跟个大马猴一样在海菣面前卖弄的时候,她觉得一定是自己眼瞎了。   姜嫄抱着海菣哭笑不得道:“柒宝,你真是神了,敢这么使唤我哥哥的,也就是你了。阿酒知道了,一定妒忌你。”   海菣跟着姜舷练了一段时间,还真是可以徒手上彩缎了,连花影姑姑也不禁点点头。陈醉这才问道:“姑姑,要是柒宝上不了彩缎,你是不是还有后招?”花影姑姑笑道:“那是自然,旋天舞可不都是需要上彩缎的。”   海菣终于体会到什么是江湖险恶啊。花影姑姑摸着海菣的脑袋说道:“我不过是想看看柒宝有多大的潜力而已。”不过这段时间的努力,还是让海菣觉得很有成就感。   接下来花影姑姑说的话,又让海菣满血复活了。她说:“宫宴上,我打算让你们俩跳一段花童的旋天舞,一男一女,你们觉得如何?”   海菣抢着说:“我要扮演男童。”陈醉白了她一眼道:“知道,没人跟你抢,我之所以学舞,可是为了美艳京城的,穿个男装实在有损我的气质。”海菣捏着陈醉的小下巴调戏道:“美人,你有气质吗?我一直以为你只有美貌。”两人闹做一团。   两人所跳的那段旋天舞皆为花影姑姑一人所编,包括曲乐。这让海菣心生敬意。海菣如今所做的就是不断地与陈醉相配合,两人本就相熟,合作起来亲密无间,默契十足。   转眼到了那一天,安泰长公主一早就来接海菣入宫,国公爷海缜与世子爷海葳也是入宫的,但是海菣跟着安泰长公主他们都很是放心,到时候人多手杂的,真要是磕了碰了,也没有办法。   宫宴上,海菣窝在安泰长公主的怀里,扒着桌子,好奇地瞧着对面。西北这次来的是西桓公世子楚邯,东华郡主夫妇,楚邯的嫡次子楚凤卿,侄女楚凤夕。   楚凤卿长得极好,宣成帝就动了心思,指着金城公主对西桓公世子楚邯说道:“爱卿,你觉得我这女儿如何啊?不如许给你儿子?”   西桓公世子楚邯心有不舍,但是不敢回绝,正左右为难。金城公主猛地站起来说道:“女儿才不要嫁给他,请父皇收回成命。”说完,看向傅延年,傅延年却只顾着与海葳说话。   梁贵妃忙拉着女儿笑着说道:“小女年幼无知,还望万岁与世子不要见怪。”宣成帝不愠,世子楚邯忙道:“不敢不敢。”金城公主今年已经十五岁了,正当妙龄,梁贵妃对于自己女儿的心思早已心知肚明,可是靖国公府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允许嫡长孙尚公主的,如果是嫡次子倒是还好说。   只可惜金城公主一门心思全在傅延年的身上,如同魔怔了一般。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金城公主从小到大就没遇到这么一个总是不搭理她的男子。她舅舅梁多瑞告诉她,只要是她想要的,就一定可以得到。   此时,金城公主看到傅延年低头与海菣说笑,还一脸宠昵的表情,她气得连酒杯都砸了。梁贵妃忙推她道:“你这是又怎么了?也不注意一下场合,当心你父皇看到罚你。”金城公主哭丧着脸问道:“母妃,难道我真的不能嫁给傅延年吗?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梁贵妃冷脸道:“我生了你,可不是让你如此下贱的,堂堂一个公主竟然说出此等话来,早知如此,当初我就该把你溺死,也好过如今丢人现眼。”   安王秋无陵早就看出妹妹不对劲了,母妃还如此说她,怕她在宴会上闹事,起身唤金城公主去了后殿。   金城公主伏在自家哥哥怀里委屈得直哭,安王秋无陵却笑道:“好了,有什么大不了的。你若是实在放不下,就算是他娶了别人,最后哥哥也能把人捆了送到你的面前。金城,你只需忍耐。你相信哥哥,哥哥答应你的,以后一定会做到。”金城公主这才破涕而笑,在安王的怀里撒娇道:“你可不许伤了他。”安王秋无陵一边给自家妹子擦着眼泪一边无奈道:“这还没嫁过去呢,就开始向着他了。”   这兄妹俩如何说的,梁贵妃可不知道,但是金城公主回座的时候,心情明媚。   傅延年正跟海菣说起,年前他请了一个师傅教他做画,人称狂生,画如其人,张狂不羁,从不按正统的规格做画,随心所欲,无拘无束。   海菣很是好奇,傅延年邀海菣一起学画。海菣问道:“年哥哥,既然此人如此狂傲,怕是不会教我啊。”傅延年笑道:“这有何难?你扮作书童不就行了?”海菣自认为这是个好办法。   陈醉过来唤海菣:“快到我们了,柒宝,你还不来换衣服。”海菣起身对傅延年道:“送我一幅画,一会儿我们起舞时候。”傅延年忙应下。   陈醉边走边跟海菣抱怨道:“怎么办?我们比绿芙的徒弟上场早。万一跳得不好,姑姑会不会失望?”海菣笑道:“阿酒,这可不像你,我们只要平常心就好,跟着我,把所有的关注都给我。”   海菣的男童装扮十分俊俏,高高的黑色帽子,一身织金青纱袍子,袍摆许多褶层,坠着银铃,光着脚丫。陈醉的女装,戴着花环,一身海棠花色的裙子,层层叠叠,坠着花苞铃铛,同样是光着脚,不过脚踝处别着花苞。   海菣牵起陈醉,跟着曲乐翩翩起舞,曲乐欢快清扬,她们的舞姿轻盈灵动,犹如林间的两个精灵。海菣转动身体,袍摆飞扬,层层扬起,衬托的陈醉犹如海棠花一般绽放。   海菣抓起彩绸,翻身而上,随风起舞,灵动盎然。陈醉双手抓住彩绸,在空中旋转,仿若一只海棠花精。   许多年后,桓翀依然记得这一幕,那只小花精飞入了他的心里,在里面生了根,早已融入血肉里。 作者有话要说:  海菣:亲爱的,你慢慢飞,小心前面带刺的玫瑰 陈醉:呕,呕,呕 扶墙吐 ☆、贰拾伍 家养的   一曲舞罢,陈醉笑道:“柒宝,我发现我爱上你了,怎么办?”海菣推开她道:“滚。”陈醉拽着她的袖子说道:“为什么你穿男装这么迷人啊?以后我要是找不到比你美貌的男子,那我岂不是嫁不出去了吗?”   海菣抬脚就要踹陈醉,谁知被她一把抓住脚丫继续调戏道:“柒宝,你怎么可以连脚丫都这么迷人呢?真是让人嫉妒啊。谁敢娶你,我要拿刀剁了他。”海菣绝倒在地不起,她就知道她是如何也说不过陈醉的,只好配合她说道:“美人,你可真让小爷我沉醉啊。”   哪知陈醉望向门口,海菣顺眼望去,只见傅延年一脸悲愤地指着她俩说道:“你们,你们……”竟然转身跑了。   海菣爬起来穿上鞋子就要去追,陈醉忙问道:“柒宝,你俩什么关系?”海菣狡黠一笑道:“家养的,羡慕吧?”陈醉一脸鄙夷。   海菣追出去,人已不见。   海菣回府便找二爷海蕤,“二哥,你的书童呢?让他出来给我看看。”   二爷海蕤一脸茫然,问道:“柒宝,你要见他做什么?”玉漱唤了玉明出来,与二爷海蕤般大,头戴着方巾,穿着蓝色的布袍,斯斯文文的。海菣笑道:“二哥,我也给你做两天书童好不好?”   二爷海蕤这两天正好休息,不过在家读读书,会会友,看着妹妹如此殷勤,自然是答应的。   第二日,海菣也戴着一块鸦色的方巾,穿着韩妈妈连夜赶制的白色布袍。学着玉明的样子,给二爷海蕤磨墨,上茶,拿书,铺纸。二爷海蕤只顾着跟妹妹说话,一天下来连一页书也没有读进去。   世子爷海葳看出了端倪,海菣怎么会有这种闲情逸致陪着那个二货弟弟呢。他着人唤了海菣过来,“柒宝,你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海菣笑道:“大哥,我想跟着年哥哥学画。他师傅可是狂生呢,听说他一手行书写得极好。”   世子爷海葳道:“胡闹,你要学画,什么师傅没有?偏偏还要偷师学艺。”海菣拽着世子爷海葳的胳膊说道:“可是我觉得这样才有意思啊,你不要告诉爹爹嘛。”   这时,绛香进来回禀:“爷,外头来说,路大家来访。”海菣笑着说道:“大哥,你看你日理万机的,就不要操心我的事了嘛。”说完,海菣可怜兮兮地望着大哥。世子爷海葳无奈妥协,自家妹子一眼必杀技,他就只能举手投降。   二爷海蕤不过在家待两日,海菣含笑送走二爷海蕤,就悄悄溜出了家门,一路向北。   傅延年自从那日走后,心里就一直暗恼自己,不过小孩子的嬉戏玩闹,他这是较得哪门子真。这几日,他天天都只画海菣那日的模样,一张又一张,他的书童墨官只顾着收拾公子的画作。连他也觉得公子的画技大有长进,纸上面的小公子犹如活了一般,肤如凝脂,眉眼清冷高贵,那双脚丫肉嘟嘟的,只觉得小公子十分可爱。   傅延年也穿了一身青纱袍子,还特意问墨官:“孰美?”墨官支支吾吾不回话,他还是觉得小公子美,可是若是说实话又怕伤了自家公子的心,真是奴才难做啊。   太太云氏看见了,罚了傅延年院子里的奴才们,说是都入秋了,还任由主子穿着纱袍。墨官真是欲哭无泪。   傅延年听到下人来报说:“柒公子来访。”不禁迷惑。   海菣站在傅延年的面前,看着傅延年的表情,不满道:“你这是什么表情?我来找你,你用得着这副生无可恋的脸吗?”傅延年呵呵一笑,他不过是不敢置信。   “对不起,那天是我不好。”傅延年说道。海菣满不在乎,“你还记得呢?我可是上门来给你做书童来了,你收不收啊?”海菣不等傅延年答话,又道:“你敢不收。”   傅延年只顾着乐呵,拉着海菣边走边说:“师傅快到了,一会儿你乖乖地跟在我后面,不要随意说话。”海菣一一应下。   狂生教画犹如他的人一般,也是随心所欲的,不过让傅延年自己作画,之后再指点一二。不过傅延年的画作似乎有些问题,连海菣都不禁暗自摇头。   狂生指着傅延年的画,不屑道:“这也叫画?你怎么不拿着画笔把整张纸都涂满了算了,真是毫无意境可言。要不是看在你爷爷救了我一命的份上,我才懒得收你,还不够生气的。”   傅延年却说道:“师傅,我不认同你的看法。我觉得作画如做人一样,自然要圆圆满满的才好,为什么明明内心就不是这样想的,还要做出一副清高自傲的样子,喜欢什么松竹翠柏?我就是喜欢花团锦簇,鸟语花香。不怪我画得满,纸张太小而我的所见的太多,它承载不了我的想法。”   “狗屁。”狂生大骂,“不会构图就直接说不会构图就好了,居然还理直气壮地说一些有的没的。”   海菣忍不住笑了一声,狂生瞪着眼睛指着海菣说道:“你给我出来。”   傅延年护在海菣的身前说道:“师傅,你有什么不满就冲我来,欺负一个小书童算怎么一回事?说出去影响你的盛名。”狂生吹胡子瞪眼道:“还真是小没良心的,你师傅我是这样的人吗?”傅延年心里暗想:师傅你就是这样的人。   狂生喝了一口茶捋着胡子说道:“我不过是让他出来也跟着画一幅,说不定一个小童都比你强。”   海菣坐到暗前,不紧不慢地选了画笔,铺好纸张,落笔画了一幅狂生坐在石头上翘着二郎腿,瞪着眼睛伸着手指着前方骂人的样子,又画了几杆竹子衬托他的目下无尘,清高自诩。   自从跟着姜舷练臂力,海菣觉得自己写字画画的技能有了大幅度的提高,至少写出来的字再也不用曲溜拐歪了。   狂生看了海菣的画作,指着继续教训傅延年:“你仔细看看人家的,这衣服的褶皱是不是下笔流畅自然,显得袍子栩栩如生。还有你看人家画的景,远近错落有致,你再看看你的,你以为你是在描花样子?都糊在一起了。”   海菣咧着嘴笑傅延年,狂生转向海菣道:“你也别笑他,你也好不到哪里去。你看看你这人物的脸,比例失调严重,面部狰狞,你以为你是画灶王爷?还有这竹子,你见过有这么笔直的竹子吗?你以为是麻杆啊。还有这竹叶,哪里是竹叶,我看是茶叶还差不多。”   海菣被训得脸都黑了,傅延年的脸都皱了。海菣暗想道:就算您说得都对,可是这面部狰狞,您老人家有照过镜子吗?   狂生鼻孔朝天道:“以后你就陪着你家主子练吧,有个陪练的,能进步得快一些。不然这小子真是越画越退步了。”   海菣学完画,傅延年非要海菣留下来用晚饭。海菣推脱不过,只得留了下来。   傅延年的书房,清清爽爽的,十分整洁。两大排的书架,气派极了,塞得满满的全是书。海菣问道:“年哥哥,这些书你都看过吗?”傅延年不好意思地说道:“自然没有,这些都是我爷爷给我的,还不是因为当年抓周的时候,我居然抓到了一本书。”   傅延年知道海菣吃饭挑剔,特意嘱咐了厨房,饭菜要精致可口,清淡少荤腥。连老太太知道了,还特意派了人过来加菜。傅延年指着一碟胡萝卜形状的馍馍对海菣说道:“柒宝,这是我特意去寻的模具,你喜欢吗?”海菣不厚道地想:如果她属狗,是不是模具就要制成肉骨头的样子了?   海菣看着巴掌大小的馍馍,十分想念五姐姐,要是她在,一定万分欢喜,想着回去后,她也让人制些这样的模具。   没过多久,陈醉便知道了这件事。她揶揄海菣道:“柒宝,你堂堂的公侯小姐,还怕你自己嫁不出去啊。你要不要看得这么紧啊?”   海菣笑道:“你不懂,家养的还有长歪的时候呢,再说我要不盯紧一点,结出的好果子被人捷足先登摘了怎么办?”   陈醉歪着头说道:“你还别说,前几天,我听人说,金城公主可是又闹着要嫁给你的年哥哥了。靖国公府以傅延年年纪太小婉拒了,皇上也没有表态。”海菣一阵恶寒,傅延年才十二岁啊,只怕是未长成吧?金城公主的审美,也是没谁了。   “柒宝,只有我,永远是你的。”陈醉深情款款地表白道。不过海菣已经免疫了,最初她还会害羞,觉得陈醉真是太活泼了。如今海菣配合着陈醉,凑过去在陈醉的脸上叭的亲了一口。陈醉彻底拜服道:“柒宝,我发现我真的把你给带坏了。你知不知道,你这样让我很没有成就感啊。不玩了,没意思。”   陈醉很恶心地擦了擦自己的脸颊,怒道:“柒宝,你以后能不能擦一擦自己的口水再亲?”   海菣哈哈笑道:“怎么办?美人,我一见你就忍不住流口水,真是秀色可餐啊。”陈醉表示五体投地。 作者有话要说:  野百合也有春天 ☆、贰拾陆 芳诞   海菣十岁的芳诞。   国公爷海缜发了话,要热热闹闹一整天大办一场,连老太太傅氏也凑趣,让人送了一套宝石头面过来,虽说是因三姑娘置办首饰顺便为之,可这也是之前没有的事情。国公爷海缜为此还觉得很惭愧,老太太一直挂念着的是三姑娘海菲的亲事。   三姑娘海菲如今都十六岁了,从春日里桃花宴后,上门提亲的就数不胜数,只是老太太一个也没瞧上。老太太傅氏正因为这事呕得慌呢,两年前吴王秋无良选妃,这么好的机会三姑娘海菲硬是推了,国公爷海缜居然认同了女儿的做法,老太太傅氏气得当场晕了。   不过这两年,吴王式微,安王风光起来,可是安王秋无陵已经二十四岁了,早有妻室,三姑娘海菲断断不能做人妾室。老太太傅氏已经对三姑娘海菲下了最后的通牒,明年齐王殿下选妃,绝对不能再推了。   三姑娘海菲如何肯再嫁给吴王,她忘不了的是康殛樽,前世因嫌弃他的出身,最后抱憾终身。这一世,她志在必得。   只是这一世,很多事情都不在她所能控制的范围之内了,也许是因为她的重生,连人生的轨迹都变了。七妹不再是那个藏在闺中病歪歪的七妹了,记忆中的七妹总是如幽魂一般,不爱说话,也不爱见人,对什么都是不上心的,也不是,七妹两年后遇到康殛樽的时候,就痴迷成狂。   三姑娘海菲曾经试探过七妹,可是毫无破绽。   而她第一次与康殛樽相遇,是在今年的桃花宴上。还是与前世一样的相遇,可是却是不一样的结果。突然暴雨倾盆,康殛樽却没有亲自前来送伞,只是让下人过来送了她一把伞,而康殛樽匆匆在宴会上一遇后,连面也未露。   前世不是一伞定情吗?为何今生会有变数,连三姑娘海菲的心里也突然没有了底。后来,她以还伞之名约了康殛樽出来。康殛樽倒是如约而至,看着月光下清冷的人儿,三姑娘海菲第一次觉得他是那么的遥远。   还有一年,可是三姑娘海菲不想嫁给齐王秋无涯,她相信康殛樽一定会是她的。   白日里,海菣戴着老太太赏的头面,穿着吉服,端坐着,脸都快笑僵了。她心中腹诽:早知道这么受罪,她一定要扑到爹爹的怀里哭诉,让爹爹放过她。天知道她这一身行头到底有多沉。   就连出了嫁的大姑娘海芳都回来了,与她一起的还有大姑爷言嗣文。言嗣文虽然其貌不扬,可是太会行事了,不知道还以为言嗣文入赘海家了呢。无论海家大小事务,言嗣文必然到场,大姑娘海芳回娘家的次数也太频繁了。   国公爷海缜倒是满意了,只要海家不倒,言嗣文应该会一直表里如一下去的。两年前,大姑娘海芳得了儿子言莫臣,公公言封平袭了康定伯,言嗣文自然成了康定伯世子,还真是双喜临门。   大姑娘海芳从来都是温温柔柔的性子,丈夫说小妹的好日子应该前来恭贺一下,她便顺从丈夫回了娘家。   流苏,流云光是收礼就已经手忙脚乱的了,如今白芷升了一等丫鬟,白芍升了二等丫鬟,带着两个三等丫鬟橘白与松音忙着招呼本家。   中午的流水席一散场,浮云苑里才真正的开始忙了。晚上,海菣下了帖子请几个平日里关系好的来热闹一下。   二姑娘海芫白日里来过了,晚上就不来了,她如今已经十七岁,二太太天天让教引嬷嬷教她规矩,这两年又要学庶务,又要学规矩,还要忙活嫁妆,也是不得闲的。   白芷安排白芍带着书童温婳清算人数,四个三等丫鬟流云,流苏,橘白,松音整理桌椅摆设,夜间的酒水菜式全由雪致做主,厨房里的柳锦娘与元宝早已准备妥当。   海菣的三个闺蜜,陈醉,姜嫄,姜舷。定西伯姜舷自从与海菣一起习拳之后,两人就很是要好,无话不谈。海菣自定义为男闺蜜。   五姑娘海菩,这是吃货是不能少的。茂二爷,就是当年跪在老太太院子里的那个少年,世子爷海葳安排他去了西北从军。他感念海菣当时帮了他,可是海菣真是没有当回事儿,从他做了校尉开始,他就常常从西北给海菣寄东西过来,当然西北特色的吃食,全部便宜了五姑娘海菩。   二爷海蕤,本来海菣没有算他,是他一脸受伤地看着海菣,让海菣不得不请了他。   还有就是周宁休,傅延年,康玄珙,表姐冬潋。   海菣一觉睡到天都快黑了,陈醉一早便来摇她,海菣随手就扔了镂空雕银香球过去。陈醉一躲喊道:“柒宝,是我。”海菣揉了揉眼睛,嘟囔道:“天还未亮,你怎么就来了?”   陈醉笑倒,一旁的流苏说道:“姑娘,天都黑了,二爷跟茂二爷都到了。”流苏暗自摇头,也亏了陈姑娘,别人谁还敢扰了自家姑娘的好眠,只有陈姑娘这样闯进来,自家姑娘就没有了脾气。   海菣忙起身,抓了一件锦袍就穿上,流苏也不阻拦,自家姑娘穿衣风格从来都是天马行空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一位小爷呢。   就拿穿耳洞这件事来说吧,谁劝也不好使,自家姑娘认定的事情,最后这耳洞也没有穿,还有哪家的贵族小姐有不穿耳洞的,怕是唯有她家姑娘吧。   流苏服侍海菣洗漱完毕,又说道:“姑娘,茂二爷的贺礼已经送到了,不过里面夹着一份阿檀的木盒,是一串沉香木的佛珠。”海菣点头表示知道了。   陈醉却好奇道:“什么阿檀?我怎么不认识?难道是个和尚?柒宝,你居然连个和尚也不放过。”海菣伸手就掐陈醉,“你胡说什么?看我不收了你。”说着两人在床上扭作一团。   姜嫄闻声赶来,忙把她俩拉开道:“你俩每天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要不要这么亲热啊,看得我好生嫉妒。”陈醉勾着姜嫄的下巴笑着说:“小爷这是思春了?要不要我来填补你空虚的心灵啊?”   海菣跟姜嫄打扮得倒像是兄弟,连袍子都是一模一样的,这还是海菣送给她的。姜嫄一把推开陈醉,“去你的,姑奶奶我不稀罕。”   酒席就摆在西厢,那里靠着水塘,夏日里清爽。三张四方的小几怼在炕上,小几的摆放着六十几个小碟子,一旁堆着几口大酒缸,世子爷海葳特意送来的陈年果子酿。   海菣左手边揽着陈醉,右手边坐着傅延年,二爷海蕤已经不满地撇了很多眼了。海菣说道:“再等等,茂二哥没到。”   海茂一进门就道:“柒宝,我来晚了。”海菣站在炕上,端起酒杯笑着说:“先罚三……”杯字尚未说出口,就看到门口还站着一个男子,睛如点漆,眼角微微上扬,挺拔的鼻梁,薄薄的嘴唇,这不是康殛樽吗?他怎么会在这里?   海茂笑道:“这是我的上峰康将军,他这次正好在京,柒宝,你不在意吧?”人都来了,海菣还能赶出去不成,虽然海菣想要巴结一下他,可是并不想再蠢到一头栽进去。   “四叔。”康玄珙喊道。康玄珙是安武侯世子康桦屿的嫡子,因安武侯夫人言氏与安泰长公主的关系极好,所以海菣自然与康玄珙相熟。不过康玄珙可没有与康殛樽相似的地方,他自幼含着金汤匙出生,有些娇生惯养了,心肠极软,这才是海菣愿意与他一起玩耍的原因。   “四叔大驾光临,寒舍蓬荜生辉。”海菣做了一个请的姿态。海茂与康殛樽脱鞋上炕。   陈醉在海菣耳边悄悄说道:“额?怎么他一来,就把其他男子比成了老黄花呢?”海菣笑道:“你说话能负点责任吗?什么老黄花?在座的可都比他年纪小好不好?”   陈醉摇头道:“可是这样有料的身材,还真是酒不醉人人自醉啊。柒宝,我好像又要原型毕露了。”   姜舷不满道:“寿星,你俩叽叽咕咕地说什么呢?我们可都等你发号施令呢?你想怎么整啊?”   海菣对陈醉说:“今晚就满足你。”她笑着对流苏说道:“去,把牌九拿过来,就玩比大小,输的脱衣。”傅延年忙拉住海菣道:“别闹,柒宝,今晚可有男子。你要是输了,可太有伤风化。”   海菣笑道:“谁说我也要玩?当然我跟阿酒,阿元,五姐姐,潋表姐只看着就行,你们玩着。你们有意见?”   傅延年,姜舷,周宁休都是看着她们胡闹惯了的,可是茂二爷,二爷海蕤,康玄珙都难以置信。陈醉也说道:“不脱也是可以的。”众男子的眼睛一亮,陈醉接着说:“老规矩,唱一段话本子就算了。”   说完,流云抱上来一沓话本子,二爷海蕤捡起一本看到,龙蛇相恋,这品味,二爷海蕤真要泪奔了,难怪海菣以大哥年纪太大为由拒绝了大哥出席。要是大哥往这里一坐,什么牛鬼蛇神,妹妹也得老实地卧着。   陈醉趴在海菣怀里继续咬耳朵:“你看连美人皱眉的如此迷人,你说,我们是不是做的有些过分啊?”海菣黑着脸道:“我确定肯定以及一定明明是你挑起来的,这会子又惺惺作态,还真是厚颜无耻。”   这边刚喝了两盏酒,热热身,白芍来回:“姑娘,三姑娘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一大波美人来袭 陈醉:柒宝,要不踹开男主,咱俩好了得了 海菣:靠谱,心好累 瓜爷:在乡间小道上,拉都拉不回来正道上来 ☆、贰拾柒 暗涛汹涌   五姑娘海菩诧异:“三姐姐这么晚怎么过来了?”海菣笑而不语。三姑娘海菲穿着一袭红衣明艳出场,精致的海棠妆更显得流光溢彩,平添了一分妩媚。   三姑娘海菲把手中的灯笼交给流云,“柒宝,我不请自来,你不会介意吧?”七姑娘笑道:“三姐姐能来,我不胜欣喜。”说着对雪致使了一个眼色,雪致了然,把三姑娘安排在康殛樽的身边。   雪致自认为对于自家主子还是了解的,刚才自家主子的下巴微微斜着的方向,除了茂二爷就是康殛樽了。三姑娘漏夜前来,定然不会是为了茂二爷,那么三姑娘的心思必是康殛樽无疑。   陈醉可很不喜欢三姑娘海菲,既瞧不上她的周身做派,也瞧不上不什么京城第一才女,用陈醉的话来说,就是虚情假意,装得再像只凤凰也终究不是凤凰,内心还不知道多黑暗呢。陈醉看着喧宾夺主的三姑娘海菲笑着说:“三姐姐,来晚了可是要补三杯酒的,之前我们可都喝过了。”   三姑娘海菲微微有些惊讶,看向康殛樽,可是康殛樽并未看她,仿佛此事与他无关,三姑娘海菲说道:“我不会饮酒。”   陈醉针锋相对嗤笑道:“不会饮酒,那你来做什么?还真是扫兴啊。”海菣忙摁住陈醉跟三姑娘海菲赔不是,“三姐姐别介意,阿酒从来说话都是口无遮拦的。”海菣招手对流云说道:“三姐姐不喝酒,去把外祖母送来的玫瑰露拿过来。”   海菣小声对陈醉说:“你给我老实点,注意一下场合。万一明天老太太知道我们欺负了三姐姐,你觉得我还有好果子吃吗?”陈醉撇嘴道:“可是我就是看不惯她那副优越感的样子,穿成这样给谁看?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过生辰呢。”   海菣狡黠地说道:“嗯,可不是穿给某人看得吗?”   冬潋也觉得陈醉有些过分了,看着表姐海菲故作平静的样子,不禁凑过去与她闲聊。三姑娘海菲的心却在康殛樽那里,他与二爷海蕤说着什么,二爷海蕤颇为热络,一口一个君俨的叫着。   周宁休,傅延年与姜舷已经斗上了,姜舷到最后赤膊上阵,输的十分凄惨。姜嫄已经很不好意思地看着自家哥哥在这里丢人了。陈醉的目的没有达到,如何肯善罢甘休,更何况三姑娘海菲对康殛樽的爱慕都已经写在脸上了。   陈醉对着康殛樽说道:“四叔,你怎么不玩?输不起吗?”康殛樽并不在意陈醉的挑衅,不过小儿过家家,有何意思。他眯着眼睛看向海菣,海菣也附和道:“四叔难得来一次,不如也活动一下筋骨?”   康殛樽歪在靠枕上,眼睛里含着笑意,嘴角微微上扬,在灯火之下越发显得摄人心魂。“我若是赢了,可有什么好处?”康殛樽气定神闲地说道。   陈醉都觉得康殛樽的容貌简直美得让人刺眼,坐在一旁的三姑娘海菲都被他衬得暗淡无光,海菣推了陈醉一把,低声说道:“阿酒,你真是太丢人了。你看看五姐姐,那才是大家闺秀好不好。”五姑娘海菩在桌角一侧吃得正是香甜,完全没有在意周围的一切。   海菣笑道:“四叔想要怎么?”康殛樽捡了一本话本子说道:“如果我要是赢了,你就演一出鹊桥仙吧。”海菣自然应下,她可不信康殛樽能完胜那三个活宝。   陈醉端起酒盏一饮而尽,“柒宝,我觉得你家四叔也就你这个妖孽能收了他。”海菣夺过她的酒盏骂道:“你家的。”   傅延年输得连金冠都拆了,披头散发一脸的愁云,“不玩了,小爷的一世英名毁于一旦。我们认输,愿赌服输。”周宁休拽着裤子说道。   海菣这才反应过来,凭什么他们输了,要她去唱什么鹊桥仙?康殛樽弹了弹自己的袍子,淡然道:“怎么?柒宝想要赖账?”“小柒,你最拿手的不就是鹊桥仙吗?让他们都开开眼。”傅延年也附和道,他倚在墙上,面露醉意。傅延年曾经有幸一见,他书房里光是海菣的画册已经满满两大箱了,可是当年答应海菣的画作却迟迟没有给她。   海菣看向陈醉,陈醉一脸茫然,“我没看过,无能为力啊。”   海菣对流苏,流云道:“你俩先来给阿酒演示一遍。”平日里无事,海菣自己编一些段子,让丫鬟们演给自己看,流苏流云的悟性还是很高的,无论歌声还是舞姿都颇为到位。   鹊桥仙不过是海菣根据牛郎织女的故事胡诌的,加入舞步曲调,在院子里胡闹着玩的。雪致抚琴,海菣拉奚琴,陈醉吹箫,一曲毕,连冬潋,三姑娘海菲也觉得词曲新颖别致。   海菣正好穿得是袍子,拥着陈醉很是赏心悦目。三姑娘海菲主动要求吹箫,她最擅长的还是琵琶,吹箫也还可以,她想要在康殛樽面前表现一下。康殛樽抚琴。   海菣与陈醉配合默契,依依惜别的时候,连五姑娘海菩都看住了,冬潋都哭得不行了,陈醉唱得那叫一个缠绵悱恻,眼神流露出的含情脉脉,舞姿轻盈婀娜,与海菣的举手投足相得益彰。   康殛樽也不禁多看了海菣两眼,虽然陈醉的表演一流,可是明显就感觉到海菣在掌控着场上的一切,公子的动作颇为简单,唱调也不多,可是康殛樽望着海菣深邃的眼睛,深不可测,再也不是前世那个傻乎乎的姑娘了,他第一次觉得这么棘手。   最后,陈醉贴身撩拨海菣的时候,傅延年与周宁休都瞪大了眼睛,吞了吞口水,他们没想到陈醉与海菣玩得这么火热,姜嫄都灌了好几盏酒压压惊。   陈醉贴着海菣说道:“我不管,今晚没有大饱眼福,我睡不着。”海菣揽着陈醉的腰说道:“你好奇心要不要那么重?也许四叔的袍子里瘦骨嶙峋,可能还不如伯约的有看头呢?”   “我不管,姜舷的谁稀罕,我都看腻了。”陈醉含情脉脉地看着海菣,“你说今晚一定满足我的。”   海菣只好无奈地咬牙应下,一曲毕,海菣走到康殛樽的面前说道:“四叔,要不咱俩比一场,一场定输赢,如果你输了,老规矩如何?”   康殛樽笑道:“额?那你输了呢?”海菣自信地说道:“四叔说怎么办就怎么办。”这种把戏她可玩得多了,绝对不会输的。康殛樽轻轻一笑,不可置否。   雪致拿着骰子上前,说道:“盅里一共是三个骰子,一会儿我停止,你们就可以报点数了,最接近的为胜,谁还有疑问?”两人皆无疑义。   雪致开始摇骰子,停止后手离开桌子,墙边的流苏给海菣使眼色,海菣笑道:“九。”   康殛樽早就看到海菣弄鬼了,也不动声色,手掌轻轻拍着桌子,到第三下的时候说道:“十八。”   众人觉得这差距也太大了些,齐齐盯着那只盅。雪致打开盖子后,脸色也变了,三只骰子,赫然是三个六。康殛樽拱手道:“承让了。”   海菣这才回过神来,她这是遇到高手了,不过栽到康殛樽的手里也不算丢人。海菣微微一笑:“愿赌服输,四叔想要我怎么样?”   康殛樽说道:“暂时还未想到,不如以后再说。”说完端起酒盏遥祝海菣。海菣咬牙喝下手中的酒。   陈醉到最后也没能一饱眼福,倒是傅延年,周宁休,姜舷,康玄珙,二爷海蕤喝多了开始鬼哭狼嚎,场面一片狼藉,犹如灾难现场。   直到世子爷海葳前来,各自才散了场。世子爷海葳拖走了二爷海蕤,差人把傅延年,周宁休,姜舷安排在外院。康殛樽与海茂带走了康玄珙,三姑娘海菲与五姑娘海菩各自回了各自的院子。陈醉,姜嫄,冬潋就留在了浮云苑。   三更天了,海菣还是睡不着,她起身去取了康殛樽送来的那串佛珠,她已经可以得出结论,康殛樽是重生的。那串佛珠,是前世康殛樽送给海菣的,直到海菣死前都一直挂在手上。不过可惜,她不是海菣,也不允许成为海菣。   康殛樽送来一串相似的佛珠,是在试探她吗?或者他有没有一丝内疚?海菣可不认为自己这副十岁的小身板能够使康殛樽心动,他做什么都是需要动机的吧。她可没有从康殛樽的眼中看到一丝暖意,那双漆黑的眼睛,犹如一潭幽泉,没有任何波澜。在他的世界里,人应该只分两类,有用的,与无用的。而海菣唯一能够确认的,是她现为被康殛樽归类为有用的。   海菣不能躲避,不能逃离,任何的一丝丝胆怯,一丝丝的情绪,都会使康殛樽锁定自己。所以在夜宴之上,海菣只能坦然面对,不远不近,落落大方。她完全没有要虐身虐心的想法,也不愿自己得罪康殛樽。因为得罪康殛樽的人,下场都惨不忍睹。 作者有话要说:  康殛樽:跟老子出老千,哼。 陈醉:别人都坦诚相见的,你捂得这么严实算是怎么一回事? 康殛樽:自然只有我家夫人可以看 海菣:谁稀罕 ☆、贰拾捌 多灾   京中的夏季还是那么的燥热,还微风都是暖的。海菣想着想着便入了眠,却进入了前世的梦境。   她自己都分不清多少个日日夜夜了,她拖着破败不堪的身躯,苦苦支撑着等待着康殛樽回来,一等就是三年。千辛万苦盼着他回来了,而他的身边早就多了许多莺莺燕燕,个个貌美如花,哪里还有她这个黄脸婆一席之地。   她以为她必被休弃无疑的时候,康殛樽却跟她说:“属于你的尊荣,我绝不会少了你的。至于别的,你就别痴心妄想了。”   她嫉妒三姐姐,即使三姐姐已经是残花败柳了,可还是被康殛樽养在外面。无数个不眠不休的等待,已经摧毁了她的心智,她越是得不到,就越是解不开心结,至死方休。   海菣临死前,依然很想见康殛樽一面,可是下人却告诉她,康殛樽去了外宅,外宅可不就是三姐姐住的地方嘛。   海菣猛然惊醒,向窗外望去,已然日头高照。海菣暗自爆了粗口,尼玛,她这是见鬼了,这么悲惨的人生她经历了一次还不行,还要经历第二次不成。海菣气呼呼地把那串佛珠扔到了箱底。   白芍听到海菣已经醒了,忙领着橘白与松音进去服侍。白芍拿了湿帕子递给海菣,海菣胡乱抹了两把脸,问道:“阿酒她们呢?”白芍回禀:“陈姑娘她们早就走了,还特意嘱咐奴婢不要惊扰了姑娘。”   海菣昨日多喝了两杯,又与他们胡闹了半宿,这会子只觉得额头生疼。午饭摆在了花厅,柳锦娘早就猜到今日海菣一定食欲不佳,所以呈上来的多是些开胃的小菜。   海菣表情恹恹的,靠在引枕上发愣。一旁的流苏流云面面相觑,不知道自家姑娘这是怎么了。这时,松音进来说:“姑娘,外门上说,有位道姑求见姑娘。”说着递给海菣一封信。   海菣打开一看,立刻就回神了,眉开眼笑道:“快请进来。”浮云苑的丫鬟们都好奇,到底是谁来了,也值得姑娘这么高兴。   她们就只看到一个穿着灰扑扑道袍的姑子,生得实在是普通,鹅蛋脸,单眼皮,塌鼻梁。施夷光看到海菣就扑了过去,海菣差点被她扑倒。   施夷光定睛看了一会儿海菣的气色,笑道:“这些年我虽然不在,可不是也时常给你寄药膳方子。看你这双目无神,面色苍白的,难道是放纵过度?”   海菣就知道施夷光一张口就没句好话,“你怎么来了?”施夷光笑着说:“本姑娘天纵奇才,被太医院的院判胡大人看中了,怎么样?要不你请我给你做医女啊?”海菣自然是愿意的,跟大哥说一声就可以了。   施夷光穿着那件快看不出颜色的袍子往海菣的榻上一躺,一旁的流云脸色都变了,瞅了瞅自家姑娘,发现海菣却毫不在意后,一颗悬着的心才落了下来。   施夷光看着小几上的清粥小菜,一脸的嫌弃,“柒宝,你就让我吃这个?”海菣笑着说:“你想吃什么?”施夷光也不客气,“先来只烤鸡,再来一碟馒头。”海菣吩咐下去。   厨房里,小元宝好奇地问白芍:“姐姐,姐姐,那个脏兮兮的姑子是谁啊?咱们姑娘这么爱干净的人,居然眉头都未皱一下。”白芍冷笑道:“我怎么会知道。”   其实,小元宝戳中了白芍的心事,去年白芷已经升了一等丫鬟,可是她还是二等。白芷生得比她好,又比她得主子的欢心,白芍很不服气。白芍自认为自己不比白芷差,她看不惯主子每天懒懒散散的样子,不到辰时不起的毛病。看不惯主子居然嫌弃她的鞋子不够干净,她可是个奴婢,哪有干干净净不干活的奴婢。   流苏在一旁看着小元宝一脸的尴尬,忙把小元宝拉走了。小元宝一脸疑惑,“我这是说错了什么?得罪了白芍姐姐不成?”流苏可是门清的,白芷白芍不和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了,白芍的怨气她也是知道的。流苏笑道:“哪有的事情,不过是白芍姐姐心情不好而已。”   海菣给施夷光单独安排了一间屋子,浮云苑有这殊荣的也就庄嬷嬷一人,韩妈妈与女儿雪致一间,白芷白芍一间,柳锦娘与女儿元宝一间,五个小的,流云流苏橘白松音温婳住通铺。剩下的几个粗使婆子自然住在一起。   橘白还拜了施夷光为师,她对于中草药情有独钟,她老子娘常年卧病在床,家里穷得揭不开锅,要不然她也不能被卖到辅国公府。橘白想着自己学些药理,回去也能照料一下老娘。   施夷光白日里要去太医院跟着胡师傅学习,晚上有时间教一教橘白,连她也觉得橘白颇有天赋。   海菣又过上了苦哈哈的日子,施夷光以海菣气血不足为由,写了一册食补药膳方交给柳锦娘,橘白天天都盯着给姑娘炖的药膳,丝毫不敢放松。海菣真是苦不堪言,结束了四年的噩梦就这样因为施夷光的到来又开始了。   连庄嬷嬷也支持施夷光,直念阿弥陀佛,说道终于有人能管一管姑娘了。不过施夷光很快就融入了浮云苑,尤其是白芷白芍对于施夷光那是无限欢迎。施夷光一来,丫鬟们整体的颜值都上来了。   海菣母亲留下的那些养颜润发的方子,用料考究名贵,看得她们瞠目结舌,可又用不起。施夷光正好填补了这块空白,她制的润发膏子,又便宜又滋润,深得那群爱美的丫鬟们的喜爱。施夷光的性子又好,浮云苑就没有不说她好的。   海菣倒是从来也不担心施夷光,那是个在哪里都能吃得开的姑娘,很多时候,她还很羡慕施夷光,为了一件事情执着而坚定,在她看来难能可贵。   一日,雪致领着一个少年来见海菣。那名少年一上来就自报家门,“在下宁晷拜见县主。”   “宁晷?”海菣疑惑,不知道雪致是怎么了,领这么一个人见她做什么。雪致道:“主子,这是宁姨娘家里的侄子,这次来就为了他的二叔霸占了属于他的家产。”   海菣笑道:“这种事情,难道不是应该找顺天府尹吗?来见我做甚?”宁晷答道:“回县主,我二叔在朝中有人,他攀上了白阁老,并且许诺白阁老平分获利。我不是他的对手。”   “那与我何干?”海菣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松仁清露,慢悠悠地说道:“你找错人了,你还不如去求一求你的姑姑呢。让你二叔放你一马,至少给你口饭吃。”宁晷说道:“我并不求县主能帮我夺回家产,我自己有信心能击垮二叔,但是白阁老那边,我怕是不能了。县主有什么条件尽管提,但凡我能做到的,必当竭尽全力。”   海菣突然觉得这个少年很是有趣,看着也不过跟二哥一样的年纪,居然这么大的口气。海菣笑道:“我不缺银子,对于经商也没什么兴趣。”   宁晷说不失望是不可能的,他确实没有什么能够打动海菣的,宁晷在生意场上认识了雪致,这次不过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前来一试。父亲突然暴毙,二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吞食了家族的所有产业,他无力抗衡。   雪致很是欣赏宁晷,所以这才带他来见海菣。“不过,你若是愿意卖身为奴,我倒是可以考虑一下为你出了这口气。”海菣说道。宁晷眼前一亮,他如今哪里有跟海菣讨价还价的余地。   “十年契约,收益三七分,你三我七,你若是同意,便可放手一试,若是不同意,就算了,于我不过鸡肋尔。”海菣继续说道。宁晷并未犹豫,他也再也找不到这样的机会,只有靠着安泰长公主的这颗大树,他才能有几分胜算。   海菣笑着说:“你若是输了呢,我也会给你碗饭吃的,就冲着你是雪致带过来的人。”她相信的,是雪致的眼光。   韩妈妈知道后,曾训过雪致,可是雪致自幼帮着海菣打理私房,对于经营之道颇有建树,她无意中认识了宁晷,与他亦友亦师,很是投缘。如今看他遭难,她无法袖手旁观,这次不过带他前来碰碰运气,姑娘的想法她是无法左右的。   白阁老是宣成帝的心腹,朝中一般人都奈何他不得,也难怪宁晷不去找别人。海菣与安泰长公主通过气,她外祖母可不把白阁老看在眼里,更何况在安泰长公主的心上,可没觉得银子多了咬手,她总有一天会先外孙女而去,外孙女的银子越多以后的日子就越好过。有钱能使鬼推磨,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宁晷不费吹灰之力就拿回了属于自己的东西,二叔他从未放在眼里,他自幼跟随父亲经商,看多了阿谀尔诈,看多了世态炎凉,二叔那个纨绔不堪一击。宁晷还是感激海菣的,毕竟袖手旁观的多了,雪中送炭的却少,即使海菣开出的条件十分苛刻。   宁家是京中首富,在他父亲那一代迅速发展,早早就被人给盯上了,怪只怪他年少无能,父亲暴毙,家产被夺,桩桩件件白阁老都脱不了干系,而如今的他只能蛰伏,等待时机。   安王府中,白阁老前来给安王秋无陵请罪,“殿下,老臣一时疏忽,没想到宁存富这么不中用,白白让宁晷那小子夺回了家产。” 作者有话要说:  雪致的CP都出来了 ☆、贰拾玖 多难   齐王秋无涯跳脚道:“你怎么不找人做了他?你难道不知道如今我哥哥正缺银子吗?到嘴的肥肉居然就这么飞了。”白阁老无奈道:“这个老臣无能为力,宁晷搭上了安泰长公主,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说动了嘉和县主的。”   安王秋无陵云淡风轻道:“哦,嘉和县主,有意思。这样也好,本来就是囊中之物。”齐王秋无涯一脸迷糊道:“哥,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白阁老却是听明白了,笑道:“自然是没有比齐王殿下娶嘉和县主最好不过的了。”齐王秋无涯惊呼:“怎么可能?姑姑不会同意的。”安王秋无陵笑道:“呵,由不得她同意不同意的,就看弟弟你同意不同意了。”   齐王秋无涯一脸为难道:“那个,柒宝才十岁,是不是有些太嫩?”安王秋无陵却笑道:“额,这么说来,倒是为兄的不是了,委屈了你。不过你府上养着的那十几名幼女,可个个都没有嘉和县主的年纪大,你以为这事神不知鬼不觉吗?”   这种秘辛,安王秋无陵也能知道,齐王秋无涯第一次感受到了自家哥哥的可怕。自从认识海菣开始,他就莫名地对幼童开始执着起来,对着母妃指给他的两名宫人一点兴趣也没有,可是即使他拥有十几名幼女,也慰藉不了他干涸的心,他的梦里总是无尽地被海菣所撩拨,一次又一次,求而不得。   齐王秋无涯内心对于自己的这种行径是觉得羞耻的,他怕别人知道,可是他却抑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沸腾。安王秋无陵对于自家弟弟的这种癖好也颇为头疼,母妃还以为自家弟弟不好女色呢。   海菣哪里会知道有人如此偏执地惦记着她,此时她正对着一张帖子苦恼呢。生辰那日,她欠了康殛樽一件事情,她忘了,可是人家还记得呢。   这张帖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无人察觉地放在了海菣书房的案上。海菣拿起那枚竹叶青的花笺,上面只有一句话,夕阳西下之时,青石桥下静候。落款:檀。   海菣很不想去,不想再做那个噩梦,那个梦真实的让海菣恐惧。不想看见他,很费心神,跟一个猜不透的人见面,很怕一不小心就万劫不复了。年幼时,还可以装傻博天真,有恃无恐。可是如今她胆怯了。   海菣还是如约而至了,一身富家公子的装扮,入秋时节,她早早就换了暗花纹云锦夹袍,蹬着粉底皂面小靴,脸色依旧苍白的无一丝红润,一双秋水双瞳灵动诱人。康殛樽早已等候多时了,这次从西北回来,不过待三四日而已,可是他莫名想见海菣。   海菣看到康殛樽,笑着说:“四叔,我要是今日有事来不了了呢?”康殛樽穿着一身薄樱色缠枝芍药花纹的袍子,这种颜色,这种花纹,一般人穿着都会让人以为是乐师男伶之类的人物。可是穿在康殛樽的身上,无比的妥帖,衬得他肤色白皙水嫩,面庞清逸脱尘。犹如一朵出水芙蓉,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焉。   康殛樽眼中却带着一丝笑意,“我知道你今日无事的。走吧,我带你去一个地方。”海菣还是第一次来妙音阁,妙音阁位于京郊,不同于一般的灯红酒绿之地,妙音阁是个有情调的地方,最是讲究身份的。一般人再有钱也是不得而入的,这里就成了高门贵族的专属场所,政客们也是对此地情有独钟。   海菣对于这种场所的认知,还停留在以前,比如门口要有妈妈招揽客人啊,里面的姑娘们要仪态万千啊,龟奴个个都很丑啊。   妙音阁并不是这样的,门口冷冷清清的,一点也不像是生意场所。一个小童出来招呼康殛樽,他是认得康殛樽的,“爷,您来了。这位是?”康殛樽指着海菣说道:“柒公子。”小童上前给海菣道福。   康殛樽带着海菣穿过大厅,上了阁楼顶层的赏云斋。康殛樽笑着对海菣说道:“柒宝,你想吃些什么?妙音阁的百花宴也是一绝。”海菣干笑道:“呵呵,四叔,随意就好。”   朝云进来的时候,海菣真的看呆了。朝云的周身气质跟风尘女子半点也联想不到一起去,说是大家闺秀都有人信。一身烟蓝色的广袖长裙,举手投足皆韵味十足,眉眼间略带愁容,一双眼睛欲语还休。海菣很想跟陈醉说,这是被比下去了。陈醉虽然生得妖娆,可是年纪尚小,还未长开。朝云就不一样了,处处散发着迷人的芬芳,让人沉醉。   朝云上前福道:“爷,柒公子,想要听什么曲儿?”康殛樽对着这样的美人也波澜不惊的,海菣心中又沉了几分。“临江仙吧。”康殛樽歪在美人塌上,双腿叠加在一起,神情散漫,海菣看了一眼康殛樽修长的腿,不禁咽了一下口水。   海菣暗自想到:罪过罪过。朝云抱起琵琶,信信弹奏。海菣坐蒲团上,对着各式的菜肴,慢慢品尝。海菣虽然不会弹琵琶,可是也听出来了,朝云的琵琶可比三姐姐的生动多了,至少感情充沛,犹如人在耳边沉吟诉说。三姑娘海菲的琵琶更多的是炫耀技艺的高超,刻意而为,就少了些许意境。   海菣听得如痴如醉,一曲终了,还沉浸其中。康殛樽摆摆手,让朝云下去了。海菣一脸不满道:“你把人遣走了,我们大眼瞪小眼有什么意思?”康殛樽起身道:“听多了,反而就觉得腻了,没什么意思。”   “那是你,我可是觉得很有意思呢。以后我可以常来吗?”海菣问道。康殛樽却嗤笑道:“小孩子不要总来这种地方,再说没有我,你也进不来,不要再想了。走吧。”   海菣心里却腹诽:你不带我来,我自有办法。   康殛樽今夜还要赶回西北去的,临行之前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只是想要见见她。   康殛樽送海菣到辅国公府门前,就匆匆告辞了。海菣绕到后门,准备敲门,她之前与白芍嘱咐过了,让白芍的干娘给她留门。   哪知背后闪过一个黑影,海菣就不省人事了。   康殛樽未走多远,就已经察觉到不对劲了。两个黑影晃过,康殛樽紧随其后,一直跟进了安王秋无陵在京郊的庄子里。   齐王秋无涯已经等候多时了,看到两名暗卫,他心里略微紧张不安。那两名暗卫放下昏迷着的海菣,就离开了。齐王秋无涯抚摸着海菣的脸庞,满眼俱是痴迷。   康殛樽的眼神都冷成冰渣了,鬼杰感觉到主子浑身都散发着杀气。鬼杰迅速解决了齐王秋无涯,“主子,要把这厮剥光了吊起来吗?”康殛樽抱起海菣,眯着眼睛道:“前不久听说吴王秋无良刚得了一个美人,如今吴王在洛南犒军,听说明日才能回来。你知道怎么办了?”   鬼杰扛起齐王秋无涯,飞奔而去。康殛樽看着海菣脖子上的淤青,眼神又暗了几分,他觉得还是太便宜齐王秋无涯了。   海菣醒来,只觉得脖子酸痛,又凉凉的像是敷了药。“我这是被人偷袭了?”海菣还算是清醒。   “以后,不要一个人出门了。”康殛樽说道,“要不我给你物色一个会武的丫鬟吧?”海菣忙拒绝道:“不要。”她可不想活在康殛樽的耳目之下。   海菣又问道:“谁要害我?”康殛樽道:“不清楚,也许是安王,也许是齐王,也许是魏国公,总之,你要自己留心。你是不是得罪过他们?”海菣心中震惊,没想到他们这么大胆,也是谁要是掌握了她,就等于是掌握了安泰长公主,那么日后上位的成算就会多一分。海菣呵呵一笑:“貌似前不久,我不小心断了安王的财路。”   康殛樽扶额,还真是心思单纯的小姑娘,连饿狼口中的肥肉也敢抢,难怪安王这次手脚这么狠毒。前不久得到的消息,宁家易主,他就知道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宁晷的后台是你?”康殛樽望着海菣问道。   海菣再次干笑道:“貌似是吧。”康殛樽面露鄙夷,“你是不是傻啊?见钱眼开?”海菣捂脸叹道:“我这不是一时心软嘛。”一时心软,说得轻巧,连命也差点搭进去。可是她就是拒绝不了那些从小就对她好的人啊,那天雪致虽然没有说什么,也没有求自己,她却是明白雪致是希望她能拉宁晷一把的。她很是明白孤立无援的滋味,所以她舍不得她在乎的人也感同身受。   康殛樽黑着一张脸,海菣也不敢看他,直到进府门之前,海菣才说:“四叔,谢谢你。”康殛樽的脸色才缓和了几分,他拿出一个小玉瓶递给海菣,“你留着用吧,这个药膏对于治疗淤青很有效的,你自己小心一点。”海菣接过再次道谢。   “如果我要是没发现异常呢?你打算怎么办?”康殛樽倚在胡同的墙边问道,海菣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是听他的语气颇为严肃。海菣讨好地说道:“我相信四叔一定会救我的,那些个魑魅怎么能躲过四叔的法眼?您说是不是啊?”   海菣的态度取悦了康殛樽,即使他知道海菣只是在敷衍他。很快,康殛樽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施夷光看到海菣这副样子,也咋舌道:“乖乖,谁下得去这么狠的手?”海菣扔给施夷光一个玉瓶道:“帮我看看这个药。”施夷光打开试了试那个药膏,不禁两眼放光,“谁给你的?这可是好东西,也不知道谁那么高明?就是太医院也配不出,主要是药材难寻,有好几味药可是出自外疆。”海菣一笑了之,“你若是喜欢,就留下吧。” 作者有话要说:  康殛樽:我救了柒宝,难道不该以身相许吗? 海菣:你做梦 鬼杰:我家主子不是应该把人剥光了吊起来吗?(后面还有一人有此荣幸) ☆、叁拾 风波起   海菣一觉醒来,已是满城风雨。齐王秋无涯与吴王秋无良的宠妾的风流韵事已经闹得沸沸扬扬,一时流言四起,遮都遮不住。吴王秋无良当着齐王秋无涯的面,一剑就砍死了自己的宠妾,齐王秋无涯自幼是兄长的羽翼下长大的,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当场就吓晕了。   吴王秋无良捆了未着寸缕的齐王秋无涯就上了金銮殿,跪在大殿上不起,与宣成帝哭诉。宣成帝气得手都哆嗦了,皇家的颜面尽失,齐王秋无涯只是哭诉自己是被人陷害的。   齐王秋无涯这次可是栽了个大跟头,他连是谁害了他都不知道,对方一点痕迹也没有留下。梁贵妃脱簪请罪,一时哭哭啼啼不矣。   最后这件事,以齐王秋无涯被魔怔了的结论而告终,齐王秋无涯被罚闭门思过三个月。安王秋无陵私下里又送了四个美人给吴王秋无良赔罪,不过吴王秋无良买不买账可就无从得知了。   安王秋无陵差人暗自查了许久,终究一无所获。至于嘉和县主那边,他也只能装糊涂。不过他试探过姑姑安泰长公主,她似乎一无所知。要不是他轻敌,嘉和县主早就是案板上的鱼肉了,只是他万万没想到一个小孩也这么难对付。   这种事情,海菣是不敢告诉安泰长公主的,生怕外祖母担心,担心她耐不住性子去找安王他们算账。海菣只把这件事告诉了陈醉,陈醉骂道:“齐王那个小色鬼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我看到他那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就恶心。”   海菣不想总提这些扫兴的,只说那日的趣事:“阿酒,你听说过妙音阁吗?”陈醉这方面可比乖宝宝海菣丰富多了,“你居然也知道?妙音阁有三妙,歌声,词曲与美人朝云。可惜我没见过朝云,只听她弹奏一曲,就能浮想联翩了。也不知道是个怎样的美人?”   海菣笑道:“我见了,人间极品。”陈醉兴奋地问道:“你怎么见的?跟谁?”海菣看了陈醉一眼说道:“四叔。”陈醉惊呼:“柒宝,我嫉妒你。你居然跟康殛樽一起,怎么样?康殛樽与朝云谁美?”海菣推她自恋道:“嗯,我觉得我最美。”   陈醉吵着海菣让她带着去妙音阁瞧瞧,海菣一早就有这个打算,她自己进不去,可是定西伯姜舷一定可以。姜舷作为海菣的死党,从来都是有求必应,百依百顺。   妙音阁便成了海菣她们常去听曲的地方。朝云对于海菣也是诚意满满,无论海菣什么时候去,无论朝云有多少应酬,朝云都是选择陪海菣。妙音阁阁主凌波仙子对于这种事也是无可奈何,不明白朝云为什么对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公子这般感兴趣,连安王殿下也敢往外推。   今日初雪,海菣曾经与朝云有约,朝云说她在红梅树下埋了一坛佳酿。初雪之日,她定然来妙音阁夜赏红梅。   海菣与姜舷刚入妙音阁,就遇到了梁贵妃的二弟梁多兴在此闹事,那梁多兴来了很多次,一心只为见朝云的真容,可是朝云从来都不理会他。   自从上次来,无意中与朝云照了一面之后,他就朝思暮想,念念不忘,一心想纳朝云为妾。朝云哪里搭理他,梁多兴恼羞成怒,在此闹事。   妙音阁正是安王的产业,表面上是凌波仙子,可是谁人不知她与安王之间不清不楚。安王秋无陵对于朝云这种不识好歹的女子,有的是办法整治,不怕她不服服帖帖。只不过看她十分得海菣的赏识,这才屡屡纵容。   那日,海菣一进妙音阁,安王秋无陵便已经发现她了,但是上次失手,他对于海菣身后的势力十分忌讳,轻易不敢妄动。他曾经示意朝云套一套海菣的消息,没想到朝云断然拒绝。   安王秋无陵杀心已起,不过是个玩意儿,还真以为自己多清高不成,安王有意把朝云往泥里踩,谁也不敢说什么。他二舅既然看中了朝云,顺水人情送给他二舅也不错。   安王秋无陵都点头了,梁多兴更加肆无忌惮了,扯着朝云就要离开。海菣忙上前拦住,姜舷本来顾忌魏国公的权势,不想与之为敌。可是梁多兴根本不在乎什么后果,上前对着海菣就是一脚,当场海菣就吐血了,倒在地上。   姜舷这才急了,他本就是常年练武,对付梁多兴那个软脚虾根本就不费吹灰之力,一通拳头招呼,专门照着梁多兴的身上打,把梁多兴的腿都打折了。   凌波仙子见事情闹大了,不好收场,无论是梁多兴还是姜舷,她都得罪不起。安王秋无陵现身的时候,看到姜舷怀里的海菣,暗道不好。这事要是传出去,就冲着安泰长公主那护短的性子,只怕连他府的屋顶都能给拆了。   “安王舅舅。”海菣咳了一声说道:“多有得罪。”安王秋无陵忙让人把梁多兴抬走,少不得还要给大舅舅梁多瑞解释。   安王秋无陵笑道:“嘉和也喜欢朝云啊?恕舅舅我招待不周啊,我二舅从来都是个鲁莽的性子,嘉和见谅啊。我看不如这样,今日这事就这么算了吧,冤家宜解不宜结。朝云你若喜欢就送给你了,你看如何啊?”海菣谢过。   “朝云,你愿意跟我走吗?”海菣问道。朝云跪在地上,泪流满面,哭着说:“愿为柒公子之命是从。”   施夷光看到海菣的时候,都吓傻了,海菣的胸前一大片的青紫淤痕,惨不忍睹。施夷光心疼道:“柒宝,你以为自己是个江湖中人?这么三天两头受伤究竟是怎么了?这回又是为了什么?”   海菣强忍着疼痛笑道:“不过挨了一脚,为了争风吃醋吧?”施夷光端着药酒,骂道:“你以为你是九命猫妖?就你这条小命怎么经得住你这么折腾?”海菣嘱咐施夷光说:“你自己知道就行了,也千万别让嬷嬷她们知道。”   海菣身上虽然不方便,可是还是要洗漱的,雪致只负责海菣的私产,并不近身服侍,一般都是白芷白芍两个早晚分工。今夜当值的是白芷,带着橘白松音两个。   对于白芷,海菣是信得过的,她全家都在世子爷海葳的庄子上,也是大哥私下里给海菣挑的人。不过她受伤的事情,也不敢让她知道,她大哥海葳比十个嬷嬷还要可怕。海菣让她们把洗漱的盆器放下,就让她们退下了。   松音她年纪尚小,未免好奇心重,她问白芷:“姐姐,姑娘这是怎么了?还有跪在姑娘脚踏边的那个姐姐是谁?”白芷微微瞥了松音一眼道:“主子的事情,少打听,你只要把你该做的做好就行了。”   朝云进了浮云苑,看到屋子里摆着的陈设,都是贵族小姐的样式,那时她的心就微微一沉。直到进来一排丫鬟开口叫姑娘,朝云才发现她心目中的柒公子,原来是个女子,居然是个女子。朝云心中的信念瞬间崩塌,原来她爱慕的是一个女子。   她从未想过柒公子会为她赎身,她见多了世间太多的薄情寡义,她小姨曾经惊艳京城,最后如愿给国公爷做了妾,可是最后的下场,却是香消玉殒了。那些男子不过是贪恋这副皮囊,得到了吃腻了,也不过尔尔。   朝云见过的那些男子,要不就是高高在上,视她为玩物。要不就是一副副充满着邪念贪欲的表情,让她作呕。可是她却在海菣的眼睛里看到了尊重,那双眼睛清澈明亮,没有一丝杂念,是朝云认为这世间最美好的东西。可是她从来也没有想过海菣是个女子。   朝云看着躺在榻上的海菣,苍白着一张笑脸,眉毛微蹙,一双秋水眼波光潋潋,她还是无法控制住自己的心啊,还是一如既往地爱慕着这个为她奋不顾身的女子。海菣看着泪眼婆娑的朝云,笑着说:“你这是心疼我?”   朝云垂首不语,海菣又道:“你放心,我会告诉大哥让他给你一个合适的身份。”   一大早,老太太就遣人来叫海菣去上房,海菣有预感只道是不好。国公爷海缜上朝未归,世子爷海葳已出府,二爷海蕤在书院。海菣扫了一眼屋里的白芍,流苏,流云,只来得及低声对流苏说:“找我大哥,再告诉嬷嬷,看住院子里的人,谁也不能外出。”   老太太这般仓促,只能说明浮云苑有内鬼,海菣的行踪对于屋里的几个丫头是不隐瞒的,白芷白芍流苏流云橘白松音这六个在屋里服侍的皆有嫌疑。但是海菣先排除流苏,因为她是犯官之后,没有亲戚,轻易不会被别人捏住把柄。   海菣一到上房,老太太就喝命海菣跪下,“你这是长本事了?妙音阁那种腌臜之地你一个公侯小姐居然毫不避讳,简直不知廉耻。你可有什么要说的?”   海菣腹诽:您要是知道我还为了一个女子跟魏国公的二爷动了手,您是不是得气疯了。海菣低头认罪:“孙女知错,无话可说。”   老太太也懒得搭理她,要不是前天海菣的小厨房抢了三姑娘的食材,都被欺负到头上来了,三姑娘还能大方地让了出去。老太太的眼里可掺不了沙子。这事,海菣自然毫不知情,她哪里会关注这种事情,更何况是有人刻意下套。   昨日老太太得到消息,海菣去了妙音阁,这个把柄就是自己儿子知道了,也包庇不了海菣。“你既然知错了,我也不为难你,你去祠堂跪着抄女德去吧。”   如今天气寒冷,祠堂更是湿冷阴森,海菣跪在祠堂坚硬的地砖上,无疑是一种酷刑了。二太太静淑县主一早得了消息,就遣人去找国公爷海缜回来。   大太太裴燕,三太太玉氏前去给海菣求情,皆让老太太给骂了出去,还说再有人求情,就陪着海菣一起跪祠堂。 作者有话要说:  瓜爷:又歪了,好想左拥右抱 写个百合文也不错 更到14号,我要休息,懒癌不治 ☆、叁拾壹 消灾   国公爷海缜此时还在宫里,流苏通过芸香找到了世子爷海葳。海葳回府后,并没有直接去上房给老太太请安,而是去了三姑娘海菲的房中。   三姑娘海菲骤然见到大哥海葳,心中已然明了。三姑娘海菲请海葳上座,又吩咐丫鬟紫烟上茶。世子爷海葳笑着说:“三妹妹不用忙了,我只是来问问,柒宝又怎么惹祖母不高兴了?”   三姑娘海菲端着茶递给世子爷海葳,说道:“也不知道祖母怎么知道七妹妹去妙音阁的事情了,罚她在祠堂里抄女德呢。”世子爷海葳起身要走,“谢三妹妹了。”   三姑娘海菲拉住海葳道:“大哥,你还是别去给祖母添堵了,之前母亲与三婶都被祖母给赶出来了。我去求一求祖母,她老人家最是心软的,不过是因为七妹实在太出格了,才生气的。这会子估计祖母气也快消了,你再去只怕把她的火又勾了起来。我先去试探一下,如果不行,你再想别的法子。”   世子爷海葳拱手道:“谢三妹妹。”   二姑娘海芫正好在廊上偶遇世子爷海葳,她一脸担忧地问海葳:“大哥,柒宝怎么样了?她哪里受过这样的罪?如今天寒地冻的,我真怕她……”世子爷海葳摇摇头,“也该让她吃些苦头,越来越无法无天了,连妙音阁也去。”   海芫自然知道大哥哥从来都是刀子嘴豆腐心,对于海菣的事,大哥哥比谁都要在意。果然,又听到海葳说道:“二妹,你先回去吧,不出半个时辰,一准有消息。”   世子爷海葳真是料事如神,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就有消息传出,七姑娘海菣回了浮云苑,老太太罚她闭门思过一个月,正好过了年才能出门。   世子爷海葳得了消息,抬脚就去了浮云苑,进去的时候,只看见施夷光坐在榻上,正在给海菣抹药油。海菣还抱怨道:“这药油也太难闻了吧?真是熏得我眼泪都出来了。”   海菣抬头看到世子爷海葳皱着眉头站在门口,一脸阴郁。海菣伸手朝向世子爷海葳道:“大哥哥,柒宝疼。”世子爷海葳坐到海菣的另一侧,拍掉她的爪子说道:“撒娇也没用,这次要不是你三姐姐,你就是跪死在祠堂里也是活该。”   说完,世子爷海葳伸手查看海菣的青肿不堪的膝盖,眼睛里闪过一丝心疼,“好好歇着吧,沈姨那边我帮你告假了,别再折腾了。”海菣笑着跟海葳说道:“我知道了,大哥哥。”   “祖母怎么会知道你去妙音阁的事情?”世子爷海葳问道。他也觉得老太太不太可能知道这件事,海菣身边的人可能有问题。白芷进来跪下回禀:“世子爷,姑娘,应该是白芍告诉了老太太房里的张婆子所以老太太才知道了。”   “大哥,你又插手我屋里的事?”海菣不满道。世子爷海葳哄着海菣道:“柒宝,你还小,我不过是担心你被那些奴才们糊弄,我是吩咐白芷盯紧你身边的人,可是我可没有让白芷做我的耳报。”白芷跪着辩解道:“是的,世子爷说奴婢跟了姑娘就是姑娘的人了,并没有事事向世子爷汇报。”   “白芍的事情是怎么回事?”海菣问道。白芷接着说道:“自从白芍认了老太太房里的张婆子做了干娘,一向都是有往来的。所以就算是白芍常去上房也没有什么。今天姑娘走后,我便寻思,昨晚姑娘出门时已是晚饭时分,院子里的人恰巧除了白芍并无人出院门。还有就是上房的桂宁悄悄来告诉我,张婆子跟老太太说了七姑娘的事情。”   世子爷海葳脸色乌云密布,沉声说道:“柒宝,白芍的事情就交给我吧,你不要问了。”他最恨下人们不忠,尤其是让海菣还受了这么大的委屈。   海菣笑着说:“大哥,你能管我一时,难道你能管我一辈子吗?白芍的事情,我来处理。还有大哥帮我一个忙。”世子爷海葳虽不情愿,可是海菣都这样说了,他也愿意让海菣来处理。可是他舍不得妹妹接触这些污糟的事情,舍不得妹妹长大。   施夷光带着朝云进来后,朝云跪下给世子爷海葳请安。世子爷海葳看见朝云,脸色就变了,他以为妹妹只是去了妙音阁而已,没想到连妙音阁的头牌居然也带回来了。   海菣隐瞒了梁多兴踹了自己一脚的事情,别的七七八八也说得差不多了。世子爷海葳对于海菣的行为已经震惊了,他想着他的柒宝还是长大了。他阴着脸说道:“人你都带回来了,还求我做什么,你不是能耐着呢,你自己处理啊。”   海菣扯着海葳的袖子撒娇道:“大哥,我错了。您不能见死不救啊。”世子爷海葳无奈道:“真是怕了你,你打算给朝云个什么身份?”海菣笑着说:“我早就想好了,就以施夷光远房表妹的身份进来好了,任谁也查不出来。大哥哥,剩下的事你可要帮我打点妥当啊。”   海菣问朝云:“你原本姓什么?”朝云低头答道:“唐。”海菣想了想道:“那以后你就叫唐姝凝吧,就以二等丫鬟的身份进来。”   世子爷海葳办事,海菣还是放心的,不过片刻工夫,事情就办妥了。浮云苑里多了个二等丫鬟姝凝。   小丫鬟们可有不服的,松音就抱怨,“要提也该轮到流苏姐姐啊,凭什么她一来就是二等丫鬟?”橘白拉都拉不住松音,流云也有微词,她与流苏感情最好,一想到姝凝压她们一头心里就不舒服。流苏却很沉稳,安抚大家的情绪,她说:“主子的决定,你们也敢质疑,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去,再胡咧咧,当心你们的爪子。”   姝凝一来,照着老规矩是要请一请浮云苑里的老人们的。她们见到姝凝的时候,是惊艳的。浮云苑长得最好的是雪致与流苏,与姝凝也不能相比。雪致笑着说:“果然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我们这一比,都比成青瓜小菜了。”   施夷光与海菣都过来给姝凝捧场,众人才知原来姝凝是施夷光的远亲。姝凝开口叫海菣公子的时候,流云吓得被虾头呛得眼泪都出来了。白芍笑着对姝凝说:“你应该称呼姑娘或是主子。”海菣端着酒杯说道:“不用改。”   施夷光一把夺过海菣的酒杯骂道:“还喝酒?嫌命长?”   晚上,白芍带着流苏流云进来服侍海菣洗漱,海菣说道:“让姝凝来吧。”白芍并未唤姝凝,而是上前说道:“姑娘,姝凝有些醉了,真是的,第一天当差就醉了,还是让奴婢服侍姑娘更衣吧。”   海菣坐在榻上不动,看了白芍一眼说:“出去。”白芍脸色一变,曲膝退下,眼中闪过一丝阴霾。姝凝进来,脸上微微有一丝红晕,看着倒是还清醒。   “更衣吧。”海菣说道。姝凝红着脸,为海菣宽衣,一旁的流苏早已把准备好的寝衣递给姝凝。直到流苏流云退下,姝凝还跪在床前不起。“有话说?”海菣问道。   姝凝低头答道:“公子,施医女叮嘱奴婢,要看着公子您上药。”海菣叹息,她还以为施夷光赶去乡下出诊去了,没有人管她呢。姝凝缓缓卷起海菣的裤腿,露出光洁白嫩的小腿,晃得姝凝一阵眼晕。她觉得她的公子举世无双。   这两日,海菣真是不得闲,老爷太太们自不必说,就是姨太太们都上赶着前来对海菣表示关怀。   好不容易,把那些人都打发了,海菣歪在书房的榻上瞧话本子,二姑娘海芫与五姑娘海菩又来了。五姑娘海菩一进门,脱了大氅直说:“柒宝这里就是暖和。”冬天的浮云苑都是烧地龙的,自然比炭盆子暖和很多。   被老太太教训的事情,算是全府上下都知道了。海菣也没打算瞒着,二姑娘海芫听说是白芍告的密,当场就怒了,气冲冲道:“这样的奴才还留着做什么,还不快打出去。”   海菣笑着说:“明枪易挡,暗箭难防。以后随便找个什么理由就打发出去了,也不急于这一时。”五姑娘海菩却是个小迷糊,吃着栗子糕,同情地看着海菣说道:“柒宝,你长这么大也不容易。”海菣气得把手里的话本子扔向海菩。   “二月里,大哥哥要去莲清府相看人家,柒宝,你听说了吗?”二姑娘海芫问道。海菣说道:“自然得了信,大哥哥要我也跟着去。”五姑娘海菩好奇道:“哪家姑娘?”   “莲清杜家,前阁老杜家,他家的老爷子曾经是父亲的师傅,他的长孙女杜宜莲年方十六,听说是莲清府第一才女。”海菣说道。“我也去,”五姑娘海菩央求道,“柒宝,你跟大哥哥说一声,带着我一起嘛,我听说莲清府的小吃可有名了。”海菣无奈地应下,五姐姐这几日貌似又胖了些。   “可惜我三月里就要出嫁了,不然我也想去。”二姑娘海芫羡慕道。“听说,孟大哥入了刑部?还真是年少有为啊。”海菣笑道。二姑娘海芫白了她一眼,这会子又打趣她。 作者有话要说:  姝凝:公子是我的 康殛樽:又来了一个情敌 ☆、叁拾贰 传书   正说笑着,流苏进来回禀:“姑娘,三爷来了。”二姑娘海芫皱眉,“他来做什么?”   姝凝脸色一红,抬头可怜兮兮地望着海菣,海菣笑着对姝凝说:“你先去橱窗后面。” 姝凝如释重负地躲了起来。   三爷海苁进来便东张西望的,海菣,海菩唤了一声三哥。二姑娘海芫板着脸问自家兄弟道:“这个时间,你不在学堂里,来这里做什么?可是书都会了?”三爷海苁没想到会遇到二姐,他从小就怕这位二姐姐。   三爷海苁一时立在那里,笑着说道:“我这不是听说七妹妹病了吗?我来看看七妹妹。”二姑娘海芫冷哼了一声,“看过了,就走吧。天天也不知道忙些什么,蕤哥儿只比你大一岁,人家早就中了秀才了。你也不臊得慌。”   三爷海苁又张望了张望,没有见到想见的人,于是说道:“我走,我走还不行嘛。二姐姐你这么凶,当心姐夫受不了你。”说完,也不顾二姑娘海芫的脸色,灰溜溜地走了。   “真是被我爹惯坏了,十足十的少爷脾气,也不知道以后如何是好?”二姑娘海芫气恼道。海菣只顾着打哈哈,也没说三爷海苁的事情,不然海芫知道又是一阵闹腾。   不知道三爷海苁怎么就碰到了姝凝,一见倾心,总是有事没事就往浮云苑里来。不过十次有九次海菣是不见他的,吓得姝凝跪在海菣面前表忠心,发誓没有勾引过三爷。   正月里,四处都张灯结彩。海菣闭门思过一个月,国公爷海缜让海菣在家抄家训三十遍,每天一遍,他日日都要检查。海菣心中暗喜,幸亏不是让她抄家谱,家训不过也就十来张纸,家谱可是三十来本书。家里面除了她,貌似个个都抄过。   国公爷海缜不过是做做样子,其实舍不得惩罚海菣,老太太那边过得去也就罢了。   初八那日,海家去安武候府做客。老太太傅氏亲自带了儿媳妇与孙女们前去,三姑娘的花冠光彩夺目,一身束腰的红裙,艳压群芳。   安武侯也是当年追随高祖打天下的老士族了,府门修得十分气派。现任的安武侯也是戎马半生,如今在兵部,深得帝心。   安武侯夫人言氏性子刚烈,年少时曾经做过安泰长公主的侍卫长,她本就长得严肃,身后的几个儿媳妇都有些像她。大儿媳梁氏一脸精明算计的样子,二儿媳关氏膀宽臀圆,不怒自威,也就三儿媳顾氏柔柔弱弱,一副小家碧玉的模样。   梁氏十分喜欢三姑娘海菲,拉着她的手,硬要推销自家的傻儿子康玄珙,老太太傅氏却真没瞧上这个敷粉的儿郎。康玄珙面上也讪讪的,眼巴巴地看着海菣,只是海菣只和康大姑娘玥姐儿说话。   康玄珙是安武侯康晋辽的嫡长孙,也不知道是不是安武侯与夫人言氏都太彪悍了,唯一的嫡子康桦屿居然是个病秧子,成日里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如今连床也下不了了。而康桦屿唯一的嫡子康玄珙虽然不是病歪歪的,却被梁氏溺爱惯了的,像个姑娘,出生在武将世家,却只爱伤春悲秋,擦粉涂脂的。   玥姐儿带着海菣与海菩去她房里喂小兔子,玥姐儿弯弯眼说道:“柒宝,菩丫,这是我四叔送给我的,是不是很可爱啊?”   海菣很难想象康殛樽送小兔子的表情,还真是不相符。“四叔回来了吗?”海菣问道。玥姐儿点点头,“年前,我四叔就回来了。”   海菣不经意地碰了碰腰间的荷包,昨晚三姑娘海菲过来找她,希望她给康殛樽带个荷包,她自然无法回绝。这会子,她想尽办法也要见康殛樽一面才好。   康玄珙好不容易逃离了妇女们的魔爪,兴冲冲跑过来找海菣,“柒宝,我带你去看看我的宝贝。”康玄珙拉着海菣就走了,玥姐儿对自家大哥都这么大了还总是小孩心性的举动表示很无奈。   康玄珙所谓的宝贝,就是他刚制成的珍珠养颜粉,“这个粉又细又滑,敷上也不会扑扑地掉粉,十分妥帖。这可是我根据你给的方子,又改良过的。怎么样?”康玄珙洋洋自得道。   海菣也不跟他啰嗦,只伸手道:“拿来吧,见面分一半。”海菣是不用这些的,只是家里面的姐姐妹妹多了去了。“又便宜了别人。”康玄珙不满,但还是乖乖地拿给海菣,“你省着点送人,可贵着呢,我连玥姐儿都没舍得给。”   “我去找玥姐儿了。”海菣拿了粉就走,康玄珙可怜兮兮地望着海菣,他还有新制的胭脂没给她展示呢。   海菣想抽空去找康殛樽,可是她却是个路痴,就这巴掌大的地方,她怎么也绕不出去。恰好康殛樽从康玄琥院中走出,就看着海菣绕来绕去,他倚在门上,饶有兴致地看着。   海菣看到康殛樽的时候,眼睛都亮了,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海菣走上前去,甜甜地喊了一声:“四叔。”康殛樽笑着说:“你这是捉迷藏?”海菣微微有些尴尬,“四叔,我迷路了。”   康殛樽看着海菣雾水汤汤的睑瞳,脸颊微微有些红润,水嫩饱满的红唇,透着一丝迷茫。康殛樽笑着说:“走吧,我带你出去。”海菣扯着康殛樽的袖子说道:“四叔,我有话跟你说。”   康殛樽了然,带着海菣来了他的书房,除了书案,书架,这么寒冷的天气,他的书房里连个炭盆也没有,就跟康殛樽的人一样,四处都是冷冰冰的。海菣冷得直跺脚,抱怨道:“四叔,你这是冰窖吗?”康殛樽笑了,吩咐江庸端个炭盆过来。   江庸心中诧异,主子什么时候这么体贴过,就是锦鲤锦岚也不敢抱怨的。   “你这糕点放了多久了?你还不如整两块冰块放碟子里算了。”海菣一脸嫌弃地捏着一块绿豆糕。康殛樽抱着一卷虎皮刚放在炕上,就听这位小祖宗又抱怨上了。   江庸捧着炭盆回来的路上,遇到了江非,他问道:“哥,主子又有什么吩咐了?”江非道:“主子说,让锦鲤做两碟桃花酥,少搁糖。”江庸叹道:“哎呦喂,这究竟是哪位祖宗,连锦鲤也使唤上了。”江非挥挥手,“去去去,别杵在这里了,一会儿当心主子等急了。”   海菣坐在虎皮毯上,脚下放着炭盆,喝了两口热牛乳,这才暖和了。康殛樽不禁摇头,还真是个小娇娇。海菣摘下腰间的荷包,放在小几上,“这个你收好了。”康殛樽拿起那个月白色绣着并蒂莲的荷包,笑着说:“给我的?小妮子这是长大了?”   海菣一看康殛樽的表情就知道他误会了,“这是三姐姐给你的。”康殛樽眉毛微皱,沉声说道:“这是又扮上红娘了?你这爱好还真是与众不同。”海菣摸摸鼻子,看着坐在对面的康殛樽,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可是三姑娘海菲的心意已经表达得很明显了。   三姑娘海菲在海菣的眼里一直都是端庄矜持的,她必然是很喜欢康殛樽的,要不也不可能在海菣生辰的时候来浮云苑。康殛樽却觉得海菣坐在那里十分碍眼,真是个没心没肺的小东西。“四叔,这个桃花酥很好吃呢,怎么做的?”海菣忙把话题岔开。   康殛樽冷哼一声,他还真是自作多情了,“我的谢礼呢?”海菣叼着桃花酥,抬头疑惑地问道:“什么谢礼?”康殛樽不自觉地伸手摸摸海菣的头顶,扯了一下嘴角。海菣有些心虚,笑着说:“我三姐有意于四叔,四叔难道不觉得十分荣幸吗?既然都是一家人,四叔还好意思问我要谢礼吗?”   “我为什么要觉得荣幸?我又不想娶你姐姐。”康殛樽阴着脸说道。“我姐姐哪里不好?京城第一才女,长得又好,又很贤惠,不知道有多少公子都中意我姐姐呢。”海菣不满道。   康殛樽冷笑道:“那你呢?难道只要是京城第一才子,长得又好,又有才华,你都愿意?”海菣忙摆摆手,“我可没那想法,再说京城第一才子怎么可能看上我?”“哦?那你想找个什么样子的?”康殛樽问道。   海菣想都没想就说道:“不能太忙,太忙的没时间陪我。不能有野心,有野心的下场都不太好。不能朝三暮四的,有我一个就够了。相貌不要太出众,长得太好的,容易被人惦记。要是会做饭就最好了。”康殛樽一阵心塞,“你怎么不说,直接入赘你家算了。”   “对啊,我真是这么想的。”海菣颇为认同地点点头。康殛樽直接败给了小姑娘的天真无邪。   海菣走后,康殛樽拿着那张字条翻来覆去地看,从利益的角度来看,他怎么也该顺势娶了三姑娘海菲。只可惜如今他并不那么情愿了,前世三姑娘海菲的那副势力虚伪的嘴脸依然历历在目。这一世他的小姑娘却是没有瞧上她,也怪他前世没有珍惜。 作者有话要说:  康殛樽:被女主各种嫌弃,也是没谁了 ☆、叁拾叁 相看      出了正月,去莲清府就提上了日程。海菣只说了要带着姝凝与流苏去,这几日正忙着收拾行礼。   临行前一日,海菣去无一小舍与沈寥告假,陈醉却不依不饶的,“你又偷懒,姑姑让我告诉你,你再好吃懒做的,仔细跳不起来。”海菣却捏着陈醉腰上的肉说道:“没关系,比你还差的远呢。”陈醉气得压在海菣的身上死活不起来。   两人照例去定西伯府蹭了晚饭后才各自回府。海菣一进内室,就看见白芷上前为她宽衣,眼睛微微有些红肿,貌似哭过。“这是怎么了?谁给你气受了不成?”海菣问道。   白芷哪里敢说实话,只答道:“刚才有个小虫进了眼睛,揉了好一会子。”海菣笑道:“姝凝呢?今晚不是她当值吗?”白芷答道:“姝凝她病了,所以我来替她。”   “病了?”海菣疑问道,昨日还好好的,她可不信。一旁的流云忍不住了,上前道:“姑娘,白天白芍与姝凝打起来了,姝凝被白芍抓伤了脸。”海菣这下子就恼了,白芷样样都好,就是性子太软,连下面的人都压不住。“把院子里的人都叫进来。”海菣吩咐道。   庄嬷嬷,韩妈妈领着丫头婆子们都进来了,连施夷光也来看热闹,白日里她在太医院并不知情,晚上回来才听说,看到姝凝脸上的抓痕,简直触目惊心的。   “说说吧,都谁参与了?参与的跪左边,没参与的站右边去。”海菣散着头发,倚在靠枕上说道。庄嬷嬷领着流苏,流云,姝凝,白芷,白芍,松音,元宝,橘白都跪下了,除去四个粗使婆子不算,屋里一共十三人,只有柳锦娘,雪致,韩妈妈,温婳四人没参与。   “庄嬷嬷先起来吧。”海菣说道,不用问也知道,最后是庄嬷嬷收拾的残局。“橘白,你来说。”海菣说。   “姑娘,我出去的时候,就看到白芍坐在姝凝的身上使劲朝脸招呼,姝凝的脸上全是血,白芷与流云拉都拉不住,我一时害怕,就去找庄嬷嬷过来了。庄嬷嬷一来,就吩咐几个婆子拖开了白芍,白芷求了情,庄嬷嬷训了众人一顿就散了。”橘白回道。   海菣指了指流苏,流苏说道:“我与白芍收拾完姑娘的床铺出来,不想听到松音与元宝嚼舌头,说这次姑娘出行只带了姝凝没有带白芍,说白芍在姑娘面前失了宠,白芍听到后,就上前骂松音与元宝。我拉着白芍要走,哪知道姝凝与流云从东厢走了出来,白芍看见姝凝就两眼放火,冲上去就骂姝凝。说她就知道在主子面前抓尖卖乖,还说她勾引三爷,总之说了一些不堪入目的话,姝凝急了,分辨了两句,就被白芍扇了耳光。后来就是橘白说的那样了。”   “还有谁想说?”海菣问道。姝凝跪在那里,戴着面纱,低着头也不敢朝海菣望去。她哭着说道:“公子,奴婢知道错了,还望公子不要赶奴婢走。”姝凝心中害怕极了,她才来浮云苑没多久,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任哪个主子也不会留这样的奴才的。可是她真的不想走,不想恢复自由身,她只想这样陪着海菣。   海菣起身进了内室,只说道:“庄嬷嬷跟我进来,剩下的事,雪致你看着处理吧,一会儿让姝凝进来告诉我结果就行。”   雪致跟了海菣这么久,怎么会不知道海菣的想法,海菣这么说,等于宽恕了姝凝。于是她说道:“明日让白芍的婶子带白芍出去吧。松音与元宝扣半年的月钱,其他在场不在场的所有人都扣一个月的月钱。”   “凭什么姝凝只扣一个月的月钱?我却要被赶出去?我不服。姑娘分明就是偏袒姝凝。”白芍嚷道。雪致却不是白芷,什么事情都好说话,她指了指两个婆子道:“看着干什么?还不快点带下去,讲理就去衙门,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雪致点着白芷的脑门说道:“你说你,怎么越活越回去了,还不如橘白。”白芷也只有叹气,她总是在不该心软的时候心软,虽然平日里她与白芍多有不和,可是这断人生路的事情,她还是做不出来。   海菣找庄嬷嬷,是因为庄嬷嬷明显对于白芍这件事的态度。庄嬷嬷心里十分清楚,跪下说道:“主子是觉得老奴纵容了白芍吧?老奴虽然不知道施医女的家世,可是姝凝的出身绝不是那么简单,主子糊弄得了别人却糊弄不了老奴。姝凝不能留,留则生祸。”庄嬷嬷那双眼睛十分厉害,连海菣也佩服至极。她心里自然明白庄嬷嬷都是为了她好。   “她没有做错什么,我是不会赶她走的。还望嬷嬷能理解。”海菣说道。庄嬷嬷看着小主子坚定的眼神,像极了梅曼娘,都是一样的倔强,认准了的事情,谁也改变不了。其他姑娘身边的丫头哪里会留十分标致的,抢了主子的风光不说,就是以后嫁了人也保不准被姑爷看上,到时候哭都晚了。浮云苑里却是百花斗艳的,哪一个也不丑,庄嬷嬷认定了自家主子心思单纯。   庄嬷嬷只得叹气道:“罢了。”   今晚本就是姝凝上夜,她进来的时候,海菣正歪在床上看话本子呢。姝凝走过去劝道:“公子,早些安歇吧,明早还要启程去莲清府呢。夜里看书仔细伤了眼睛。”海菣斜着眼看了姝凝一眼道:“就数白芷与你啰嗦,你的伤怎么样了?给我看看。”   海菣伸手要摘姝凝的面纱,不想姝凝一转身她扑了个空。“公子还是别看了,太丑,怕唐突了公子。” 姝凝悲凉地说道。她十分在意自己的容颜,更在意海菣看到她丑陋的样子,还好施夷光说养个月余就能好了。“我这副样子,还是别跟着公子出门了,公子不如让流云去吧。” 姝凝又道。   “我不嫌你丑,”海菣也不勉强她,“你若是没有心情去就别去了。我本来还想带你去见识一下莲清府的红莲胭脂呢,不过以后有的是机会。”海菣十分热衷于给她们带脂粉,不久前姝凝才得了一盒珍珠养颜粉。   第二日,果然是流苏流云跟着海菣去的。世子爷海葳在莲清府有些政务处理,住在杜府,顺便相看一下杜家姑娘。   杜府在莲清府十分有声望,杜家与柳家齐名,并称莲清府两大书本网。莲池学堂就是老爷子杜永丰开办的,他夫人海氏还是海葳的二姑奶奶。他长子在外为官,儿媳妇黄氏带着女儿杜宜莲留在这里。   海家马上刚到杜府门前,大奶奶黄氏就迎了出来,海菣只见一个富态的官家太太,长得也很喜庆。黄氏十分热情,她对于世子爷海葳简直满意的不能再满意了,长得俊秀,年纪轻轻就进了京西大营,还能世袭辅国公的爵位,这样的女婿真是打着灯笼也难找。   世子爷海葳对于这门亲事倒是无所谓,他娶媳妇就一个标准,能主持中馈识得大体即可。他来的时候也没有说开,只说是看望老姑奶奶,叙一叙亲戚之情。这种事情若是说开了,怕是他就不好见杜宜莲了,这样以表兄妹的身份见一见,也能对她考察一番。   海菣与海菩都没有想这么多,海菣不过是在家里待腻了,出门感受一下大好河山。黄氏眼尖,一眼就认出海菣衣领上别的那枚扣饰是一颗雀卵大小的黄色珍珠,因而拉着海菣的手问道:“这是柒丫头吧,都这么大了,你百天的时候,我还抱过你呢。”   海菣扯过五姑娘海菩介绍:“这是我五姐。”黄氏自然知道海家大房的五姑娘是个庶出的,不过世子爷海葳能带她来,就说明海菩与海菣的关系还是不错的。   黄氏带他们先去见太太海氏,海氏五十左右的年纪,戴着绛色的抹额,一副笑眯眯慈祥的模样。世子爷海葳带着海菣海菩给老姑奶奶行了礼,老姑奶奶拉着海菣与海菩的手夸个不停。黄氏推了自家闺女杜宜莲出去,杜宜莲上前给世子爷海葳福了一福。   杜宜莲生得很白,细眉细眼的,瓜子脸,身段略高些,海菣觉得这很古典。海菣偷偷打量自家大哥的神情,觉得海葳貌似觉得也还不错。杜宜莲虽有些害羞,但是跟海菣,海菩说话都很得体,不一会儿三人就热络起来。   世子爷海葳还要去衙门办差,只略站了站就走了。他们要在莲清府待七天,老姑奶奶定要留他们住在府中。海菣与海菩就跟着杜宜莲住在一起。杜府并不大,但是比起京中的建筑,杜府的庭院更有莲清的特色,处处透着雅致,石墙上多有雕花。都说莲清府皆偏爱莲花,一点也不假,府徽是朵莲花也罢了,就是私人府邸的瓦当上也雕着莲花纹饰。    ☆、叁拾肆 莫邪   杜宜莲自然要尽地主之谊,陪着海菣,海菩逛遍了莲清府。游湖,赏景,逛庙会,世子爷海葳有时间也会陪着,杜宜莲只要是海葳在的时候,总是有点羞答答的。海菣看着自家大哥那张千年冰山脸,就对杜宜莲深表同情,她常年被海葳教训惯了的,完全想象不出海葳说甜言蜜语的样子。   还好海葳并不靠嘴皮子娶媳妇,不然这辈子还不得打光棍。海菣瞄了又瞄,连世子爷海葳也看出来了。   临走的前一天,海菣突然想起她在东华山貌似有座温泉庄子,还是外祖母安泰长公主所赐,就是她从来也没去过。她第一次来莲清府,觉得此地很好,冬季气候也比京中暖和,以后倒是可以常来,因而她想修葺一下那座温泉庄子。   海菩与杜宜莲去买莲清府特产去了,世子爷海葳也不在,海菣独自带着流苏流云前去东华山。那座温泉庄子倒是一直有人打理,庄园里干干净净的,就是少些生气。海菣一个人拿着纸张,写写记记的,哪里置办桌椅,哪里种植花草,哪里修整道路,海菣一一标出。   流苏流云也没见过温泉,整个院子里这么一逛也要大半天时间,流苏催促海菣回杜府,“姑娘,我们再不走,天就要黑了。这次出来又没带家丁,还是快些回去吧。”   从东华山回莲清府城区也要一个时辰,海菣收拾完草稿也就上了马车。哪知在东华山下,流云惊呼:“姑娘,路旁好像有个死人。”海菣倒也大胆,忙令停车。   路边倒着一个青衣的剑客,腰间有伤,血肉模糊的,脸色苍白,昏迷不醒。虽然她穿着一身武夫的衣裳,但是海菣一眼就看出这是一位女子。车夫走过去,探了探那人的鼻息说道:“还有一口气。”海菣翻了翻腰间的荷包,里面有施夷光配制的止血药与护心丹。海菣麻利地在那人腰间撒了止血药,又喂她吃了护心丹。   “把她抬上马车。”海菣对车夫说道。流苏却阻拦,“姑娘,这人一看就像是江湖人士,我们这样做,会不会招惹是非?”流云却说:“可是他很英俊啊,把他扔在这荒山野岭怕是不好吧?”   流苏气得照着流云的头就是一下,“长得好的,也不见得就是好人,流云,你有没有脑子?”车夫看着海菣,不知道该听谁的好。海菣却笑道:“无妨,总不能见死不救吧,再说能惹得起辅国公府的人也不多。”   半路上海菣她们居然遇到了官兵盘查,流云冲着那群官兵就喊道:“这可是嘉和县主的马车,你们也敢阻拦,我看你们真是好大的胆子。还不快点让开。”   仇万可是又黑又壮,在西北野惯了的,根本就没把什么公主县主放在眼里,他拿起鞭子指着流云喝道:“小娘皮,爷爷就是要搜查,你能奈我何?你要胆敢阻拦,爷爷我自然有办法收拾你。”   马车里,那名女子却是醒了,眼神清明,很是虚弱地跟海菣说道:“谢姑娘救命之恩,不过姑娘还是不要跟他们争辩,把我交出去吧,别连累了姑娘。”海菣只问她:“他们为什么要抓你?”那名女子苦笑道:“我是个杀手,任务失败,左右一死,死在自己人手里,或是死在官兵手里,没什么两样。”   流云突然在马车外大声呼救,海菣对流苏说道:“看好她。”海菣出了马车,只看到一名黑胖大汉扛起流云,流云吓得花容失色,哭天喊地的。海菣看那群官兵并不是莲清府的府兵,那服饰像是西北军,人群之中,康殛樽穿着一身白色铠甲,跨坐在黑色的大马驹之上,格外耀眼。只是这西北军为何在莲清府的地盘上进行搜查,海菣只觉得蹊跷。   海菣朝仇万说道:“把我丫鬟放下来。”仇万吊儿郎当地说道:“你让我放下来,我就放下来啊?笑话,要不这样,你把这小丫鬟送给爷爷我做夫人,爷爷就让你过去,如何?”   海菣哪里见过这样粗鄙的人,心中火气沸腾,抽出腰间的折扇,照着仇万那满是横肉的脸就扇了过去,都把仇万打懵了。后面那群官兵哄然大笑,七嘴八舌地嘲讽仇万连个娘们也不如。仇万恼怒,抄起手中的马鞭就朝海菣抽了过来。   海菣只道是休矣,躲闪不过,这一鞭子过来,怎么也要皮开肉绽。只是那鞭子却没有如期挨在海菣的身上,康殛樽迅速揽过海菣,一手抓住了飞来的鞭子。“滚。”康殛樽面无表情地说道。   海菣落在康殛樽冰冷的怀抱中,因为他在,让海菣莫名地觉得委屈,看着仇万那副凶神恶煞的表情,她的眼泪就忍不住了。海菣委屈地唤道:“四叔。”康殛樽被那一声唤得心都软了,不禁自嘲,他跟海菣较个什么真。   康殛樽轻声哄海菣道:“别哭了,我们柒宝想怎样就怎么样好不好?”康殛樽这么一说,海菣觉得自己再哭下去,反而显得矫情了,更何况本来就有几分做戏的成分。   仇万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康玄琥,他也很委屈好不好,将军在这里大张旗鼓地搜查一个杀手,本来他也就是积极一点,哪想到这马屁拍到了马腿上。康玄琥推他,他跪在海菣的面前,磕头道:“末将有罪,末将冲撞了县主娘娘,末将罪该万死。”   流云站在一旁狠狠地瞪着他,仇万心中郁闷,怎么京中的小娘皮也这么凶巴巴的,看着怪温柔的。仇万这会子倒是看流云很顺眼,黑黑的跟他很像。流云不知道仇万的想法,要不然就不是瞪他了,就算流云有些黑,可是五官生得不错,跟那个瘟神一般的仇万哪里相像了。   海菣别过头去,“算了,谁要跟个狗熊计较。”仇万听到海菣这么说,脸上就挂不住了,后面马上的军官都笑做一团了。他看海菣一个粉团般的奶娃娃,居然一出手就扇了自己的脸面,嘴上还这么尖酸刻薄的,真是有其主并有其仆,也难怪流云这么厉害了。   康殛樽懒得理会仇万,摆摆手让他闪一边去。“你去哪里?怎么身边又没有人?要是没有遇到我,你怎么办?”康殛樽板着脸训海菣,这个小娇娇心真宽,总是这么乱晃,完全不知道世间险恶。   海菣想起那一晚,就有些心虚,装傻道:“四叔,你怎么来莲清府了?可是有事?”康殛樽与她大哥训人的表情简直一模一样,真是让她不待见他们。   康殛樽笑道:“自然是来办差的。”海菣起身说道:“既然四叔这么忙,那我就先走了,不打扰四叔办差,回去晚了,我大哥该着急了。”海菣显然不想与康殛樽再纠缠下去,只怕她的马车里就是他们要找的人。   康殛樽闪到路的一旁,对属下的士兵说:“放行。”海菣麻利地钻进马车,挥手跟康殛樽告别。   待马车走远,仇万不满地跟康玄琥抱怨道:“虎兄弟,马车里的血腥味我大老远就闻到了,你说将军到底什么意思?居然让人从眼皮子底下躲过了。难道将军怜香惜玉了?听说鬼宿长得还不错。”   康玄琥笑道:“我看嘉和县主力气太小了,怎么没把你的嘴巴扇歪,将军的心思你就能知道了?”   康殛樽只对身边的鬼杰说道:“跟莲司说一声,鱼已入网,让她的人都撤了吧,还有鬼宿的事情,让她别再插手了。”康殛樽望着那个快看不到的马车,意味深长地嘴角翘了翘。不过突然想到一件事,康殛樽怎么也笑不出来了,貌似除了对他,海菣对别人都是心软的。   鬼宿在马车里对于刚才的事情听得一清二楚,她知道炼狱与朝廷有着某种关联,她自幼在炼狱中长大,在千人之中脱颖而出,与鬼畜一起成为莲司的左右护法,在她的生命中只有杀人与被杀。而她生于组织,死于组织,如有叛离全员追杀,至死方休。   婉娘的死,让她第一次产生了逃离炼狱的想法,她不想日复一日地杀人,她不想再过着鬼魅一般的生活,她不想沦为行尸走肉。莲司的冷酷无情,让她真的心寒,连自己人也不放过,或许她只是莲司手中的利刃,没有情感,无谓黑白。   她真的逃了,逃了整整一个月,每日都胆颤心惊的,也已经记不得血战了多久,躲躲藏藏,还是不能活在日光之中。就在她都已经放弃了的时候,却有人出现在她的面前,对她说:“想活吗?想自由吗?想过着普通的生活吗?”   鬼宿血肉模糊的双眼已经看不清来者的模样了,她只是微微点点头。那个人许诺会给她新的身份,新的生活。   鬼宿第一次感受到被人保护的感觉,她对海菣说道:“从此以后,我的命就是你的了。唯你之命是从,至死方休。”   “我叫莫邪。” 作者有话要说:  莲司:万年打酱油 ☆、叁拾伍 远在天边   莫邪一觉醒来,却发现自己床前围着一群女子。小元宝托着腮,好奇地问道:“你是男的还是女的?”橘白,松音,温婳都好奇地望着她。   虽然流苏,流云一早就说过,莫邪是个女子,可是她们都不信啊,她这么高,又明显看不到胸,一双剑眉修长,鼻梁高挺,怎么也不像个女子。   莫邪可不善于与人打交道,只觉得她们十分碍眼,狭长的眼中微微泛着冷意,起身说道:“让开。”橘白连忙闪在一边,松音可不乐意,拦住她道:“我说你这么凶巴巴的做什么?我们好声好气地跟你说话,你怎么不理人?”松音对于莫邪这清冷的气质,早就迷得七荤八素的了。   莫邪拿起手中的短刀,拨开松音的手臂,冷冷地说道:“再废话,就问问我手中的家伙吧。”说完就走了,松音被吓得眼睛都红了。   莫邪跟随海菣半个月了,除了海菣,就只是来施夷光这里换换药,别的人一概不予理会,也不在意别人怎么说她。海菣对于她这副高冷的姿态,也是头疼,貌似就没有人见过莫邪笑过。   前几日,二姑娘海芫刚刚出嫁了,辅国公府越发冷清了,只等着明年世子爷海葳娶亲才能热闹一下。自从莲清府回来,海菣就有些懒绵绵的,她还振振有词道:“春困。”   陈醉进来的时候,海菣穿着袍子,散着头发,正趴在榻上研究敷脸的方子呢,一旁的姝凝端着一大盘的瓶瓶罐罐。“好啊,我说你最近躲在家里做什么呢?原来是香玉在怀,陶醉于此。”陈醉说道。   海菣翻了个身,揽着陈醉的小蛮腰,在她脸颊上香了一口,笑道:“吃醋了?我们阿酒不是自诩倾国倾城,还怕我移情别恋不成?”陈醉一把从海菣的怀里挣开,挑眉骂道:“滚,姑奶奶可不稀罕你。不过刚才在廊上遇到的那个男子不错,不知体格怎么样?你唤他进来,让他伺候我。”   “男子?”海菣疑惑,“你没睡醒?我院子里怎么可能有男子?”姝凝在一旁提点道:“是不是莫邪?”   海菣真的就把莫邪唤了进来,她存心要看陈醉的笑话。陈醉看着冷若寒霜的莫邪,她这好色的毛病又犯了,看着美人就忍不住想要摸两把。   海菣直接对莫邪说:“你让她摸一下。”莫邪对于主子的言语,真的要泪奔了。虽然陈醉长得貌若天仙,可是她从来不让人近身。   陈醉摸到莫邪胳膊上紧实的肌肉,一脸兴奋地跟海菣说道:“柒宝,真的很有感觉啊,比姜舷的都结实。你要不要试试?”海菣无奈地摊开手,“呵呵,你随意即可。”   姝凝在一旁憋着笑,她看着海菣饶有兴致地望着陈醉,就知道公子的心思了。陈醉触到莫邪的胸,直接爆了粗口。   陈醉双手抱头,狂躁道:“柒宝,你给我解释解释,为什么她是个母的?”海菣已经笑倒在榻上,“我什么说过,她是公的?”   陈醉一脸不可思议地望着莫邪,“你真是个女的?”莫邪面无表情地跟海菣说道:“属下是不是可以告退了?”海菣摆摆手让她出去了。   “舒服吗?”海菣讥讽陈醉道。陈醉双手叉腰愤然道:“你是故意的。”   海菣不可置否,问陈醉:“你这会子来做什么?可有什么事?”   陈醉坐在海菣一旁,随手拿起小几上的茶盏吃了一口,才道:“金城公主要嫁人了。”   金城公主如今都二十岁了,纠缠傅延年无果,这会子终于要嫁人了。海菣好奇地问道:“哪个倒霉蛋?”陈醉笑道:“长兴伯世子章文川,你听说过吗?”   “不认识。”海菣答道。她对于金城公主可没什么好感。“我还有个消息,”陈醉卖关子道,“柒宝,你求我,我考虑一下要不要告诉你。”   海菣翻了翻白眼,伸手指着门口道:“不送。”陈醉撇撇嘴,“你也就对我这么横,我若是说了,你可别哭。”“别说了,我不想听了。”海菣毫不在意地说道。   陈醉微微有些闷,只道:“算了,你早晚都会知道的。”   打发了陈醉,下午海菣与傅延年约好了去学画。   墨官一见了海菣就如同见了救星一般,拽着海菣的袍子说道:“柒公子你可来了,我们小爷都闹腾了两天了。你快去看看吧。”海菣问道:“为什么呀?”墨官引着海菣前去傅延年的院子,一面说道:“前日,国公爷给我们小爷定了一门亲事,我们小爷不愿意,当场就砸了杯盏,老爷子一生气,就把我们小爷给关了起来。后来还是我们奶奶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我们小爷这才不闹腾了,可是他把自己关在屋里就是不出来。”   海菣心里其实已经猜到了,金城公主出嫁,她怎么会甘心,以她的脾气,她得不到的,必然也不许别人得到。海菣独自进了傅延年的屋里,只看到傅延年目光呆滞,神色憔悴,毫无生气地靠在引枕上,只是发呆。   傅延年一见到海菣,拉着她的袖子,眼泪哗哗地流,完全不似从前那副潇洒俊逸的样子,委屈地像个举足无措的孩子。海菣心中暗叹,可不是嘛,一个十七岁的孩子,总会因为这件事觉得委屈的。   傅延年哽咽道:“柒宝,祖父逼我娶我表妹。我娘居然也逼我。”海菣自然明白,傅延年的无奈,可是世家子弟哪一个不是这样过来的,傅延年是这样,她大哥更是如此。长子总是被长辈们寄予厚望的,家族联姻成了他们的必然之路。   世子爷海葳与杜宜莲定了亲,那么杜家的势力与关系就都跟着杜宜莲来到了辅国公府。世子爷海葳生在这样的家族,他从小就明白自己的责任,对于家族的事情,他也从不推诿。   傅延年自然也是知道的,但是他不甘心,不甘心他终于等到他心悦的女子长大了,可是他想说的话还未说出口,而他却是要娶别人。此时他拽着海菣的袖子,更是说不出口。   他想说,“吾思慕汝久矣。”可是他如今身份已明,他怎么说得出口。他满怀的心思,先是被祖父浇了一头的冷水,又被母亲彻底击垮了。   母亲告诉他,那是圣上的意思。傅延年如何跟天对抗呢?他越想越憋屈,伏在海菣的身上嚎嚎大哭。   海菣唯有叹息,轻轻拍着傅延年的后背。   金城公主下嫁那日,安泰长公主带着海菣入宫观礼。海菣不经意流露出的同情表情,深深刺伤了金城公主的眼睛。她趁着没有别人的时候,唤了海菣进去。   金城公主一见到海菣就分外眼红,讥笑道:“海菣,你不要这么得意。我虽然得不到傅郎的心,可是总有一天,我能得到他的人。而你这辈子也得不到傅郎的人,如果我说是我要求父皇这么做的,你会不会很愤怒?会不会很痛苦?哈哈哈。”   海菣却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冷笑道:“哦,原来真是你做的,能喜欢一个人喜欢到不惜一切代价摧毁他,我也是佩服至极。你十分在意的东西,就以为别人都跟你一样在意吗?可笑,你伤害了子砚,是来报复我吗?可是我并不觉得痛苦。子砚却很痛苦,看着他痛苦,难道这就是你想要的?如果是,那么恭喜你,你做到了。”   海菣说完就离开了,她一刻钟也不想与金城公主待在一起,面对那个为爱成魔的女子,只会让海菣觉得窒息。身为皇帝的女儿,母妃是宠妃,哥哥是得宠的皇子,她却生生把自己折磨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对于傅延年,海菣还是感到有点失落的。就像是自己栽的好果子,马上就该成熟了,却被别人给摘了。不过很快海菣还是释然了,命中注定不是自己的,有什么好执着的。   “你都听见了?”金城公主悲哀地对着屏风后面的傅延年说道。如果不是宣成帝,傅延年根本不想见到金城公主。   傅延年一言不发,宣成帝让他来见金城一面,人也见到了,他也可以交差了。金城公主拦住要离开的傅延年,哭道:“你真的那么讨厌我吗?她明明对你无意,刚才那些话,难道你没有听到吗?”   “我不在乎,即使她对我无意,我心中也唯有她一人。而你让我觉得恶心。”傅延年推开金城公主,决然离去。   金城公主面目狰狞,大声喊道:“傅延年,你会后悔的。总有一天,我要让海菣生不如死。”金城公主把梳妆台上的东西全部砸了个稀烂,可是依旧无法压制自己内心的愤怒,她如此爱傅延年,为什么傅延年总是对她不屑一顾呢。   傅延年站在人群之中,静静地远远地望着海菣。他看着海菣那张白皙的微微有些苍白的脸庞,那双波澜不惊的双眸,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又是那么的陌生。   他想象不出那张水润红艳的嘴唇是怎么说出那番无情的话语的,说不难过,都不是真的。他的双脚如同被钉住了,明明已经看到海菣望向了他,冲他微微一笑,可是他真的没有勇气走向她了。   他与海菣的距离,隔着这么多的人,真的就遥远的不再真实。他再也不会想,这是他的女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  13号我休假要去北海,存稿就只到13号 最近卡文,没有余粮 22号我才回来,断更是免不了的 裸更,我也办不到 怎么办 ☆、叁拾陆 人面桃花   桃花宴是京中一年一度的大事,京中权贵中到了年纪的未婚儿女都会收到请帖,每年都是由皇家人在京郊皇家园林春满园主持宴会,今年刚好是永乐公主。   女子需要满十二岁才有可能参加桃花宴,男子则要十五岁。不过女子年纪超过十六岁还来参加桃花宴的话,总会让人指指点点的,而男子就没有这样的限制了,哪怕丧了偶的,如果有兴致,照样可以来寻觅一番。   本来是没有海菣什么事的,只是永乐公主请了花影姑姑排练开场舞桃之夭夭,这种机会,花影姑姑怎么可能放过海菣呢。   好在桃之夭夭这种大型舞,需要多人完成,领舞的必然是今年最引人注目的尤娇娘,海菣与陈醉只需在里面混着就行了。   海家的姑娘们,三姑娘海菲已经十七岁了,今年的宫中选秀,海菲不愿嫁给齐王秋无涯,不知怎么被永乐公主看中,求了宣成帝,指给了永乐公主的独子沈鲫。四姑娘海荷却被指给了安南郡王世子秋河垕,安南郡王是宣成帝的第二子,早早被打发到了洛南,这一支虽不得宠,到底也是皇家子弟。宁姨娘哭哭啼啼的,可是四姑娘海荷却觉得不错。   五姑娘海菩倒是第一次参加,去年因病错过了。她兴致勃勃的,怕不是想着遇见什么姻缘,而是席间佳肴果点必然不错。海菣都要去了,自然六姑娘海莲也是要去的,余姨娘很早就开始为六姑娘准备衣裙了,她自然知道这件事指望不上二老爷海纮与二太太,只盼着女儿争气了。   那日,二爷海蕤并不得闲,他还是要在洛山书院读书的,桃花宴不过是个幌子,老太太傅氏与国公爷海缜都不着急海蕤的婚事。   因而三爷海苁带着五姑娘海菩,六姑娘海莲与海菣前去赴宴。三爷海苁就是个不学无术的,成日家遛狗逗猫的,没有一件正经事,白白长得个好皮囊,还不如他老子海纮呢,至少二老爷海纮的肚子里还有些文墨,是正儿八经的举人出身,至于海苁至今都没有中秀才,二老爷海纮为着庶长子的事情,天天求着自家大哥海缜,想让海苁走祖荫,谋个什么差事先做着。不过国公爷海缜暂时没有答应,只说海苁太小,再等个几年。   三爷海苁还念着海菣房里的姝凝呢,没脸没皮地就凑上来道:“七妹妹,我新得了一架走马灯,妹妹若是喜欢,改日我给妹妹送过去。”   海菣还没说话,五姑娘海菩笑道:“柒宝怕是不喜欢这些劳什子,不过我喜欢,三哥可不要偏心啊。”六姑娘海莲十分看不上自家哥哥那副谄媚样子,也说道:“我也喜欢,哥哥怎么从来没给过我?”三爷海苁正朝着自家妹子呲牙,海菣从车窗外看到安武侯府的马车。   康玄珙看到海菣十分高兴,朝她使劲挥手。海菣对五姑娘海菩说道:“我去找玥姐儿说说话。”说着就命停了马车,海菣上了安武侯府的马车。   原本海菣以为马车上只有康玄珙与玥姐儿,哪里想到康殛樽赫然坐在马车里,一旁坐着的还有康玄琥。   康殛樽穿了一身葫芦青色的斜领暗花锦袍,未束金冠,只斜斜地插着一支玉钗。海菣甜糯糯地唤了一声四叔,康殛樽嘴角微微带着笑意,轻轻点了一下头。海菣觉得康殛樽越发妖孽了,也不知道以后哪个道行深厚的女子能收服他,连海菲都铩羽而归。这让海菣有些惋惜,本来她以为她若是不从中搅局,这朵妖冶的花必落她们家呢。   康玄珙拉海菣坐在他的左侧,海菣抬眼望向一侧的康殛樽,坐了下来。本来马车里空间就不算大,坐四个人刚刚好,多了海菣一个,就略微有些拥挤。更别说海菣的一侧还是康殛樽了,海菣哪里敢挤他老人家,平时海菣还为自己的身材沾沾自喜,这会子恨不得瘦成一道闪电。海菣今日穿的是一件宽袖的褙子,正好搭在康殛樽的袍子上,让她不禁偷看了康殛樽好几眼,确认康殛樽没有注意她的袖子这才放心。   康玄珙问海菣:“柒宝,你怎么来了?”玥姐儿同样看着海菣。海菣笑着说:“我跟阿酒来跳开场舞啊。”   “你来了就太好了,”康玄珙兴奋地说,“这样我的那支桃花就不用赠给梁京妮了,我一点也不喜欢那个爱哭鬼,我娘还非要我把花枝给她。”海菣尴尬地摸摸鼻子,玥姐儿笑着跟海菣说:“你不用搭理我哥哥,我娘认准的事情,还能反了他了。”   康玄珙不服气地哼了一声,海菣从荷包里掏出一沓方子塞给康玄珙道:“收着吧,新配的方子。”康玄珙拿着方子,抓着海菣的手说道:“还是柒宝最懂我。”   康殛樽微微侧目看了一眼康玄珙的手,觉得有些刺眼。春满园位于桃源山的半山腰,当马车开始进入桃源山的时候,因山路崎岖不平,马车剧烈晃动。海菣一不留神,就滚到了康殛樽的怀里。   海菣的脸都胀红了,她也不是很拘小节的人,平日里在自家哥哥,姜舷,傅延年那里都是胡闹惯了的,就连姜舷的那一身肉疙瘩,她与陈醉也是都看腻了的。可是面对康殛樽,她就怎么也放不开了,也许原主的前世爱得太缠绵,连这副身子也这般不争气。   康殛樽左手揽过海菣,让海菣的后背靠在他的腰侧,海菣挣扎着远离康殛樽,却被他一手带回,康殛樽在她的耳边,轻轻说道:“乖,听话。”康殛樽的嘴唇离她的耳边很近,仿佛说话的时候,嘴唇碰触到了她的耳垂,有点痒痒的,更让她的心骤然紧绷。   这一刻,海菣有一种入戏的感觉,让她莫名的有点兴奋,就像是遇到了久违的旗鼓相当的对手。海菣很想知道,在这出戏里,谁会是赢家,谁能笑到最后。不过这仅仅是海菣的幻觉,自以为是的旗鼓相当。   此刻最难受的应该是康殛樽,海菣贴在他的身上,她的腰肢柔软而纤细,身上散发出少女独有的清幽香气沁入了他的肌肤,让他为之沉醉。当年在玉神山上遇到海菣的时候,他就视海菣为囊中之物,即使重生,他也没想过换夫人,本来就是他的,他为什么要费神?   情爱一事,康殛樽从来都是不屑一顾的,堂堂七尺男儿,志在四方,哪能胸无大志地沉浸在温柔乡?可是海菣却不是他记忆中的那个样子了,或许他记忆中的也不是真正的海菣,前世他从未关注过海菣,甚至连她的样子也不甚分明,只记得那一双哀怨痴迷的双眼。   那时海菣的痴迷让康殛樽厌烦,根本不愿看到她。而现在海菣的眼中透出的却是疏离与冷漠,那双清冷的眸子,让康殛樽觉得陌生,像是从未相识。即使是她在笑着的时候,康殛樽也能分辨地出海菣在敷衍他。   一旁的康玄琥看到四叔嘴角诡异的笑容,不寒而栗,太可怕了。他比康殛樽只小两岁,只因他是安武侯世子的庶长子,嫡母容不下他,所以他从小跟着四叔在西北。康玄琥对于四叔那一抹微笑,体会地不能再深刻了。   西北红衣骑的主帅楚凤夕看中了康殛樽,却被康殛樽无情地拒绝了。当她听到康殛樽有个外室的时候,她派人围了康殛樽的外室,把那个女子打得遍体鳞伤。结果,楚凤夕就被人扒光了衣裳,吊在红衣骑的大旗之下了。   还有他那位嫡母梁氏,生怕康殛樽抢了自己儿子的爵位,总是挑拨他父亲与四叔不和。有一次他爹的一个宠妾被查出来有了身孕,肯定不是他爹的种,他爹都是一条腿进棺材的人了。那个宠妾指认康殛樽后就咬舌自尽了。当时就连康玄琥自己都认为四叔这次百口莫辩,这个哑巴亏是吃定了。结果,那个宠妾的尸体居然出现在了魏国公次子梁多兴的床上,第二日,魏国公就带着梁多兴负荆请罪来了。   康玄琥对于自家四叔这一笑,头皮都发毛,他看着粉团般的海菣,挺乖巧的一个小姑娘,也不知道怎么能招惹到他四叔。   永乐公主看到康殛樽的时候,可是春光灿烂的,眼角眉梢洋溢着盎然的春意。她今年不过三十三岁,对于这种容颜俊俏,身体虬结有力的男子,她一直都是欣赏的,不过康殛樽不屑为她的入幕之宾罢了。   当海菣轻松跳完开场舞下台的时候,陈醉一把拉过海菣,一手指着远处说道:“柒宝,你看你四叔,他一身青衣,别人也一身青衣。为什么别人都沦为点缀,而他却让周围的桃花都黯然失色了。”   海菣调戏陈醉道:“嗯,我们阿酒也让这美景黯淡无光了。”陈醉一脸不满道:“哼,你不要哄我,既然我长得这么美,怎么没见有公子赠我一支桃花啊?你看人家,这一会儿功夫,不知多少姑娘厚着脸皮前去讨要你四叔腰间的那支桃花了。”   海菣认真地看了一下周围的景致,笑着跟陈醉说:“我确定是那些人眼瞎,这么个美人都看不见。”海菣与陈醉不过是闹着玩而已,她们都还太小,身量未足,人家公子都是奔着找媳妇来的,可不是找个女儿。还有就是这些人来之前都是做足了功课的,海菣与陈醉的身份,一般人也不敢唐突,没的亲没结成,再结上仇了可晦气。 作者有话要说:  傅小绵羊:果然女主都是属于大尾巴狼的 康大灰狼:你嫉妒我 海小白兔:生无可恋 ☆、叁拾柒 花枝传情   漫山遍野的桃花盛开,犹如朝霞朵朵,空气中都弥漫着淡淡的香味。陈醉观赏美人去了,海菣看到五姐姐海菩正与一名穿着宝蓝色襦袍的男子说话,因而走了过去。   就听见那名公子拿着一支桃花质问海菩:“你为什么不要?”五姑娘海菩憨厚地答道:“这个又不能吃,我要来做什么?”那名公子又道:“我只是想邀姑娘一起去赏花,没有恶意的。”   五姑娘海菩闷声答道:“你这人好奇怪,我为什么要跟你去赏花呀?”海菣被这两人的对话逗乐了,五姑娘海菩看到海菣,上前拉着她道:“柒宝,你可来了,我跟你说,这里的桃花酥可好吃了,我带你去尝尝。”   陈羡虽然不认识海菩,却认识海菣的,他曾经在尚文侯府见过两次海菣,虽然没搭过话。他恭敬地喊道:“嘉和县主,我是陈羡啊,咱们在尚文侯府见过的,你还记得我吗?”   海菣真心记不得了,不过他姓陈,必然是尚文侯的族中子弟了。“陈公子。”海菣客气道。   陈羡忙说道:“什么公子不公子的,你唤我陈二就行。”海菩拉着海菣说道:“理他做什么,我们去吃桃花酥去吧。”陈羡似乎对海菩很感兴趣,“我也去。嘉和县主不介意吧?”   海菣呵呵一笑,海菩却嘟了嘟嘴,虽然来之前她姨娘千叮咛万嘱咐要她擦亮眼睛,好好挑一个儿郎。可是她怎么也提不起兴趣来,对于她来说,还是糕点更能打动她的心,那些个公子能吃吗?   刚才她与六妹海莲在一起,海莲只顾得与那些个名门大族的千金搭话,可是人家对她们爱搭不理的。虽然海菩是庶出的,可是以前在辅国公府里心里也没有觉得特别有落差。这回一出来,就看出来了,那些嫡出的小姐们是不屑与她们为伍的,海菩也不愿意去贴人家的冷屁股,可是六妹海莲居然上赶着讨好人家,这让海菩的脸上十分难堪。   那些公子哥儿也是如此,问过海莲与海菩的姓名,然后就没有然后了。海莲比着海菩还差了一层,海莲的爹爹不过是个六品官,如今没分家还好,要是以后分了家,二房还真的不够看。海菩可真的不愿意让一群不怀好意的公子恭维她,她就只喜欢安安静静地吃糕点,因而她把陈羡也划分到不怀好意的那一类里去了。   陈醉来找海菣的时候,正好看见自家那个大侄子跟在海菣与海菩的后面,一副小尾巴的模样。陈醉上前拍了陈羡一下,问道:“小二,你做什么呢?”陈羡看到陈醉惊喜地喊道:“姑姑。”   海菩听到陈羡唤陈醉姑姑,不禁吃惊。陈醉笑着跟海菣她们解释道:“这是我从兄家的小儿子。”陈羡的心思,一准被陈醉了然,她拉着海菩说道:“菩丫,我这个大侄子可是老实人,别被人给欺负了,你陪着他去那边逛逛吧,我跟柒宝还有点事。”   说完,陈醉就把陈羡推给海菩,自己拉着海菣离开了,剩下陈羡与海菩面面相觑。   “你那大侄子靠谱不?”海菣担忧地望着陈醉。陈醉拍着胸脯道:“你放心,我还能害菩丫不成。我这位从兄家里可是做生意的,京中的春湘园就是他们家的,做的就是酒席,他只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如今在外做官,陈羡年纪轻轻就已经做了正六品的太医了。”   陈醉突然转了话题,扯着海菣的袖子冲着她撒娇道:“柒宝。”海菣不用想也知道没有好事,陈醉这副妖娆的模样,海菣觉得如果她真是个男人,肯定就被吃定了。“说。”海菣无奈道。   陈醉眯着眼睛说道:“刚才我看到一个美人,那身段与你四叔有的一比,不过人家没看中我,居然还羞辱我,说我没胸没屁股,我不管,我要去报仇。”海菣叹气道:“你想怎么样?”   陈醉笑着说:“我听到他晚上要去春湘园,你陪我一起去吧,我自有办法收拾他,让他尝尝姑奶奶的厉害。”   “不要。”海菣一脸嫌弃地推开陈醉,最近她的是非已经够多的了,要是再去大闹春湘园,她爹跟哥哥们还不揭了她的皮。陈醉哪里肯放过她,连哄骗带威胁利诱地都说得口干舌燥了,海菣依然不为之所动。   陈醉气恼道:“我们赌一把,好不好?你赢了就跟我去,还要满足我的一个愿望。”海菣被陈醉缠得没有办法,以陈醉的脾气,但凡她想做的事就没有让步的时候,只好说道:“你若是输了,就不要想这件事了。”陈醉与海菣击掌约定,“从现在开始,第一个走向我们与我们说话的人,我们就猜他衣服的颜色。若是都没猜中,就继续猜下一个人,直到分出输赢,怎么样?”   “蓝色。”海菣说道,经她的分析,桃花宴上的女子皆以红色为主色,而男子大多都是蓝色,这样她胜算的概率就会大一些。陈醉却笑道:“绛紫色。”   海菣心生疑虑,陈醉这是给她下套了吧,果不其然,不一会儿就看到一个穿着绛紫色袍子的胖子朝她们走来,那个胖子与陈醉打招呼,笑得满脸都是褶子,“表妹,听说你找我?”   陈醉三言两语就把那个胖子打发走了,转身就看到海菣一脸鄙夷的表情,陈醉捏着她的脸笑道:“愿赌服输,柒宝,你想不认账?”海菣就知道,陈醉这心眼多的,都快成马蜂窝了,不服都不行。   “说吧,又要满足你什么心愿?”海菣无奈道,陈醉的心愿那叫一个多,敢情海菣天生就是来满足陈醉的心愿的。   陈醉指了指凉亭的那个方向,“你四叔的桃枝还没送出去呢?你帮我要过来好不好?”海菣冷笑一声,“我不去,你怎么不自己去?再说你喜欢我四叔?我家四叔会误会的。”陈醉摇摇头道:“我可不敢招惹你四叔那样的,不过呢,拿到你四叔的那支桃花,更能满足我的虚荣心。”陈醉那眼睛瞟了一下海菣的前胸笑道:“你这麻秆一样的小身板,你四叔不会想入非非的。”   海菣承认自己似乎是比别人长得慢一些,可是听陈醉这般奚落,真是想跟她老死不相往来。她是一点都没有,可是陈醉也好不到哪里去,也就是个小笼包。   陈醉叉着腰道:“愿赌服输啊。”   海菣叹气,她天生的劳碌命嘛,陈醉只需要负责貌美如花就好,至于什么衬托,什么善后,什么苦力,就全是她的了。她为什么要跟陈醉打赌呢?如果一开始就答应她,也就不会去问康殛樽要什么花枝了,显然陈醉就是算计好了的,她又这样义无反顾地跳进陈醉挖的坑里去了。   海菣磨磨唧唧地挪到凉亭外,却发现康殛樽正与一个公子坐在亭子里品茶,没有别人的话,海菣还能硬着头皮生要,可是当着外人的面,她怎么张得开嘴讨要花枝呢?   海菣刚想离开,却对上了康殛樽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这下海菣走也不是,只能走上前来,笑嘻嘻地唤了一声四叔。康殛樽为海菣倒了一盏茶,示意她坐下。对面的那个公子饶有兴致地看着海菣,康殛樽问道:“柒宝有事找我?”   海菣吱吱唔唔,哼哼唧唧,心里想着对面的那个人怎么这么讨厌,一直看着她。海菣坐立不安,瞥了一眼亭外的桃花,干笑道:“这边的景致还真是不错呢。”   对面的那个人哈哈大笑,直接问道:“你不会也是来跟君俨讨要花枝的吧?你们这群小姑娘就不能换个新鲜一点的搭腔吗?”   海菣抬起头,看到康殛樽微微上扬的眼睛里含着笑意,抽出别在腰间的花枝问海菣道:“柒宝,你是来要花枝的吗?”   海菣觉得康殛樽可能误会了,不过当着外人的面她也不能落他的面子,万一是她自己自作多情呢,海菣觉得她还是早点逃离这里吧,气氛太尴尬了。海菣点点头,康殛樽便把那一支桃花塞在海菣的手里。海菣红着脸,拿了花枝,看都不敢看他,就溜走了。   康殛樽一时看走了神,他只觉得海菣绯红的小脸,十分憨掬可爱,一双眸子透着些许迷茫与恐慌,让他很想拥她入怀。   桓翀伸手在康殛樽的面前晃了一晃道:“别看了,人都走远了。君俨你这是大鱼大肉吃腻了,居然换口味了?”康殛樽直接给了桓翀一脚,清晰地吐出一个字,“滚。”   陈醉拿着那支缠了绣着康殛樽名字缎带的花枝,揽着海菣,凑上去就亲了一口道:“我就知道我们柒宝无所不能,这个绝对能卖个好价格,你都不知道你四叔的东西有多抢手,前不久听说他用过的一个碗都卖了一百两,京中的那些闺秀真是都疯了。” 作者有话要说:  海菣:是不是可以把康殛樽放在公园门口,肯定赚的盆满钵满 康殛樽:最毒妇人心 ☆、叁拾捌 冤孽   华灯初上,春湘园里已经热闹非凡,座无虚席。今晚三公子冬惠白做东,请康殛樽,桓翀一干人等在此小聚。   春湘园之所以生意这么红火,除了精致可口的佳肴,最特色的还属女乐班子,吹拉弹唱,喝酒吟诗,无一不通。更绝的是所有女乐一律戴着面具,这种若即若离的感觉,平添了几分风雅与神秘。   海菣拿着一张黑色的雷神面具,抗议道:“阿酒,我们还是算了吧。”她居然沦落至此,想想也不能接受。陈醉一面戴上一个蓝色的雨神面具,一面照着铜镜自我欣赏,“不行,我一定要整一整那个人,一想起他那副自以为是的模样,我就气得睡不着。一会儿我们一起进去,你就坐在他左边,什么也不用做,看我怎么好好地款待他。”   海菣的那身衣裳,是大领束腰宽袖的样式,这种自然是玲珑有致穿起来才好看,就海菣这样的幼童身板,除了脖子下面那大片白嫩细致的皮肤还勉强有些看头,如果不戴面具,真的有些滑稽,如同小孩子偷穿了大人的衣服。   而陈醉也比她强不到哪里去,把那张妖艳的脸庞遮住,也就没什么出彩的地方了。海菣斜眼望向一旁的一群女子,个个都是波澜壮阔的。海菣很放心的想到:这样很好,这样就不怕席间的那些公子们想入非非了。   海菣低着头跟着陈醉往桓翀那里走了过去,陈醉先坐在了桓翀的右边,就听见桓翀万分不满道:“爷难得来一次春湘园,一直听说这里的女乐出类拔萃的,什么时候也混进来笋尖子了?如此良莠不齐,还敢号称京中第一?也不怕砸了招牌。”   冬惠白也觉得这两个女乐有些陌生,他是这里的常客,也没见过她们。冬惠白不禁皱眉道:“你们掌柜的呢?叫他上来。”   一旁站着的管事,听到桓翀抱怨,不禁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陈家那位姑奶奶非要来搅局,他怎么拦的住,真是左右为难。海菣还站在桓翀的身边,一时不知所措。无意中对上了康殛樽的眼睛,忙把头低下,她没想到康殛樽也在这里,这下麻烦大了。   康殛樽把自己右手边的女乐推给桓翀道:“换了,别这么挑三拣四的。”桓翀看着那个丰腴的女乐这才平息了怒火,反讥康殛樽道:“哼,我不像你,放着肥美多汁的蜜桃不吃,居然偏爱青涩无味的苦果子。”   康殛樽饮了一口酒,面无表情道:“没办法,人上了年纪,胃口就不太好,就只能吃点开胃菜。”桓翀含在嘴里的酒都喷了出来,这人可真能睁着眼睛说瞎话。   康殛樽瞄了一眼还杵在那里的海菣,不悦道:“打算站成柱子?还不过来,真是没规矩。我说老王,你这女乐可不太听话哦。”管事忙给海菣使眼色,海菣不情愿地坐在了康殛樽的右手边。   康殛樽望着海菣露在面外的皮肤,眼神暗了暗,伏在海菣的耳边,轻声说道:“真是胡闹,这里也是你能来的?出去我再收拾你。”海菣摸了摸脸上的雷神面具,她没想到自己这个样子,康殛樽居然能一眼就认出她。   海菣心虚地斟了一盏酒端给康殛樽,讨好道:“您喝,您喝。”康殛樽接过酒盏,挑眉道:“额,你以为灌醉我,我就能放过你?”烛火之下,越发显得康殛樽俊美无双,那肤色比平日里敷粉的女子都细腻,微微上扬的眼角透出十足的风韵,海菣片刻晃神,忙低头道:“不敢。”   三月里的夜晚,凉风习习,还有着些许寒冷,如此良辰美景,真是酒不醉人人自醉。“阿嚏”海菣不禁打了个冷颤,春日里她还从未穿过这么少布料的衣裳,刚才紧张地有些出汗,这会子又被风这么一吹,果然身上就不太爽利了。   冬惠白也望向这边,康殛樽左边的那名女子惊恐地看着海菣,只有海菣不明所以。康殛樽却把海菣揽在怀里,低头跟她说:“坐过来。”海菣感受到热源,不自觉就往康殛樽的怀里拱了拱。康殛樽宽大的袖子正好遮住海菣光洁的肩头,海菣顺手拿起他的袖子擦了擦鼻头。康殛樽倒了一盏热茶送至海菣的嘴边,喂她喝了两口。   众人看到康殛樽不但没有翻脸,还一脸宠昵的表情,齐齐都震惊了。康殛樽的规矩,好多人都是知道的,京中那么多女子一心想要嫁给他,自然早早就打听清楚了他的习惯。康殛樽对于这一众女子都是爱搭不理的,虽然应酬宴席不断,可真的没有人见过在大庭广众之下哪个女子能触碰到康殛樽的衣袖的。   上次就在春湘园,有个坐在康殛樽身边的女乐不小心打了一个喷嚏,结果康殛樽当场就摔了酒盏,还命人把桌子也换了。   最郁闷的要数桓翀了,他每次见康殛樽的时候,都不能吃什么葱姜蒜任何有气味的食物,不然就会被康殛樽的小腿子康玄琥直接给扔出去。桓翀哪次心中都要骂道:老子又不跟你亲嘴,你至于么?你那是狗鼻子吗?   桓翀心中有气,端起案上的酒盏就大口地灌,陈醉一声不吭,只管倒酒,嘴角微微露出一丝笑意。   康殛樽看到怀里的小娇娇眼皮都耷拉下来了,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他抱着海菣起身对冬惠白说道:“我先走了。”冬惠白点头,他早就注意到,今晚康殛樽的视线都在怀里那个小姑娘身上了。   桓翀喝得有些高了,站起来不依不饶道:“君俨,你急什么?咱们后半夜可还要去妙音阁的。我给你准备了一个惊喜。你可不能就这么走了。”不过桓翀连康殛樽的衣角都没有碰到,就被康玄琥拦了下来。   康殛樽看也没有看他一眼,就离开了。身后只听见桓翀破口大骂,怎么听出了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犹如一个被人抛弃的怨妇。   散场的时候,桓翀已经喝得疯癫了,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连大红裤衩都脱了,手舞足蹈,放浪形骸,嘴里居然还唱着永团圆。整个春湘园的客人都来围观,要不是都认得桓翀是西北世家的公子,早就被人上前抗走了,也不至于看得口干舌燥,血脉喷张,却只能干瞪眼。   陈醉却在角落里,欣赏自己的杰作,那半颗浮生神仙散果然不同凡响,凭他是谁,也会原形毕露。   海菣那边可没有陈醉这般有兴致,她本来就头疼欲裂,回府之后,当夜就高烧不退。她抓住姝凝的袖子嘴里一直重复说着,不要走。一声声喊得姝凝心都碎了,她知道海菣并不是对她说的,可是依然沉浸其中。她仰慕的公子从来都是淡然自若的,如今这般脆弱的模样,像一根根锋刃的厉刺扎入她的心中,她舍不得看到公子这副模样。   姝凝拿着冰凉的帕子轻轻地擦拭着海菣的脸庞,想使海菣尽快地平复下来。施夷光进来的时候,正好看见姝凝痴迷地望着海菣,眼中藏不住的爱慕,她心中咯噔一下。   海菣已经分不清什么是现实,什么是梦境了。她又看到了钟瀚那双眼睛厌恶疲倦地盯着他,像是在看一件垃圾一样,忽而重叠的是康殛樽那双冰冷而无情的瞳孔,那么美丽,犹如平静的湖面,犹如昂贵的翡翠,却唯独没有感情,他的眼中并没有她。   海菣不停地跑不停地跑,但是就像被什么抓住了一般,用尽全身力气也无法挣脱,她想大声地呼救,却又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眼泪夺眶而出。哭着哭着海菣就醒了,是被人晃醒了,海菣无力地微微抬了抬眼皮,原来是陈醉。   陈醉一大早是想来告诉海菣昨晚的战况的,可是没想到海菣病了,一时内疚不已,看到海菣在梦里哭得这么撕心裂肺,可把她吓得不轻。“柒宝,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陈醉一脸关切地问道。   海菣哼唧了两声,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道:“拜你所赐,康殛樽说要娶我。你满意了?”陈醉跳起来大喊:“什么?那个老不羞的,真敢说。”   海菣鄙夷道:“是谁对他流尽了口水?貌似不是我。”陈醉道:“可是,我就是单纯地喜好美人而已啊,我又没有别的意思。再说你四叔比你大十岁啊,都可以给你当爹了。”   “你放心,我没答应。”海菣心不在焉地说道。她想起昨晚康殛樽那副自信满满欠凑的表情就很想吃土,真得不知道他哪来的自信,十分笃定地跟她说:“柒宝,原来你这么喜欢我啊,你既然对我这么不放心,不如我娶你进门啊。”   可能她昨晚神志不清,有点发热,看着就一副娇羞的表情。她居然就这么被啃了,还是在康殛樽怀里被啃的,那厮的技巧太好了,她差点就难以抗拒那种诱惑了。要不是全身软绵绵的,她真的很想给那个浑蛋一巴掌。   不过想想她拒绝康殛樽时,他的那副表情,真的有点吓人,那双眼睛恨不得吃了她。最让海菣生气的是,那个浑蛋居然把她扔在了胡同里,潇洒地离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脱衣舞 ☆、叁拾玖 七夕   莲清府,东华山   自从未名居重新修葺过之后,每年夏季,海菣总会来这里避暑。姝凝端着梅子饮送至青莲汤泉,只见海菣头上搭着块湿帕子,靠在池边闭目养神呢。   姝凝贪婪地看着海菣,被温泉蒸的微微红润的脸颊,仿若一朵含苞待放的红莲。如今海菣已过及笄之年,水中若隐若现的玉体,皮肤细致白嫩犹如牛乳团子。   “爱上我了?”海菣没有睁眼也知道是姝凝,脚步轻盈,进来不吱声,除了她不会是别人。“我难道比你还美?姝凝。”   姝凝被说中了心事,脸色绯红,低着头不言语。海菣睁眼,凑到姝凝身边道:“还是这么不经逗,你成天这么羞涩可怎么好?你看白芷,她连娃娃都有了。你比她可还大一岁呢,你就没有想过吗?”   白芷两年前嫁给了府中的账房先生,如今儿子都会爬了。当年海菣不是没有跟姝凝提过,可惜她就是谁也看不上。姝凝抬头对海菣说道:“我就想一直跟在公子身边,公子难道厌弃我了吗?”   海菣对上姝凝那双楚楚可怜的大眼睛,眼神中含着期待,她无可奈何地挑着姝凝的下巴道:“怎么可能?有美如斯,乃我之幸。”   “哎呦,我的姑娘,你还在这里胡闹,三公子都到了,还不快点出来。”流云进来唤海菣道,正好撞见海菣调戏姝凝,不过姝凝对谁都是一副温柔的样子,流云也没有在意。   海菣接过流云手中的长巾,把自己包裹地严严实实,姝凝拿了帕子为海菣擦拭头发。海菣换了薄衫,穿上锦缎软底鞋,出了青莲汤。   周宁休一见海菣水雾蒙蒙地走了出来,忙起身把屋里的窗户关上了。“柒宝,你能多穿点吗?不要再生病了。”   海菣笑盈盈地坐在榻上,身子凑到周宁休的面前,盯着他羞红的小脸道:“一休,你脸红什么?”四年前,周宁休的父亲周显升了莲清府的学政,周宁休因而也来了这里。今年四月里俩人刚定了亲,小时候周宁休见了海菣还算放得开,如今越来越大,在海菣面前却越来越像个姑娘了。海菣常常说周宁休与姝凝倒像是亲姐弟。   海菣特别喜欢调戏他,尤其是看他那副居然还受宠若惊的模样,就让她一天的心情都变得好了。海菣不知道,此刻从周宁休的角度正好能看见海菣精致的锁骨及呼之欲出的雪团,他嗅到一丝清淡的莲香气息,一时呼吸都乱了。   面对海菣,他从来都是不知所措的。去年红莲湖畔,表姐与海菣争执了起来,有人不慎落水,周宁休以为海菣落水了,发疯似的跳入湖里,满湖里找海菣,找了很久也没有海菣的踪影的时候,他的心肺疼痛得仿若碎了一般。   当他听到湖边海菣唤他的时候,才发现海菣根本就没有落水,有莫邪在怎么可能让海菣落水呢。那时他得知海菣没有事的时候是喜悦的,可是发现自己傻里傻气的模样又很失落。他心中一直藏着一个秘密,他很喜欢海菣,可是却不敢告诉她。   他一直觉得海菣的出身太好了,身边又有很多才貌俱佳的公子,而他又蠢又笨,哪里能配得起她。要不是那日他喝醉了,酒壮怂人胆,他跑去问海菣:“柒宝,你做我的夫人好不好?”   周宁休以为会被海菣无情地拒绝,没想到海菣却问他:“你喜欢我吗?”周宁休十分郑重地点点头,海菣说道:“好啊。”周宁休觉得他这一生也不会忘记,海菣清亮的眼睛里满满的都是他,让他满心欢喜。   姝凝抱着一坛青莲玉露走到海菣的身边,看到周宁休痴痴地望着自家公子,不过她早已习惯了,只是抿嘴一笑。姝宁卷起海菣的袖子,挖了一勺玉露均匀地涂抹在海菣的手上,轻轻揉化。夏日里,海菣最不耐烦涂抹这些东西,也就是姝凝比她对自己这具身躯都上心。   姝凝脱掉海菣的软底鞋,这时周宁休说道:“我来吧。”姝凝退到一边,眼睛紧紧地盯着海菣那双胖脚丫。虽然海菣很窈窕,但是脚丫却是肉嘟嘟的,花瓣一般的脚趾粉嫩粉嫩的。   周宁休半跪着,捧着海菣那双小巧的莲足,脚指甲上还涂着红色的凤仙花汁儿,学着姝凝的样子,将玉露涂抹在海菣的玉足上。“你想什么呢?”海菣没好气地问愣神的周宁休。   周宁休抬头道:“我在想,步步生莲。”海菣拿起一旁放着的足袜自己快速穿了,看着周宁休又盯着那双花瓣边的素绫锦缎足袜,“还看?就这么迷恋我啊?”海菣玩笑道。   姝凝望着傻乎乎的周宁休,深感无奈,自家公子这品味也真是不同于常人,居然屈就一个二傻子。当然也就是海菣身边的人觉得周宁休憨厚老实,周宁休在家的时候,可是实打实的霸王。他是周显的老来子又是嫡出,上面光是姐姐就有六个,他母亲袁氏好不容易得了他,就跟眼珠子一样的宠着。   周宁休一脸期待地问海菣:“晚上要不要去看河灯啊?”今天七夕,也是周宁休与海菣第一次过七夕,去年海菣未到七夕就先回了洛京。周宁休心里还是期盼的,他想站在她的身边,陪她一起看尽莲清府夜景的繁华。   “赏灯前我们先去和悦班演一出皮影戏吧,我相中了他们那里的莲花圣母,他们班主跟我说,只要我去演一出求狐记,他就把那个莲花圣母送给我。”海菣说。   “什么莲花圣母?也值当得你如此上心?”周宁休不解,海菣想要什么没有,他不喜欢他的柒宝跳舞,唱曲儿,即使不露脸,他也会莫名地心慌,生怕他的柒宝被人瞧了去。   周宁休不明所以,姝凝却是知道的,有一次海菣一时兴起,带着她在和悦班演了一出求狐记,词话新颖,曲风俏皮,在莲清府可谓是一段传奇。和悦班的班主即使求了话本子也找不到人来唱这一段,珠玉在前,众人都道是没有之前那么惊艳了。班主因为这件事求了海菣足足两年,连那副莲花圣母的皮影都拿出来了,海菣这才松了口。   海菣怎么会瞧不出周宁休微微有些恼愠,只让姝凝好好地教教他,之前海菣扮的是书生,多是对白少有唱调,让姝凝教他上手也快。这次海菣免不了要扮狐仙了。   天刚刚擦黑,街上已然是灯火通明。海菣换了一身银红色的襦裙,除了年节她一般不穿这么鲜亮的颜色,之所以这么穿还不是担心今晚人多那个傻子万一找不到她怎么办。   周宁休却端着一碗虾茸青菜粥过来,看着神采奕奕的海菣,只觉得没有谁比他的柒宝更适合红色。海菣推开那碗粥道:“谁要喝这个?”   周宁休眉毛微微有些拧着,哄海菣道:“夜市上的吃食不干净,这个粥我可是煲了两个时辰,早就软糯了,只微微放了一点盐,你吃一点嘛。”海菣叹气,当初她为什么要让周宁休学厨艺呢?他倒好成日家管着海菣的一日三餐,这也不能吃那也不能吃,让海菣好生苦恼。   海菣吃了粥,重新补了口脂,这才与周宁休出了门。和悦班的班主一见到海菣就跟见了活祖宗一般,班主也是无奈,两年前知府大人家的公子贺文卿无意间瞥见了海菣的侧脸,思慕至今,心心念念都要见海菣一眼。班主只知道海菣是杜家的亲戚,这两边他都得罪不起。   贺文卿一早就听说海菣会来,包了最前排的位置,当皮影出场的时候,他直勾勾地盯着白色幕布,眼睛都不眨。他找了两年也没找到海菣,班主也说不知道海菣的底细,他愤怒地差点拆了和悦班,还是班主松口说去试着找一找,只是这一找就找了两年。   女声俏皮灵动,贺文卿听得如痴如醉,想象着到底是何等美貌的女子,有如此让人着迷的音色。   海菣一开口,二楼的康殛樽就听出了她的声音,自从那年被海菣拒绝后,他就再也没有单独见过她。一开始他想着不过是个女子,有什么值得他在意的。上一次见她还是去年的年节,他猛然发现,他心中的小娇娇长大了,越发得明艳动人。   一曲戏终了,周宁休为海菣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满是欢喜地拉着海菣要离开。不想被贺文卿拦住了,他见到朝思暮想的人儿果然清尘脱俗,一双眼睛如溪水般清澈灵动。“文卿兄。”周宁休上前拱手道,他与贺文卿不仅是同窗,俩人关系一直不错。   贺文卿哪里会想到海菣居然与周宁休在一起,看到周宁休挡在海菣的身前,他就知道两人关系不一般,因而问道:“这位姑娘是?”周宁休含羞答道:“这是我未过门的妻子嘉和县主。”   贺文卿听到周宁休如此说,心中既震惊又惋惜。他没想到周宁休居然有此等艳福,可是嘉和县主又不是他所能肖想的,如此期盼了两年,结果却让他很不甘心。   周宁休笑着跟海菣说道:“柒宝,我还约了几位同窗在居和楼,我们走吧,居和楼的荷叶鸡在莲清府可是一绝。”海菣微微有些失望,这种日子不应该是两人独处的最好时机吗?这个呆子居然要带着一群人逛灯会,难道跟一群臭男人吟诗作赋比跟她单独一起有意思?谁要去什么居和楼,七夕佳节,坐在楼上观赏夜景有什么意思?   周宁休这么做其实是想把海菣带去同窗那里炫耀一番的,贺文卿他们都是富家公子,平日里喝喝花酒,听听小曲儿,都是常事。但是周宁休一次也不去,他们十分不满,周宁休一早就跟他们说,他爱慕的姑娘比任何女子都美。贺文卿他们自然是不信的,今年周宁休定了亲如愿以偿,他们就起哄让周宁休带海菣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我要远行,我要去北海 后面只有七章存稿 一天写完的,写得比较阴暗 不敢发 等等看吧 就这 ☆、肆拾 心痕   出了和悦班,青雀大街上早已人山人海,周宁休小心翼翼地牵着海菣,他一直觉得海菣就像个精致而脆弱的琉璃娃娃,气力大了怕伤着她,又怕唐突了佳人。贺文卿这人讨厌得很,总是没话找话地与海菣搭讪,满嘴的恭维话,听得海菣耳朵都酸了,也不知道他平时与周宁休也这般说话么。   一时街上人群涌动,周宁休一个不留神,手中一滑,就和海菣被人群冲散了。海菣在拥挤的人群中,踉踉跄跄,不小心咧呛了两下,撞到了一个结实而温热的胸膛,顺势被那人揽入怀里。   海菣嗅到那人身上凛冽的青松的味道,便已经知道是谁了,心里微微有些紧张。那只有力的胳膊匝住海菣的腰,手掌恰好触碰到海菣的腰侧,夏日里衣衫单薄,海菣感受到腰间的温热,一时脸色绯红。“别乱动,我带你出去。”康殛樽在海菣耳边说道。不过海菣不得不承认,在康殛樽宽阔的怀抱里,连走路都顺畅了。康殛樽护着海菣,把她带到桥下一角的空旷之处,海菣回首果然猜得不错。“四叔。”海菣唤道。海菣心里微微有些尴尬,看着康殛樽就会让她想起那晚,毕竟他已经二十六岁了,居然还未娶妻。   不过二十六岁的康殛樽,比起十九岁的周宁休可有魅力多了,海菣又不得不承认。那身石青色的衮边翠竹纹锦袍穿在康殛樽的身上,多了一分儒雅,锦袍下包裹着的肌肉又让人浮想联翩。   “你一个人?瞎跑什么?”康殛樽问道。海菣摆摆手道:“我跟三郎一起来的,人多走散了,四叔不用管我,我自去找他。”海菣让自己那一句三郎给酸着了,要不是不想与康殛樽纠缠,她哪里会这样称呼周宁休。就算是海菣这样称呼周宁休,估计那个木头依然无动于衷。总之,海菣觉得自从她跟周宁休在一起后,她貌似成了大灰狼,这是被陈醉带坏了吗?她百般挑逗周宁休,至于那个木头嘛,岿然不动,连海菣不由都要怀疑自己的魅力了。   康殛樽冷笑一声,“怎么?躲我?”海菣哪里敢说实话,“怎么可能。我不过是怕耽误四叔的正事。四叔怎么在这里?”康殛樽看着海菣这副自以为是的表情,气得心肝都疼。“我送你过去。”   “不用。”海菣连忙回绝,康殛樽却抿着嘴没有说话,连神情都冷冷的,只是侧了一下身子。海菣看康殛樽这副架势就知道推脱不掉,居和楼离这里不过一条街,她也就没有再推辞。一开始海菣走得极快,不过人潮拥挤,也走不了多远,都是一步一步地挪。   海菣只觉得十分煎熬,康殛樽就在她的身后,不远不近,她都能感觉到他的气息。不过很快海菣就被街上的卤肉火烧的气味给吸引了,看着那色泽金黄的火烧,她吞了吞口水。这时她暗自庆幸周宁休不在,要不然那位少爷自己不吃也不会让他吃的,他嫌弃小店里做的不干净。海菣兴奋地摸了摸自己的荷包,然后表情凝固了,只能扶额,貌似忘记带钱了。   “四叔,你饿了吗?”海菣抬头笑眯眯地问康殛樽。康殛樽却有点不耐烦,冷声说道:“不饿,你还磨叽什么?走不走了?”海菣被他噎住,她为什么会以为康殛樽至今不娶是因为她,这个浑蛋怎么看也不像为情所困的样子,这么臭的脸,活该找不到媳妇。   “我饿了。”海菣直白地说道。她都这么说了,想着康殛樽就冲她唤他四叔的份上也该给她买个火烧吧。康殛樽挑了挑眉毛,“你如果不走,我可走了。”   海菣心中不快,她就没见过这么不上道的男人。康殛樽也察觉到海菣的情绪了,可惜他就是摘个月亮给她,只怕人家也不稀罕。一想到他在西北吃着沙子挨刀子,那个没良心的小东西却在别的男人怀里,他就喘不过气来。   很快海菣又被街中江湖卖艺的台子给吸引了,这也不能怪她,谁让海菣天生就喜欢看胸口碎大石,闭眼飞镖,铁掌劈砖这样的节目呢。不过海菣太矮,这副小身板挤在人群中实在是看不到,只能干跳脚。   看着海菣抓耳挠腮的模样,康殛樽不禁笑了,果然还是个孩子。康殛樽却像抱闺女一样的抱起海菣,手掌托着海菣圆润的小屁股。海菣揽着康殛樽的脖子,被眼前的一切所吸引,反而没有介意康殛樽的举动。海菣过足了眼瘾,这种场面可比姜舷的表演震撼多了。只是这一看就看了约半个时辰,康殛樽稳稳地托着海菣,手臂都没有颤,海菣看到兴奋之处,猛然转头想跟康殛樽说说,谁想嘴唇居然掠过了他的脸颊。   “四叔,你胳膊酸了吧?”海菣忙从康殛樽的怀里下来,脸色绯红。康殛樽眼神暗了暗,盯着海菣微张的檀口,好像是葡萄味的。   两人一路再无别话,康殛樽倒是想问问究竟周宁休哪里好?为什么他不行?可是直到海菣离去,他也没有问出口。   海菣进了居和楼,问了小二才知道,周宁休根本就没来,这个傻子可能还在外面找她。茫茫人海之中,周宁休怎么可能找得到她?海菣不禁叹气,想起自己身无分文,连赏灯的心情也没有了。   海菣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正想早些回去算了,又累又饿,真是一点兴致也没有了。可是一想到自己身无分文,连回去的马车也没钱雇,海菣都快被自己蠢哭了。出行之前,海菣居然把莫邪留下了,没让她跟来,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闻到香喷喷的麻油的香气,海菣肚子居然不争气地响了,前面的那个馄饨摊子生意十分兴隆,海菣一眼就看到了康殛樽。这个浑蛋慢条斯理地吹开碗里的香菜,斯文地喝了一口汤,海菣不禁咽了咽口水。   “爹爹。”海菣上前拽着康殛樽的袖子唤道,很自觉地坐在了康殛樽的短凳上。同桌的三个人都望向他俩,没想到康殛樽居然有个这么大的闺女。对面的老者一瞧就知道是富贵人家的爷俩,只笑着夸赞:“公子真是好福气啊,小女儿真俊啊。”   康殛樽的嘴角抽了抽,喊了一声卖馄饨的婆子,“再来一碗。”当热气腾腾的馄饨送到海菣面前的时候,海菣感动得都要哭了。   康殛樽看着皱眉的海菣,问道:“你怎么不吃?”海菣讪讪道:“爹爹,我不吃香菜。”康殛樽对海菣笑道:“小孩子,不能挑食。”说着舀了一大勺的香菜直接塞到海菣的嘴里,还在海菣的耳边威胁道:“敢吐出来试试。”   海菣欲哭无泪,他这是喂兔子吗?只能含泪生吞了那勺香菜,她是害怕康殛樽扔下她直接走了,就那个浑蛋什么做不出来。康殛樽把自己碗里的香菜全部舀出来给了海菣,笑眯眯地说道:“乖女儿,多吃点。”气得海菣盯着康殛樽那双修长的手一直看,她恨不得拿刀剁了他。   不过一碗馄饨被海菣吃完的时候,胃里舒服了,人也就没有那么大的怨气了。“还要?”康殛樽难得开口问了一句。   “爹爹,我还要一碗甜豆花儿。”海菣很会得寸进尺,不过康殛樽貌似心情还不错,一一都满足她。   康殛樽付了钱,起身离开,海菣也忙起身,就跟在他的身后。“吃完了就滚,难不成还真以为我是你爹爹?我可没那么大的闺女。”康殛樽冷哼了一声,海菣的心思他比谁都清楚。   海菣很想问他一句,他是属狗脸的吗?说变就变。海菣受不了他的阴阳怪气,转身走了,留下的康殛樽铁青着一张脸。康殛樽心中很不是滋味,明明知道海菣吃软不吃硬,见不着的时候,他心中夜夜想念,如今见到了,他居然把人气走了。康殛樽越想越气,这个小没良心的,用的着他的时候,嘴比谁都甜,什么好话都能说出来,用不着他的时候,见了面她都能当作陌生人。可是就算他对海菣再好,她也不属于自己,那个没心没肺的小东西,天生就是来克他的。   只是康殛樽不知道,海菣也后悔。海菣转身的那一刻就后悔了,都忍了那么久了,怎么就不能再忍忍,至少借个路费也值了。等周宁休那个呆瓜来找到她,还不知道什么时候。   康殛樽在梧桐树下一直看着桥上发愁的海菣,突然心里舍不得,他刚想上前,却看到一个男子带走了海菣,康殛樽不禁冷笑。贺文卿先找到了海菣,“元长让我先带你去居和楼,一会儿他找寻不到你就会来居和楼的。”海菣讨厌贺文卿看她的样子,就跟一只狗盯着一块肉骨头的神情。贺文卿假借人多要揽海菣,却被海菣轻易躲了过去,海菣越是这么冷冰冰地不搭理他,他就越是想得到海菣。   海菣心想,回去后一定要跟周宁休好好说说,跟贺文卿这样的人厮混能有什么好。贺文卿一路上都很殷勤,一会儿问海菣:“要不要这个小兔子的灯?”一会儿又说:“要不要吃糖瓜?”嘴里没个安静,海菣被他括噪得不行,突然觉得貌似康殛樽那个浑蛋也很好,至少不那么招人烦。   这边周宁休找寻不到海菣,回到居和楼外,正好看见贺文卿与海菣。他上前抓住海菣的手道:“柒宝,你没事吧?我怎么也找不到你,担心极了。”海菣只是说道:“一休,我累了,想要先回去。”   周宁休还未说什么,贺文卿忙说道:“这怎么行,楼上文檠兄与光亮兄可是等了一个多时辰了,哪里能不见一面就走的。”周宁休也附和道:“是啊。柒宝,不如先吃点东西,再走吧。”   海菣也知道这时候应该给足周宁休面子,可是她真是被贺文卿倒足了胃口,一刻都不想看见他。海菣伸手拿了周宁休的荷包,笑道:“一休你陪他们玩吧,我真的累了,先走了。”说完就离开了,周宁休刚想去追,却被贺文卿一把拉住了。   贺文卿不屑道:“元长,你真是没有一点男子气概,天天跟个女子低声下气的,也不嫌丢人。女人嘛,你越是宠着她,她就越不知好歹。不信你冷她两天试试,她一准主动来讨好你。”   周宁休再傻也知道海菣不是这样的女子,“文卿兄,你要是再这样说,我真的要恼了。柒宝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贺文卿又道:“元长你还真是一根筋,原本我不想说,你不知道,刚才我去找嘉和县主的时候,看见她跟一个男子在一起,有说有笑的,可亲密了。”贺文卿自然没有看见,他只是远远地看到海菣与康殛樽说话而已。   “你骗人。”周宁休嘴上不信,心中微微有些动摇,与海菣定亲,他一直都觉得不太真实。他一直都不知道海菣为什么看上他了,与海菣在一起,他总是莫名地有些不自信。贺文卿道:“我看得真真的,不信你去问嘉和县主。” 作者有话要说:  回来了 暂时两日一更 ☆、肆拾壹 伤病   周宁休虽然后来与众人不欢而散,可是回想起贺文卿那句“你越是宠她,她就越不知好歹”的话来,居然觉得有几分道理。他觉得海菣若真的在乎他,定然会主动前来哄他的。周宁休真的很想知道海菣到底在乎不在乎他,这个想法一直在他的脑海里盘旋着,他就是想知道答案。   连他母亲袁夫人都觉得自家儿子这几天不太正常,以前恨不得长在嘉和县主的院子里,从来都不着家的,这几天却关在书房里,安安静静地读书。袁夫人虽然十分厌恶嘉和县主,觉得自家儿子自从遇到她,就跟着了魔一样。她辛辛苦苦疼大的儿子,被嘉和县主呼来喝去的,她心里也十分不舒服。这门亲事,她是不愿意的,可是她夫君周显却上赶着攀这门亲,还骂她头发长见识短。   她不过是心疼儿子,如今儿子这般模样,她心里不免嘀咕,这是两人吵架了?儿子脸上可都写着呢,一想到海菣居然给她儿子气受,她就心疼得不得了。不过她问儿子也是白问,儿子必然护着嘉和县主的。   周宁休期盼了三日,却怎么也等不到海菣,心中早已按捺不住,到了第四日,也顾不上什么别的了,火急火燎地跑去未名居,看门的人却告诉他,海菣回京了。周宁休听到这个消息,半天没缓过神来,说不出什么滋味,真的以为海菣不要他了。他真的慌了,一直以来,海菣还从来也没有生过他的气呢。   周宁休快马加鞭出现在二爷海蕤面前的时候,海蕤看着周宁休失魂落魄的样子,还以为怎么了。哪知周宁休张口就问:“二哥,柒宝呢?”二爷海蕤并不知道海菣去了洛南,他还以为海菣在莲清府呢,“你这话问得奇怪,柒宝难道不在莲清府?”   周宁休没有再说话,就开始抹眼泪,吓得海蕤以为海菣跟他怎么了。二爷海蕤耐心听完周宁休的哭诉,扯住周宁休道:“你不要满城里瞎嚷嚷,如今局势不好,柒宝肯定丢不了,我私下派人找找。”海蕤心里也着急,自家这个妹妹越大越不让人省心了,选的这个妹夫也是个愣头青。   周宁休这么一来,海蕤可觉得一定是周宁休怎么惹他妹妹不高兴了,心中不免对这个愣头青有意见。不过他不知道的事,他大哥海葳肯定是知道的,这一点曾经让他很吃味,觉得妹妹只知道大哥不知道二哥。   周宁休还未等到海菣的消息,就被他母亲遣了人带了回来。这两年,宣成帝的身子骨儿不□□康,各地都是蠢蠢欲动,局势混乱,万一儿子有个好歹,她可生不出第二个了。就连这几年的科举,周显都没让周宁休参加,他也怕儿子折在里头。   海菣之所以连夜离开,却是得到了姜舷在洛南病危的消息。她先去玉神山请了德明师兄,就火速赶往洛南云岭大营了。匆忙间,她也只顾得上修书一封给大哥海葳,告知行踪,如今洛南这边与南狮国在打仗,吴王秋无良亲自披甲上阵,姜舷受伤的事情,海菣不敢大肆张扬。   世子爷海葳得了消息,都急得上火了,气得连桌子都掀了。这么危险的地方,海菣居然也敢去,海葳忙把身边的暗卫都派了出去,命他们火速把嘉和县主安全地带回来。   海菣没想到在途中遇到了康殛樽,看他带着一队人马行色匆匆,也是前往洛南的方向。“四叔。”海菣很远就朝康殛樽招手,本来她是想着入了洛南地界,寻一队府兵护送她们去云岭大营的。海菣再大胆,也知道前途凶险,一个不走运落到敌军手里,逃都逃不掉。   “四叔这是要去哪里?”海菣热络地问康殛樽。康殛樽看着这个小东西眉飞色舞的,就知道海菣定然在打他的主意。“去云岭大营办差,有事?”康殛樽冷着脸说道。   海菣一听康殛樽要去云岭大营,哪里还在意他冷不冷着脸,“这么巧,我也去那里,四叔带我们一程,好不好?”   康殛樽冷哼一声,“我可不是你家那位小书生,挥之即来呼之即去。”海菣一听以为没戏了,她也没有太失落了,像这种睚眦必报的人能让她活到今日也不容易了。康殛樽一看海菣的表情,心中不禁咒骂:你这是求人的样子吗?一点诚意也没有,比他还像个祖宗。   “跟上,欠我一个人情。柒宝,以后可是要还的。”康殛樽不耐烦地说道。海菣十分意外康殛樽居然同意了,欣喜万分,“我就知道四叔不会不管我的。”康殛樽背对着海菣,眼中微微闪过一丝笑意。   康殛樽自然也得到了洛南的消息,他已然猜到海菣一定会去洛南,对于这个对别人总是掏心掏肺的傻姑娘,他实在是恨得咬牙切齿。这个别人,从来也不包括他。他也知道无法阻拦海菣,可是任由她前去洛南,身边只有区区一个鬼宿,他难以放心,康殛樽不想看到海菣有任何闪失。   南狮国向来嚣张,屡屡挑衅,本来宣成帝不打算南边开战的,西北边防的军饷已经让朝廷吃不消了,南边向来不是重心,既没有骁勇善战的将士,也没有丰厚的钱粮,实在是不宜开战。可是去年秋,南狮国大举侵犯洛南边界,一气夺了洛南七城,所到之处,烧杀抢掠,哀鸿遍野,举国震惊。   就连镇南将军也被南狮国杀害后,挂在城门外示众。是以宣成帝大怒,是可忍孰不可忍,遣吴王秋无良挂帅出征。自此,洛南陷入久战,将士们苦不堪言。   海菣一路上所过之处,处处荒凉,阴风阵阵,恶臭不止。不过十分寂静,并没有什么敌军,也没有看到自己的将士,前不久刚打了一场大仗,双方伤亡惨重。海菣情绪也不高,战争是政治家实现野心的一部分,却建立在无数人的生命之上。莫邪面无表情,眼神清冷,她只是看得多了也就麻木了。莫邪这个样子,海菣不以为意,可是姝凝却很平静地坐在她旁边。   “你不觉得恶心吗?”海菣不禁问道。谁知姝凝答道:“公子在哪,我就在哪。公子无所畏惧,我亦无所畏惧。”海菣笑了,也不知道姝凝是哪来的信心,居然这么信任她。   他们一行人都是宿在野外的,吃的干粮都可以砸死人了。莫邪最无所谓,干嚼大饼也能吃得有滋有味。幸亏当初来得时候,海菣让流苏,流云留在了未名居,不然她俩还不得天天以泪洗面。姝凝是她自己非要跟过来的,对于这样的吃食,她一句也没有抱怨,海菣看着姝凝消瘦的脸庞,微微有些内疚,当时,她真的没有想到,洛南居然是这副景象。   海菣也没有胃口,脸色更加惨白,一言不吭。康殛樽送来的烤鸡,一点盐都没有,想到满山遍野的散发着恶臭的尸体,偶有几个流民,不管不顾地啃食尸体的样子,海菣就忍不住地呕吐,她来洛南之前的信念崩塌了,被亲眼所见的现实击溃了。无论是在哪一世,她也没见过这样的景象,仿若身在地狱。   她以为康殛樽会厌恶带着她这么一个包袱的时候,康殛樽却没有,只是抱着她,哄她,安抚她。躲在那个温暖的怀抱里,海菣一直哭一直哭。海菣理智回来的时候,很不好意思地小声说:“对不起,四叔。”   康殛樽并没有嘲笑她,轻轻用手拭干她的眼泪,笑着跟她说:“真是个小娇娇,不过东西难吃而已,就这么委屈啊?”海菣反驳道:“哪有?才不是。”她心里想着,她才不是什么小娇娇。   后来,康殛樽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果子,海菣咬了一口,只觉得甘甜清凉沁人心脾,就连海菣也觉得,康殛樽在她心目中的形象都高大了。   到了云岭大营,海菣见到了昏迷不醒的姜舷,胳膊肿得很高,伤口已经开始溃烂了,流着黑褐色的脓水。洛南缺医少药,姜舷中的又是南狮国特有的毒箭,营中无人能治。   明德检查了姜舷的伤口,不禁摇头。不是他不能救,而是缺一味药,南狮国特有的寒石。“不能再拖了,如果三天之内得不到南狮国的寒石,便只能断臂保命。”明德说道。   海菣听明德这么说,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从这里前往南狮国来回最快也要八天,根本就不可能。   定西伯府全靠姜舷一人苦苦支撑,海菣自幼与姜舷相熟,对于他的抱负海菣比任何人都清楚,断右臂保全姜舷,比杀了他更让他难受。   “断臂保命有几成把握?”海菣问明德。明德摇摇头道:“五成,毕竟他中毒时间太久了,也许毒素早已遍布全身。”一旁的吴王秋无良说道:“嘉和,你先宽心。之前我就已经遣人入南狮国寻药去了,也许三天之内会有消息呢。”   这也许是唯一的生机了,可是海菣却心乱如麻,潜入南狮国危险重重不说,能不能找到药,找到药能不能活着回来,都很难说。海菣看着呼吸微弱得几乎没有的姜舷,不知所措。权势,银钱,在生命面前总是微不足道。   海菣等了整整两日,吴王秋无良派出去的人迟迟没有消息,海菣已然认定凶多吉少了。这两日,海菣根本无法入眠,夜里西风呜咽,犹如万人啼哭。   莫邪看着海菣这般,实在忍不住了,“主子,姜郎君的病,怕是康将军有办法。”海菣眼睛一亮,“真的?”莫邪点头道:“昨日属下无意间听到他们的谈话,主子不妨去问问。” 作者有话要说:  海菣:好巧啊,四叔 康殛樽:巧个屁,老子可谓是千里护妻 ☆、肆拾贰 夜色   海菣等到康殛樽的时候,已然深夜。康殛樽从吴王秋无良的帐中出来,浑身散发着酒气,脂粉气,眼神迷离。   此时已经入秋,夜凉如水,洛南的夜晚总是雾蒙蒙的,湿气很大,天空阴暗,没有月光。营帐前的微弱灯火,忽明忽暗,海菣还是一身水蓝色薄衫,低领束腰,只裹着一件薄薄的湖绿色披风,海菣此次来洛南来得匆忙,并没有带秋季的衣裳。站了几个时辰,海菣的腿都有些僵硬了,心中把那个浑蛋骂了几万遍了。   当她看到康殛樽走来,忙上前迎去,还未开口说话,就被康殛樽一把抱住,狠狠地抵在帐外的旗杆上。康殛樽低头覆在海菣的嘴唇上,亲吻她。舌头舔舐她的唇瓣,灵活地打开海菣的嘴巴,舌头长驱直入,与她的丁香小舌纠缠在一起。   海菣被这突如其来的亲吻吓懵了,被康殛樽狠狠摔到旗杆上那一下,康殛樽整个身子都压在她的身上,让她莫名地晕眩。显然康殛樽并不满足于仅仅是亲吻海菣,一手稳稳地匝住海菣的腰肢,一手顺着海菣的臀部一路往上游走,所遇阻碍尽毁在康殛樽的手中。   康殛樽轻松提起海菣,挤在她的双腿之间,海菣双脚离地,背后倚着旗杆,完全贴在康殛樽的身上,一时海菣燥热不矣,慌乱中只能抱紧康殛樽的脖子。   康殛樽迷恋海菣身上的葡萄香气,对于主动送上门来的珍馐,他一点也不想错过。饮鸩止渴,他却甘之如饴。康殛樽情动不能自持,满心满怀里全是他的小娇娇,耳鬓厮磨,唇舌交缠,手指间感受到的像是清冽流动的溪水,像是崎岖凹凸的山丘,口鼻中俱是香甜的葡萄蜜汁,康殛樽一时神往,想要步入那神秘的河谷中一探究竟,只听见咔嚓一声。   旗杆断了,康殛樽抱着海菣倒在地上,迷失的神智也回笼了。“主子,怎么了?”江非听到响声忙出来查看,还未看到什么,就听到康殛樽恼怒地说:“滚。”吓得他转身就进了帐中。   海菣羞愧不已,活了两世,居然被一个男人撩得意乱情迷,真是老脸都丢尽了。康殛樽起身,弹了弹袍子上的尘土,与刚才判若两人,“有求于我?”并不是问海菣,而是肯定的语气,“不然以嘉和县主的心性,我这脸上岂不是要挨两耳光才合适。”   海菣一时语塞,这个浑蛋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可是海菣又真的有求于他。“地上舒服吗?嘉和县主要是打算睡在这里,那么请便,我可是要进去了。”康殛樽阴阳怪气地说道。   海菣也不顾形象了,连忙爬起来拽住康殛樽,生怕他跑了。“四叔。”海菣低声唤道。康殛樽看着头发散乱的海菣,那件低领的薄衫早就被他扯碎了,露出鹅黄色的布兜,披风勉强能遮住肩头。康殛樽脱下身上那件玄色的外袍,扔在海菣的身上。   海菣有些嫌弃康殛樽的袍子,可是又冷得不行,只得裹了他的袍子。“四叔,你是不是有办法救姜舷?”海菣期望地问道。   康殛樽冷笑道:“哼,嘉和县主果然是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办法我有,可是我为什么要救他?”海菣听到康殛樽说有办法,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尊严,硬生生地就跪下了,膝盖都咯吱一下,不过在康殛樽眼里就更加刺眼了,这个女人大晚上跑到自己这里来,就是为了救一个男人。   “四叔,求你救救他。”海菣磕头道。“你就是跪死在这里,我也不会在乎。这就是你的诚意?”康殛樽讥讽海菣道,“我也不在乎姜舷的生死,不过若是你以身相许,或是拿你的命换他的命,我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海菣有些迟疑了,说她贪生怕死,她也认了,说她自私自利,也没有错。她就是这样的人,总是为自己活着,她知道康殛樽并没有错,相反康殛樽对她一直还算不错,而她总是对他虚以委蛇。   她很懦弱,生怕自己受一点伤害,她生怕自己爱上康殛樽,生怕最终如之前一样,万劫不复。海菣选择傅延年,选择周宁休,不过是知道,终其一生,她也不会爱上他们,这是最稳妥的选择,也是最自私的选择。   “算了。”康殛樽不耐烦道,真是前世欠她的,这一世栽在海菣的手里,他也认了。不过海菣的迟疑还是取悦了他,如果海菣不顾一切地要救姜舷,那么他才真的恼怒呢。海菣却以为康殛樽不打算帮她了,忙道:“你是不是只要得到我,就会帮我救姜舷?”   康殛樽气得笑了,“得到你?你真以为我稀罕?你怎么不照照镜子看看你这副鬼样子?还有,你是女人吗?你前面平的都跟盆地一样了,还真以为自己国色天香?”   海菣肺都要气炸了,这个浑蛋,刚才是谁对着这对盆地爱不释口的?不过康殛樽接下来说的话,又让海菣笑了。康殛樽说:“帮你,也不是不可以。记住,你欠我两次了。”   前一刻还是乌云密布,这一刻就雨过天晴了,海菣跳起来,抱住康殛樽说:“四叔,你真是我的亲叔叔。”康殛樽心中咒骂:你大爷的,谁要做你的亲叔叔。不过一想到把海菣抵在旗杆上,心情突然好了,亲叔叔,口味真重。   “慢走,不送。明天等消息。”康殛樽转身回了帐中。海菣心中又骂:这个浑蛋,风度都被狗吃了。   海菣摸黑回到帐中的时候,可把姝凝吓了一跳。穿着男人宽大的袍子,里面的薄衫支离破碎的,身上全是尘土,更加要命的是,脖子,前胸,后背,膝盖,都是紫青的淤痕,十分触目惊心,就连嘴唇也是微微有些红肿。   姝凝带着哭腔说道:“公子这是怎么了?这可如何是好?”之前海菣还没觉得多疼,这会子却觉得哪里都疼,那个浑蛋不知道用了多大的劲,吃干抹净,居然还敢嫌弃自己是盆地,怎么说也是个丘陵吧。   “你哭什么?我这不是好好的嘛。”海菣伸手拭去姝凝的眼泪。营中沐浴不便,海菣来了两日,都只是拿帕子擦拭身体。海菣一想到康殛樽如痴如醉的表情,心中就很得意,这么脏他也能下的去嘴。   姝凝拿了化瘀膏,细细地给海菣抹了一个遍,却发现海菣的眼睛总是盯着她的前胸看,她低头看了一眼身上那件雪青色的绣着玉兰花枝的布兜,并未发现有什么不妥。因而姝凝问海菣:“公子看什么呢?”   海菣翻身躺在榻上,郁郁寡欢道:“貌似是有点小。”姝凝不解,公子这是怎么了?什么有点小?她再次低头望了望自己,一时羞得脸都红了,难道公子是嫌弃她的小吗?   海菣看了一眼姝凝,便知她误会了,“我是说我的。”她指了指自己的。姝凝笑道:“公子这是有心上人了?”她又看了看海菣脖子上的吻痕,那人应该很喜欢公子吧。   “胡说,你公子的心上人还在莲清府呢。”海菣心虚道。这时她才想起来,周宁休那个呆瓜是不是以为自己生气跑了?   一大早,海菣就往姜舷的帐中去了,明德已经拿到了寒石。康殛樽答应的事情,一定会办到的,这一点海菣也一直觉得康殛樽很可靠。   直到看着姜舷肿胀的胳膊开始流出鲜红的血,海菣这才放心了,明德已经累得不想说话了,只是朝着海菣微微点了点头。   海菣朝着康殛樽一口一个四叔,谢了又谢,可是康殛樽还是对她爱搭不理的。海菣可不在意康殛樽什么样子,她欠了人家的,自然腰杆子硬不起来。   姜舷的毒解了,世子爷海葳的暗卫已经到了,对海菣只有一句话,就是让她立刻滚回京城。海菣这边事情一了,也根本就不想待在这个鬼地方,成日里阴雨蒙蒙不说 ,无论吃住都不方便,海菣觉得她就算是一朵鲜花,在这种鬼地方也枯萎了。   临走之前,吴王秋无良还是要宴请海菣与康殛樽的,为他们践行。海菣望着精致的佳肴,动人的歌舞,却有些食不下咽。无论外面是怎样的横尸遍野,民不聊生,这些高层的权贵们,依旧歌舞升平,锦衣玉食。   康殛樽上前端了一碗蹄花羹搁在海菣的面前,“怎么?没有胃口?还是多吃点吧,可别把原有的盆地整成峡谷了。”说完又扫了一眼海菣的前胸。海菣被康殛樽这么一搅合,都觉得自己太可笑了,什么时候她也这么矫情了。于是,忿忿不平地端起那碗蹄花羹,咬牙切齿地咽了下去。   海菣不禁努力回想那晚的情形,她的手有没有覆上康殛樽的胸膛?可惜那晚太慌乱了,海菣完全不记得了。海菣居然有点惋惜,她还是比较喜欢有肌肉的男子的,也许是被陈醉彻底带偏了。 作者有话要说:  陈醉:别什么都怪我,你本性如此 海菣:友尽 ☆、肆拾叁 龃龉   浮云苑   世子爷海葳往海菣这里送了一个丫鬟,细辛。她一来就压流苏与姝凝一头,院中大小事务,她皆不插手,她的职责世子爷海葳已经说得很清楚了,看住海菣,每日三遍家训,少读一遍都不行。海菣觉得海家家训是犹如紧箍咒一般的存在。海菣一看到细辛就牙疼,长得五大三粗的,居然叫细辛。   海菣一回京,世子爷海葳直接下了死命令,不许她外出,好好在家反思。兄妹俩在书房里大吵了一架,一向少言寡语的海葳也按压不住怒火,狠狠地扇了海菣一巴掌。   世子爷海葳这些天的阴郁,就连大奶奶杜宜莲也不敢招惹他,他那唯一的嫡子旭哥儿更是大气也不敢出,见了他老子就跟老鼠见了猫一样。旭哥儿可是个小人精,他早就看出来自家老子舍不得教训他小姑姑,这一肚子火总要发泄吧,所以旭哥儿躲得比谁都快。   世子爷海葳也很苦恼,他觉得海菣真是色胆包天,洛南是个什么鬼地方,多少人闻之色变,偏偏她带着莫邪等人就敢只身前去。海葳看到海菣书信的时候,脸色都变了。定西伯姜舷的命再危在旦夕,在他的心里,也不值得妹妹亲自去冒险。   海葳怒火滔天,无处发泄,可是海菣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居然还有脸笑,看着她那一副风轻云淡的表情,海葳就怒不可揭。大奶奶杜宜莲所认识的海葳从来都是冷漠的模样,对什么看似都不上心,却也什么都心中有数。虽然海葳一字也未与杜宜莲提起,可是她隐隐感到事情貌似很严重。   那天海葳虽然失手打了海菣,可是他心里也很难受,本来就不爱笑的一个人,这些天整个重华苑都感受到了海葳的寒气。大奶奶杜宜莲叹息,自己夫君对于这位七妹妹,真的很是疼爱,完全都是当女儿养的。   当初海菣与周宁休定亲,世子爷海葳就第一个反对。他认为周宁休既护不了海菣又管不了海菣。自家妹妹这样的性子,若是完全失去压制,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的出来,这一点他最为担心,而周宁休对于海菣的百依百顺,真是一点原则也没有。   海菣照例每天还要去太太房里请安的,如今大房里的姑娘就只剩下她了,去年五姑娘海菩已经嫁给陈羡了。这天海菣来的时候,太太裴燕那里四奶奶裴琴正服侍着。   大奶奶杜宜莲打理府中事务,海菣辰时这个点过来,从来也见不到大嫂。“菖哥儿呢?”海菣问太太裴燕。六爷海菖可是太太的心头肉,他读书又好,今年十三岁,早已入洛山书院读书了。   “好不容易休息两天,那个兔崽子一早就约了同窗游红叶山去了,真是从小就没个安静。”太太裴燕笑着说道。一旁的四奶奶裴琴恭维姑妈道:“六弟一向都懂事,以后也是有大出息的,母亲只管享福就好。”   四奶奶裴琴一想到自己夫君还在前线杀敌,她就有些笑得勉强了。同样是辅国公的儿子,有的只需安享富贵,到时候便什么都有了。而她的夫君还要自己去赚取功名,想想她便心中不舒服。   海菣看了四奶奶裴琴一眼,倒是有些同情她。自从四姑娘海荷嫁了安南郡王世子秋河垕,她便怂恿自己的同胞兄弟四爷海菘前往洛南,在吴王秋无良手下卖力。不过海菣隐隐记得洛南这一仗貌似是赢了的,可是功劳都是吴王的,有多少将士能够活着回来呢。   “明日要去安国寺烧香,柒宝你先回去准备一下吧。”太太裴燕说道。海菣一听安国寺便知道这是老太太傅氏又逼迫二哥海蕤相看人家去了。   二爷海蕤一直都是老太太的心头宝,三姑娘海菲嫁出去之后,海蕤的婚事在老太太那里就是最大的事。他如今都二十二岁了,还没个定性,去年中了探花之后,京中的贵妇们可都盯着海蕤呢,一心都要把闺女嫁给他。可惜海蕤眼高于顶,愣是一个也没瞧上,把老太太都气病了。   “这次又是哪家的姑娘?”海菣好奇地问道。太太裴燕皱眉道:“师家的姑娘。”太太裴燕只听说是个穷秀才家的姑娘,这门第是不是也太低了些,她也满是狐疑,可是国公爷海缜看样子是应允了的,至于老太太那里,更不会反对了,总比海蕤不娶好吧。   海菣从来没有听说过师家,回到浮云苑后,便让人去打听。施夷光最看不得海菣这副样子,回来快一个月了,这胃口真是越来越小了,吃不得一点肉,闻到都会呕吐。一开始施夷光还以为她怀孕了,一把脉才知道这是伤了脾胃,恨得施夷光真想一碗药毒死海菣,她这么费心费力地调养海菣的身子,可是人家根本不当一回事,总觉得自己壮的跟头牛一样。   细辛瞧着海菣这不盈一握的细腰,也是担忧。来浮云苑之前,世子爷海葳可是吩咐她了,让她注意一下海菣的饮食,偏偏这位姑奶奶最是挑食的。浮云苑上下如今的关注都在海菣什么时候能长肉,国公爷海缜可是发话了,海菣长一两肉,全院上下都有赏。可是海菣却越来越瘦了。   其实,海菣自己对这件事也很上心,本来胸前就没几两肉,如今更平了,让她很是呕血。连姝凝也察觉到海菣的变化了,从前不在意打扮的海菣,最近貌似变得很爱美了。   海菣午睡之前,细辛进来把师家的事情一一回禀,“姑娘,师家的老头子是个秀才,貌似身上还有官司,被人给打死了。不知道二爷是怎么遇到上京诉冤的师家姑娘的,还帮她赢了官司,两人在一起貌似有三年了,还是二爷未中探花时候的事情了。世子爷是知道的,听说师家姑娘被我们姑奶奶收做干女儿了。”   海菣暗自叹道,这是灰姑娘的故事啊。对于二哥娶谁,她倒无所谓,二哥喜欢就行了。   老太太,太太见到师雨辰的时候,大抵还是满意的。白白净净,柔柔弱弱,这是给她们的第一印象。老太太傅氏却是看中这一点,海蕤自小就受不得委屈,娶个温顺一点的媳妇,对于他也是一件好事。   海菣觉得师雨辰还真是一朵小白花,说话都细声细气的,不过只要二哥愿意护着,在府中也受不了什么委屈的。   海菣一回府,流苏就告诉她,周宁休来了。海菣微微一惊,他不在家温书,准备秋闱考试,这会子跑过来做什么。   周宁休一见到海菣便什么也顾不上了,声泪俱下,让海菣不知所措。“柒宝,你是不是不要我了?还在生我的气吗?我真的知道错了,我都改,柒宝,你不要不理我。”   海菣拿帕子胡乱抹净周宁休的眼泪,见不得他这一副患得患失的样子,没好气道:“我家可是去莲清府退亲了?”周宁休呆住,“这是倒是没有。”   海菣怒道:“那你哭哭啼啼像个什么样子?”周宁休红着眼道:“可是你为什么要不辞而别?都快两个月了,居然一封信也没有。我每天都给你写信的,可是你为什么不回我?我以为你后悔了。”“什么信?”海菣打断他,她确实没有收到过周宁休一封信,心里还暗自骂了周宁休好几天。   那些信自然都落在了周宁休母亲袁氏那里,只是周宁休并不知情。“没有关系,能见到你,我就满足了。很快我就要参加秋闱考试了,不见你一面,我这心里总是慌慌的。柒宝,你别不理我。”   海菣凑到周宁休的面前,吧唧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口,笑道:“这样你是不是就放心了。”周宁休红着脸信誓旦旦道:“柒宝,我一定能考中的,你等着我的好消息。为了你,我会出人头地的。”   其实,海菣并不要他出人头地,如果她要找个有出息的京中一抓一大把,她想要找一个人,可以陪着她游山玩水,无忧无虑,只是周宁休并不肯信。他父亲周显不愿意自家儿子今年参加科举,总想着再等两年,等两年朝廷局势开朗再考。可是周宁休自从与海菣定亲,一心想着出仕为官,这已然成为他心中的执念。他不想沾自家老子的光,不想什么都不是的迎娶海菣,不想成为海菣的负累。他想要变强,想要海菣以他为荣,想要成为能够匹配得上海菣的人。   不然,他的心总是悬着的。   周宁休走后,海菣就郁郁寡欢的,躺在榻上若有所思。一旁的姝凝也叹气,海菣看了她一眼,笑道:“你这是又怎么了?春天貌似还没到呢。”姝凝低头不语,自家公子刚才对三公子那个敷衍劲,连她都看出来了。公子不是时常亲吻别人的脸颊吗?就连雪致,陈醉,施夷光还有她也没少被公子调戏过,可是公子也如此对待三公子,就不太对劲了。   姝凝以为海菣突然爱美是为了三公子,如今才发现,居然不是。刚才海菣见周宁休的时候,脂粉未施,连衣裳都没换,有点太随意了。姝凝暗自爱慕海菣,所以对于自己的妆容,衣着,无一不上心,生怕自己的一丝丑态落入海菣的眼里。 作者有话要说:  世子爷海葳:尼玛,又让我做坏人 ☆、肆拾肆 翻天   十月里,周宁休果然中了举人,他心中十分得意,洋洋洒洒写了几千字给海菣报喜,海菣却给他泼了一盆凉水,让他安心准备明年的春闱考试,不要整日里跟那群狐朋狗友混在一起。可是如今周宁休刚中了举人,正在兴头上,应酬很多,贺文卿拉着他参与各种宴会,免不了见识到莲清府的莺莺燕燕,周宁休走到哪里都是一片恭维声,奉承声,让他有些飘忽然不知其所以然了。初尝甜头的他,更加坚定了走仕途的决心。   如果是平时,他母亲袁氏早就会把儿子关起来了,这样的酒场对于周宁休并没有益处。可是自从她私下收了周宁休写给海菣的信件之后,她觉得自家傻儿子该见见世面了,不然一辈子还不得被海菣吃得死死的。袁氏认为,周宁休接触的女子多了,自然不会再这么执着于海菣。   十一月,洛南传来捷报,南狮国甘愿俯首称臣,从此沦为大雍的附属,割地纳贡。吴王秋无良带领大军,浩浩荡荡的返回京城。朝中风向皆顺着吴王,人人都在为吴王歌功颂德,一时间,吴王秋无良风光无限。   宣成帝大喜,精神颇好,连病都好了一大半。宣成帝顺应民心,册立吴王秋无良为太子,与秋无良交好的明王秋无岚,安南郡王世子秋河垕都得到了重用。   二老爷海纮眼热大房,安南郡王世子一回京,连着世子妃海荷的身价也水涨船高。她胞兄海菘在太子那里也颇受重用。二老爷海纮做主把六姑娘海莲送给了太子,太子秋无良不管出于什么目的,反正对海莲特别宠爱,前不久海莲还封了良娣,她爹爹海纮升了通政司使,她胞兄海苁也得了果毅校尉一职。   海莲自从封了良娣可是谁也瞧不上,每日里被众人捧着,一时轻飘飘的不知道轻重。正月十八恰巧是她的生辰,她又怀着孕,太子爷秋无良对于海莲的这个生辰还是很重视的。太子爷秋无良问海莲:“爱妃,你想要怎么办啊?孤都依你。“海莲娇弱地靠在太子怀里,跟太子说道:“殿下,如今我有孕在身,父皇又卧病在床,殿下监国辛苦,我的生辰哪里值得殿下费神。我也不想铺张,只宴请家中姐妹即可。”   小公公拿着太子殿下写的请帖去陈家的时候,海菣刚好也在。五姑娘海菩已经有孕七个月了,海菣过来瞧瞧她,只觉得海菩更加珠圆玉润了,海菩这会子正跟海菣诉苦呢,陈羡担心孩子太大不好生,说什么也要限制海菩的吃食,让海菩气恼不已。不过海菣倒是觉得陈羡很靠谱,就海菩这个饭量,她看着都心惊。   小公公来说了太子爷的意思,说良娣生辰,邀姐妹们一聚。小公公走后,海菩就撇嘴道:“什么东西,真是小人得志。柒宝你不知道,自从她怀了孕,都快把宫中搅翻了天,数位太医不分昼夜地守在东宫,就她金贵,我都很多天没见陈羡了。”   “敢情你是思念夫君,难怪火气这么大。”海菣打趣道。海菩听海菣这么说也笑了,好像是这么一回事。海莲再怎么样,她也不羡慕,她才不稀罕与一群女人争一个男人呢。   说笑归说笑,海莲的生辰宴还是要去的,谁让她如今是太子的女人。海菣让雪致备了一份厚礼,越贵重越好,她虽然不屑于海莲,却也没打算得罪她。别人都要巴结她,只有海菣不会,她自然知道,这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   这回七仙女又聚齐了,海菣这样想。但是海菣没想到的是,这居然是最后一次七仙女的宴会。海菣穿了一身宫制县主服饰,没什么出挑的地方,唯一就是头上的五尾凤冠,光彩熠熠。与海菣不谋而合,众姐妹皆是按照品阶妆扮的,大姑娘海芳如今有着康定伯夫人的诰命,二姑娘海芫是正五品的宜人,三姑娘海菲是正四品恭人,四姑娘海荷是安南郡王世子妃,五姑娘海菩也有着六品安人的诰命。   太子爷秋无良真是给足了海莲的脸面,居然陪着她前来主持生辰宴。海莲望着跪拜的姐妹,心中说不出来的得意,终于有一天,她高高在上了,终于,她再也不用嫉妒家中的姐妹了,终于,也轮到她俯视众人了。   “二姐怎么不吃?可是不合胃口?这可是殿下亲自狩的鹿,鲜美得很呢。”海莲朝着二姑娘海芫说道,她最讨厌这位二姐姐总是端架子的模样,有个县主老娘了不起,她那老娘如今见了她,还不是要跪拜行礼。   “不敢,只是最近伤了肠胃,不敢吃荤腥。”海芫不卑不亢地说道。   场面莫名有些冷,只有四姑娘海荷巴巴地恭维海莲,她夫君跟哥哥可都要仰仗太子殿下。最后,海莲还是被这群不冷不热的姐妹气得胃疼,她想着等她诞下儿子,太子妃之位非她莫属了,早晚有一天,她们要回来求着她。   不过海莲的嚣张只持续到三月份,宣成帝驾崩,太子爷秋无良尚未登基,就被安王秋无陵埋伏的人刺杀了。   安王秋无陵率兵谋反,血洗了东宫与明王府,所有太子的势力皆受到牵连,魏国公世子梁多瑞控制了整个京城,一时京中人心惶惶,混乱不矣。   海莲死得十分凄惨,东宫被破那日,她还憧憬着母仪天下的景象,太子爷秋无良已经许诺她了,他为帝之时,必立海莲为后。海莲的血染红了整个东宫,即使她撞死在大殿之上,安王秋无陵也没有放过她的尸首。东宫里的人,无一活口,全部诛杀。   安南郡王秋河垕扔下海荷,连夜仓皇逃回洛南。海荷只得回娘家避难,可惜如今的辅国公府也自身难保,一时间,二老爷海纮,三爷海苁,四爷海菘都被抓了。老太太听说儿子被抓,当场就哭晕了。   安王秋无陵逼迫安泰长公主昭告天下,说吴王秋无良反叛已被诛杀,由他继承大统。安泰长公主不从,安王秋无陵已生杀心,被白詹南拼死拦住了,“殿下,如今京中尚未安稳,西北外邦也只是暂时牵制住西北军,使他们无暇东顾,这个时候,殿下不要节外生枝,安泰长公主在朝中威信极高,贸然杀害,只怕引起士族们的不满,还望殿下三思,以早日安定京城为首要。”   安王秋无陵这才罢休,只是把安泰长公主软禁在东郊园林里。安泰长公主不合作,永乐公主却肯配合安王秋无陵,永乐公主是宣成帝的嫡女,由她拥立也是名正言顺的。   三月二十三日,安王秋无陵仓促登基称帝,因未有年号,史称伪帝。梁贵妃终于如愿以偿地做了太后,元妃出宫带发修行。   金城公主终于扬眉吐气了,她先是逼死了傅延年的夫人,又与长兴伯世子和离,一心要嫁给傅延年。秋无陵已经赐婚,金城公主下嫁傅家,靖国公不得不接旨谢恩。金城公主只等一年后,国丧过去,就可以了却夙愿了。至于傅延年心中的那个人,金城公主是怎么也不会放过海菣的。   秋无陵的一道旨意,在辅国公府里炸了锅。他点名要海菣入宫为女史,女史说得好听,是服侍皇帝娘娘的,可谁都知道宫里的女史比花柳巷的女伎还不如。国公爷海缜自然不能答应,秋无陵刚登基不久,这把龙椅尚未坐稳,海家并不怎么买账。一开始,国公爷海缜以海菣有婚约为理由,回绝了秋无陵。可是不久,周家退亲了。   周家的理由很充分,他不可能跟天子抢人。国公爷海缜气得连茶盏都摔了,他没有想到周家居然早就投靠了秋无陵,周显因为退了这门亲事,被秋无陵升了刑部尚书。秋无陵又下了一道旨意,要海菣入宫。   秋无陵一再催促,甚至以辅国公的百年基业相威胁。老太太也成日以泪洗面,要求国公爷海缜把小儿子捞出来。老太太傅氏以绝食相逼,国公爷海缜只能跪在床前劝母亲用饭。   “大郎,你真是好狠的心哟,我知道你心中怨恨我偏心你弟弟,可是那也不能见死不救啊。那可是你的亲弟弟,我可怜的儿子哟,怎么这么命苦。”老太太傅氏只知道伏在床上抱怨国公爷海缜。   “母亲,我不能把柒宝推进火坑里。”国公爷海缜跪在地上沉声说道,曼娘去世之前,他答应过她的,会护海菣一世周全,曾经他已经食言过一次了,不能再食言。   “你还敢提那个孽障,她入宫有什么不好,要是真有本事做了娘娘,对海家也是好的。是不是她执意不肯入宫?小小年纪就这么狠的心,眼睁睁地看着自家二叔在狱中受苦,要不是她,她二叔怎么会还在狱中?你去把她叫过来,我要教训她,这个狠毒的孽障。”老太太傅氏喘着粗气说道。   国公爷海缜一再摇头,母亲真的糊涂了,海纮入狱那是咎由自取,关海菣什么事?老太太傅氏最看不得长子护着海菣的样子,就犹如当年他护着梅曼娘的时候。老太太傅氏咬牙切齿道:“有她没我,你要是非要保全女儿,全然不顾兄弟母子之情,那么我这个老婆子活着有什么意思?我当年就该随着你父亲一起去了,倒也清净了。”   国公爷海缜再三苦苦哀求,只是老太太傅氏油盐不进,她认准了的事情,很少有能改变的。   浮云苑里也是得了消息的,下人们俱是惊恐。庄嬷嬷到底是过来人,把事情给海菣分析了一遍。安泰长公主被囚,海菣一丝希望也没有。海家的情况很不乐观,二老爷海纮,三爷海苁,四爷海菘入狱,六姑奶奶海莲惨死。能在秋无陵那里说上话的,只有二姑奶奶海芫的公公孟广义,他曾经是秋无陵的师傅,如今入了内阁。再有就是康玄珙的母亲梁氏,与梁太后是姐妹。   海菣没有想到这一世的变数居然会把自己逼到绝境上来,没有想到秋无陵这么快就掌控了京城,她有些沉默。孟家的规矩十分大,想必二姐姐海芫的日子也不好过,她在孟广义那里根本就说不上话。前不久,二姐夫孟世昌还纳了新人,为此二姐姐海芫回了娘家,哭诉了一番。即使二姐姐海芫能够说上话,可是一边是她的父亲兄弟,一边是海菣,海菣想想也不觉得自己有胜算。至于梁氏,就更不可能帮她说话了,梁氏巴不得海菣离她儿子远远的。   海菣没有流泪,也没有慌张,她只能以静制动,做好最坏的打算。她是从绝望中走出来的人,自然没有什么比绝望更加让人崩溃的。   国公爷海缜可以跟母亲这样耗着,可是秋无陵的耐心却是有限的,他给二老爷海纮安了一个谋逆的罪名,协助反贼秋无良谋害先帝。这个罪名一旦坐实,整个辅国公府都会受到牵连。最后,海家让步了,国公爷海缜不能拿海家全族换海菣一人。秋无陵答应,只要海菣入宫,在狱中的海纮爷仨就可以放出来了。对于老太太来说,她可根本就不关心海菣的死活。   海菣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表面上还是很平静的,她早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无关紧要的那一个,总是最先被放弃的。她心中可以愤怒,却不可以指责海家。她所有的荣耀与富贵,无一不是海家给的,那么她又如何能够置身事外呢。周宁休放弃她了,海家也放弃她了,她不知道她还有谁。   莫邪跟她说:“主子若是想逃,我能带你离开。”“逃?”海菣笑了,她能逃,海家能逃吗?她一走了之,她爹爹怎么办?她大哥怎么办?这一世与原主的记忆早就不一致了,西北军被外邦拖住了,也许康殛樽也无力回天了,也许秋无陵真的能坐稳皇位了。即使康殛樽能突破种种重围,杀入京城,她也等不到那一天了。   早知道一切都是徒劳,她为什么要拒绝康殛樽呢?这个时候,海菣的心猛然跳了一下。无法选择,可是她还是要活下去,谁让她贪恋着生。    ☆、肆拾伍 风云变   世子爷海葳送海菣入宫的时候,天空中蒙蒙飘着细雨,海菣坐在马车里,一言不发。海葳悲痛地说道:“柒宝,对不起。哥哥对不起你。”他好恨,他恨自己疼爱的妹妹被人这般作贱,他恨自己护不住妹妹,他甚至后悔那日他为什么打了她。海菣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有大哥这一句话,柒宝就知足了。大哥放心,我会好好的。”   世子爷海葳望着海菣入宫的背影,拳头紧紧地攥着,良久,一旁的寿安才道:“主子,该走了。”海葳满眼悲凉,“寿安,去告诉康殛樽,他的提议我应允了。”   海菣入宫,由着一个小公公引领,走在长长的甬道中,四处荒凉,安静得只有乌鸦的叫声。小公公领着海菣走入一处宫殿,转身对海菣说道:“县主请进去吧。”   海菣抬脚走上台阶,推开沉重的木门,坐在案前的并不是秋无陵,等待着她的是金城公主。一顶鎏金五彩九尾大凤冠,显得金城公主雍容华贵,美则美矣,只是眉眼间俱是戾气。仇人见面分外眼红,金城公主瞪着海菣的脸,得意地笑道:“没想到吧,我说过总有一天,要让你生不如死,如今你终于落在了我的手里。你难道真的以为我哥哥会看上你?我哥哥那里美人多了去了,凭你也配?我会让那群侍卫好好招呼你的,就让傅延年仔仔细细地欣赏你那妙曼的身姿吧。我倒要看看是不是你成为众人骑的骚货,他还会对你一往情深。”   海菣的脸色变了,她没有想到金城公主像个疯子一般不可理喻。金城公主看着海菣惨白的脸色,更加得意了,“不用谢我,还有这可不是我的主意,要恨就恨你家那位三姐姐吧,如果不是她,我可不知道原来有人居然这么恨你。刮花你的脸,我看你还勾引谁去。哈哈,想想都痛快。”   海菣看到目光呆滞的傅延年,一时心酸不已,若不是她介入了他的人生,也许傅延年根本就不会被金城公主如此对待,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落入金城公主的手里,她是必死无疑了,海菣不愿受尽屈辱,不愿被那个疯子折磨致死,她入宫之前,已经问施夷光要了化尸散,一旦服用,只需顷刻,活生生的人就会化作一滩血水。   入宫,是她不能拖累海家。贪生,是她尚抱有一丝希望。赴死,是她保全最后的尊严。她还是食言了,入宫之前她还答应过大哥的,会好好活着,可是终究是她太天真了。这里,谁也没打算放过她,而她也无处可逃。   金城公主不可一世地看着海菣,指着一旁的侍卫们说道:“等什么?还不快些好好享受。”傅延年拉住金城公主哀求道:“金城,我求你,你放过柒宝吧,我什么都答应你,好不好?”金城公主笑道:“晚了,若是几年前,你能这样与我说话,我定然欣喜万分。可是如今我的心中,只有满满的恨意。我要你睁大眼睛好好看着,看着你心爱的人是怎么被折磨致死的,我得不到你的爱,那么恨也可以,这样你就会记住我,永远的记住我。”   傅延年被两个力士架了起来,他苦苦挣扎,大声咒骂金城公主,痛苦地哭泣。他好恨自己如此无用,恨金城公主如此作贱他所爱的姑娘,恨不得替海菣死了。海菣并没有看傅延年,她心里无比清醒,傅延年越是这样,金城公主越不会放过她。傅延年对她的情深,只会更加让金城公主失去理智。   海菣很快平复了心情,她席地而坐,笑着跟金城公主说:“有酒吗?”   金城公主以胜利者的姿态,赏了海菣一壶酒。“好好品尝吧,这可宫中最好的梨花酿。”海菣坐在案前,一身红衣,这身衣裳还是姝凝亲手缝制的,也许可能是最后一件衣裳了,海菣入宫前这么想到。海菣暗自将化尸散抛入酒杯之中,她轻轻晃动酒杯,遥祝金城公主:“恭祝你生生世世都,得不到汝之所爱。”一句话就让金城公主暴怒,冲上去就要打海菣。   “金城,住手。”齐王秋无涯突然冲进大殿,忙让侍卫拉住金城公主。“柒宝,你没事吧?”齐王秋无涯很紧张地看着海菣,他抱起海菣就要离开。“我带你走,柒宝。”   “不许走,你要把她带到哪里去?”金城气得大嚷。齐王秋无涯冷笑道:“我已经回禀了母后,她把柒宝赏给我了。人我是带走了,谁敢拦着,休怪我翻脸无情。”说完理都不理金城公主,抬脚离开了。   金城公主发疯似的砸了桌子,恶狠狠地对傅延年说道:“傅郎,这下你是不是高兴了?我还是奈何不了她,可是我不会善罢甘休的,你可要睁大眼睛好好瞧着。”   秋无陵一早就得了消息,不过他也觉得金城公主有些过了,海家毕竟根深蒂固的,他刚刚即位,正是需要士族支持的时候,海菣若在宫中被金城公主折磨死了,也实在没法跟他们交代。既然齐王有意于海菣,他便顺水推舟让齐王把海菣带走了。梁太后宠爱幼子,不过一个女人,她自然会满足齐王秋无涯的要求。   齐王抱着海菣回府,府中都得了消息。齐王妃的脸都黑了,她没少听到齐王殿下唤柒宝这个名字,她容不下海菣。齐王的妾室人人自危,她们纷纷到齐王妃的面前打探消息,齐王殿下抱了一个县主回来,这以后的齐王府还不就是嘉和县主的天下了吗?   可是海菣被齐王带回府后,就关在了后院,任谁也不能靠近。要说齐王秋无涯不担心海菣会逃走,那是不可能的。海菣只能先稳住齐王秋无涯,“玄武哥哥,我外祖母呢?”齐王对于海菣一直都很有耐心,“柒宝,你不用担心,你外祖母只是在东郊园林里修养,并无大碍。”   海菣听到外祖母无事,这才放了心,只是如今乍暖还寒,不知道外祖母的膝盖受的了受不了。“玄武哥哥,我想让人给外祖母送些衣物过去,可以吗?”齐王秋无涯一一答应,他喜欢与海菣这样相处,在他的心目中,海菣永远都是那个柔柔弱弱的小娃娃。   齐王秋无涯跟海菣说道:“柒宝,你先在这里住着,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没名没份地跟着我的。我一定会让皇兄册封你为我的侧妃,虽然只是侧妃,可是我会对你好的,只对你好,以后正妃之位一定是你的。只要你愿意,我什么都可以给你。”海菣只说:“让我想想。”鬼才想做齐王的侧妃,别说侧妃,就是正妃海菣也不稀罕。   齐王秋无涯又道:“柒宝,除了自由,我真的什么都可以给你。”海菣笑了,可是除了自由,她真的什么也不想要。   宫中这两日被金城公主闹翻了天,齐王也不让步,定要立海菣为侧妃。秋无陵实在被自家弟弟妹妹吵得头疼,还是魏国公世子梁多瑞有办法,安抚了金城公主,宫中这才安静了。齐王秋无涯再三上奏请立海菣为侧妃,秋无陵只说过些日子再说,他不想让妹妹心里不舒服。   自从齐王秋无涯得了海菣,便让人好吃好喝地小心服侍着,他常常在海菣的小院里待着,海菣不理他,他也不恼,他相信有一天海菣一定会想通的。   齐王秋无涯不急,可是齐王府的侍妾们可按捺不住了,有个侍妾仗着自己得宠,在宴会上跟齐王秋无涯撒娇,“听说殿下得了新人,怎么没见她出来?难道是太丑不敢见人?”更一个附和道:“是啊是啊,也没见给王妃请安,照理说,新人不是要来给王妃奉茶的吗?真是好没有规矩。”   齐王秋无涯的脸色瞬间就不好看了,海菣可是他的掌中宝,他哪里舍得让她给王妃请安。秋无涯推开那个侍妾,站了起来,“府里的这些个玩意,越来越没有规矩了,王妃失职,还是回屋反省反省吧。”说完竟然走了,齐王妃一脸的阴郁,看来殿下就是铁了心要护着嘉和县主了。   四月里,多是雷雨天气,钦天监卜测大凶,紫微星阴暗,扫把星现世,主天子无道。秋无陵大怒,斩杀钦天监数名官员,斥责他们妖言惑众。京中增加守卫,加强戒严,一时间京中大小官员,人人不敢乱说话。   夜里,海菣是被一声巨响猛然惊醒,只见城中火光冲天,犹如白昼。海菣已然猜到,西北军进城了。这时,齐王秋无涯慌张地闯了进来,拉起海菣就往佛堂走去,外面喊声震天,“柒宝,快跟我走。叛军已经杀入我的府中了,我是活不成了,可是我要你活着。”   说着,齐王秋无涯打开佛像下面的神案,抱起海菣放了进去,“你听我说,柒宝,无论你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出来,他们很快就要杀进来了。以后,我每年的祭日,你不要忘记给我烧纸,我就满足了。”   “玄武哥哥。”海菣还是落了泪,她恨不起秋无涯,即使生死关头,他还是选择她生。被他关着的这几日,秋无涯对她一直都是很上心的,每日都来陪她说话,却没有任何轻薄之举。齐王秋无涯舍不得海菣,更舍不得她难过。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海菣不过是在敷衍他,海菣的心里根本就没有他。他一直以为他还有半生的时间,让海菣爱上他,让海菣知道他的心意。他从来都不是大哥秋无陵,他的心中并没有江山,打打杀杀的事情,他也不喜欢。   可惜他只能陪着海菣走到这里了,他再也看不到海菣为他穿上嫁衣的样子了,这一生,他抱着这样的遗憾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作者有话要说:  心都写得阴暗了 ☆、肆拾陆 落幕   齐王秋无涯自尽了。魔羽骑得到指示,齐王府中男丁一律格杀勿论,府中女人谁也不能受用,要毫发无损的,看押在大殿之上,违令者,杀无赦。魔羽骑中都多是粗人,大字都不识一个,整日里只知道打打杀杀。这次杀入京城,人人都道是京中繁华,美人娇艳,这些个粗人早就铆足了劲,就等着开荤了。哪里会想到来齐王府的这一支魔羽骑得了这个一道诏令,有人不满,大大咧咧地开骂了,“狗娘养的,老子出生入死,为的什么?还不是女人和银子。居然叫老子只能干瞪眼看着,老子不干。”   海茂可不会跟这帮人讲理,他提刀就把那个骂娘的给剁了,血溅了周围的官兵一身,“妈的,还有谁不服?出来问问爷爷这口刀。”众人皆道没有。魔羽骑向来都是以武服人的,跟一群粗汉子讲理可没用。再说康殛樽的命令,他们可不敢不听,刚才那个人不过是过过嘴瘾。   康殛樽匆匆赶来的时候,海茂回禀道:“府中找遍了,没有柒宝的踪影。”康殛樽的心沉了下去,秋无陵逃了,秋无涯自尽,海菣到底在哪里?   仇万拉过一个女人,喝道:“说,府中的女人都在这里了吗?敢说谎,老子抽死你。”齐王妃早就发现没有海菣的踪影,她心中暗恨,就算是死,殿下都要护着她,以防她落入叛军的手中。   齐王妃站起来说:“还差一个,殿下的侍妾差了一个。我知道她在哪,不过若是我带你们找到她,你们能放了我吗?”仇万阴笑道:“好啊,没想到这个齐王还是个痴情种子。”海茂照着仇万就是一脚,他可听不得一点说海菣的话。   齐王妃带着官兵前往佛堂,这里的暗格是她以前无意中看到的,她早已猜到齐王殿下一定会把海菣藏在这里。暗格打开,海菣的眼睛白晃晃的一片,一时什么也看不到,听到外面声音嘈杂,以为自己被发现了。此时她心中只有一个信念,唯有一死。她拿起匕首对准自己的脖子就要扎下去,康殛樽快速用手挡住了海菣的匕首,顾不上血肉模糊的手掌,忙抱住海菣,颤抖地说道:“柒宝,是我。”   海菣的眼睛适应了外面的光线,嗅到康殛樽身上的青松味道,眼泪簌簌地落了下来,她能感受到康殛樽紧紧抱着她的手臂微微有些许颤抖,只是那温热的身躯却怎么也暖不热她的心。   齐王妃哪里会想到这人居然与海菣认识,她仰天大笑,“哈哈哈,这个小贱人可是殿下的掌中宝,没想到殿下到死居然做了乌龟,这个小贱人不知道被多少人骑过了,你居然都把她当作宝?哈哈哈。”   康殛樽眼睛恶狠狠地望着有些疯癫的齐王妃,海茂提起剑来就把她砍了,血溅当场。海菣满眼望去,全是血迹,推了康殛樽两下,呕吐不止。在海菣眼里,康殛樽与安王秋无陵并没有什么不同。康殛樽没有什么时候比现在更让他后悔,他明明从海菲那里得到了消息,海菣被囚。可是他却不闻不问,他赢得了天下,却输了她。   宫中接二连三的政变,朝廷发生了翻天地覆的变化,秋无陵逃了,康殛樽下令全国通缉。安王一党全军覆灭,康殛樽更像是在发泄,魏国公梁家灭门,京中一时血雨腥风。北郡王即位,年号宣景。   朝中文臣多对康殛樽不满,白詹南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被杖杀了,场面惨烈,血肉横飞,让文臣们谈康色变。文臣纷纷上奏,要求罢免康殛樽。宣景帝却封康殛樽为清河侯,特赐持剑上殿,宫内骑马。众臣哗然,都道康殛樽为奸臣贼子,然康殛樽在军中威信颇高,朝中武将却认为文臣小题大做,不满之声亦然,朝中势同水火。   宣景帝问群臣:“当初先皇驾崩,秋无陵杀了悯哲太子,你们可有一人站出来指责秋无陵的暴行?怕是没有吧,指责秋无陵的,都已长眠地下了。你们当中哪一个都是张口仁义道德江山社稷的,却睁着眼睛称秋无陵是正统,你们可都是跪拜在秋无陵的面前,三叩九拜,大呼万岁的。如今朕得以诛杀叛贼,匡复大统,朕的功臣,用的着你们指手画脚的?你们配吗?”   群臣被问得哑口无言,脸红脖子粗的。显然宣景帝并不是一个好糊弄的主儿。武将们一个个都热血沸腾,大呼万岁圣明,要论口才,他们哪一个都不是文臣们的对手,可是架不住宣景帝偏向他们啊。   五月里,艳阳高照,京中气象焕然一新,渐渐又恢复了往日的繁华。对于之前几个月的荒唐,士族们绝口不提,仿若约定好了的,各自粉饰太平。   海菣得了厌肉症,见不得一点肉,就是荤油也不行。那日,姝凝看到昏迷不醒的海菣,衣衫上血迹斑斑,吓得她花容失色,后来才发现不是海菣的血。自那日回来后,海菣就很沉默。   姝凝再也没见过海菣与她说笑,很多时候都只是发呆,那张苍白的脸,一丝血色都没有,身体轻的仿若一阵风就吹跑了。   海菣回府后,还是出过一次门的,三姑娘海菲点名要见她,她想问问海菲为什么这么恨她?貌似她从来也不曾得罪过她。宣景帝即位后,永乐公主就自尽了,驸马沈光宗及家人入狱,身为永乐公主儿媳的海菲自然也在其列。   海菲的话,让海菣印象深刻。她说:“海菣,你活着,就是我恨你的理由。”她说:“你知道吗?在我小的时候,我曾经做过一件事情,我趁大家都不注意,用枕头想闷死你。可是为什么你还活着?我当时明明就已经感觉不到你的呼吸了。那一刻,我的内心,既害怕又高兴。没有你,我就是辅国公唯一的嫡女。可是有了你,就什么都不一样了。”她一直以为原主是病死的,却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真相。   最后,海菲已经面目狰狞了,“你为什么要抢走属于我的男人?你为什么生来什么都有,而我却没有。我恨不得你死,恨不得毁掉你。我还是输了,可是你也没有赢。至少他明明知道你有难,可是却没有选择你。哈哈哈,他没有选择你。我没有输,没有输。”   海菲说话渐渐地语无伦次,大口地灌下鸩酒,向窗外张望着,仿佛在等什么人。“真的等不到了。”海菲说了这一生最后一句话。海菣却是什么都听懂了,她没有恨意,只是觉得很悲哀,她不恨海菲,也不恨康殛樽。她并不是真正的海菣,如果是,她不知道会不会恨康殛樽。而此刻,她只是感到悲哀,为她,也为自己。   海菣已经见了太多的死人,真的就如同莫邪说的那样,见得多了,就麻木了。夜深人静的时候,海菣会问自己,是不是还贪恋着生?答案总是肯定的。那么她就真的会好好活着。   齐王秋无涯抱走她的那一刻,她真的看到过一丝希望。谁也不知道,端起那杯下了药的酒时,她的内心有多么不甘。至少齐王对她有情,而她当时差点认命了,至少她可能选择一种目前最好的活法。她从来都是坚信,没有谁离了谁不能活,而她只能靠自己。   可是她也会害怕,她时常做梦,梦里全是血,她看到了自己丑陋的样子,她看到了所有人都离她而去,她受不了无边的咒骂,惨叫,死亡。这些日子,她睡觉必须借助安神药,一夜不喝根本无法入眠。   施夷光看着海菣眼底的淤青,心里说不出来的难受。安神药,终归是药,是药三分毒,当毒素积累到一定程度,她担心海菣会病倒的。   陈醉云游途中,听闻京中政变,不顾一切地往回赶,结果还是晚了。海菣已经变得连她也不太敢认,陈醉抱着海菣哭得一塌糊涂,至少海菣之前从未见她哭过,可是陈醉是真的伤心又懊恼,如果她当时在京城,她才不要这些所谓的顾忌,她定要鱼死网破也不会让海菣独自承受。海菣还是了解陈醉的,宽慰她道:“我这不是好好的?即使你在,我也不会置你于险境的。”   这些天,陈醉总是往浮云苑来,也没见海菣怎么热情相迎,通常都是陈醉叽里咕噜地说一堆,海菣很安静地听着。陈醉真是看够了她的冷漠脸,可是又不敢刺激她,陈醉觉得她把一生的温柔都给了海菣,就连姝凝也觉得怪瘆人的。   这日,陈醉又来了,“柒宝,我有一个好消息,你听了肯定会高兴的。金城被当今圣上指婚给了一个马夫,这都成了京中笑谈了。圣上为了安抚傅家,还给傅延年赐了婚。你心里是不是舒服些了,这样比杀了金城更让她难受。”海菣再好的性子,也不可能不恨金城,她还是恨的。   “听说那个马夫酗酒,最喜欢打媳妇了,都已经打死三个媳妇了。把金城嫁给他,听说还是你四叔的意思呢,柒宝。”陈醉又道。   “我跟清河侯不熟,谁四叔。”海菣瞪了陈醉一眼道。陈醉欣喜,“柒宝,你居然有反应了?你居然会瞪我了。你再不理我,我可要闷死了。”陈醉最怕看见海菣生无可恋的那张脸,死气沉沉,让她害怕。“还有齐王那个禽兽被挂在菜市口的旗杆上了,日日都有人往他身上扔秽物,想想都解气。”   海菣微微蹙眉,她见不得秋无涯死后这样的结果。陈醉却读懂了海菣的心思,惊叹:“柒宝,你居然还同情他?”海菣说道:“我是感激他的,如果不是他,我已经死在金城公主的手中了。”陈醉不满齐王囚禁海菣,说道:“可是他对你也没有什么好心思。”海菣嗤笑,男人对于女人能有什么好心思,就算是康殛樽也不见得干净,“偏偏是他的坏心思救了我。”如果不是齐王秋无涯对她有几分真心,海菣怎么也不会安然无恙地活到现在,她欠他的,却是再也无法偿还了。   海菣很感激陈醉一直陪着她,倚在她软绵绵的怀里,心里也软绵绵的,仿若又回到了童年时无忧无虑的日子。“过两天,我就离开京城了。以后,你可要来找我。”   “你去哪里?”陈醉不舍地问道。海菣笑了笑,“玉神山,我师兄可盼着我回去呢。”    ☆、肆拾柒 提亲   海菣的事情早已满城风雨,被周家退亲,被齐王囚禁,破城那日,在一干叛贼的府邸,能够全须全尾回来的,可只有海菣一人。京中什么难听的传言都有,京中的人可不相信海菣冰清玉洁,都认为海菣早就被糟蹋了。   就连海家也容不下海菣了,老太太第一个就容不下海菣,她觉得海菣让辅国公府颜面无存。族人们纷纷上门来堵国公爷海缜,要求把海菣送到家庙里去。就连又被罢了官的二老爷海纮也叫嚣着,说是海菣这个扫把星挡了他的官运。   海菣看着满脸愁容的父亲,自请去玉神山的观中。安泰长公主听说后,亲自来辅国公府,要带海菣走,“柒宝,海家容不下你,就来我这。外祖母这里,绝对不会不要你的。”   海菣扑在安泰长公主怀里痛哭,这个第一个对她好的人,永远都不会算计她,永远都不会不要她。海菣没有跟着安泰长公主回府,她不想留在京城,这些日子就如同噩梦一般,海菣相信,总会过去的。   海菣既然要走,就已经做好了打算。宁晷的十年契约已经到期,他一直都喜欢雪致,海菣打算让他照顾雪致与韩妈妈。其他人除了施夷光,皆各自归家,有卖身契的也全部给她们,也算全了一段主仆之情。   只是没有人愿意走,姝凝跪下说道:“我还是那句话,公子在哪,我就在哪。”屋里跪着满满的人,皆道不愿离去。就连雪致也说,不跟宁晷走。让海菣的心里暖暖的,她发现自己并不是一无所有。   只是海菣的算盘彻底落空了。有人上门提亲了,国公爷海缜大喜,他毕竟不想让自家闺女去山上做什么尼姑,道姑的,一个人孤苦终老,这样在他百年之后,他实在没有脸面见曼娘。   英国公夫人上门提亲,替清河侯康殛樽求娶海菣。国公爷海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清河侯康殛樽,如此炙手可热的人物,怎么会求娶海菣?如果说以前,康殛樽要是来求娶海菣,肯定会被国公爷海缜打出去的。可是现在,清河侯康殛樽想要娶什么样的女子没有?   国公爷海缜再三问了英国公夫人,才相信确实是康殛樽,安武侯四子。他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直线了,入宫那件事,他总觉得对不起自家闺女。这回得了贵婿,国公爷海缜还真觉得是天上掉馅饼了,立刻就换了庚帖。   清河侯康殛樽求娶的很急,就定在八月里。可是国公爷海缜却觉得这是自家女婿十分中意闺女。   海菣从太太裴燕那里得知康殛樽要娶她的时候,第一句话就是,“我不嫁。”海菣心里明明就知道,嫁给康殛樽是个不错的选择,他如今权势滔天,至少两朝不倒,嫁给他,她这一生可无忧也。可是她心中就是莫名有些气,她总是会想到海菲临死前的话,因为不那么重要所以才会被舍弃。理智上,海菣告诉自己,人家根本就不欠她的,相反她还总是麻烦人家,她与康殛樽并没有什么关系,人家凭什么要舍弃大业来救她?   可是心底里,海菣就是觉得有些委屈,觉得自己的感情被辜负了。想到这里的时候,海菣也很吃惊,她最不想承认的,却不得不承认,她爱上他了。   至少她对康殛樽是有希翼的,所以才会失望。思绪明了的海菣心里就更不舒服了,她又重复了一遍,“我不会嫁给他。”太太裴燕只当海菣是小孩子闹脾气,就海菣现在这种情况,哪里还会有人上门提亲,更别提对方条件还是一等一的好。   当天,康殛樽就毫无阻碍地大摇大摆进了浮云苑,这是他第二次来这里。第一次被拒的时候,康殛樽并不以为意,对于海菣也不是非要不可。后来在七夕那晚,他就很确定自己要得到她,他已经难以忍受,海菣属于别的男子。   可是如今,他又怕见到她。当海家放弃她选择家族利益的时候,他又何尝不是。   廊下的流云流苏都是见过康殛樽的,看到他的时候都张大了嘴巴,以为是眼花了。流云大喊:“姑娘,康将军来了。姑娘。”声音刺耳到,姝凝心里咯噔一下子,手中的刺绣都扔了。   浮云苑的丫鬟婆子都出来了,都想看看传说中的清河侯什么样子。“真英俊啊。”松音叹道。“原来清河侯这么年轻啊,我还以为是个老头子。”温婳痴迷地说道。庄嬷嬷忙驱散那一群丫鬟婆子,上前给康殛樽请安道:“侯爷前来所谓何事?”   “柒宝呢?”康殛樽问道。庄嬷嬷引康殛樽往花厅去,门口的姝凝忙拦下了,“公子午睡未醒。”康殛樽因为那个称呼瞧了姝凝一眼,认出是朝云,“我等柒宝醒来。”   康殛樽进了花厅,只见海菣侧躺在榻上,肚子上搭着一条薄被,容颜消瘦,小小的一团,让人心生怜惜。海菣夜里又没睡好,这会子午休却睡得香甜,一觉醒来,天蒙蒙黑,姝凝只在远处点了一盏灯,微弱的光照让海菣意识到她已经睡了两个时辰了。“姝凝,要水。”海菣哑着嗓子唤道。   康殛樽拿了姝凝端上来的温水,坐在海菣的榻上,扶起她抱在怀中,缓缓喂她喝水。海菣闭着眼感受到一个结实的怀抱,嗅到凛冽的青松气味,瞬间睁开眼睛,睡意全无。海菣想爆粗口,尼玛,这个浑蛋怎么会在这里。   “公子,康四爷来了。”姝凝提醒道。海菣起身,拿起姝凝递过来的帕子抹了抹脸,又整了整衣裳,暗自庆幸今日穿了一件袍子。从旗杆那晚,她就对低领的襦裙心有余悸。   康殛樽一直看着她,并不说话。“公子,摆饭吗?”姝凝问道,虽然康殛樽在,可是她觉得海菣这几日又瘦了,再不好好吃饭,姝凝真的很担心公子。   康殛樽说道:“我饿了,先吃饭吧。”海菣不自觉地瞪了他一眼,这个浑蛋以为是他自己家呢。姝凝与流云摆好饭菜,就退了出来。康殛樽盯着小几上的碟子,清一色全部都是素菜,什么酱瓜,冰糖萝卜,腌笋丝,凉拌青瓜丝,凉拌豆腐,清炒野菜,唯一看得过去的,有一碗香菇炖蛋。   康殛樽皱眉,“你喂兔子呢?你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难道你真想出家?”海菣喝了一口白粥,夹了一些笋丝,“要你管,爱吃不吃。”   海菣见康殛樽半天也不动筷子,一时有些心软,说道:“厨房里有卤牛肉,我让姝凝给你盛些,你能出去吃吗?”康殛樽哼了一声,“我为什么要出去吃?你就这么不待见我?”   海菣看了康殛樽一眼,站了起来,“好,你在这里吧,我出去。”说完,竟起身走了。康殛樽面色阴沉,心中暗自后悔,不就是吃素嘛,海菣喜欢就好了,她还没开口说出家的事情,他怎么就受不了了。也许看到海菣身上的那件直缀,莫名就让他心慌,真怕她一时想不开,遁入空门。   姝凝端着一碗卤牛肉过来,脸色也不太好看,“爷,我家公子闻不得半点荤腥,您难道不知道吗?”姝凝其实一肚子的火,好不容易公子这两天比之前开朗多了,她们都小心翼翼地服侍,生怕公子又伤心。哪知道康殛樽一来就惹公子生气。   康殛樽诧异,他真的不知道,七夕那晚他还看着海菣吃了满满一大碗肉馅馄饨。康殛樽出去找海菣,海菣正在桂花树下纳凉,本来她就没什么胃口,刚才喝了两口白粥,也就罢了。   “柒宝,对不起。”康殛樽说道。海菣笑了一声,“侯爷怎么会有错?是我不识抬举罢了。”   康殛樽皱眉,他没想到与海菣会这么疏离,之前他们明明不是这样的。海菣又道:“听说你要娶我?”   康殛樽说是,海菣笑道:“京中的流言蜚语没少说我吧,我非完璧,你也要娶吗?侯爷这是连脸面也不在乎了吗?”康殛樽没有说是,皮笑肉不笑地说:“哦,你真当我瞎吗?齐王府的羊角酥好吃吗?桂花服侍的可还尽心?嘉和县主可是想知道齐王生前每晚都睡在哪里?我的脸面如今有谁敢踩?”听康殛樽这么说,海菣心中暗骂:这个浑蛋,还真是无孔不入。康殛樽的书案上可还放着海菣在齐王府的详细记录呢,细致到海菣每天的吃食。海菣又道:“如果我终生不嫁,你还执意要娶吗?”康殛樽称是。他心里甚至想到,即使海菣做了道姑,他也会把人从观里面抢走的。   “如果我心里有别人,你还会娶我吗?”海菣问道。康殛樽轻笑了一下,满不在乎道:“别把自己看得太重,我娶你,不过是与伯臣各取所需罢了。”他与世子爷海葳是有来往,可是他不能对这个小东西表现的一往情深,一旦这个小东西知道自己的心意,只会蹬鼻子上脸,她哪里会在意别人的心,她在意的只有她自己。   海菣果然眉头微皱,“我有一个条件,厚葬齐王。”她不愿意听到别人议论菜市口那里齐王的尸身,齐王救了她一命,她无法还给他。   “好,”康殛樽答应,伸手拿起海菣的手指摆弄,“那么,我能得到什么好处?”海菣很认真地对康殛樽说:“我会做一个称职的妻子的。”康殛樽笑了,他哪里需要一个称职的媳妇。他伸手摸摸海菣的小脸说道:“明日我要去西北剿匪,可能要月余才回来,你若是有事找我,就让海茂带话。” 作者有话要说:  康殛樽:先骗到手,再慢慢收拾。 海菣:阴险 ☆、肆拾捌 人心   自从康殛樽与海菣定了亲,海家那些人的嘴脸立刻就变了,天天上门巴着海菣,求她办事的人就多了,只是海菣一概不见。   浮云苑门口,每日里要拦回去的人实在太多了,流云守在门口被折磨得一点脾气都没有了。但是有些人,海菣还是不得不见的。   海芫回来了,孟家因为站队的问题倒了,孟广义被诛杀,孟家一族男丁流放,女子为官奴。宣景帝倒是很给辅国公海缜的面子,特许海芫归家,与孟家和离,不入奴籍,只是她所出的儿子孟衍要跟随孟家流放到西北。   海芫在母亲静淑县主那里哭哭啼啼,丈夫孟世昌她可以不要,这些年过去,她早已不是那个年幼无知的女子了,可是儿子孟衍却是她的心头肉,她不能没有儿子。此去西北,环境恶劣,风餐露宿的,她的儿子才四岁,她真的很怕儿子挺不过去的。   二太太静淑县主也没有办法,她爹永昌郡王已经卧病不起,她哥哥一点出息也没有,可能连郡王的头衔也保不住,孟家可是谋逆大罪,她一个妇人,娘家跟男人两不靠。“阿颜,你去求一求你大伯吧,也许还有点办法。”   国公爷海缜也无奈,他刚在圣上面前一提,宣景帝就阴阳怪气地说:“怎么?爱卿这是同情反贼?要与反贼站在一起?”宣景帝这么说,国公爷海缜哪里还敢提起此事。这种事情,海缜自然不会跟二房说,但在二太太看来,自家这位大伯就是打算袖手旁观的。如今的大房可谓出息,国公爷海缜官复原职,世子爷海葳升了京西大营的统领,二爷海蕤都升了大理寺少卿。   再看看二房,爷俩都在家里蹲着,二太太想想都只怨自己没有嫁对人。海芫听说七妹妹与康殛樽定了亲,仿佛看到了希望一般,赖在浮云苑不走了。即使海菣答应帮着问问,她也是天天都在海菣耳边念叨,生怕海菣不上心。孟家六月初就要起身去西北了,这样看来也没有多少时日了。   五姑娘海菩听说后,顾不得自己刚生了女儿两个月,来到浮云苑指着海芫破口大骂:“二姐姐,你也有今天,你怎么有脸来求着柒宝呢?当初你夫家如此得势,我求你救一救柒宝,你是怎么回绝我的?那个时候,你怎么不想想姐妹之情?如今你落难了,就这么理直气壮地来逼柒宝救你儿子,柒宝欠你的?”   海菣没有想到还有这么一段,她忙拉住海菩,这个死胖子生完孩子就更胖了,海菣哪里拖得住她。海菩真是声若洪钟,坐完月子更是滋补得油光水滑的,她继续骂道:“就你在娘家艰难,柒宝这还没嫁过去呢,你就让她在康殛樽面前低三下气地去求他,你怎么不想想柒宝以后在他家就不艰难?”   海芫只顾低头哭泣,“我不过想着柒宝都这样了,清河侯还能娶她,我觉得柒宝真能劝得动清河侯。”   海菩一听海芫这么说海菣更怒了,别说海菩怒了,就连细辛也怒了,“二姑娘可要把话说清楚,我们姑娘到底怎么样了?别人诋毁我们家姑娘也就算了,二姑娘居然也信这些没有根据的事情。”   雪致早就不耐烦了,自从这位二姑娘住在了浮云苑,她就不怎么去铺子里,生怕自家主子吃亏。“还啰嗦什么,莫邪,还不把人请出去。”   海芫恼羞成怒道:“柒宝,你看看你房里的下人,都这么不懂规矩吗?你平日里是怎么管教她们的。”   海菣看了一眼海芫,笑道:“二姐姐,我都这样了,能教出什么有规矩的下人来?这里地脏,还请二姐姐先回去吧。”   莫邪直接把人提了出去,这位哪里是在求人,分明就是想逼死她家主子。   “你怎么来了?”海菣这才腾出空来问海菩。海菩一屁股坐下,对姝凝说道:“给我来一碗冰酥酪,再要两盘红豆饼。”海菣戳着她的肚子说道:“你还吃,你看看你的肚子,你家陈羡怎么受得了你?”   海菩拨开海菣的手指,怒道:“你个小没良心的,在我吃东西的时候,你能不能不要提那个倒胃口的人?”原来陈羡是个倒胃口的人,海菣笑了。   “谢谢你,五姐姐。”海菣说道。海菩刚喝的一口茶全喷了,指着海菣说道:“你比陈羡更加倒胃口,你谢个屁。”其实海菣被秋无陵召进宫的时候,海菩去求过海芫,可是海芫根本就没有想过去跟孟世昌提一提。让海菩伤心的就是这里,如果二姐姐提了,孟家没有帮忙,她反而不觉得有什么。可是小时候她们三个明明这样好,海菣有事,二姐姐跟其他人一样,只恐躲之不及。   “豆包呢?”海菣问道,豆包是海菩的闺女,真是老娘是个吃货,生个女儿取个名字都要跟吃有关。海菩猛然站起来,“哎呦,豆包该起了,我得回去了。姝凝,那个芸豆卷,杏仁酥,红糖包给我包起来。”海菣看着海菩匆忙拿着糕点一溜烟地跑了。   “这位五姑奶奶倒是个有良心的。”雪致点头说道。海菣脱了软缎鞋,歪在榻上,笑着问道:“是你弄鬼呢?怎么把她请来了?”二姐姐走了,海菣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要不然她天天在海菣面前哭哭啼啼的,海菣也头疼。   “你是不是要谢谢我啊?”雪致拿了薄被出来。“什么你呀我的?我看还是让宁晷把你娶了,这样我就清静了。”海菣托着腮笑道。   雪致站起来就走,“我还是去铺子里看账本去吧,还是让姝凝服侍你,看来我这是不如你的意,你居然要撵我。”姝凝拉住雪致道:“哟,走这么急,宁公子在铺子里等你啊?”她这么一说,雪致反而不好意思走了。   海菣起身道:“我物色了一个新人,你多教教她,等你嫁人了,她也能帮我了。”雪致不满,“我就算嫁人了,也能帮你打理铺子。”姝凝笑道:“还说不想嫁人,这可是自己说的。”   “去跟阿酒说一声,让她问问她大哥,看看二姐姐的事情,能不能成。再让茂二哥给康殛樽带个信。”海菣吩咐莫邪道。   “公子,真的要帮二姑奶奶吗?”姝凝问道。海菣唯有叹息,海芫不仁,她却不能不义,要她袖手旁观,她做不到。幼儿无辜,海菣终究是不赞成老子犯法牵连幼子的。   陈醉因为这事来找海菣,一见面就说:“柒宝,我看你还是去求求你四叔吧,我哥说了,他无能无力,圣上对于孟家真是深恶痛绝,提都不能提。”这下海菣可头疼了,等康殛樽的消息还不知道要多久,估计孟家早就动身去西北了。海芫走后,二太太又来过一次,都给海菣跪下了,这让海菣根本就没法推辞。   陈醉可见不得海菣这副样子,索性心一横说道:“我还有个办法。”海菣抬头望着陈醉,有些疑惑,她哥哥陈瑄都办不了的事情,她还能怎样。陈醉点着海菣的脑门骂道:“姑奶奶我就是见不得你这副菩萨的样子,你还真以为自己能救苦救难啊,你现在可是泥菩萨。你要不连周宁休一起救了?他也在牢里蹲着呢。”   海菣不说话,即使周家退亲了,她也知道那不是周宁休的意思,周宁休在家里还不知道怎么闹腾呢,想想都有些伤感。“好了,你等我的消息。”陈醉说道。   陈醉去了孝武侯府,“你们侯爷人呢?”陈醉问守卫,那个守卫是认识陈醉的,他告诉陈醉:“陈姑娘,我们侯爷去妙音阁了。”陈醉怒气冲冲地杀到妙音阁,就看到那个不长进的,左拥右抱的,领口大开露出精瘦的胸膛,正忙着听曲儿作乐呢。   陈醉上前,端起酒杯照着桓翀的脸就泼了过去,一脚踏在案上,叉腰横眉道:“滚。”坐在桓翀身边的女伎仓皇退出,桓翀不以为意,用袖子抹了抹脸,笑着说:“想我了?”   “想你个红裤衩。”陈醉骂道,这个臭流氓。桓翀一听到红裤衩就有些不悦,当年那件事他可是耿耿于怀,到底是谁给他下的药,他找陈醉可是找了很久,还不是因为康殛樽那个损友,居然不帮他。   “阿酒既然这么说,我不脱给你看貌似辜负了佳人。”桓翀依然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起身就把外袍给脱了。陈醉脸色酡红,可是也知道这时候谁胆怯谁就输了,“谁稀罕,我又不是没见过,这么短,也好意思脱。我还不如去常丰园去看那里的公子们。”桓翀又让陈醉气个半死,他就是怎么也制伏不了这只炸毛猫。   “你来干嘛?”桓翀突然想起来了,如果陈醉不是找他有事,哪里会出现在他的面前,他常常去尚文侯府,都遇到不了她几次。“还债,上次你输了,欠我的还没还。”陈醉说道。   陈醉把来龙去脉说了一遍,桓翀的眉头越皱越紧,这两位姑奶奶还真会找事,谁不知道宣景帝的生母就是被梁贵妃害死的,但凡跟梁家有关的人宣景帝一个也不会放过。陈醉可倒是好,这一求还求了俩,康殛樽此时不在京,他这脸面还不知够不够呢。   “你们不去求君俨,居然来找我,可真让我感动啊。”桓翀笑道。陈醉白了他一眼,“你能好好说话吗?清河侯虽然好用,可是远水解不了近渴。”桓翀抱住陈醉说道:“你陪我游园,我考虑考虑。”陈醉一把推开他笑道:“你做梦。”   桓翀很受伤地说道:“你哥哥已经答应把你许配给我了啊。”陈醉看着桓翀笑道:“还没下定呢,就不算。”    ☆、肆拾玖 望眼欲穿   今晚没有月光,黑漆漆的,四处蛙声虫鸣声,有一丝燥热的微风。雪致提着灯笼,照亮了前面四方的一小片路,黑暗的甬道不知延伸到何处。雪致问海菣:“主子,我们这样不好吧?”   “我又不劫狱,有什么不好的?”海菣不耐烦地说道,顺手压了压自己的帽檐。刑部大狱的牢房门口,挂着两串白灯笼,夜晚有些阴森森的。海菣朝着那两个狱卒出示了孝武侯的令牌,那两个狱卒点头哈腰地把海菣她们带了进去,雪致忙给他们塞了银票。   海菣见到周宁休的时候,眼泪还是忍不住地淌,她没想到周宁休瘦成这副模样,一身囚犯的衣裳,头发散乱,双目无神且眼窝深陷,嘴唇干裂苍白。周宁休已然认出了海菣,却没有上前,他怕自己熏到海菣。   海菣打开带进来的食盒,将酒菜一一摆好,唤周宁休:“一休,都是你素日里爱吃的,你吃点吧。”周宁休并不上前,只是说道:“柒宝,你快走吧,这里不是你来的地方。”周宁休没有想到有生之年他还能见到海菣,自从父亲退了他与海菣的亲事,他悲痛欲绝,仿佛这一生都没有意义了。海菣入宫,他手足无措,他去求父亲,得到的只是斥责。如今他沦为阶下囚,哪有脸面见海菣。   海菣望着周宁休,也知道父母的死亡对他影响甚大,一时间不知道要与他说些什么。良久,海菣转身对雪致说:“我们走吧。”周宁休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海菣渐行渐远的背影,他好想抱抱她,可是那已经是可望不可即的了。周宁休最终还是被眼泪模糊了眼睛,他喃喃道:“柒宝,对不起。”   雪致又留了银票给狱卒长,托他帮忙照看周宁休。狱卒长就冲着孝武侯的面子也不敢怠慢了周宁休,满口应下。   海菣心中越发郁闷,他们谁也回不去了,昔日那些欢乐,仿若隔生。胡同的尽头,莫邪坐在马车上一直在张望,她本不赞成主子去刑部大狱那种腌臜的地方,若是主上回来知道了,她难辞其咎。   海菣走了出来,雪致搀着她刚要上马车,就听见一声“柒宝。”海菣抬头,只见姜舷骑着马过来了,他大病初愈,精神倒是好。海菣笑着说:“从洛南回来了?”姜舷神色有些急,下马走到海菣的面前,小声说道:“我刚回来就听说你来劫狱,是不是真的?”   “真的如何?”海菣问道。姜舷从怀里掏出一把火统,“这种事怎么能少得了我?我连家伙都带来了。”海菣夺过姜舷的火统,手臂长短,精铁所制,枪身还有雕花,海菣掂了掂,笑道:“哪里来的?怕是不便宜吧。”   “柒宝你喜欢?那就给你了,可以防身用。我教你怎么用。”姜舷献宝道。海菣被他逗乐了,“是不是阿酒骗你,说我要劫狱?”姜舷看着海菣这副表情,就知道自己又被骗了,不好意思地摸摸脑袋。   “走吧,呆子。”海菣上了马车。姜舷问道:“去哪?”海菣说道:“浮云苑,阿酒可还等着呢。”   陈醉早就在浮云苑等得不耐烦了,她已经问了姝凝数次了,“你家主子不会真的劫狱了吧?”姝凝倒是很沉稳,她一直觉得她的公子绝不会做这种蠢事的。当陈醉灌了第二壶茶的时候,海菣与姜舷才进来。   陈醉一见姜舷就怼他,“哟,大将军这是得胜回朝了。”姜舷也不恼怒,他养病的这些时日,京中早已翻天覆地。姜舷自己找了小杌子一坐,接过姝凝手中的茶盏,笑道:“回京述职而已,至今还没个着落呢,请你哥哥高抬贵手给碗饭吃呢。”   陈醉不接姜舷的话,转身问海菣:“柒宝,你怎么去了这么久啊?有那么多缠缠绵绵的话要说吗?你不会是真的舍不得吧?”海菣一个白眼,“额,我舍不得,你满意了?”   “周宁休的命是保住了,不过想要无罪释放怕是有点困难,只能先拖着再想办法,你觉得呢?”陈醉说道。海菣这会子有点后悔,后悔当初答应康殛樽的时候没多提几个条件,如今还要再去求他。不过算算日子,康殛樽也快回来了。海菣也同意陈醉的看法,等等看吧。   清河侯康殛樽这次回京可谓是声势浩大,平定西北之功,重创外邦,就连太子也出城迎接了。   陈醉一大早就把海菣从被窝里拖了出来,美其名曰去恭候清河侯,这有求于人,还不得上赶着去巴结。海菣受不了陈醉往自己身上套的胭脂色的裳子,忍不住抱怨道:“阿酒,要不要这么扎眼啊?”陈醉一边往海菣的发髻上插入彩凤衔珠的发簪,一边哼了一声说道:“你是不是傻?街上等着瞧你四叔的大姑娘小媳妇多了去了,你不打扮得明艳动人一点,怎么能吸引你家四叔的目光?”   陈醉又道:“我早就在春湘园订了一间临街的包厢,恰巧是你四叔入宫的必经之路,我们去赏花赏景赏美色吧。”海菣扶额,她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陈醉不会又整什么幺蛾子吧。   春湘园白日里是不开张的,还不是因为陈醉的缘故,海菣倒是乐得轻松,窗外街上的姑娘们都挤满了,海菣可没有这么狂热,想想都恶寒。“柒宝,我同情你,你说你这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陈醉都被这群活泼的姑娘给镇住了。   “只是被看两眼而已,如果这样就受不了了,那么他身边的莺莺燕燕怎么办?”海菣笑道,其实她没有抱有希望,正如康殛樽所说的,各取所需。演戏,海菣再熟悉不过。三妻四妾,在这里不是最正常不过的嘛,海菣不以为意。“你生辰的时候,我带你去开开眼。”陈醉神神秘秘地说道。   当魔羽骑进城的时候,场面还是很壮观的。玄色的大旗,玄色的盔甲,黑马铁骑,一片肃杀之风。康殛樽却与太子秋河叙坐在撵上,康殛樽一身浅粉色的襦袍,戴着鸦色纱帽,越发显得容颜俊逸,少了几分杀气,微微上扬的眼角,似笑非笑。康玄琥一直跟在康殛樽的身边,他最见不得自家四叔的这副模样,无需言语,自有一大波姑娘前仆后继地涌上来,对于这一点,他一向是很佩服。   康殛樽很远就看见海菣了,见她托着腮,眉头微蹙,嘟着嘴唇,只觉得憨掬可爱,不禁莞尔。陈醉看见康殛樽的时候,扯破嗓子大喊:“四叔。”可惜街上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人声鼎沸的,康殛樽根本头也没有往她们那里转一下。陈醉拿起桌子上的茶壶就着壶嘴就往嘴里灌,气得直骂:“柒宝,你说京城的姑娘都怎么了?就不能矜持点吗?”   海菣笑道:“你怎么有脸说她们?你不也一样?”说得陈醉也不好意思地笑了。   陈醉以为自己这是白忙活了,哪知上来一个中年大汉,体型魁梧,眉发皆白。海菣却认得他,“鬼奴老伯,你怎么来了?”鬼奴只是递给海菣一个荷包,“主子让我把这个交给姑娘。”说完就走了。   陈醉一把夺过那个荷包,只见是一个湖绿的妆花缎,上面绣着一只斡旋的雄鹰,“好精致的荷包啊,不会是哪个情人送给你四叔的吧。”陈醉不知道,还真是让她猜对了,只不过康殛樽对于这种东西,向来是不在意的,要不然也不会让鬼奴拿来装纸条了。   陈醉打开荷包,捻出那张纸条,对着海菣挤眉弄眼道:“你家四叔说了,让你晚上等他。哟,什么时候辅国公府的大门也这么好进了?”海菣倒是没什么反应,早点说了也好,她实在经不起别人眼巴巴地求着她了。   回到浮云苑,海菣就让柳锦娘准备牛肉羹,元宝惊奇地不得了,“姑娘,你居然想吃肉了?”海菣只是回了句,“不是我。”她还是不行,只是这场病不知道是不是一辈子,海菣突然觉得她居然也会清心寡欲了。上辈子她什么都想要,却最终一无所有,至少这辈子她很知足。   康殛樽从宫里出来都已经子时了,本来宣景帝要留他在宫里过夜的,可是他的心早就不知飞到哪里去了。宣景帝刚坐稳皇位,安王谋逆大案的后续处理,西北军务的杂乱无章,外邦的朝贡等等,这些事哪一件哪一桩,宣景帝都等着康殛樽拿主意。   康殛樽到浮云苑的时候,海菣早就睡了,最近她总是神思倦怠的,最是熬不了夜,今晚为了等康殛樽,硬生生挨到亥时,最终还是昏睡过去了。一晚上姝凝就看着海菣望了门口不知道多少眼,连她都不禁往门口望去,以为有什么呢。 作者有话要说:  康殛樽:尼玛,我一不在,你就敢私会情人。 海菣:不服你咬我啊。 康殛樽:这可是你让我咬的。 ☆、伍拾 私印   梳妆台上摆着一盏散发着微弱光亮的灯,床边的青纱帐幔并未放下,想是夏日里闷热的缘故,海菣的额头上微微有些许细汗。康殛樽从袖子里掏出帕子,轻轻为她拭了去,即使天色已晚,他心里明知道这个小东西已经睡了,他还是忍不住前来看一眼。   康殛樽的嘴覆在海菣的额头上,轻轻地啄了一下,正要离去。只听到海菣低喃道:“四叔?”海菣此时似醒未醒,还以为是做梦,揉了揉眼睛,想要努力睁开眼睛看清楚,却又挣扎不起,一只胖乎乎的小爪子拍在了康殛樽的袍子上。康殛樽抱住她,轻声道:“吵到你了?”   海菣落入康殛樽的怀抱,只觉得清凉无比,神志渐渐清醒,侧耳听到的心跳声,让她莫名地耳根都红了。“四叔,你来了。”海菣微微撑起身子,不着痕迹地与康殛樽拉开距离。   “有事求我?”康殛樽笑意满满地问道。海菣摸摸鼻头,她这点小心思在康殛樽那里还真的不够看。“四叔听茂二哥说了?”海菣小心翼翼地问道,黑暗里那双眸子亮闪闪地望着康殛樽。   康殛樽微微整了整袍摆,倚在床边说道:“没事你会穿这么招摇在大街上搔首弄姿?我们柒宝长大了,居然会投其所好了。”海菣被噎得一句话也没有,她突然觉得陈醉就是个猪队友,什么时候她也这么肤浅了。   “我今天心情不错,说不定能满足你的要求。柒宝,你要想说可得快点。”康殛樽抓起海菣的一绺头发拿在手中把玩。“我二姐的事情你知道吧?你能不能把我那外甥给捞出来?”海菣说完抬头打量康殛樽的表情,索性心一横,又道:“还有,你能不能把周宁休给放了?”   “你以为我开慈善堂的?”康殛樽冷笑道,“救你外甥不够,还顺便把你的小情人也救着?”气氛有些冷,海菣抓用康殛樽的袖子,却被他一巴掌拍掉。“撒娇也不好使,就算是老子有求必应,那也要诚心诚意的,柒宝,你的心呢?让狗给吃了?”气得海菣张口啊呜就咬在康殛樽的手背上,心中暗骂:被你给吃了。   海菣也就浅尝辄止了一下,她不敢真的惹怒这位爷。康殛樽根本就没有给海菣再次开口的机会,他肖想海菣的嘴唇很久了,红艳艳的,水润润的,怎么也吃不够。康殛樽翻身压了下去,低头反复吸吮海菣口中的蜜液,一手按住海菣,任意揉搓。“换香了?”康殛樽猛然抬头问道,并不是他所熟悉的葡萄味道,而是清淡的莲花香气。   海菣脸色酡红,眼神迷离,微张的檀口娇艳欲滴。康殛樽按捺不住,咬牙切齿地直呼妖精,低头在海菣的前胸心口的地方狠狠地咬了一口。剧痛传来,要不是康殛樽一手捂住海菣的嘴,海菣早就尖叫出声了,疼得眼泪哗哗地流。   “这算是酬金。”康殛樽抱着海菣,“疼吗?”海菣心中已经骂了这个浑蛋几百次了,这会子胸口火辣辣地疼,血迹斑斑的,说不定会留个疤,她舍不得这副好皮囊,真要留个疤岂不是可惜了。“疼。”海菣小声低啜道。   “这里有没有别人?”康殛樽心情颇佳地问道。海菣这会子疼得想咬死他,她又不傻,要是她说有别人,那她这一口岂不是白挨了。“没有。”海菣特委屈地说,泪水涟涟。   “柒宝乖,睡着了就不疼了。”康殛樽轻轻拍着海菣哄她道,没有别人就好,这个小没良心的,就这么没心没肺下去吧。   次日,已经过了辰时,海菣还未醒。细辛与流苏面面相觑,不知道自家姑娘今天是怎么了,以前总是很准时的。姝凝微微知道一点,昨晚她就睡在外间,里间的动静她隐隐听到一些,她听到公子唤了一声四叔,因而她便装作不知。   海菣醒来,只觉得眼睛肿胀,胸口疼痛,她挣扎起来,走到屏风后的穿衣镜前一看,被自己的这副鬼样子给吓到了。她解开衣带,看到自己的胸前赫然刻着一个丹砂色的圆润润的檀字,气得她又爆粗口了。这个浑蛋,还真把她当作自己的私有物品了。昨晚她莫名又睡过去了,连康殛樽什么时候走的也不知道,这个浑蛋趁她睡着了,居然还兴致勃勃地刻了一个字。海菣使劲擦拭那片丹砂,但是那个字仿若从心中长出来的一般,根本就去不掉,气得海菣连穿衣镜都砸了。   哐当一声,姝凝闻声进来,只见屏风后满地狼藉,镜子碎了一地,而海菣披头散发光着脚丫立在其中。“公子,”姝凝紧张地唤道,“仔细伤了脚。”姝凝手忙脚乱地打扫了碎片,拿了软底鞋给海菣换上,仔细看了又看海菣的脚底,这才松了一口气。   “我要沐浴。”海菣唤姝凝进来说道。姝凝迟疑了一下,终究没有说,倒是海菣看出来了,“有话就说。”   姝凝跪下道:“公子半夜幽会,终归是不好吧。”姝凝是怕海菣吃亏,她看多了种种风月,这情爱于女子可谓是天,可是对于男子不过是过眼云烟。她是不会相信清河侯这样的男子会深爱着公子的,这样的男子从来都不会属于某一个女人,他的眼中有权力,有天下,有家族,却偏偏不会为一个女人而活。   海菣自嘲地笑了,她是疯了才会愿意跟康殛樽半夜幽会吧,她恨不得诅咒那个浑蛋不能人道。胸口的那个印记除非刮肉,要不然还真是要跟着海菣一辈子了,一想到这,海菣的心口就疼。“你想多了。”海菣郁郁地对姝凝说道,“你家公子的心被狗吃了。”   姝凝一脸茫然,今天阳光明媚,公子这是怎么了。   晚上,二太太静淑县主带着海芫过来了,孟衍被赦免了。海芫拉着海菣的手,一个劲地道谢,看着这样的海芫,让海菣心酸不已。她记得以前的二姐姐总是那么端庄守礼,她记得那时二姐姐提起孟世昌的神情,只是那些都已经过去了。如今的二姐姐与孟世昌已经形同陌路,而她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与二姐姐生分了。   一个四岁的小儿在牢房里关了这么多天,一出来就病了,海芫为了自己的儿子都快要疯了。五姑娘海菩也就是刀子嘴豆腐心,虽然为海菣打抱不平,可是一听说孟衍病了,还是巴巴地遣了陈羡过来给瞧瞧。   施夷光回来悄悄地跟海菣说道:“柒宝,我瞧着你那个外甥活不了了。”施夷光没说出口的是,孟衍中了毒,一般大夫绝对看不出来,只会说小儿心悸受惊,引发高热。她不能说,安王谋逆,梁家与孟家就是安王的左膀右臂,宣景帝怎么可能会放过他们,必须斩草除根。施夷光猜不透是宣景帝的意思,还是清河侯的意思,或者根本就是他们的意思。   海菣心惊,若是孟衍死了,怕是海芫也活不了。   果然没过几日,孟衍夭折了。海芫疯了,见谁都说是他害了她的宝儿。辅国公海缜只能让人把海芫送到家庙里养着。   周宁休倒是后面才被放了出来,他在刑部受审,他爹爹周显早已被诛,他只是有个举人的名衔,对于谋逆一事,他是毫不知情。即使是他爹爹也不过是溜须拍马之辈,并没有什么实质性地参与,因而周宁休被放出来了,不过是革除功名,永不录用。   周宁休出来的时候,没有想到还会见到海菣。如今他孑然一身,本家都躲他躲得远远的,周宁休只觉得他如今是废人一个。   海菣知道周宁休被娇生惯养地哪里吃过什么苦,平日里眼高于顶,以后这日子定然不好过。她不敢送什么金银给周宁休,这样只会伤了他的自尊。“一休,”海菣坐在马车上说道:“柳大儒的书院里招夫子,我瞧着你合适,不如你去试试吧。就在莲清府,那里山清水秀的,日子也快活些。”   周宁休一一应下,他平静地与海菣告别,心中却无限凄凉,“没有你,在哪里我都不会快活。”周宁休对自己说道。   “舍不得?”康殛樽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吓了海菣一跳。其实,他一早就知道周宁休今日会被放出来,不过来碰碰运气,没想到海菣真来了。   “是啊,舍不得。”海菣略微惋惜道。“还真敢说?”康殛樽笑道,“好了伤疤忘了疼?”海菣脸色一变,这个浑蛋,又威胁她。“四叔怎么来了?”海菣挤出一丝笑容。   “捉奸。就你这么没良心的,跟别人私奔,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吧。”康殛樽笑道。   “您老人家说笑了,普天之下敢从您老人家田里偷萝卜的怕是没有吧?”海菣回敬道。康殛樽揽过海菣,一手摩挲着海菣的细嫩的脸颊,眼角眉梢俱是笑意,“萝卜?我喜欢。”海菣埋在康殛樽的怀里,暗自腹诽:哼,您老人家土壤肥沃的,多少萝卜都养得活。想想一田里的萝卜精打架,海菣就偷着乐。再一想自己也是其中之一,她就笑不出来了。   海菣走后,太子爷秋河叙从刑部走了出来,站在康殛樽的面前恭恭敬敬地问道:“仲父,您不是教我,对待敌人心慈手软,就是对自己残忍吗?您为什么要放过周家的那个小子?”   “你能赢得了死人吗?”康殛樽反问他,秋河叙摇头,“那怎么可能?不过不一定要他死啊,关他到死也不错。”康殛樽笑了,“女人所谓的同情心最是不可理喻了,以后你就明白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篇,我想先写个百合文,再继续写祸水殃君 就当写着玩了 ☆、伍拾壹 嫌隙   没多久,又到了海菣的生辰,这是她为姑娘的最后一个生辰了,过了这一天,不过月余她就要出嫁了。   本来国公爷海缜的意思是要在府里请个戏班子热闹一天的,不过清河侯说要带海菣去京郊采莲游湖,需要借海菣半日,国公爷海缜自然无不应允。只有海菣心里盼着自家老爹能硬气一回,回绝了康殛樽,不过貌似是痴人说梦。   以往海菣的生辰,来上贺礼的人就络绎不绝,但是今年却格外多,很多人别说海菣不认识,就连国公爷海缜也没跟他们打过交道。世子爷海葳虽忙着应酬,却也心知肚明,这些人自然是冲着清河侯的威名来的。   傅延年的贺礼还是每年的今天一大早就送了来,从未遗漏过。只是这些年,海菣不再打开看了,只让姝凝收了,好好放在书房的箱子里。这些年,姝凝对于海菣的这些事情比任何人都清楚,私下里她还是更偏向这种温润如玉的男子,只可惜这些男子貌似总跟公子八字不合。   海菣这边忙着选下午要出行的衣裳,姝凝与她正纠结于薄粉色还是松绿色的时候,流云进来回道:“姑娘,清河侯派人来说,下午他不过来了。”海菣听闻,隐隐有几分失望,这让她惊觉,她不该这么想的。   “你偷吃什么了?”姝凝指着流云打趣道,前不久她无意中看到一个黑黑的大块头纠缠流云,有些像清河侯身边的那个校尉。“流云,你脸红什么?”流苏也走过来笑着问道。   “仇万来过了?”海菣算是明白了,这群小妮子们这是都知道了。流云吓得脸色都变了,忙跪下道:“姑娘,我没有私相授受,更没有出卖姑娘,我就是吃了几次他送来的糕点,我以后不吃了。”   “你这是做什么?姑娘我是那种人吗?还不快点起来。”海菣无奈道。她不知道流云这是被吓破胆了,前一阵子,四爷海菘身边的丫鬟因为与自家表哥有情,转手就被发卖了。流云本就是穷苦人家卖了进来的,要是再被卖了还能卖到什么好地方去。   本来海菣觉得下午无事终于可以美美地睡一觉了,哪知陈醉死拖硬拽地把她从榻上拉了起来,她凶巴巴地盯着陈醉,心想这厮最好给她一个解释。“听说你四叔没来?”陈醉笑着问道。   “你四叔。”海菣本来被她吵醒就已经在愤怒的边缘了,这厮居然还敢提康殛樽。陈醉拍着她的背,笑着说:“柒宝,你至于吗?你照照镜子看看,你如今的表情就跟那些个失宠了的太太一般。”海菣倒在她的身上,表情郁郁,貌似有点像。   “我带你去个美妙的地方,保管药到病除,心情舒畅。”陈醉神秘地说道。海菣唤了流苏流云进来,洗漱更衣,陈醉一把挑起海菣的袍子嫌弃地扔在一旁,“柒宝,你能不能女人一点,难怪你四叔不在意你。”“再跟我提他,你就滚。”海菣炸毛道。   “哟,这么伤心啊,还不能提了,好吧。”陈醉从海菣的衣柜里挑了一件浅碧色的纱裙扔给海菣,“穿这个,绝对艳惊四座。”海菣看了一眼,嘟嘴道:“不行,这件领子太大,有伤风雅。”   陈醉真想骂娘了,“柒宝,你这么贤惠你家四叔知道吗?”驳得海菣哑口无言,她不过是对这种领子的衣裳有阴影而已,只能在陈醉的淫威下乖乖地把衣裳穿了。   海菣只带着莫邪就跟着陈醉出门了,马车一路疾驰,越走越偏,越走越空旷。夕阳西下,海菣难得有心情赏了一会子美景。行至莫愁湖,湖边一色的柳树,在湖中心有座黑色的楼台,幡子赫然写着:常丰园。   海菣捂脸道:“阿酒,你真是够了啊。这种地方你还真敢来,你就不怕孝武侯发飙。”常丰园与妙音阁齐名,不同的是,常丰园出名的可是小相公。陈醉一脸鄙夷,“你以为我是你啊,见了清河侯就跟老鼠见了猫一样,这么没有骨气。再说,没有你想的那么龌龊。”说得海菣真想调头就走,她龌龊。   陈醉拉着海菣笑道:“既来之则安之,爷带你去见见世面啊。”海菣哭丧着脸被陈醉拉了进去,她心中暗自想道:这要是让自家大哥知道了,估计就不是让细辛念家训这么简单了。   陈醉包了一间顶层的阁子,四周空旷,既可以赏月色,又可以遍览湖光景致,在此处最合宜听丝竹声。海菣只觉得凉风习习,隐隐还可以嗅到荷花的香气,让人心旷神怡,似乎可以忘却一切。   管事的奉了木牌上来,海菣笑了,也不知道东家是谁,居然想了这么个促狭的法子,难道真的以为翻个牌子就是皇帝了吗?“谁要看这些,”陈醉嫌弃道,“我要绿意与红殇。”   常丰园有四大美人,绿意,红殇,紫苏,兰月。管事的屈膝道:“客人要不换紫苏吧,红殇今晚有客了。”陈醉应了。   常丰园有名的醉花阴,入口微甘,清冽绵长。陈醉刚倒了一盏与海菣,绿意与紫苏就进来了。绿意成名最早,年纪也最大,听说就连永安公主都曾对他青睐有加。在海菣看来,绿意的眼睛生得最好,不过海菣对于成熟稳重的男人真是敬而远之,熟男猛于虎。   另一个小白兔,海菣倒是很感兴趣,单眼皮,皮肤白皙,骨架单薄,眉眼中透着稚嫩,真可谓姝色动人。绿意善于抚琴,他坐在她们对面,问道:“客人们想听什么曲子?”陈醉哀怨道:“今日失意,总要听些哀怨的曲子,不如听长门怨?”海菣刚拿起的筷子又重重地放下,瞪着陈醉,这是真把她当怨妇了。   “开玩笑嘛,你随意即可。”陈醉笑道。   海菣一盏接一盏地灌酒,却一口菜也未吃,紫苏在她身旁有些惶恐,来这里的人多了,可是这般视他为无物的人却是没有,他看海菣看都不看他一眼,更别说摸摸小手什么的了,一时倒有些猜不透海菣的心思了。   海菣听绿意弹奏的曲子,更是心烦意乱,谁能想到这么个稳重的男子,弹个曲子竟然如此的缠绵悱恻,陈醉闭着眼睛听得如痴如醉,她却只觉得讥讽,让她相信那些个感人至深的爱情,她宁愿去观里面当姑子。   海菣猛然站起来,陈醉睁眼问道:“柒宝,你做什么?”海菣晃了一晃,“出恭。”   海菣没有想到常丰园这么大,走廊也是九曲回肠的,她绕了半天也没有找到回去的路。除了一盏盏灯笼,她连个鬼影也没看到。酒劲一上来,海菣的神志就有些模糊了。她踉跄着走到尽头,瞪着那扇木门看了许久,觉得貌似很像自己出来的那扇门。   她推门进去,只见里面烟熏火燎的,被辣得眼泪都出来了。“柒宝。”她刚退到门外,就听到有人喊她,貌似声音很熟。当海菣看到康殛樽的时候,那表情犹如见了鬼一般,心中哀嚎不矣。   康殛樽看着醉眼迷离的海菣,心中愤怒不已,尤其是海菣穿得那件低领的衣裳。下午若不是宫里有事耽误了,他早就出宫了。等他忙完赶去辅国公府的时候,却被告知海菣出去了。他哪里会想到在这里会遇见她,一想到这里是常丰园,他就气得想掐死她。   “你怎么在这里?”康殛樽不动声色地问道。海菣一阵心虚,却抬头质问康殛樽:“四叔为什么在这?四叔能来我为什么不能来?”康殛樽冷笑,这个小东西是铁了心要与他发酒疯了。康殛樽一把抱起海菣,跟屋里的那群人说:“我先走了。”桓翀哪里肯依,他好不容易把这尊佛请了出来,怎么还没有一盏茶的时候,他就要走了。   言嗣文与冬睿白都起身要挽留康殛樽,他们仨出来一瞧,有些傻眼,他们都是认识海菣的,这样反而不好再留康殛樽了。海菣看着都是熟人,越发觉得丢脸,索性干脆装晕。康殛樽看着捂脸的海菣,扯了扯嘴角,十分冷漠地对桓翀说道:“少泽,你若是管教不了你媳妇,就休怪我替你管教了。”   一开始海菣还是装晕,可是后来也许是康殛樽的怀抱太暖了,她就真的睡过去了。康殛樽抱她回去的时候,她也是浑然不知。姝凝只看到一脸铁青的康殛樽抱着海菣进来了,康殛樽放下海菣,略站了站还是走了,他还是舍不得吵醒她。康殛樽就知道,这个小东西只有有求于他的时候,才会敷衍一下他,但凡用不着他了,真是连个眼神都欠奉。   海菣第二日醒来,只觉得头都要炸了,浑身的酒气,自己都快被自己熏晕了。“姝凝,我要沐浴。”她哑着嗓子唤道。姝凝进来,端了桂圆梨汁喂给海菣,才说道:“五姑奶奶来了。”   海菣疑惑,昨日生辰不是刚见过了,“她神色如何?”姝凝摇头,“怕是有事。”   哪知海菩一见到海菣就开始抹眼泪,连海菣端给她糖角包她都没看一眼,海菣觉得这事情严重了,要知道海菩从来都是有吃的就能哄高兴的,就连上次她与陈羡吵架跑了回来,可是在海菣这里吃了五碟子的栗子糕的。   “柒宝,崔贵妃怀孕了。你知道吗?”海菩哽咽道。海菣更疑惑了,“那怎么了?难道还能怀得陈羡的?你哭什么?”   海菩忿忿道:“你不能嫁给清河侯,宫里人都传崔贵妃怀得清河侯的孩子。虽然如今清河侯是圣上面前的红人,可是我害怕,我害怕他功高盖主,万一有一天他就跟安王一样的下场可怎么办?柒宝,我一想到这里就食不下咽,陈羡不让我说的,可是我不说就睡不着。陈羡说圣上那副身板能安然再活四年都是长的了,怎么可能让崔贵妃有孕呢?”   “不要乱说。”海菣有些慌乱,她也不确定,脑中一片空白。海菩又道:“我才没有乱说,清河侯与崔贵妃可是在西北就相识的,而且昨天下午是陈羡给崔贵妃诊的脉,他说当时清河侯就在崔贵妃的宫里。我还听说,清河侯时常留在宫里过夜,这可众所周知的事情。要不是崔贵妃有孕,那昨天清河侯为什么没来给你贺寿?”   这个海菣真的答不出来,康殛樽的行踪怎么会告诉她呢。 作者有话要说:  康殛樽:尼玛,这个锅我不背 加更,我发现我都写到他俩成亲很久了,跳戏 ☆、伍拾贰 嫁妆   海菣遇到事情,总是化悲愤为睡眠,也许无意识地想要躲避现实,她倒是好眠了,下面的人可要愁死了。   这一觉,海菣足足睡了一天一夜。待她醒来,也只是慵懒地卧在榻上,气色倒是不错。“可有人来过?”海菣问姝凝。姝凝与橘白端了小菜白粥进来,姝凝望着自家公子似有期望的眼神,暗自摇头,“公子,大奶奶来过,瞧着公子还在睡,也就略坐了坐就走了。”   海菣微微有些失望,那晚她虽然喝醉了,可是却瞧见了康殛樽,康殛樽难道不该跟她解释一下吗?她又不是小猫小狗,得闲了闷了就逗两下,什么时候烦了也就撒手扔在一边了。有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就连她生辰面都未露一下,却有时间在常丰园里喝酒取乐。还有这个浑蛋居然没有给她任何生辰贺礼,这个让海菣无法忍受。   “阿酒也没来过吗?”海菣突然觉得事情诡异,那日她不告而别,以陈醉的性子当晚就该追过来了。姝凝摇头,“陈姑娘确实没来过。”   陈醉前脚刚进门,海菣就杀过来了,吓得陈醉躲之不及。“背着我做什么亏心事了?”海菣阴郁地问道。海菣拽住陈醉的袖子,把她从上到下打量了个遍,只看陈醉眉眼春光荡漾,脖子上的淤青遮都遮不住,海菣发出啧啧的声音,叹道:“我说你怎么没来找我,敢情这是采阳补阴去了,这等风流韵事给我说说啊?”   陈醉推开海菣,整个人倒在榻上,忿忿不平道:“那晚的事情真是邪门了,桓翀那厮也不知怎么就知道我在常丰园,我正逍遥快活着呢,就被他逮个正着。”   “然后呢?”海菣趴过去笑着问道。陈醉哀嚎道:“然后,我就被那厮扛走了,就是你看到的这副样子。我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那日出门定然没看黄历。”海菣就呵呵了。   陈醉转身压住闷笑的海菣,不满道:“敢嘲笑我?那日你为什么不辞而别?”海菣不答,陈醉猛然想到桓翀既然在常丰园,她愤然说道:“是不是你四叔也在常丰园?”她看海菣的神情就知道自己猜对了,咬牙切齿地骂道:“遇到这座佛也是认了,你四叔睚眦必报可是出了名的。我就说就桓翀那厮的心计怎么可能逮到我。”   海菣嗤笑自去不提。   从常丰园回来后到海菣大婚,她都没有再见过康殛樽,那个浑蛋消失的无影无踪。不过海菣也没有失落太久,还有不到一个月,海菣就要出嫁了。世子爷海葳发话,让海菣在府里安安稳稳地待着,哪里都不许去。   太太裴燕这日唤了海菣过去,她笑着问海菣:“柒宝,给婆家的针线活你可做好了?”海菣听闻心中不屑,她外祖母早就让人准备好了,高门大户的贵女哪里有自己做针线活的,她最厌烦做这些,平日里能缝个荷包就算不错了。海菣答道:“回母亲的话,都准备好了。”   “你可有亲手给清河侯做件衣裳?”太太裴燕问道。海菣傻眼了,什么叫亲手给清河侯做件衣裳?凭什么?太太裴燕又道:“清河侯派了一个宫里的老嬷嬷过来,说是教你女红的,让你好好学学。”太太裴燕心里也不舒服,海家的姑娘用得着清河侯派人来教吗?可是如今清河侯位高权重,国公爷海缜真不好回绝,一想到这,太太裴燕就有些庆幸自己没有姑娘,不然她可舍不得。   蔡嬷嬷下午就来了浮云苑,她是宫里的老嬷嬷了,与庄嬷嬷也相熟,不过这位嬷嬷真是不苟言笑,对待海菣也很严厉。海菣平时都是不摸针的,她院子里的丫鬟个个都会女红,根本就不用海菣动手。   几天下来,海菣已经苦不堪言了,她觉得还是练舞简单,她真想把针□□康殛樽的鼻孔,这个浑蛋真是想尽一切办法来折磨她。蔡嬷嬷的脸也越拉越长,她就没见过这么不受教的姑娘,连最基本的平针都走不直,这蚯蚓一样的针法说出去都丢她的人。   姝凝看到海菣绣的荷包笑个不停,那两只鸳鸯怎么看都像是野鸡。气得海菣拿起剪子就要把那个碍眼的荷包给绞了,姝凝手疾眼快忙夺下了,“公子不要绞了。”   “你稀罕啊?”海菣赌气道。姝凝攥着那个荷包回道:“我不嫌它丑。”海菣皱着眉头,看了又看,心里也觉得它丑,于是说道:“扔远点,别让我看到。”她小时候也曾送过大哥哥荷包什么的,不过那个时候她小嘛,结果那么多年过去了,她的女红还不如小时候的。   安泰长公主遣人来接海菣过去住两天,这对于海菣来说,简直都要喜极而泣了。她就知道她外祖母果然最疼她,真是救她于水火。就这样,蔡嬷嬷无功而返,她去了承乾宫复命,崔贵妃真是咬碎了银牙。   “你说,檀弟到底看上她哪了?不过是个只知道躲在大人羽翼下的奶娃娃,檀弟怎么就在京中的一众闺秀中择了她呢?”崔贵妃不满道。蔡嬷嬷叹气,主子的执念她是知道的,可是清河侯的意思谁能左右,如今清河侯对于主子可谓是仁至义尽,主子这样咄咄逼人,只怕要坏事。   “主子还是安心养胎吧,清河侯大了,不是当年那个跟在你后面的小子了。”蔡嬷嬷劝道。   这些天海菣在安泰长公主那里却无比快活,她尽情在安泰长公主怀里撒娇,犹如小孩一般。安泰长公主虽然之前已经为海菣准备了嫁妆,可是尤嫌不够,又为她零零散散准备了许多。安泰长公主只觉得那场宫变委屈了海菣,她没有护住海菣,心中免不了内疚,总想着补偿她。   安泰长公主总是不放心海菣的,不过还好,安武侯夫人言氏曾经是她麾下的侍卫长,言氏的为人,她还是知道的,有她护着海菣,这一点安泰长公主比较满意。她觉得海菣比梅曼娘的命要好,没摊上一个恶婆婆。   海菣的嫁妆绝对让京中一众女子都羡慕,大奶奶杜宜莲与三奶奶方氏,四奶奶裴琴来给海菣添妆的时候,顺便查看了一番。三奶奶方氏看得眼睛都红了,她嫁过来的时候,嫁妆才三十二抬,而且都是虚的,哪里见过这些个好东西,光是宝石匣子都有一整箱。这真不怨海菣,安泰长公主恨不得把全天下的好东西都塞给海菣,海菣想不招摇都不行。   四奶奶裴琴虽然也没什么嫁妆,可是她就是看不上老三媳妇的那副样子,她们妯娌几个,除了大嫂嫁妆丰厚,老三媳妇平日里就会占小便宜,这会子见了海菣的嫁妆,真是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三奶奶方氏说道:“大嫂,柒宝这嫁妆怕是不合规矩吧,这得多少抬啊?比公主下降都多。”   四奶奶裴琴讥讽她道:“哟,柒宝的东西,她出嫁不带走,难道还留在娘家不成?”她心里腹诽道:就算是留在府里,也没有你二房的媳妇什么事。大奶奶杜宜莲轻轻一笑,只说道:“咱们回去吧。”对于海菣的嫁妆,全都是经她过目了的,世子爷海葳也是看过的,公公海缜与她夫君并无异议,她们这是操得哪门子心。   三奶奶方氏回去,正好瞧见三爷海苁翻箱倒柜地满屋子找银子呢。如今海苁没有差事,整日里在外面鬼混,三奶奶方氏气得肝疼。一想到海菣的嫁妆,方氏就跟三爷海苁嚼舌头,“我的爷,你没看看你七妹妹的嫁妆,怕是连国公府的家底都搬干净了吧,大伯再疼七妹妹也不能拿公家的东西做好人啊。等到二房分家的时候,还不知道能分到几两银子啊?”   三爷海苁在外面养了一房外室,正是缺银子的时候,一听还有这事,当时就恼了。他直接去跟他爹海纮说了,海纮对于海菣不满很久了,这个侄女要嫁给清河侯,可是他起复的事情却遥遥无期,清河侯根本就不买他的帐,这让他大为光火。   国公爷海缜被老太太唤去的时候,还不知道为了什么,一进屋就看到一旁的二弟海纮,他瞪了海纮一眼。老太太傅氏不满,“你瞪你弟弟做什么?”海缜低头问道:“母亲唤我来所谓何事?”   老太太直接问道:“我听说柒宝的嫁妆有些问题,你是打算把整个国公府都送与清河侯吗?祖宗基业还要不要了?”国公爷海缜跪下回道:“母亲这话从何说起?还是谁在母亲面前胡说八道?国公府的祭田,祖田,产业,丝毫不少。柒宝出嫁,除了公中多出了三千两,并无其他。母亲不信,尽管查府中的账簿。”   要知道当年海菲出嫁,公中还多出了五千两呢,老太太傅氏被堵得哑口无言。二老爷海纮不信,问道:“我那儿媳妇可看得真真的,说柒宝的屋子里嫁妆多得都堆不下了。当年她娘嫁进来的时候可没有这么多嫁妆。”   国公爷海缜反而笑了,“二弟这话说得奇怪,别说柒宝的封地每年都有进项,就是柒宝的嫁妆簿子都一笔笔标明了出处的,跟二弟有什么关系?”海缜不再理海纮,只是跟老太太说道:“母亲,既然二弟怕自己应得的那份家产被我吞了,我也不能不表个态,不如就分家吧,这样二弟也能自在些。”   一句话说得海纮脸红脖子粗的,他可从小就不吃气,这会子骑虎难下,硬生生地喊道:“分就分,谁稀罕这座国公府似的。”老太太傅氏在这事上可不糊涂,她忙道:“二郎你瞎嚷嚷什么,父母在不分家,这是祖宗定下的规矩。你们难道要让外人看笑话吗?还不都消停了。”   国公爷海缜也不再提这事,他本也没想过分家,不过母亲与弟弟的行为让他心寒而已。他吩咐下人,唤了大奶奶杜宜莲前来。杜宜莲得知此事,便让雪致带着海菣的嫁妆簿子一起来了上房。   雪致把海菣的进项簿子,嫁妆簿子,开销簿子一一摆在众人的面前。幸亏海菣早有主见,这些年的每一笔进项与开支都让雪致做得明明白白的。当然进项簿子只拿了一部分,像宁家的分利以及后面添置的房产地产,雪致都没有拿出来。   二老爷海纮只有眼热的份,簿子上写得清清楚楚的,跟他一文钱的关系也没有。老太太看到这些簿子也很吃惊的,光是安泰长公主每年送过的每一笔就已经让人瞠目结舌了,更别说安武侯府下聘的礼单中居然有一百对玉兔子,折算下来也有万金,还有海菣的封地嘉和县可是大雍数一数二的大县,光是每年的赋税就多得惊人。   “二弟可看清楚了?”国公爷海缜问道。海纮难以接受这个事实,可又不得不低头。老太太傅氏打圆场道:“二郎,去给你大哥磕头道歉。”海纮委委屈屈地跪下,国公爷海缜避之一旁,说道:“不必了,既然清楚就好了。”   海纮不甘心地问道:“大哥,国公府养了柒宝一场,难道柒宝就不该孝敬大哥与母亲一些吗?她怎么能这么心甘理得的都带去安武侯府了?”他这会子可算明白了,谁娶了海菣,就等于娶了一座金山,难怪清河侯不顾海菣的名声败坏也执意要娶她。   国公爷海缜反而笑了,“什么时候辅国公府沦落到要靠姑娘的体己银子过活了,说出去真是丢了祖宗八代的脸面。”海缜拂袖而去,大奶奶杜宜莲带着雪致也尴尬地告退了。   浮云苑里,这会子庄嬷嬷与韩妈妈正与海菣商议要陪嫁的人选呢,庄子上,铺子里的那些个老人自然都是要跟过去的,前几日雪致已经跟海菣核对过了。如今她们商议的是海菣身边的人,庄嬷嬷的意思,一干狐媚子都不带走。   海菣笑了,“嬷嬷这话我可不同意,别说清河侯自己身边就已经有很多美妾了,如果我要准备几个通房,一般颜色的也只怕清河侯自己看不上,到时候不仅不能帮我,反而会被妯娌们奚落我善妒。”   庄嬷嬷只能叹气,她打心里就觉得清河侯配不上她家主子,因而说道:“主子果然比老奴明白,只要主子能看得开,日子总会好过的。等到主子有了儿子,慢慢都会好的。”海菣却不这样想,谁愿意给清河侯生孩子谁生去,反正她不愿意。   “除了橘白是家生子,剩下的必是要跟我去的,嬷嬷只问问橘白的意思就行了,如果她愿意跟着我,那么她家里人我会跟大哥都讨要过来的。”庄嬷嬷应下,她一直很喜欢橘白的稳妥,之前问她,橘白也是愿意的。   “细辛呢?”韩妈妈问道。海菣想了想说道:“细辛是大哥哥身边的人,让她回去吧,之前大哥哥刚把白芷两口子给我送了过来,我这里的人手也是够了的。”    ☆、伍拾叁 新婚   大婚的前一夜,庄嬷嬷拿了一本小册子过来,让海菣好好研习。本来这种事情应该由母亲传授,可是海菣的生母早逝,太太裴燕实在是脸皮太薄,又因着齐王的事情,裴燕担心会触到海菣的心事,正好庄嬷嬷曾经是宫里的老人了,这些事情没有她不知道的。海菣倒没有一本姑娘的矜持,这种小册子她见得多了,再说上面画的这么含蓄,她真佩服古人的领悟能力。   不过画面还是美的,这本是宫里的藏品,都是当代大家所画,海菣看得津津有味,什么芭蕉叶下,小溪边,窗边月色,秋千架下等等,画风迤逦清奇,连姝凝进来也没有躲避。她倒是坦荡荡了,可是姝凝却羞红了脸,以前在妙音阁她什么没见过,可是她却见不得海菣看这个。在她的心中,海菣就是雪山上的白莲,冰清玉洁,容不得玷污。   姝凝担心海菣的脾气上来了,实在太强硬了,男人哪个不喜欢性格温顺的,好满足他们的自尊心,海菣的模样倒是很符合这一点,可是性子却与之相悖。“公子,公子明晚可不要逞强,实在受不住了可要跟侯爷服软讨饶,不要伤了自己。”姝凝担忧地说道。   海菣望着姝凝笑了,一把揽过她,调戏道:“这么担心我啊?我的姝凝还真是天生的小媳妇样,你既然不愿意外嫁,不如给清河侯做通房吧?”姝凝吓得脸色都白了,忙跪下回道:“公子,奴婢不愿意。要是奴婢生了这样的心思,就让奴婢生生世世不得好死。”姝凝心心念念的只有海菣,不曾将别人看入眼里,她不敢让海菣有所察觉她的情深,也不图海菣对她有所回应,只要在她身边,这一生足矣。   “逗你呢。”海菣笑了,她曾经考虑过通房的人选,不过姝凝不在她的人选之列。虽然姝凝年过二十岁,但是她自己不愿意嫁人,海菣自然不会把她往外推。海菣已经太习惯姝凝在身边了,她一直都觉得除了出身,姝凝没有什么不好的,容颜出众,女红又好,性子温和,行事稳妥。   姝凝忐忑不安地望了又望,才确信海菣确实在逗她呢。“通房的人选,我早就准备好了,之前我问了流苏,她也不愿意。剩下的几个太小了,清河侯也看不上。倒是老太太送了两个丫鬟过来,正合我意。”海菣笑吟吟地说道。   “公子,老太太能这么好心?公子就不怕引狼入室?”姝凝心中更是忧虑起来。   “如果她们能勾住清河侯的心,那自然再好不过了。对于她们,你家公子还是能够掌控的,你放心。”海菣不以为意。老太太送过来的人,她已经看过了。一个妖妖娆娆的,一个小白花,总有一款能对得上清河侯的胃口。   这场昏礼,海菣从头到尾未操半点心思,自然有人打点的妥妥当当。连施夷光都看出来了,海菣实在是太淡定了,仿若不过是稀疏平常的事情罢了。外面张灯结彩,热热闹闹,只有浮云苑是安静的。   因为海菣黄昏才需坐了花轿进安武侯府,这会子也只是装扮了候着,海菣抱怨,这身嫁衣也不知道是谁的手艺,这束腰束得这么紧,就连偷吃也不能了。其实,姝凝为海菣准备了嫁衣的,可是大奶奶杜宜莲不满意,说太寒酸了,有失体面。海菣当时就傻眼了,那身嫁衣可是她亲手设计的,按照她的喜好,自然是怎么奢华怎么来,居然被大奶奶杜宜莲说寒酸。   不过大奶奶杜宜莲送过来的嫁衣,真的比之前的要好,无论料子,样式还是绣工。褙子上的那只凤凰绣得栩栩如生,海菣不知道这可是三十个老师傅绣了一年的成果,连姝凝都说好看。只是这低领的样式,海菣不禁汗颜。流苏多嘴道:“大奶奶从哪里弄来的嫁衣?她出嫁的时候也没见她穿这样好的嫁衣?”   大奶奶杜宜莲也羡慕海菣,不过她也不知道嫁衣是哪里来的,只知道那天世子爷海葳让她把这件衣裳给海菣送过去,她因而问了一句,可是世子爷海葳只是睨了她一眼,并未回她。   世子爷海葳来背海菣上轿的时候,海菣还是落了泪,她突然想起小时候总是由大哥哥抱着的,走到哪里都是抱着的,不由有些感伤。海葳边走边交待她,要她以后不要任性,要孝敬公婆,但也别太委屈自己。   清河侯的昏礼,就连宣景帝及太子秋河叙都来了,这可是亘古未有的事情。英国公冬徎端亲自为清河侯与海菣主婚,安武候府并不算多宽敞,这会子人山人海的,挤得满满登登的。众人见到海菣的嫁妆也是惊叹,这一箱一箱地抬进来,仿若永无止境。   幸亏安武侯夫人言氏早得了消息,因清河侯并不分出去单过,新修葺的院子尚未完工,清河侯原有的院子太小,言氏早就拨了一处空屋子给海菣放嫁妆,只等新院子完工再搬过去。   海菣被庄嬷嬷搀着与康殛樽拜了堂,等她回到松箬院的时候,屋子里已经站满了康家的媳妇们。除了大奶奶梁氏守寡,安武侯夫人让她避嫌之外,大多数的小媳妇可都来了。其中有几个,海菣还是认识的,二奶奶关氏,三奶奶顾氏,海菣都是熟识的。   喜娘将秤杆交给康殛樽,康殛樽不待喜娘开口,已经将海菣的盖头挑起,他心中微微有些忐忑,生怕所娶非人。第一眼,他还是愣了,差点没认出来,海菣脸上的脂粉实在是太浓了。众人哄堂大笑,三奶奶顾氏打趣道:“哟,没想到四弟这么个稳重人也有猴急的一日。”   待喝了交杯,撒了帐子,喜娘说了一筐吉祥话后,康殛樽还要出去与人敬酒,他只对海菣说了句:“等我,我很快回来。”   屋里的人都散去了,海菣这才伸了伸僵直的后背,唤了姝凝道:“更衣,洗漱。”海菣卸了那个犹如石膏的妆容,一脸的倦意,从早折腾到晚,她觉得她这一辈子也不想经历第二次。待她美美地泡了一个澡,只觉得全身筋骨都舒坦了。姝凝为她穿的那件寝衣,让她头皮都发麻,海菣扯了扯身上那件半透明的纱衣,问道:“哪里来的?这能穿啊?”   海菣照了照镜子,只见镜子里的自己,被那件红色纱衣衬得脸色红润,纱衣下摆只到膝盖,露出一截白皙的小腿,领子开得极大,胸前风光一览无余。平日里海菣与妩媚是怎么也不搭边的,此时烛光下却流光溢彩,妖娆妩媚。   “阿酒的杰作?”海菣就知道,除了她,谁有这等心思。姝凝面红耳赤地点点头,她从未见过这样子的公子,只觉得心跳得厉害。   八仙桌上满满一桌子的酒菜,只是海菣早已饿得一点胃口全无。姝凝却觉得康殛樽是花了心思的,一桌子的素菜,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跟管事的说的,大喜之日居然无半点荤腥。只不过安武侯府厨房的手艺一般,也不怪海菣提不起兴趣来。   至于康殛樽的那张床,更是让海菣不自在,太硬了,坐着都觉得硌得慌,屋里的布置还是花了心思的,以前海菣可是见过,康殛樽的院子就跟他的人一样,冷冰冰的。海菣的嫁妆自然是有绣床的,可惜还要等搬了院子才能拿出来。   康殛樽回来的很快,也很清醒,半分醉意也无,桓翀他们几个想要闹洞房听墙角的,皆被康殛樽的下属不客气地请出去了,桓翀最惨,还要被文武百官抓住不放,喝了一杯又一杯,不知道还以为他今天是新郎官。只是康殛樽进了房间,望着已经睡着了的海菣,哭笑不得。姝凝见康殛樽进来,忙跪下小声求道:“还请侯爷不要吵醒我们公子,我们公子实在是太累了,好多天都没有自己睡着了。”   康殛樽冷笑,敢情在她们心中他就是十恶不赦的坏人,他自己的媳妇自己不会心疼吗?老太太给的那两个丫鬟流莺,红绡走上前来要服侍康殛樽更衣,她们来的时候,老太太可交待过她们了,让她们服侍清河侯,为主子分忧。   康殛樽避之一旁,有些恼怒道:“都下去吧。”流莺与姝凝都退下了,红绡却一步三回头的,眉眼中俱是恋恋不舍,欲语还休。若不是怕吵醒了海菣,康殛樽真想把红绡扔出去,没得恶心人,他以前没注意过海菣屋子里还有这么不安分的丫鬟。   人都散去,康殛樽坐在床边,望着海菣熟睡的容颜,真是什么脾气也消逝了,心里美美的。他一会儿摸摸海菣的小脸,一会儿又握握她的胖爪子,一会儿又替她把被子往上盖一盖,一会儿又低头嗅一嗅海菣身上的香气。康殛樽的心里这才踏实了,只是这个小东西倒是好睡,白白浪费了此等良辰美景。   这一夜自然要燃烛到天明的,康殛樽无法入睡,只能去院子里打拳泻火,冰凉的井水浇了一身,也浇不灭康殛樽心中的那团火。他仿若回到了少年,血气方刚,容易冲动。   海菣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睡过去的,之前她还需要借助安神药入眠呢,也许今日实在是太累了。她睡得迷迷瞪瞪,突然感受到一阵寒气,眯着眼睛仿佛看到了康殛樽,海菣只觉得身体酸痛,又有些闷热,因而跟康殛樽抱怨道:“四叔,你的床好硬啊,柒宝咯得好疼。”   待海菣被拥入一个结实的怀抱,她调整了一下睡姿,又无意识地睡了过去。一开始她只觉得比床柔软些许的,又很凉爽,比之前舒服多了,很快又睡熟了。   海菣是被热醒的,也不知道怎么了,刚开始还觉得清凉无比,却越睡越热甚至有些滚烫,最让海菣忍受不了的是,总有个硬硬的棍子顶着她,简直比那张破床还要硬,气得海菣总想要把它拨到一边去,海菣刚碰到它就听见一声闷哼,可是眼皮实在沉得睁不开,哼唧了两声,仿若又被人安抚了几句,然后翻了个身继续睡。   出了一身汗,海菣只觉得黏黏糊糊的不舒服,闷热得有些烦气,只是唤姝凝道:“姝凝,什么时辰了?”姝凝昨夜一直守在外面,一夜未眠,她很担心海菣。不过除了看着康殛樽进进出出,并未听见海菣的任何动静,连起夜也无。    ☆、伍拾肆 安武侯府   姝凝听见海菣唤自己,忙进去伏在床前轻声说道:“公子,才刚刚寅时。”海菣起身坐在床边,闭着眼睛发懵,显然并未清醒。康殛樽练剑归来,恰巧看到这一幕,只见海菣衣衫凌乱,领口大开,白生生的,像个晶莹剔透的果子。而让他觉得刺眼的,是姝凝望着海菣的神情,眼中似有痴迷。   姝凝先看到了康殛樽,退到一旁唤了一声:“侯爷。”康殛樽抿着嘴说道:“你退下吧。”姝凝急忙退出去了。海菣依然闭着眼,不悦道:“侯爷把我的人都撵出去了,难不成侯爷来伺候我?”康殛樽上前抱起海菣,啄了海菣的粉腮一口,笑道:“小人来伺候夫人不好吗?”   海菣惊慌,睁开眼睛,从康殛樽的怀抱中挣扎出来,忙唤道:“流苏流云。”流苏,流云听闻海菣的声音进来问道:“姑娘有何吩咐?”流苏,流云一进屋,就看到略显狼狈的海菣,脸都红了。海菣这才注意到自己的衣裳,之前睡得懵了并未发现不妥,急急拿了一件袍子披上。   “不敢劳烦侯爷。”海菣对着康殛樽福了福,全然不管康殛樽的臭脸色,只对着流苏,流云说道:“准备热水,我要沐浴。”吩咐完,海菣转身进了屏风后,这才摸摸自己的心脏,只觉得十分丢脸。   待海菣收拾妥当,康殛樽早已等得不耐烦了,脸上的戾气吓得流苏,流云大气也不敢出,也就是海菣面不改色地又细细描了眉,敷了茉莉粉,微微上了一层胭脂,又涂了口脂。康殛樽坐的那个位置,海菣正好能透过镜子看到他,不由偷偷打量了好几眼。海菣只觉得无论什么颜色的袍子,也能让康殛樽穿出自己的味道,这身朱红色,配上这清冷的眉眼,越发有几分禁欲的味道,看得海菣心跳加速。   “第一天请安就迟到,到时候柒宝可别哭。”康殛樽冷笑道,他那名义上的生母可最守规矩,儿媳妇即使有孕也要在日日准时前去请安的,上一次老五的媳妇迟到了,可是抄了三个月的孝经。他来安武侯府的时候,可都六岁了,跟言氏能有什么母子情分,言氏对他也从来不闻不问的,仿若就没有他这么个儿子。海菣若是被言氏刁难,康殛樽可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四叔,我们走吧。”海菣乖巧地站起来望着康殛樽道。康殛樽看也不看海菣,站起来径直走了出去,海菣一溜小跑跟在后面。只是康殛樽越走越快,海菣跟着他实在吃力,加上昨晚那张床咯得海菣生疼,这会子只觉得腰跟腿都不是自己的了。海菣拽住康殛樽的袖子娇气地说道:“四叔,你等等我嘛。”   康殛樽这才放慢脚步,反手握住海菣的胖爪子,转头看到海菣走路的姿势有些怪异,因而问道:“你这是怎么了?”海菣揉了揉自己的腰,跟康殛樽抱怨道:“四叔,那张床我要是再睡几日,肯定就半身不遂了。”康殛樽板起脸来训海菣:“满嘴里胡沁什么?有这么咒自己的?还真是个娇气包。”   康殛樽低头望着一脸委屈的海菣,虽然知道这个小东西不知又在算计着什么,可是他还是舍不得她受委屈,有心逗逗她,“好了,不就是一张床嘛,也值当得你如此大费周折。你求求我,我什么都为你办了可好?”   海菣的眼睛亮晶晶地眨了眨,笑盈盈地问道:“四叔想要我怎么求你啊?”康殛樽一把揽过海菣,把她匝在怀里,低头轻声在她的耳边说道:“唤我一声夫君听听。”康殛樽嗅到一丝甜甜的香气,嘴唇忍不住含了海菣的耳垂一下,海菣一时只觉得血液都凝固了,浑身无力,幸亏被康殛樽拥在怀里。海菣只想问一句:光天化日之下,这般撩拨,是不是有些伤身?   “啊哟喂,四弟与弟妹这般恩爱,还真是让人羡慕啊。”三奶奶顾氏从一侧走了过来,她之前早与婆婆请了安,这会子都与管事的巡视完府中庶务了,不成想居然看到康殛樽与海菣在紫薇花树下缠绵,想想自己那个死鬼昨晚还不知道在哪里鬼混呢,看得眼睛都红了。   海菣忙推开康殛樽,讪讪地喊了一声:“三嫂。”这时,太太房里的紫烟走了过来,行了礼说道:“可找到四爷与四奶奶了,侯爷与夫人都等着新人敬茶呢,四爷与四奶奶快点跟我过去吧。”   康殛樽整了整袍子,说道:“走吧。”海菣跟在康殛樽的身后,打量着紫烟,只瞧着那件贡缎的坎肩,就猜到紫烟定然在安武侯夫人言氏那里的地位不低。   未走多远就已经到了正房,院子倒是宽敞,陈设简约大方,廊上的柱子已然斑驳,一切略显陈旧,可见安武侯府也不富裕。海菣瞄了一眼康殛樽,而康殛樽仿若背后长了眼睛一般,停下来转身看了海菣一眼,惊得海菣忙低头看着脚下,康殛樽的嘴角微微勾了勾。   早有婆子打起了卷帘,唤道:“四爷,四奶奶来了。”首先引起海菣注意的是安武侯康晋辽,虎背熊腰的,明明已经六十多岁了,却显得跟五十出头似的,头发乌黑,戴着金冠,一身绛色的锦袍,剑眉星目,威风凛凛。海菣不禁暗自叹道:难怪康殛樽这么妖孽。   不过婆婆言氏,海菣却很熟悉了,万年不变的一脸严肃,身量比一般女子都高,毕竟年轻的时候给安泰长公主做过侍卫长,气势很足。安武侯夫人言氏看到海菣却笑着说道:“柒宝来了,昨晚睡得可好?还习惯吗?老四有没有欺负你?他要是欺负你,你可要告诉我,我帮你教训他。”别说一旁的几个儿媳心中有些震惊,就连安武侯康晋辽也斜了言氏一眼,他心中的言氏可从来都是硬邦邦的,这么多年了,也没见过她对自己嘘寒问暖过一句。   “都好。”海菣笑着答了言氏。一个婆子放了软垫在安武侯与言氏的面前,海菣跪下端起婆子递过来的茶盏恭敬地说道:“父亲请用茶。”安武侯接过海菣的茶,略微喝了一口,放了一个红包在一旁婆子端的盘子里,眯着眼说道:“好好好。”海菣又端起一盏茶递给婆婆言氏,说道:“母亲请用茶。”言氏笑眯眯地接过茶盏,身后的紫烟将一个紫檀盒子放在托盘上,言氏嘱咐康殛樽道:“老四以后可要好好待我们柒宝,若是柒宝受了什么委屈,我可饶不了你。”康殛樽称是,大奶奶梁氏心中却不屑,这心真是偏到天上去了。   海菣起身,先走到大奶奶梁氏的面前,世子爷康桦屿已经过世了,她如今一身灰紫色的对襟襦裙,四十岁的年纪却皱纹横生,比起言氏年轻不了多少,眉眼凌厉,一看就不是个好相与的。海菣端起茶福了福说道:“大嫂请喝茶。”大奶奶皮笑肉不笑地接了茶,放了一支金钗在托盘上。   海菣望着坐在大奶奶梁氏身边的女子,大约与梁氏一般年纪,不知道是什么来路。康殛樽上前说道:“这位是虎子的母亲,如今得了正五品诰命,你唤她一声房嫂子即可。”海菣吃惊,她知道康玄琥的生母房氏可是世子爷康桦屿的妾室,没想到居然得了诰命。海菣见后面的婆子并未奉茶上来,因而只唤了一声:“房嫂子。”房氏却给了海菣一对镂空雕花的金镯子。   康殛樽领着海菣又走到二爷康树志与二奶奶关氏的面前,二爷康树志胖胖的,一脸和气。海菣常见关氏,二爷康树志她倒是第一次见,只听说康树志是言氏的陪嫁所出,自幼在言氏身边长大。这个关二奶奶是个粗人,大字不识一个,就喜欢舞刀弄剑的,性子倒是爽利。“二哥,二嫂请喝茶。”海菣笑着说道。康树志笑道:“夫妻同心,其利断金。”关二奶奶给了海菣一只玉镯,笑道:“西北产玉,四弟妹留着玩吧。”   三爷康平同没想到海菣的容貌如此出众,眼都看直了,他本就十分好色,院子里的侍妾丫头多得不得了。他姨娘何氏可是安武侯的表妹,素日里康平同在安武侯那里最为得宠,也养得康平同眼高于顶,曾经没少给康殛樽下绊子。如今康殛樽位高权重,他依然看不起康殛樽,酸里酸气地说,康殛樽不过是运气好罢了。   海菣心中不悦,看着康平同贼眉鼠眼的样子就觉得很是讨厌,恨不得挖了他的眼睛,面露菜色,一看就是纵欲过度的。一旁的三奶奶顾氏阴着脸都快冻成冰碴子了,眼中闪过一丝荫翳。康平同其实长得还算不错,只不过珠玉在前,在海菣眼中根本不值得一看。康平同比康殛樽可足足大了九岁,海菣对于康殛樽这些个手足也是一阵汗颜。   三奶奶顾氏三十岁出头,如今掌着中馈,安武侯夫人言氏都发话了,“柒宝,你要是缺什么只管问你三嫂要。”   五爷康松畔比康殛樽小了三岁,一副书生打扮,如今还在国子监读书。五奶奶云氏柔柔弱弱的,两人看着倒是很般配。六爷康梧之才十八岁,是安武侯最小的儿子,浓眉大眼的,咧着嘴直笑。这哥俩都是张姨娘所出。   同辈的见过了,底下小辈的,海菣实在是眼晕,难怪安武侯府日子艰难,要养活这么一大家子,想要宽裕也着实费力。大房里的两个是海菣最熟悉的,康玄珙看见海菣笑嘻嘻地唤道:“柒宝。”大奶奶梁氏皱眉喝道自家儿子:“瞎喊什么?唤四婶。”康玄珙皱着脸别过头去,只当没听见,他最讨厌母亲管他。自从父亲康桦屿去世后,他觉得母亲就变了,不再像以前那样对他,见到他也总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面目有些狰狞。   “行了,由珙哥儿去吧。”安武侯夫人言氏说道。   玄字辈的小爷里,康玄琥无疑是年纪最大的,只比康殛樽小两岁,但他至今尚未娶亲。反而大房的嫡出少爷康玄珙两年前娶了媳妇,二少奶奶周冬云很是知书达理,为人也好,府中人人都夸。   二房里的三少爷玄璜在外任职,海菣并未见到,关二奶奶所出的二姐儿玉瑶,芳龄十六,尚待字闺中。三房的两位少爷俱是嫡出,可见三奶奶的厉害之处,一窝的妾室居然连个蛋也没有,四少爷玄珉,年十七岁,五少爷玄钰,年十四岁。   五奶奶云氏有个姐儿,不过年纪太小,并未带过来。   康殛樽望着一脸茫然的海菣,有些想笑,这个小东西一定被这些个人整得晕头转向的,他低声对海菣说道:“没关系,他们能记住你就行了,小傻子。”海菣有气无力地看了康殛樽一眼,嫁给这么一大家子也真是够累的,幸亏康殛樽不是长子,这主持中馈的力气活应该怎么也不会落在她的头上的。   安武侯康晋辽说了一句:“摆饭吧。”早有婆子将筷子递给海菣,海菣知道按规矩她要服侍婆婆言氏用饭。三奶奶顾氏刚想偷懒,哪知安武侯夫人言氏拉着海菣坐在她的旁边说道:“让老三媳妇在一旁服侍就行,你也累了,快点吃些东西,你看你那身段,实在是太瘦了。”说完,言氏还把自己面前的那盏冰糖桂圆红枣燕窝推到海菣的面前,又道:“吃吧。”   顾三奶奶的眼神都快淬毒了,言氏看不上她,她也清楚,可是以前虽然对她严厉,但言氏即使对她的嫡亲儿媳妇梁氏也未见得多亲热,她自从接手了府中庶务,那种优越感还是深有体会的,哪里会想到海菣居然这么得言氏的喜爱,这让她觉得是种威胁。   海菣乖乖地低头舀了燕窝细细嚼着,康殛樽偷偷看了海菣好几眼,他觉得海菣不说话或者有求于他的时候,还是很可人疼的。就是那副牙尖嘴利的样子,有时候气得他肝疼。顾三奶奶望着康殛樽宠昵的眼神,酸的受不了,她心中冷笑,她觉得康殛樽不过一时贪新鲜,时间久了,只怕海菣还不如她呢。   安武侯夫人言氏看着海菣的胃口也太小了,想着昨日海菣也累了,用过饭后,言氏也没有留她,让他跟着康殛樽回去了。    ☆、伍拾伍 暗涌   回到松箬院,海菣居然嗅到了甜丝丝的桂花香,一眼望去,只见院子里新栽了几簇桂花树,海菣折了一枝子拿在手里把玩。康殛樽驻足,望着眉开眼笑的海菣说道:“这是母亲吩咐人栽的,你喜欢?”海菣笑道:“四叔,这个院子若不是有人打理着,就跟荒废了一样。”真不是海菣挑剔,这个院子里一点生机都没有,还有跟着康殛樽的奴才们,江庸与江非还好,至少还有个笑脸,那鬼杰与鬼奴吓得海菣的丫鬟们大气也不敢出,就跟阎王殿里走出来的小鬼似的。   康殛樽咳嗽了一声,睨了海菣一眼,头也不回地进屋去了。海菣也跟了进去,姝凝与流苏准备了湿帕子递过来,海菣接了放在康殛樽的手里,贤惠地说道:“四叔您擦擦脸。”康殛樽拿了帕子抹了两把脸,嘴角微微扯了扯。   江庸这时进来,康殛樽直接跟海菣说道:“我院子里的事情,没有江庸不知道的,你要想问什么只管问他,还有你不是想换了里屋那张床吗?也只管找他就好。”说完就往里屋去了。   江庸给海菣请了安,又把松箬院里所有的下人都集中在了院子里,松箬院并不大,奴才也不多。江庸只捡重要的说:“主子所有的收支都由我负责,采买什么的,全都由府里的小康管事负责。”   江庸指着前面的两名桃红衣裳的女子与海菣说道:“这是锦鲤与锦岚,平日里负责主子衣食起居的。”海菣瞧着虽然锦鲤与锦岚衣裳一样,可是锦鲤身量高挑,发髻上的那支金钗熠熠生辉,不像是普通货色。海菣暗自说道:通房都出来了。   像猴崽子一样的江非居然与江庸是亲兄弟,江非的那张嘴可是能说会道的,哄得海菣都忍俊不禁。   海菣让韩雪致从嫁妆里找了那张绣床出来,江庸带着几个孔武有力的大汉过来把里屋的那张床给换了。无意中海菣瞥了一眼康殛樽,只见那位爷换了一身石青色的常服,在窗边的榻上歪着看书呢,全然不顾外面嘈杂,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   这边刚刚忙完,锦鲤与锦岚就开始摆午饭了,海菣瞧着那一碟碟的素菜,清炒萝卜丝,凉拌黄瓜丝,红烧豆腐,什锦豆子,糖拌西红柿,还有一盆酸笋汤。海菣疑惑地望着康殛樽,不明所以,据她所知,康殛樽是食肉动物,没有肉根本就不吃饭。   康殛樽起身,面无表情地说道:“最近我斋戒,吃斋念佛,辛苦柒宝跟我一起吃素了。”康殛樽坐在八仙桌前,看了一眼发呆的海菣,又道:“不饿?我知道你是吃不惯的,下午我打发江庸跟三嫂说一声,在松箬院设个小厨房,这几日你先将就一下吧。”   海菣笑呵呵地坐下了,吃斋念佛是个什么鬼,也亏得康殛樽编这么个理由来糊弄她。用过饭,海菣就有点犯困,平日里她总要午休的,可是康殛樽在这,她反而有些拘束。她很想问问,清河侯难道这么清闲吗?不是说宣景帝不可一日没有清河侯吗?   康殛樽看着恹恹的海菣,不禁觉得好笑,拥着她道:“走吧,我们去睡一会儿。”迷糊的海菣躺在那张柔软的大床上,这才感受到了康殛樽的存在,不禁捂脸。昨晚康殛樽回来的时候,海菣可是睡着了,早上海菣醒的时候,康殛樽早就起床了。所以这会子看着打着赤膊的康殛樽,她睡意全无。   海菣的脑子里全部是康殛樽那精壮的胸膛,结实的腹肌,忍不住偷偷睁开眼睛,瞄了一眼,发现康殛樽闭着眼,更加肆无忌惮地又看了许久,她突然想起有一年自己生辰的时候,陈醉对于没能得见康殛樽脱衣,耿耿于怀。   “傻乐什么呢?不困?”康殛樽突然睁开眼睛,唬得海菣忙拉过薄被掩了脸,“要不我们做点什么?”康殛樽侧身拉开海菣的薄被,欺了过去。海菣无处可逃,只能转移话题道:“四叔,你的女人们呢?我怎么一个也没见到?”虽然海菣没见到,可是这种事情不是海菣能躲得过去的。   康殛樽看了看海菣的神情,心中有些闷,之前他担心海菣见了她们心中难免不痛快,他好意替海菣挡了,可是却发现海菣根本就不在乎。“下午让她们来给你请安吧。”康殛樽淡淡地说道。海菣应了一声,转身朝了里面睡觉,气氛微微有些冷。   这么一折腾,海菣哪里还睡得着,康殛樽早已察觉,把海菣揽在怀里,覆在她耳旁说道:“酸的睡不着?”海菣挣脱不开,忿忿地说道:“胡说,我很贤惠好不好。”康殛樽附和海菣道:“好好好,我们柒宝最贤惠了。”   康殛樽感觉到海菣的身体有些僵硬,他掰过海菣的身子,轻轻抚摸海菣的后背,“我为了你可是守身如玉,柒宝居然猜疑我,还真是让我伤心。”海菣把头埋在康殛樽的怀里,脸颊碰触到他的胸膛,只觉得皮肤细腻光滑,心中却不信康殛樽的甜言蜜语。要知道原主的前世是怎么死的,还不是被妒火烧心烧死的,男人左拥右抱,还要求女人从一而终,恪守妇道,海菣嗤之以鼻。   “在想什么呢?”康殛樽问道。良久,海菣说道:“在想常丰园的公子与清河侯孰美?”康殛樽翻身压住海菣,望着那双波光潋滟的眸子,咬牙切齿道:“看来是我太纵容你了,敢当着我的面就想别的男人。”说完,按住海菣的双手,俯身狠狠地亲吻她,用力吸吮她的嘴唇。   海菣挣扎不过,抬腿踢了康殛樽一脚,康殛樽恼怒,抬手一扯,只听撕拉一声,海菣身上那件素锦的袍子就已经破碎。康殛樽满眼都是海菣,肤如凝脂,让人沉醉。海菣叫了一声,康殛樽低头咬在了她的肩头,疼得海菣眼泪都出来了,她心里直骂:这个浑蛋,上辈子不会是只狗吧?   海菣认怂了,嘴里只管求饶:“好四叔,我错了。好四叔,你老人家放过我吧。”康殛樽阴笑道:“老子没有这么大的侄女。”海菣忙改口:“檀郎,檀郎,你轻一点,我疼。”康殛樽被海菣唤得魂都丢了,他对于这个小东西本来就没有什么克制力,这会子恨不得把海菣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你闭嘴,”康殛樽红着眼憋道:“再说话,入死你。”康殛樽只觉得自己难受得快要炸了,要不是他答应过安泰长公主,两年内不碰海菣,安泰长公主的心思他很明白,海菣的母亲梅曼娘不就是死在这上面嘛,可是没有什么时候会让康殛樽觉得无比后悔,娶个小媳妇就这一点不好。海菣望着康殛樽额头上的青筋,也不敢再撩拨他,她心里还是犹豫的。   康殛樽摸着海菣心头的那枚朱砂色的印记,神色暗了暗,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海菣委委屈屈嘟着嘴撒娇道:“檀郎,你好沉。”康殛樽侧了侧身子,抱着海菣哄道:“别折腾了,睡吧。”海菣心中腹诽:谁闹了?海菣心中不满,这会子也不怕他,只管使唤他道:“檀郎,我浑身酸痛,你帮我捏捏吧。”   康殛樽笑了,这个小娇气包还真敢说,这要是传出去,还不被那群人笑死。康殛樽起身对着海菣说道:“趴好,别乱动。”说完,他跪在床上真的为海菣捏拿起来,力道不轻不重,舒服得海菣直哼哼唧唧的,后来不小心睡着了。   康殛樽没想到,海菣这么瘦,居然哪里都软绵绵的,肉嘟嘟的,像个牛乳团子。他暗自庆幸自己捡了个绝色,一般瘦弱的女子都跟干柴火一样,咯得生疼,索然无味。康殛樽望着这么快就睡过去的海菣,不禁自嘲,他为什么会想入非非,明明还是个奶娃娃。   海菣一觉醒来,只觉得浑身通透,懒绵绵的,舒服极了。再一看,康殛樽不在。姝凝端了梨汁过来,送到海菣的嘴边,喂她喝了一口,才道:“公子觉得身上怎么样?”海菣疑惑,不解姝凝的意思。略微一想,海菣笑了,“你不会以为清河侯对我怎么样了吧?”   姝凝脸红,午间海菣惊呼的那几声,她们可都听见了,如今天都快黑了,海菣才醒,姝凝可不就想岔了。姝凝低着头说道:“若是公子喜欢清河侯,还是把流莺与红绡打发了吧,下午清河侯出来的时候,红绡的眼睛都直了,还故意把水洒在了清河侯的衣衫上。”   “哦?后来呢?”海菣饶有兴致地问道。她对康殛樽还有了解的,他虽然也有别的女人,但是吃相还没有那么难看,与她房里的丫鬟勾搭,康殛樽还真做不出来。姝凝笑道:“清河侯让庄嬷嬷罚了红绡,还说以后不让红绡在他面前晃来晃去的,原话是既然连站的力气都没有,就赏红绡每顿两个大肘子,还不许吃不完。”   海菣哪里会知道,康殛樽是把这几日吃素的气全撒在了红绡的身上,他最厌烦柔柔弱弱的女子,对着海菣他可不舍得发脾气,可是别人就没那么走运了。海菣哧哧地笑了,难为康殛樽这么处置,每顿两个大肘子,以后红绡只怕都能壮得跟头猪一样了。   “流莺没有什么动静吗?”海菣问道。姝凝摇头,流莺从来都是站在一旁,并没有靠近过康殛樽。海菣知道,流莺才是聪明人,若是没有她的允许,即使她们得宠了,也站不住脚。    ☆、伍拾陆 悱恻   用过晚饭,康殛樽去了书房,宫里来人了。海菣白日里睡足了,这会子闲着无事,锦岚带着她在安武候府里转转。   “柒宝。”康玄珙一回府就看到了海菣,“我新得了好些个脂粉,跟我去看看啊。”海菣欣然前往,一起去了康玄珙的院子。二少奶奶周冬云听到康玄珙回来了,迎了出去,哪里会想到海菣也在,唤道:“夫君,四嫂。”   康玄珙冷淡地点点头,只道:“我与柒宝书房有些事,你回屋吧。”周冬云望着康玄珙与海菣进了书房这才回屋,一旁的陪房宽慰周冬云道:“奶奶,少爷就是个小孩子的性子,等他想明白了,自然会回心转意的。”周冬云唯有叹息,如今她的劝导,康玄珙是一句也听不进去的。   “你这是怎么了?难道周冬云得罪你了?”海菣坐在康玄珙书房的椅子上问他。康玄珙无人可以诉苦,抓住海菣的手抱怨道:“柒宝,你不知道,自从我父亲去世之后,别人就不向以前那般待我了,书院里的同窗都看不起我,说我只是仰仗祖父的威名。就连我母亲也变了,再也不会对我笑了,只是一个劲地逼我,骂我是个废物,骂我跟我那个没用的父亲一般,骂我守不住父亲的爵位,周冬云跟我母亲一样,只知道劝我上进,他们都不理解我。柒宝,我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柒宝,我很难过,在这个府中让我喘不过气来。柒宝,你能懂得我吗?我知道小的时候,你从来也没有因为我的喜好笑话过我。”   海菣只能摸摸康玄珙的头,安抚他的心情。海菣心中叹息,安武侯的嫡长孙,居然是这个样子。康玄珙本身并没有错,可是错在投错了胎,他如今能不能袭爵全在安武侯的一念之间。即使康玄珙并不想要,可是在世人眼中可不是那么认为的。   “你陪我唱段永团圆吧,我新学了这段戏。”说着,康玄珙坐在案前开始上妆,就连戏服也是准备了的。他无处宣泄,因而迷上了唱戏。在舞台之上,他不是康玄珙,不是安武侯的嫡长孙,他可以为所欲为,他可以是任何人,妆容之上,无人可以窥探他的内心,妆容之下,唯有悲哀。海菣自然是希望康玄珙轻松一些的,戏曲里的悲欢离合,反而更可以得到宣泄。可是康玄珙偏偏选了伤离别这一段,就连填词也是伤感的。康玄珙的花旦扮相甚是惊艳,一笑一嗔,一喜一悲,都别有韵味。唱到最后,康玄珙也是泪流满面,他的内心无比清醒,他知道什么都是假的,包括海菣装扮的假相公。   海菣知道,康玄珙只是需要一个倾听者,他内心越清醒,就愈发难以自拔。康玄珙发泄过后,只觉得不好意思。他拿出自己的宝贝挨个打开与海菣看,就像小时候的那个样子,“这个桂花蜜是我今年才研制的,用的是金桂,比以往的都要滋润,抹在唇上一天都水润润的。”   海菣只道:“我不喜欢桂花蜜,不过前年你送来的清梨露倒是很好用的,她们几个怎么制也制不出来。”康玄珙笑眯眯地道:“这个还不容易,我再送你两罐。”只要一提到这些胭脂水粉,康玄珙就有一种说不出的喜悦。   最后,海菣满载而归,姝凝与锦岚两个都抱着几只罐子,周冬云还遣了两个婆子好生送她们回去。   康殛樽早已等得不耐烦,看见海菣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阴阳怪气地说道:“半夜三更,小婶子往大侄子的房里钻,还真是当我死了不成。”海菣自知理亏,蹲下乖乖地把手搭在康殛樽的膝盖上,仰着头望着他说道:“檀郎,我错了。你别气坏了身子,就你这身子骨定然能长命百岁的。”   康殛樽真是拿海菣一点办法也没有,这个小东西认错比谁都快,就是屡教不改,事后依然我行我素。   锦鲤锦岚进来为康殛樽收拾被褥,海菣以为康殛樽真的生气了,那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让海菣觉得寒津津的。康殛樽起身对着海菣说道:“今晚我睡书房。”   海菣也顾不上有下人们看着,急忙从背后抱住康殛樽,说道:“檀郎你别走,我真的错了。”康殛樽转身抱起海菣,托住她圆润的小屁股,笑道:“瞎想什么呢?母亲说你自幼身子不好,让我们晚两年再圆房。这么舍不得我啊?”   一时海菣臊得脸都红了,用袖子遮住脸庞,旁边的姝凝只管抿着嘴笑。康殛樽嫌屋里不相干的人太多,把她们都轰了出去。良久,海菣问道:“不沉吗?把我放下来吧。”   康殛樽抱着海菣,把她抵在墙上,啄了她的脸颊一口,“不沉,柒宝轻飘飘的,没有一点重量。我就想这样一直抱着你。”海菣恶趣味上来了,娇滴滴地唤道:“爹爹,我困了。”   康殛樽被海菣唤得骨头都酥了,只觉得这个小东西太磨人了。海菣作死,躺在康殛樽的怀里撒娇道:“爹爹,你哄我睡觉。”康殛樽拍着海菣的后背,真的哄她睡觉。海菣犹嫌不足,又道:“爹爹,你给我唱个儿歌。”   康殛樽压低声音瞪着海菣说道:“柒宝,你真是够了啊。别得寸进尺,小心乐极生悲。”这会子海菣可不怕他这只纸老虎,胳膊勾着康殛樽的脖子,扭头吧唧一声亲了他的脸颊一口,不依不饶道:“檀郎,你给我唱一个嘛,你不唱我睡不着,你舍得我失眠啊?”   魔音入耳,荒腔走板,海菣很快就后悔了。她真是自作孽不可活,本来尚有困意,可是听了康殛樽的那个歌喉,她觉得真是生无可恋了。若不是海菣早有准备,觉得半夜要是听到,还是有些瘆人的,本来康殛樽的嗓音偏低沉,若是唱个曲儿应该是动听的。   还有康殛樽满嘴里都唱的什么?有些下流的荤段子。海菣气恼道:“爹爹,你对着女儿唱的什么?”康殛樽挑了挑眉,眼神坏坏的,搂着海菣笑道:“对着柒宝,我就只想唱这个。”康殛樽望着强颜欢笑的海菣,问了一句:“喜欢吗?要不我再来一曲?”   “真的不用了。”海菣连忙说道,她求饶。听了康殛樽的曲子,晚上真的会做噩梦的。康殛樽也没有勉强海菣,只道:“早些睡吧,明日早起,随我进宫赴宴。”   清晨,顾三奶奶给安武侯夫人言氏请安的时候,并未看到海菣,因而问道:“咦?四弟妹呢?”言氏看了顾三奶奶一眼,关二奶奶解释道:“母亲心疼柒宝,让她多睡会,不必清晨来请安的。”言氏道:“小孩子家家的,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怎么老三媳妇,你有什么事吗?”   顾三奶奶心中不屑,虽然海菣比她的长子四少爷玄珉还小一岁呢,可为人媳妇,谁不是十六七岁就服侍婆婆的,怎么她们就是草芥,海菣就是个宝呢。想归想,顾三奶奶忙说没有。   松箬院里,康殛樽看着睡的热气腾腾的海菣,粉嘟嘟的,只觉得分外有趣,他用手戳一戳海菣的脸颊,被海菣嫌弃地拍掉。康殛樽继续戳,海菣很恼怒,啊呜一口就咬住了康殛樽的手指,康殛樽也不觉得疼,就着海菣滑溜溜的小舌头搅了几下手指。   海菣睁开眼睛,一脸懵圈,心中骂道:这个浑蛋,一大清早就发情。康殛樽扶起海菣笑道:“醒了?”姝凝带着流苏,流云进来服侍海菣洗漱,更衣,可是康殛樽却偏偏要亲力亲为,把她们都撵了出去,姝凝一脸哀怨地出去了。   姝凝觉得,自从海菣嫁了人,她与海菣相处的时间就少了,康殛樽变着法子也要把她们都撵出去。   然而海菣并不领情,她很嫌弃康殛樽给她穿衣裳,笨手笨脚的不说,还把她的中衣的衣带系了一个死扣。“四叔,我要姝凝。你不要再折磨我了。”海菣忿忿地说道。   “你个小没良心的,你见我伺候过谁?你还挑三拣四的。”康殛樽不满海菣的抗议,觉得她还真不知足。海菣气得跳脚道:“你说,你让我怎么脱?这个死扣还能解开吗?”康殛樽撕拉一声把海菣的中衣撕成两半,得意地笑道:“这样不就好了。”   本来康殛樽只是与海菣闹着玩的,看到海菣白嫩的肩头,又忍不住搂着海菣啃了起来。疏解过后,海菣已经气得失声了,浑身狼狈不堪,全都拜那个浑蛋所赐,新穿的那件紫藤花的布兜被扔在地上,泥泞不堪。   最让海菣恼怒的是,那个浑蛋在浴桶里也没有放过她,使劲掐她的腰,仿若要把她折断了似的。可劲地折腾她也就算了,什么叫感觉像跟个男人在鸳鸯戏水一般,她哪里像个男人了。海菣不由庆幸言氏说让他们晚两年圆房了,就那个禽兽,这还没真枪实弹地干呢,她就已经承受不住了,要是再肆无忌惮了,海菣觉得自己这条小命说不定就真的交待了。   康殛樽这会子神志清醒了,不由有些后悔,看着海菣身上的淤青,只觉得自己一时有些失控,可是对着海菣,他总是情不自禁。康殛樽一面给海菣抹着化瘀的药膏,一面说道:“柒宝,对不起啊。”   海菣边哭边骂:“你禽兽不如。”康殛樽点头道:“好,我禽兽不如。”海菣犹不解气,“我疼。”康殛樽哄她道:“好柒宝,我错了,我下次一定轻一点。”海菣可没有那么好糊弄,泪眼汪汪道:“你还嫌弃我,说我跟个男人一样。”康殛樽笑着说:“好好好,我们柒宝最妩媚动人了,蜜桃一点也不小,是我眼瞎。”   海菣自然见好就收,乖乖地上了药,这么一折腾早已过了入宫的最佳时间,可是康殛樽一点也不着急,海菣对这位大爷真是服气得很。外面的姝凝听着里面的动静真是急得一头汗,关键是门口还站着一位不速之客,也不自报家门,流云拦着她还挨了她一个巴掌,幸亏被鬼杰拦下了。鬼杰那位冷冰冰的家伙可不管对方是谁,一点颜面也没有给她。   流云进来回禀的时候,海菣正坐在康殛樽的膝头舀了鸡蛋羹吃呢,看见流云惊讶地问了一句:“哎呀,你这脸是怎么了?”流云倒是没说话,她瞧着门口那位穿戴打扮都不是一般人,万一惹得自家主子跟清河侯不睦就不好了。她本来不想进来的,躲个一日也就好了,哪知道被雪致给推了进来。雪致最是不能吃亏了,她觉得这分明就是打海菣的脸,哪能就这么算了。   流苏只好回道:“主子,外面来了位姑娘,非要硬闯进来,还说这松箬院就从来没有她不能进的地方。可是当时实在是不方面,流云拦了她一下,哪知那位姑娘好大的脾气,上来就给了流云一耳光。”    ☆、伍拾柒 落水   海菣听到实在不方面的时候,腾的一下脸就红了,呸了康殛樽一口。康殛樽也不恼怒,笑呵呵地搂紧了海菣。“让她进来吧。”康殛樽吩咐道。   花冬琛一进来,就对着康殛樽嚷嚷道:“君俨哥哥,鬼杰那个讨厌鬼居然敢拦着我不让我进来,君俨哥哥可要罚他。”海菣的脑海中对于花冬琛还是有印象的,前世康殛樽的侍妾,不过这辈子是怎么了,如今花冬琛可已经二十岁了,怎么还是姑娘的打扮?   那身红色的襦裙,在海菣眼中还是那么的刺眼,这位可不是什么善茬。看康殛樽的反应就知道,他根本就不在意花冬琛打了流云,只是喝道:“阿晨,过来给你嫂子请安,你打了她的丫鬟,还不过来给你嫂子赔个不是。”花冬琛委委屈屈地看了一眼康殛樽,上前给海菣行了礼,不过未喊海菣嫂子。康殛樽冷眼看着她,花冬琛十分不情愿地唤了一声嫂子。   海菣将头上那支华胜给了花冬琛,因急着入宫,也不便再与她计较,只是海菣心里对康殛樽是不满的,当着她的面就上演兄妹情深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亲的,里面藏着的龌龊可得收好了,没得让她恶心。   海菣不动声色,康殛樽略微扫了海菣一眼,也略过不提,只说道:“我们走吧。”康殛樽骑马,海菣带着莫邪与花冬琛坐在马车里。没有康殛樽,花冬琛连戏也懒得做了,看也不看海菣,一脸的高傲。海菣自然也不会主动跟这样的人一般见识,她知道康殛樽对于西北的那群人不是一般的好,只怕自己也讨不到什么好处。但是她不知道康殛樽为什么这么纵容花冬琛。   宣景帝在崔贵妃的长春宫设宴,宴请康殛樽,也只说是家宴。文景皇后薨得早,宫中崔贵妃一人独大,如今她又怀着孕,越发得金贵。崔贵妃与花冬琛是熟识的,热络地拉着她坐在自己的旁边。对于跪在一旁的海菣,假装没看到。崔贵妃本来不理解康殛樽为什么要娶个十六岁的小丫头,看到海菣她突然明白了。连她都觉得海菣长得实在是太好了,那皮肤嫩得都能掐出水来,而她们这种西北长大的女子与她一比,就跟枯树皮一般。最让崔贵妃嫉妒的,是海菣脖子上怎么擦粉也遮不住的吻痕。   一旁的老嬷嬷提醒崔贵妃,清河侯夫人还在下面跪着呢。崔贵妃忙笑着叫海菣起身,“哎呦,你看我这记性,居然给忘了。如今我有孕,还真是记性越来越不好了,清河侯夫人可别见怪。”海菣只道:“不敢。”   “檀弟的旧伤可好些了?前些日子阴雨绵绵,我生怕檀弟的旧伤疼痛难忍,还特意打发了人送了伤药过去。檀弟的性子我最了解,只怕他自己不肯用的,一味地逞强。”崔贵妃歪在靠枕上问花冬琛。   花冬琛嘟着嘴说道:“崔姐姐,你可别提了,君俨哥哥最近对我总是爱搭不理的,每日晨练也不理我,生怕新娶的嫂子生气呢。君俨哥哥的事情,以后崔姐姐可要问小嫂子。”   海菣让这两个女人酸的牙都倒了,“妾身不知,侯爷并未与我提起。”崔贵妃有些得意地笑了,“夫人不知道也很正常,檀弟的性子是冷一些。不过作为檀弟的妻子,夫人还是要多体贴檀弟才好。檀弟可是为了你,连乔榛也留在了西北,这身边可不能没有一个知冷知热的人。”   海菣就知道,敢情挖个坑在这里等着她呢。崔贵妃唤了一个美人上前,只道:“这是玉婉,不如你带回去服侍檀弟吧。”海菣心中暗骂这个不可理喻的女人,面上恭恭敬敬地答道:“妾身不敢做清河侯的主,还望贵妃娘娘亲自赐给清河侯吧。”   崔贵妃面露不悦,没想到海菣这么沉得住气,她刚想说话,只见宣景帝与康殛樽进来了。康殛樽恰好听见海菣说的话,也说道:“崔姐姐还是别白费心思了,我身边难道还缺美人吗?”崔贵妃就知道康殛樽心里偏着海菣,心中再难受也只得作罢了。宣景帝自幼在西北长大,还是第一次见海菣,他对海菣倒是很热情。“柒宝不必拘泥,我与君俨可是情同兄弟,没那么多讲究。”   海菣听宣景帝自称我,就知道康殛樽在朝中权势有多大了。席间的位置更是让人咋舌,宣景帝居中,康殛樽与太子秋河叙一左一右。反而崔贵妃在秋河叙的下首,海菣的位置自然在康殛樽的下面。   一人一案,海菣只觉得索然无味,案上是崔贵妃宫里小厨房的手艺,那碗蹄花汤的味道让海菣眼中一片血红,她强忍着心中的恶心,放慢呼吸,不想在宴席上让别人看笑话。指甲掐得手掌都破了,那种疼痛正好可以分散海菣的注意力。   “夫人怎么不喝?可是这酒不对夫人的脾胃?”崔贵妃问海菣道。康殛樽并未瞧出海菣有什么不妥,“柒宝不能饮酒,崔姐姐不要勉强她。”崔贵妃酸不唧唧地说道:“哟,我这有孕之人倒是个粗人了,我能喝她就不能喝?檀弟也真是太护着媳妇了吧。”崔贵妃都如此说了,康殛樽反而不好意思再说什么,海菣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席间,海菣趁着大家的注意力都在歌舞之上,起身出去透气。她在无人之处,吐得一塌糊涂,胃里翻滚不矣,只觉得浑身上下都是腐烂的气息。莫邪心疼,扶着海菣说道:“主子这样难受,不如先回去吧,想必侯爷会体谅主子的。”海菣笑了,她自己选择的路,就是咬着牙也会走下去的。她现在回去,只怕宫的人都会说她不识大体,到时候什么难听的话都出来了。清河侯也不会站在她这一边,只会让他觉得自己落他的面子。   海菣从荷包里捻了一颗香雪丸放入口中,这还是施夷光为她研制的,可舒缓她的不适。良久,海菣回席,康殛樽瞥了她一眼。崔贵妃笑道:“夫人去了好久,檀弟生怕你丢了似的,还打发了人去找你呢。”海菣笑着回道:“难为侯爷与贵妃娘娘挂心了,我刚才看见一只猫儿,一时贪玩就耽误了时间。”   康殛樽的眉头略微皱了皱,秋河叙却道:“师娘喜欢猫儿?正巧我宫里的母猫才生了一窝小猫,师娘若喜欢,我送一只给师娘吧。”海菣谢过不提。   席后,宣景帝精神不好,要去午休。秋河叙邀康殛樽去东宫对弈,崔贵妃留下海菣与花冬琛闲聊。花冬琛说道:“我们去千鲤池喂鲤鱼吧,这会子那里树荫下还凉快,景致又好。”崔贵妃都说好,海菣再难受也只得跟随。   席间海菣并没有吃任何东西,两杯子酒水下肚,头脑早已有些发懵。崔贵妃兴致勃勃地拉着海菣喂鱼,哪知湖边的护栏不结实,崔贵妃不慎落水。崔贵妃可不会游泳,海菣想也未想,跳入湖中想把崔贵妃捞出来。只是海菣忽略了崔贵妃的重量,崔贵妃本来就有些富态,加上身量比海菣又高半头,海菣实在是筋疲力尽不但没有捞起崔贵妃,还被她所累,晕了过去。   莫邪把海菣救上来的时候,慌乱急了。宫里所有的人都围着崔贵妃,毕竟崔贵妃怀着龙种呢,长春宫里太医都快站不下了。却只有莫邪守着海菣,她瞧着海菣并无大恙这才放了心。   不一会儿,宣景帝,康殛樽与太子秋河叙就都来了。宣景帝问太医:“贵妃可有大碍?”太医答道:“只是受惊过度,胎儿无恙。”宣景帝这才放心了,崔贵妃却在宣景帝的怀里哭哭啼啼的,只说:“陛下,有人推我,有人要害我。”   清河侯康殛樽冷笑道:“贵妃娘娘这是受惊过度,胡言乱语了。”宣景帝也附和道:“对对,哪有什么人要害爱妃,爱妃好好休息。”康殛樽问太医:“可给嘉和县主瞧过了?”   一众太医无话,康殛樽的脸色已然不怎么好看了,太子秋河叙骂他们道:“一群糊涂东西,还不快去给嘉和县主看看。”康殛樽冷笑道:“不必了,内子当不起。”说着,就进了偏殿,留着一群太医叫苦不迭,只怕清河侯秋后算账。   康殛樽进来的时候,海菣还在昏睡中。莫邪跪在一旁,“主上,属下护主不利,甘愿受罚。”康殛樽望着海菣说道:“说说吧,怎么回事?”莫邪道:“那个时候,有个小太监说太子爷让我去东宫拿小猫。主子让我跟着他去了,我拿了猫赶回来的时候,就听见有人落水了。我没有看到主子是怎么落水的,可是主子是会水的,不应该这样。”   海菣其实早就醒了,只是没想好对策,崔贵妃落水,她百口莫辩,指着花冬琛为她作证根本就不可能。她早就看出来崔贵妃与康殛樽的关系不一般,席间康殛樽的反应并没什么不妥,可是崔贵妃往康殛樽那里不知道看了多少眼,目光炽热,让海菣都有些看不下去了,也不知道宣景帝是怎么忍得下来的。   康殛樽坐在床上,略微觉得有些好笑,“别装了,醒了就起来。”他一进来就已经察觉这个小东西在装睡。   海菣讪讪地起身,小声地唤道:“四叔。”康殛樽心头一紧,问道:“可有什么不舒服的?”海菣摇摇头,道:“本来我与贵妃娘娘喂鱼喂得好好的,哪知道那个护栏有问题,贵妃娘娘就落水了。”   康殛樽气得点着海菣的脑瓜子问道:“你这脑子装得都是草吗?宫里有的是侍卫,奴才,你瞧瞧自己那副小身板,用的着你去逞强吗?”海菣也很委屈,这会子更是头晕,不耐烦地拍掉康殛樽的手,理直气壮地说道:“要不是贵妃娘娘怀着你的孩子,我用得着跳下去救她吗?”谁让她欠康殛樽的呢?连海菣都瞧不起自己。   康殛樽本来还怜惜她落水,听闻海菣这样说,脸色都黑了,直接起身拂袖而去。留下海菣一人伤神,她检讨自己,这是伤了康殛樽的面子吗?可是这个浑蛋敢做还不让人说了吗?    ☆、伍拾捌 回门   海菣回到松箬院的时候,已经是黄昏,天空乌云密布,像是很快就要下雨似的。康殛樽并未回来,他留在了宫里,天气明明是闷热的,可是海菣却觉得冰冷。   姝凝见海菣穿的并不是之前的衣衫,一拉她的手,只觉得海菣手上都是汗,冰凉无比。姝凝服侍海菣换了衣衫,这才问道:“公子是怎么了?”海菣只说:“我困了,想睡会。”姝凝皱眉道:“吃了饭再睡吧?”海菣摇头,只卧在榻上,不再理会姝凝。   姝凝疑惑,只能找莫邪解疑。莫邪把宫里的事情说了一遍,姝凝担忧道:“还是找施夷光过来给公子瞧瞧吧,我瞧着只怕公子晚间要发热。”姝凝守了海菣一夜,夜间又灌了姜汤给海菣,康殛樽一夜未归,姝凝越发觉得海菣可怜。   天蒙蒙亮的时候,康殛樽回来了。正好海菣已经起来了,昨晚睡得早,又一日未吃东西,这会子姝凝端了白粥给海菣,海菣吃得很香甜。康殛樽一进来,看见姝凝端着小菜哄海菣的样子,就让他郁结于心。   海菣望着康殛樽的脸色不太好看,眼睛里布满血丝,可见是一夜未眠。海菣问康殛樽:“侯爷用过早饭了吗?要不要吃一点?”康殛樽本来就看着姝凝与海菣你侬我侬的样子心里堵得慌,又听到海菣唤他侯爷,脸色就更加不好看了。   海菣想了想,觉得自己好像没有得罪这位爷,也不知道大清早的康殛樽又抽什么风。“侯爷要是困了,可以进屋休息一会儿的。”海菣继续贤惠地说道。   康殛樽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我去睡了,你自己回门?”海菣知道今日是要回门的,昨晚知道康殛樽留在宫里的时候,她就没指望康殛樽今日能陪着自己回门。“我不要紧的,侯爷尽管睡去,我会跟父亲解释的。侯爷日以继夜地烦劳国家大事,这种小事侯爷不必介意。”海菣平淡地说道。海菣心里还是难过的,但是输人不能输仗势。海菣很想给这个浑蛋一巴掌,想问问他,昨晚她发热的时候,这个浑蛋是不是陪在崔贵妃的身边?   康殛樽的怒火已经到达顶点了,他对海菣柔声细语的时候,海菣全力配合他,仿若就是心上人应有的样子。可是只要他甩脸色,海菣躲得比谁都远。康殛樽甩手就把小几上的茶盏砸了个粉碎,他真想看看海菣到底有没有心。   姝凝吓得脸色苍白,转身挡在海菣的前面,生怕康殛樽对海菣不利。康殛樽冷冷地看着她们,还真是主仆情深啊。海菣心中也咯噔一下,站了起来,对姝凝说道:“姝凝,你退下吧。”姝凝担忧地看了海菣一眼,还是退了出去。   海菣直挺挺地跪在康殛樽的面前,说道:“侯爷对我有什么不满?还望侯爷明白地告诉我,我一定改。若是为着昨日贵妃娘娘落水的事情,我可以进宫给娘娘赔不是。”   康殛樽哪里会想到海菣会这样做,要是以前只怕海菣早就不搭理他了,可是海菣这样做,更让他觉得刺眼,她就这么相信崔贵妃与他有染吗?康殛樽无话可说,转身离开了。他知道海菣并不是真心实意地服软,这副冷漠地表情,更加让康殛樽的心里堵得发慌。   海菣跪在那里,早已泪流满面,崔贵妃的冷言冷语,她并不介意。可是她介意的,是康殛樽也那般对她,他们更像是一家人,而她终归是个外人。   海菣强打精神,去了正房与安武侯夫人言氏说了回门的事宜,言氏只拉着海菣的手道:“怎么没精打采的,可是夜里没睡好?我听说老四昨夜没回来,他政务繁忙,柒宝可要多担待,不要因为这事与老四生分了。”   顾三奶奶也笑道:“可不是嘛,这四弟也亏得是忙正经事,要是以后跟他哥哥一样四处拈花惹草的,这日子还要不要过了?女人嘛,总要看开点。”言氏打断了顾三奶奶的话,“老四可不是那样的人,柒宝你尽管放心,我帮你看着她,不许他胡来。”顾三奶奶撇撇嘴,她那位死鬼成日家不正干,也没见自家这位婆婆问过一句话。   海菣辞了言氏,与姝凝准备上车出府,却见康殛樽骑着马立在马车一旁,面无表情,看也不看海菣。海菣上前唤了一声:“侯爷。”康殛樽依然无动于衷,不过海菣也没有恼怒,他既然肯陪着自己回门,定然不会在父亲面前冷着她。海菣咧了咧嘴,姝凝扶着她上了马车。   到了辅国公府,早有一干人等在府门前等候海菣与姑爷康殛樽的到来。海菣从马车里出来,只见康殛樽伸了胳膊过来要扶海菣,海菣忙把胖爪子搭在康殛樽的胳膊上,谄媚地笑道:“四叔。”康殛樽瞥了海菣一眼,这个小东西真是给点颜色,她就能开染坊。   “柒宝,”二爷海蕤迎了出来,仔细打量了妹妹全身,只道:“怎么瘦了?可是安武侯府的饭菜不好吃?”康殛樽说道:“是我没照顾好柒宝,昨日不小心落水了。”昨日宫里的事情,海家早就知道了,当时海蕤就嚷嚷着要去安武侯府瞧海菣,被世子爷海葳拦下了。海葳觉得海菣是去安武侯府当媳妇的,可不是做祖宗的,这不分青红皂白就上门讨说法,反而会引得夫妻不睦。   “二哥哥,不怨侯爷,都是我自己不小心。”海菣揽着海蕤,瞪着他生怕海蕤给康殛樽脸色看。海蕤只能叹气,果然女人外向,这刚嫁过去三天,就偏着康殛樽了。海菣与康殛樽见了国公爷海缜与太太裴燕,裴燕笑着说道:“可算来了,一大早你父亲就念叨你呢,说你做了人家的媳妇,怎么还睡懒觉?”   海菣不好意思瞥了一眼康殛樽,他爹爹真是净揭她的短。康殛樽自然随国公爷海缜去书房闲聊,海菣留在了太太房里。大奶奶杜宜莲与四奶奶裴琴都在,她们看海菣气色还好,就是太瘦了,显得眼睛又大又圆。   太太裴燕房里都是女眷,二爷海蕤要来凑热闹,被太太撵了出去,女人们的悄悄话哪里能让一个大老爷们听了去。海蕤一脸愠色地走了,他哪里想应付康殛樽,他就想跟妹妹说说话。   “等二弟娶了亲就好了,这会子还小孩子脾气呢。”大奶奶裴燕抿着嘴笑道。海蕤与师雨辰定了十月初七成亲,海菣也是知道的。太太裴燕问海菣:“清河侯待你可好?他房里的人可有不安分的?柒宝你可要抓紧时间怀个孩子。”海菣哪里会想到太太居然会问这些个,一时涨红了脸,支支吾吾说道:“侯爷待我挺好的,什么房里人?没见到……那个……婆婆说我年纪太小,让我们晚些时候再圆房。”   海菣这样说,太太裴燕都吃惊了,“哟,你婆婆还真是……清河侯不会有庶子了吧?”裴燕这样想很正常,毕竟康殛樽与安武侯夫人不是亲母子,免不了安武侯夫人使坏。海菣摇摇头道:“这个应该没有吧?”大奶奶杜宜莲也问道:“清河侯都在哪里休息?可有人服侍?”海菣心中别扭,没想到她们都这般直白,“在书房,没见有什么人伺候。”   大奶奶杜宜莲有些不放心,要是海菣这边吃了亏,只怕世子爷海葳又要板着脸了。她私下悄悄拉了海菣去自己房里,拿出一本缎面包着的册子对海菣说道:“这本是教你怎么调理身子的,你回去让庄嬷嬷好生学学,你看你这副小身板,要不好好调理,清河侯怎么会有兴致?”杜宜莲是好心,她觉得海菣不懂男人,哪个男人能忍得住,就连冷冰冰的海葳要起她来也是野蛮得很,有时她不方面,海葳也是去通房芸香那里的。   海菣心里却有些许难堪,这是都认为康殛樽不可能看得上她,不过她瞧了瞧杜宜莲的胸前,再瞧瞧自己的,也叹了一口气。   不一会儿,有个婆子过来回说,准备用饭了。大奶奶杜宜莲与海菣便去了前厅,一家子都已经坐好了,二老爷海纮巴着康殛樽,一脸的谄笑,他如今赋闲在家,可不就等着起复了嘛,也就是康殛樽一句话的事情,不过康殛樽可没有那么好说话。海菣一进门,康殛樽就起身了,示意她过来。   只是康殛樽一起身,除了老太太傅氏与国公爷海缜外,其余的人也站了起来,海菣扶额,上赶着巴结康殛樽的人还真多,尤其是二老爷海纮那点头哈腰的样子,二太太的嘴都撇歪了。康殛樽拉着海菣的手,轻声道:“去了这么久,快过来用饭吧。”海菣不寒而栗,这位爷还真能装,敢情早上发飙的不是他。   一家子都捧着康殛樽,海菣自然也不能拂了这位爷的面子,她乖巧地坐在康殛樽的身边,面带微笑。一桌子的素菜,海菣暗自嘀咕:这是怎么了?她厌肉的毛病可没敢跟父亲哥哥们说。   四爷海菘不满地说道:“怎么没有肉?”太太裴燕瞪了他一眼,四奶奶裴琴暗自拉了海菘一下袖子。康殛樽笑着解释道:“辛苦四弟了,我最近斋戒,不能见荤腥。”“哈哈哈,”海菘连忙说道:“不辛苦,平日里大鱼大肉吃多了,吃点素也挺好的。”   海菣瞥了一眼康殛樽,这位爷真能睁着眼睛说瞎话,宫里那日,她明明就看见康殛樽吃了一只兔腿。康殛樽舀了一碗汤放在海菣的面前,海菣乖乖地接了,低头喝汤。大奶奶杜宜莲看到这一幕,只觉得自家这位姑爷对小姑子也是很疼爱的。   用过饭,康殛樽与海菣出了辅国公府,海菣不想回去,回去看到康殛樽那张脸她会消化不良的,她跟康殛樽说道:“四叔,我能去花影姑姑那里吗?之前的舞蹈已经耽误几天了,姑姑会怪我的。”康殛樽不说话,骑着马自己走了。海菣突然觉得,这个浑蛋的心思真是难以捉摸啊。    ☆、伍拾玖 释疑   海菣见到陈醉的时候,忍不住要诉苦,陈醉却问道:“柒宝,你怎么萎靡不振的?难道你四叔太勇猛,把你榨干了?”海菣气得跳脚骂她:“你以为是甘蔗,榨一下就干?阿酒你满脑子里都装得什么?”   陈醉揽着海菣笑道:“你还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你有什么好抱怨的?你四叔对你也太好了吧,既不在外面找女人,还十分护着你,你还不知足?”   “你哪只眼看到他外面没有女人?光是家里的还不够他宠幸的吗?居然还想着外面的。”海菣气恼地把陈醉推到一边,她以为陈醉会向着她呢,哪知道这个女人早已被美色收买了。   “陈醉边压腿边跟她说:“早上我听桓翀那个禽兽说的,崔贵妃被打入冷宫了,她怀的那个孩子是国师的,圣上知道真相后直接翻白眼晕了。也亏得圣上这么信任国师,要我说,一个招摇撞骗的臭道士也真是胆大包天,连圣上的女人也敢动。”   “咦?不是康殛樽的?”海菣睁大眼睛问道,她终于知道康殛樽为什么这么生气了。陈醉哈哈大笑,“柒宝,你觉得你四叔什么样的女人都能看得上吗?你也不看看那个崔贵妃长得什么样子,也就圣上拿她当个宝。”   “至于你四叔跟崔贵妃到底怎么回事,我也问不出来。你别看桓翀平日里不着调,可是对朋友的事情,嘴风可紧得很,我引诱了半天也没有问出来。”陈醉皱着眉头说道,她一想到桓翀那副傲娇的模样,就很想武力解决他。   海菣只觉得心情大好,与陈醉排了一个时辰的舞,就嚷嚷着要回府了,陈醉只当她新婚燕尔,看不得她那副甜蜜蜜的样子,连忙放她走了。   回到松箬院,海菣找了一圈也没看见康殛樽,于是问橘白:“侯爷呢?”橘白摇头道:“侯爷不是与主子你一起出的门?并没有回来啊。”海菣听闻眉眼都耷拉了,倒在榻上望着房梁,突然什么也不想做了。   姝凝端了饭菜上来,就看见海菣没精打采的,懒绵绵的。橘白朝着姝凝努了努嘴,姝凝悄声问:“这是怎么了?路上还喜气洋洋的呢。”海菣见放在小几上的炙松蘑,什锦豆腐,玉米裹卷,因而问道:“咱们的小厨房好了?”   “可不是嘛,下午就已经修整好了,柳嫂子还做了香喷喷的牛乳菱粉糕呢。”橘白说道,看着海菣眼里透着欢喜,想来这几天早就腻了安武侯府的厨房。“要块牛肉,我要做肉糜羹,要炖的烂烂的那种。”海菣兴致勃勃地说道。   流云不解其意,说道:“主子要吃肉糜羹?吩咐柳嫂子就是,做什么要亲自动手。”姝凝倒是了解海菣的心意,只顾着抿嘴笑。海菣想得倒是简单,那块肉一端上来,她的脸色都白了。元宝在一旁直说:“奶奶您别把它当作牛肉,你就想着这是根胡萝卜不就得了。牛肉味的胡萝卜,想想就美味的不得了。”   橘白给了元宝一记白眼,这个丫头从小就好吃,真是跟错了主子,要是跟着五姑娘还真是主仆一心了。最后,在一群人七嘴八舌之下,那盅肉糜羹终于上灶了。海菣觉得她不是被肉腥味给熏晕的,她快让这群女人们给聒噪死了。海菣可没觉得自己话多,怎么身边的人一个比一个话多。   只是海菣诚意满满,可是等得那人始终没回来,海菣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了。   半夜,康殛樽才满身疲惫地回来了,直接进了书房。他微微有些醉意,几坛子酒下肚,却也于事无补,他有些怀念西北的日子,黄沙漫天,醉卧沙场。可他又憎恨西北的日子,寄人篱下,朝不保夕。   崔贵妃以性命相要挟,康殛樽也不得不入宫见她。崔窈曾经有恩于他,他们自幼一起在崔府长大,对于康殛樽来说,崔窈跟他的姐姐一般。只是后来他们渐渐长大了,崔窈对康殛樽生出了爱慕之心。   崔窈救他一命,他曾许诺过,护她一世。国师谋害圣上一事,崔窈并不知情。太子秋河叙多次劝谏宣景帝,言国师妖言惑众,不足为信,可是宣景帝太执着于长生不老了,谁的话也听不进去,就连康殛樽也无可奈何。   崔窈的事情,如果康殛樽铁心要保她,也不是不可能全身而退的。他还是放手了,崔窈嘶声力竭地质问他:“当初,我叔叔要把我嫁给一个糟老头子,你为什么要出手救我?你为了我杀了那个糟老头子的时候,你不知道我有多高兴,我以为你是喜欢我的,可是之后你却拒绝娶我。你当时对我说,除了娶我,别的都可以。我以为你会一直站在我这边的,如今可是为了她?为了她所以你舍弃我了?为了她所以你嫌弃我碍眼了?我为了你嫁给了那个让我恶心的秋无黯,可是你呢?你难道就不觉得对我有所亏欠吗?我什么都可以为你做,可是她呢?她能为你做什么?她嫁给你,不过是因为你是清河侯。如果你还是那个谁都瞧不起的弃儿,她会不会看你一眼?会不会百般讨好你?她那种高门贵女,怎么可能会喜欢我们这种生活在阴暗之中的人呢?阿檀,你洗不白了,你的心都是黑的,你如何能与她在一起?如果她知道你的过往,知道你的那些不堪,你觉得她会怎样?她定然像我一样,即使深恶痛觉秋无黯,可是还要想尽一切办法讨好你,阿檀,你能看到她虚伪面孔下的真心吗?她根本就没有,可是我有,你只有我。”   崔窈的话,虽然不尽其实,却深深刺痛了他。他从来都没有让崔窈嫁给秋无黯,他想要控制秋无黯,自然有的是办法,他不会牺牲自己身边的人。可是崔窈太了解他了,从他见到秋无黯的那一刻起,崔窈就已经察觉到他的心思了。她瞒着康殛樽跟了秋无黯,她要康殛樽欠她的,只要是康殛樽想要的,她都会帮他,可是却偏偏不包括他想要海菣。   康殛樽身边的女人从来不只一人,可是崔窈却没有见过他那么紧张过一人,唯有海菣。康殛樽说道:“你那么讨厌圣上,你为什么不跟我说?我自然可以把你送走,自然可以让你远离皇宫。你不说,不过是因为我,你要的太多了,我给不起。”崔窈不想走,留在宫里,她随时都可以见到康殛樽,可是离开了,她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江庸端了醒酒汤过来,康殛樽推到一边,“我不喝这些,端下去吧。”他觉得自己清醒得很,只是心中烦躁不矣。   三更半夜,听到琴音入耳,对于海菣来说,犹如恶鬼敲门。海菣猛然坐起,看见一脸无奈的流苏,闷声问道:“是谁这么丧尽天良?”流苏听到海菣说的话,真是欲言又止,如果她说是清河侯,那不就等于回答海菣,清河侯丧尽天良了吗?   海菣光着脚丫出了房门,顺着琴音推开书房的木门,映入眼帘的恰恰是她所想的那个人。康殛樽席地而坐,散着发丝,眉眼清冷阴郁,一身白衣,犹如一副水墨画里的人物。海菣一脚踏住琴弦,横眉冷对着康殛樽。康殛樽眉毛一挑,似笑非笑,这个小东西胆子渐长啊,连他的琴也敢作贱了。   康殛樽用手覆着海菣的胖脚丫,缓缓地摩挲,只觉得粉嘟嘟的,白得有些透明,完全无视海菣瞪的浑圆的眼睛。“你脚下的可是长青道长平生最得意之作清漪,一脚万金,不知柒宝感觉如何啊?”   海菣气得浑身发抖,这个浑蛋半夜抚琴扰人好梦,说话还阴阳怪气的,她到底是哪里招惹他啊。海菣踩着他的手掌,扑到他的怀里,双手勾着他的脖子,狠狠地在他的肩上咬了一口,把这几日受的委屈通通都宣泄出在康殛樽的肩头。康殛樽仿佛并不觉得痛,反而把海菣压在了琴上,紧紧地贴着她,俯身吻住了她。   康殛樽更像是在发泄,密密麻麻地疯狂地吻着海菣,海菣只觉得像是被恶魔缠住,挣扎不开,却又渐渐被恶魔吸引,甘心沉沦,只觉得疼痛而甜蜜。康殛樽的抚摸让海菣浑身战栗,海菣只觉得顺着他的意愿游走,仿若把喜怒哀乐都交给眼前的这个人。“你勾引我?”康殛樽在海菣耳边低喃,海菣百口莫辩,这个混蛋最会颠倒黑白了。   琴音铮铮,而海菣听到的只有彼此的喘息之声,靡靡水声,怦然心动。康殛樽一把抱起海菣,往床边走去,触及海菣的后背,却引得佳人蹙眉。康殛樽只觉得手指凝涩,抬眼一瞧,却看见手上血迹斑斑。   琴弦锋利,海菣的后背早已不堪其锋芒。康殛樽把海菣放在榻上,很是心疼地说道:“小傻子,你怎么不嚷嚷着疼呢?”海菣脸色绯红,美色在前,她一时忘了疼痛,可是这要她如何开口为自己辩解。“没觉得多疼。”海菣小声说道,康殛樽坏坏地笑了,“哦?色令智昏?”海菣抗议道:“是我不美?我看檀郎倒是眉眼清醒。”   康殛樽从多宝阁上拿了一个玉瓶,按住海菣道:“趴好别乱动,我给你敷点药,不会留疤的,你不要担心。”康殛樽轻轻地掀开海菣的小衣,露出一段皎洁的后背,一道道血痕,触目惊心,昭示着康殛樽的种种恶行。“对不起。”康殛樽没想到会伤着她,心中懊恼不已。酒色误人,康殛樽戒不掉海菣,至于酒还是可以戒掉的。   药膏清清凉凉的,海菣觉得舒服得很,眼皮也有些沉。康殛樽无意中瞥见海菣的手指微微红肿,因而问道:“手上是怎么了?”海菣嘟了嘟嘴,她这体质就这点不好,微微一磕一碰的,就显得特别严重。这只爪子还不是下午做肉糜羹的时候,不小心烫的,居然还没有消。   “柒宝,我跟崔贵妃真的没有儿女私情。”康殛樽解释道:“若是有,即使她为贵妃,我也有能耐娶她。”   海菣呲牙,这个浑蛋还有理了,真以为自己无所不能了。不过海菣早就释疑了,康殛樽这般解释,反而显得海菣醋意满满,海菣哼道:“谁在意了?”这会子康殛樽只觉得海菣扬着头嘴硬的模样分外可爱,俯身吻了海菣的嘴唇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存的多了,加更 ☆、陆拾 中秋一   海菣一觉醒来,只觉得外面明晃晃的刺眼,天气见凉,身下毛茸茸的。海菣一瞧,也不知道康殛樽什么时候塞在自己身下的毯子,看花色倒像是贡上的。   推开窗户,海菣居然看到康殛樽在院子里舞剑,一时贪看住了。海菣也曾见过姜嫄舞剑,可是男子与女子的区别也太大了些。康殛樽的招式,透着凌厉,看似招招毙命,有些让人胆战心惊。可是海菣却觉得喜欢,就跟她喜欢看胸口碎大石一般,只觉得刺激。   康殛樽看到海菣后,朝她勾勾手。“过来,我教你。”康殛樽看起来心情颇好,海菣光着脚下榻,这才发现自己没有穿鞋,康殛樽从背后抱住海菣的细腰,让海菣踩在他的靴子上,笑着说:“我们柒宝可要好好学,要是学不会,我可是要罚你的。”   海菣哼了一声,伸手抓那柄宝剑,却不想这个家伙看起来细细小小的,却很沉,海菣失手没有拿住。康殛樽也嘲笑她,这让海菣有些恼怒,一个粉拳打了过去,却被康殛樽一把握住。康殛樽折了一根竹枝塞在海菣的手里,笑道:“我们用这个好了,力气不大脾气不小。”   海菣像个提线木偶一样被康殛樽摆弄来摆弄去,她不喜欢,可是康殛樽却玩得不亦乐乎。浑身汗津津的,因着海菣后背的伤,康殛樽只拿了湿帕子细细地替她拭干。“下次再让我看见你光着脚出来,我就收拾你。”   海菣捂着耳朵道:“四叔,你管的真宽。”要不是海菣身上有伤,康殛樽真想把她扔进木桶里,好生揉搓一番。海菣摸了摸木桶撇嘴道:“四叔咱们家的这些个老家伙能不能换掉?我不喜欢用木桶,空间太小。”康殛樽摸摸海菣的小脑袋,笑得有些莫名其妙,“是该换了,我也觉得小了。柒宝,你再忍耐个把月,等到冬天的时候,新园子就修葺好了,我们搬过去住,你一定会喜欢的。”   康殛樽又道:“过几天,我带你去未央的庄子上住一阵子,那里有个汤泉。”海菣质疑道:“四叔,你有时间吗?又骗我,我才不信。”   用早饭的时候,姝凝端上来一个青花瓷盅,示意海菣亲自给康殛樽。海菣接了,谄媚地对康殛樽说道:“四叔,您尝尝,这可是我亲手做的呢,可惜昨晚您没回来。”康殛樽看着这个小东西耍宝,只顾着笑,揭开盅盖一看,居然是一碗肉糜羹。   康殛樽并没有吃,只是笑道:“有求于我?”海菣羞然,她就这么势利吗?非要有求于他,才会对他好,不过海菣回想之前自己的种种事迹,也不得不承认自己似乎对康殛樽有些过分。海菣闷声说道:“四叔,我有心,我知道你是为了我才吃素的。可是看到你消瘦,我也会觉得心疼。”   康殛樽揽过海菣,亲昵地吻了吻她的脸颊,“傻瓜。”他真的心满意足了,无论海菣是不是哄他的,他都觉得欣喜若狂。他觉得崔窈说的不对,即使他所得到的一切,仅仅是因为他是清河侯。可是崔窈不知道,康殛樽庆幸自己是清河侯,他愿意为海菣遮风挡雨,就算她不领情,他亦甘之如饴。   “你不吃,我也不吃,我陪着你。”康殛樽戳了戳海菣的雪团说道。海菣慌忙瞥了一眼外间的姝凝与流苏,发现她们都未曾瞧见,这才狠狠地瞪了一眼康殛樽。康殛樽十分中肯地说道:“去年至少还是个山丘,这一年你都吃了什么?居然返老还童了。”海菣忿忿地舀了一勺肉羹,大口吃了下去,心里想到:你给我等着,等我长成山峰,定要戳瞎你的狗眼。   康殛樽偷笑,其实海菣并没有他说的那样寒碜,先不说那副容颜,单是浑身肌肤胜雪也足以让他爱不释手了。只是海菣太瘦了,康殛樽宁愿不要细腰,也不想海菣这么瘦小。要不是摸上去肉嘟嘟的,康殛樽都要觉得她瘦的只剩一把骨头了。康殛樽就想哄着海菣吃饭,把她养成个胖墩。   海菣用过早饭去给太太言氏请安,恰巧顾三奶奶与周冬云也在。“柒宝,你来的正好,我跟你三嫂正商议中秋节的事情呢,你也过来看看。”言氏一见到海菣,就招手让她过来。   “秋季的衣裳也该做了,就这两天,你可有喜欢的铺子?若是有,尽管告诉嫂子。母亲还生怕委屈了你呢。”顾三奶奶笑眯眯地问海菣。海菣摇头,老实地说道:“嫂子不用考虑我的意见,这些年我的衣裳,没有外面做的,不是外祖母送来的,就是家里的丫鬟们自己动手做的。至于京中的时兴样子,我还真不知道。”海菣最喜欢自己设计花样款式了,连陈醉也觉得海菣的花样很好看,常常来海菣这里蹭样式。   周冬云看了看海菣穿着的那身青玉色的襦裙,光是袖口的衮边,那个水波纹颜色层层叠叠,绣得一点也不呆板,这样的绣工在京城最好的珠玉坊也没有几人,更别说价格了。“那就选些料子吧,节日里图个喜庆。”言氏跟海菣说道。   周冬云又问海菣:“四婶喜欢什么口味的月饼?府里刚请了一个新的面点师傅,做得很是不错。”海菣笑道:“我喜欢酥皮的,绿豆馅的,不要搁桂花。”“哟,这跟母亲一个口味。”顾三奶奶接话道。   大少爷康玄琥与三少爷康玄璜也来给太太言氏请安,言氏难免要念叨他俩,一个二十四了,一个十九,都未成家。“你看看珙哥儿,都成家两年了,你们俩是怎么回事?尤其是小虎子,我帮你相看了多少个好姑娘,你说你怎么这么挑剔呢?以前你嫌弃人家出身低也说得过去,可是现在多少高门大户的女子想嫁进来,你说你怎么就不上心呢?”   康玄琥嘿嘿一笑,“祖母,我对人家姑娘的出身没要求。那些高门大户的女子哪里是冲着我来的,分明就是因为四叔,我可不愿意娶这样的女子。再说就我这脾气,一般女子哪里受得了啊,为了以后的日子消停,您说我也不能这样委屈自己个,是不是啊。”   言氏哭笑不得,他还有理了。康玄璜可是一条筋,他最崇拜他四叔了,粗声说道:“孙儿才进了巡城营,没想过娶媳妇,再说,我也要像我四叔一样,娶个四婶这样的小媳妇。”言氏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只当是孙子的傻话,可是顾三奶奶意味深长地看了海菣一眼,海菣却有些尴尬,她没想到二房的独子竟然是个呆霸王。   康玄琥瞪了康玄璜一眼,两人出门后,康玄琥照着那个夯货的脑瓜子就是一巴掌,“你会不会说话,不会说就别说了,要是让四叔知道了,还能饶得了你。”康玄璜一脸委屈,“大哥,我可没有觊觎四婶,你可得帮我,我不过是想娶个小媳妇而已。四叔跟四婶可是差了十岁呢,这么算来,我那未过门的媳妇才刚九岁呢。”   康玄琥讥讽康玄璜道:“就你那熊样,能找着媳妇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的。”   顾三奶奶回房,发现今日太阳真是打西边出来了,三爷康平同这会子居然在家。康平同看起来心情颇好,见了顾氏也打趣道:“哟,三奶奶回来了。”   顾三奶奶也跟康平同说起太太房里的事情了,自然也就说到了海菣,一提起海菣,顾三奶奶就一肚子的火,“你说老四家的有什么好?我辛辛苦苦地为了这个家,什么好处也没得到,而她呢?什么都不用做,一府里的人都捧着她。她就只管穿得花枝招展的勾引汉子。”   康平同听到这里就翻脸了,直接骂道:“真是个泼妇,成日里不是说这个就是说那个,粗鄙至极。”说完就去了小妾的屋里,气得顾三奶奶眼泪都出来了。   就连四少爷康玄珉看见母亲落泪不但不帮他母亲,反而埋怨他母亲道:“娘,定是你平日里得罪了四婶,要不然为什么这次巡城营招人,三哥都入选了,我却没去成。四叔都不怎么搭理我的。”   大儿子不心疼母亲,小儿子可看不下去了,他最常听母亲抱怨,什么狐狸精勾了自己的父亲。他认定海菣也是狐狸精,搅得他家不得安宁。五少爷康玄钰提着剑冲进了松箬院,要为母亲讨个说法。   江非瞧着五少爷面带不善,哪里敢让他进去,两人僵持不下。   海菣浑然不知,正逗着东宫送过来的小奶猫玩耍呢。刚足月的小奶猫,浑身雪白,可爱极了。海菣摸着它肉乎乎的小爪子,喜爱得很。丫鬟们也都来凑趣,就连庄嬷嬷也看了许久。海菣看见流莺了,因而问了一句:“最近怎么没见红绡啊?”她差点忘了自己还有这么个丫鬟。   流莺眼泪都掉下来了,还是流云嘴快,说道:“侯爷不许红绡在主子面前晃悠,怕教坏了主子。如今红绡在院子里做扫洒。”海菣扶额,康殛樽的确管的真宽,不过本就是老太太送给康殛樽的丫鬟,他既然不喜欢,也就随他打发了,不知为什么海菣居然有些莫名的欢喜。   松音多嘴说了一句:“主子,如今的红绡可不是当初那个风都能刮跑的红绡了,大约胖了一个人。”海菣才想起来之前红绡得罪了康殛樽,被康殛樽罚吃肘子的事情,一想到康殛樽的恶趣味,海菣就不寒而栗。   外面江非已经拦不住康玄钰了,他大喊大叫:“臭女人,狐狸精,你给我出来。你这是不敢出来了,看小爷我怎么收拾你。”江非有所顾忌,可是莫邪却不在意康玄钰是个什么东西,对付一个十来岁的毛娃娃对她来说真是小菜一碟。莫邪像提小鸡仔一样地把康玄钰提了起来,满脸阴郁道:“你再瞎嚷嚷一句试试,老子阉了你。”   江非一看康玄琥来了,真是救星来了,江非忙让他把康玄钰带走。康玄钰最怕自家这位大哥了,一声不吭地只顾着哭泣。莫邪瞪着康玄琥不客气地问候他祖宗:“哟,果然有什么样的老子就有什么样的儿子,你儿子在松箬院门前撒泼,你倒是来了二话不说,就想把人带走。哼,没有这么容易的事情。”    ☆、陆拾壹 中秋二   康玄琥嘶了一声,吓得江非脸都白了,直朝莫邪使眼色。莫邪可不怕他,连他一起挤兑,“你也是个两面三刀的家伙,也不知道侯爷看重你什么?连侯爷的院子也看不住,还有脸站在这里。”   “你想怎么样?”康玄琥郁闷地问道。他五弟都十四岁了,只比他小十岁而已,他有这么沧桑吗?居然被莫邪认作是康玄钰的老子。康玄钰此时已经忘了哭,他还没见过这么彪悍的女子呢,以一敌三,下手狠毒也就算了,嘴上也不饶人。   “磕头,认错。”莫邪说道。康玄钰跳脚,“怎么可能?你做梦。”康玄琥一瞪他,他又蔫了。“要是不磕头呢?”康玄琥冷笑着看着莫邪,他倒是想看看莫邪能奈他何。莫邪可是杀手出身,最是讨厌这些弯弯绕绕,要不是顾忌着海菣,这会子早就把人给宰了,哪里用得着废话,动嘴皮子可不是她的本事。   莫邪出其不意,一个反手按住康玄琥,一抬脚朝康玄琥踹去,那可是半分迟疑也没有,风一阵的速度,江非与康玄钰就已经看到康玄琥被莫邪压得跪在地上,且莫邪的胳膊抵在康玄琥的脖子上,康玄琥毫无招架之力地脑袋磕在土里。   江非惊呼:“哎呦,我的爷。”康玄琥气得脸都红了,他纵横西北这么多年,从来都是威风凛凛的,什么时候这么窝囊过,连个娘们也打不过。   “呵,还挺热闹。”不知什么时候,康殛樽已然站在一旁了。莫邪松开康玄琥,跪下唤了一声主上。康玄琥愤怒地瞪着莫邪,恨不得把这个女人撕了。江非与康玄钰吓得腿都软了。   “虎子,我家院子里的土好吃吗?”康殛樽揶揄康玄琥道。康玄琥看着他四叔那副模样,退到一旁,不敢吱声了,这是谁要倒霉的前奏了,他自幼跟在康殛樽,这种悲催的事情,他可不敢往康殛樽的面前凑。   “四叔……”康玄钰唤道。康殛樽似笑非笑地说道:“哦?你还认我这个四叔吗?我没有你这样的侄子,也懒得教训你。回去找你爹吧。”康玄钰面如土色,哪里还走得动,他爹教训起他来,简直就像是仇人,定然打得皮开肉绽。“四叔,我真的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您饶了我吧,我以后不敢对四婶不敬的。”康玄钰吓得直哭。   康殛樽懒得与个小孩子一般见识,不过让江庸好生送了他回去而已,至于让他爹教训他的话,不过是吓唬他罢了。但是江非,他是不会留了,连个家门都看不住,要不是有莫邪的话,今日康玄钰就真的闯了进去了。   江庸并没有为弟弟求情,他知道康殛樽留他弟弟一命,就已经网开一面了。康殛樽一言未发,抬脚进了院子,莫邪紧随其后,她发现康玄琥也跟在后面。   莫邪闷声说道:“对不住了,打错人了。”康玄琥脑门一紧,他也眼拙,没认出来她就是鬼宿。刚才听到莫邪唤康殛樽主上,他就已经明了莫邪的身份了。败在曾在杀手榜上排行第三的鬼宿,康玄琥突然也觉得自己没那么丢人了。   海菣拿着个鹅毛正在逗小奶猫,抬眼看见康殛樽回来了,笑着说道:“四叔,你看我的露珠儿,是不是很乖巧啊?”康殛樽和颜悦色地摸了摸海菣的头顶,笑道:“洗洗手准备吃饭吧。”   海菣看到康殛樽背后的康玄琥,起身迎道:“虎子来了。”康玄琥欲哭无泪,他听海菣这语气怎么那么像唤小狗,可他又不敢不笑,他四叔可真是他的亲四叔,康玄琥只觉得他俩真是天生一对,连语气都这么像。   康玄琥要怨也只能怨他爷爷安武侯,生了六个儿子,最大的跟最小的差了二十六岁。要不然他怎么会喊比他大两岁的康殛樽四叔呢。他四叔又娶了个小媳妇,他看着一脸稚嫩的海菣,还真是张不开嘴唤她四婶,小他八岁的四婶。   因为康玄琥来了,海菣就坐在康殛樽的对面,这让他很不满。对着康玄琥脸色很臭,连海菣都看不下了,瞪着康殛樽。康殛樽冷眼看着康玄琥,“你还赖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滚。”   康玄琥也不求他,只跟海菣说:“四婶,我一人吃饭太没意思了,你不会也赶我走吧?”康殛樽冷笑,海菣真是服了他俩了,好的时候穿一条裤子,现在这是怎么了?气氛怪怪的,海菣自然不能赶康玄琥走。   海菣吩咐流云道:“给柳嫂子说一声,再加几个菜,听说早上有新鲜的兔肉,要个烤兔腿。”   康玄琥习惯了一大盆的菜式,对于海菣这里一小碟子一小碟子的菜很是惊奇,他指着其中一个问道:“这朵花能吃吗?”一旁的丫鬟们都捂着嘴笑,康玄琥也不恼怒,被一群穿红着绿的丫鬟们围着,真像是神仙日子。流苏上前给他斟酒,他忙起身道:“不敢劳烦姐姐,我自己来。”   不过康玄琥粗鲁的吃法把海菣吓到了,她想着怎么说康玄琥也是个侯门公子,怎么吃相这般难看啊。康玄琥已经吃了三碗米饭了,犹嫌不足,海菣招手让元宝过来,“再上两盆饭,那个肉也再切一些过来。”   “以前没吃过饭?”康殛樽讥讽康玄琥。康玄琥心情好着呢,也习惯他四叔说话阴阳怪气的了,眯着眼睛啃着药茶熏的肉骨头,美滋滋地点头道:“我发现我以前的饭都白吃了,真是美味至极,我说好婶子,你屋里的丫头有没有招入赘女婿的?我愿意啊。”   海菣抬头望着那群丫鬟,只见姝凝与流苏慌忙避出去了,只剩下一个傻流云浑然不知。康殛樽促狭道:“还真有一个想嫁人的。”海菣疑惑,她自己的丫鬟她怎么不知道。“去,把红绡叫进来。”康殛樽对着流云吩咐道。   不一会儿,只见进来一个大胖丫鬟,海菣惊讶:“红绡?”她有点不敢认,怎么又黑又胖了。康殛樽笑道:“如何啊?小虎子。”康玄琥饭都喷了出来,他四叔真是太狠了,怎么说他也是堂堂的四品武官,他四婶如花似玉的,就让他娶这么个东西。“说真的,我觉得莫邪挺好的啊。”康玄琥说道。   康殛樽讥讽道:“哟,还挑三拣四的,这个爱要不要,别的没有。”海菣倒是觉得新鲜,莫邪可都二十六岁了,比康玄琥还大两岁呢,平日里总是冷着一张脸,康玄琥居然喜好这一类的。   “你喜欢莫邪什么?”海菣饶有兴致地问道。康玄琥爽快地说道:“力气大,下手利落,比我都彪悍。”海菣微微有些汗颜,这个呆子以为是选护卫吗?还是他喜欢找虐?康殛樽乐呵道:“我看小虎子是喜欢吃土。”   海菣莫名,不过还是叫了莫邪进来,莫邪依旧是一身玄衣,身量挺拔,眉目英俊,海菣觉得若都是男子,莫邪绝对比康玄琥更招女人喜欢。“莫邪,虎子说想娶你。”海菣如实说道。   莫邪脸上没有一点反应,“属下不嫁人,尤其不嫁打不过我的软脚虾。”一句话让康玄琥的脸色都变了,之前他那是没有反应过来,才被莫邪制服的,要是正面较量,他不见得会输。“是不是我赢了,你就会嫁给我了?”康玄琥起身悲愤地问道。   “那也不可能,你愿娶,我不愿嫁,咱俩不是一条道上的人。”莫邪说完就出去了。康玄琥连吃饭的心情也没有了,长这么大他第一次心动,居然被人鄙夷了。   康玄琥走后,康殛樽才想起跟海菣说:“仇万那个小子跟我说了很多次了,说想娶流云,你觉得呢?”海菣笑嘻嘻道:“我身边的人就这么好吗?都是香馍馍呢,抢手得很。”康殛樽揽着海菣进了里屋,终于觉得清静了。   海菣早就知道仇万与流云的事情,她倒是觉得不错,不过也没有这么急的。康殛樽抱着海菣就不撒手,低着头只顾着亲吻她的脖颈,海菣气急,在他的腰间扭了一把,“就不能好好说话?”   “柒宝想和我说什么?我只想抱着你,刚才虎子在我都没能抱着柒宝吃饭,这会子没有外人,你要好好补偿我。”康殛樽紧紧地抱着海菣说道。   海菣抬手指着窗边道:“咦,谁在那里?”康殛樽抬头顺着海菣指的方向望去,海菣趁机挣脱了康殛樽的怀抱,边往外跑去边唤:“流苏,流云。”   康殛樽才知道自己上当了,这个小骗子真是能耐了。   海菣已经掀开门帘,走到外间了,恰巧是流莺进来看到海菣忙问:“奶奶要做什么?”话音刚落就见康殛樽也出来了,面带愠色,一把抱起海菣,冲着流莺说道:“出去。”   海菣羞得双手捂脸,康殛樽把海菣放在榻上,咬牙切齿道:“胆子不小,敢骗我?”海菣嘴里哼哼的,“让你没人的时候,总是动手动脚的。”康殛樽却笑了,“若是我在你面前就跟柳下惠一般,只怕你才要哭呢。柒宝,你还真不懂男人。”   海菣扭头不愿意搭理他,心里想着:哼,谁要懂你。康殛樽坐在她的旁边拍着她的背,笑道:“好了,不闹你了,我们好好说会子话。”海菣这才起身,说道:“母亲说快过中秋了,今年要热热闹闹地办一场呢。”康殛樽刮着她的小鼻子笑道:“真是个小孩子,过个节也这么欢天喜地的。” 作者有话要说:  有点跑题了,哈哈 ☆、陆拾贰 中秋三   没几日,白芷领着庄子上的老叶头与他孙女叶璇玑进来见海菣。白芷一副妇人打扮,生完孩子之后很是丰腴,脸色也红润,面露笑容。她如今打理海菣的几个庄子,不然单凭雪致一个人根本就忙不过来。   叶璇玑还是第一次来安武候府,之前她在庄子上被海菣挑中,后来就去了雪致那里做学徒,如今早就是一方管事。这一次她是跟着爷爷来给主子送节礼的。他们来的时候,海菣正与柳锦娘,姝凝两个研究月饼的馅子呢,海菣按照府里人的喜好,让柳锦娘做了月饼单子,到时候给他们送过去也凑个热闹。   老叶头与叶璇玑给海菣磕了头,海菣让人拿了小杌子给他们坐,姝凝又端了茶水点心上来。对于叶璇玑来说,哪里都是富丽堂皇的,就连姝凝身上穿的料子她也很少见别人穿过,她爷爷老叶头哪里敢乱看,只低着头。   叶璇玑笑着跟海菣回道:“我们这次来,正是因为节下了,庄子上产的果蔬,虾蟹什么的,带了过来让主子尝尝鲜。”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一张单子递给姝凝,姝凝接了放在一旁的小几上。海菣又问了一些庄子上的事情,不一会儿就打发了他们出去。   施夷光今日回来的倒是早,海菣笑着跟她说:“有上好的蟹子,怎么样?来一盘?”施夷光使劲点点头,她最喜欢吃螃蟹了。小时候,施夷光没少带着海菣去河里钓螃蟹,后来海菣回京了,施夷光都觉得连河里的螃蟹都不如以前鲜美了。海菣让流苏,流云把庄子上送来的东西分成几分,府中各房,海家,陈家,姜家,言家,长公主府各自有份。   流苏在遣人给各房送东西的时候,故意使坏,让莫邪去给康玄琥送东西。莫邪接过来也没多想,她去的时候,恰好康玄琥在院子里。康玄琥见到莫邪简直太意外了,凑上前去讨好地说道:“你这是想通了?”   莫邪伸手就是一拳,还好这次康玄琥有所准备,身子往后一退,右脚就扫了过去,莫邪抬脚回挡了一下,顺手把东西往一边一放,又扑了过去。两人你来我往地打了起来。这一打不要紧,惊动了屋里的房姨娘,她出来后,看到有人公然在府里面打她儿子,这还了得,出声喝止:“放肆,什么人胆敢来此撒野?”   莫邪看到一个满头珠翠的妇人,忙停了手,康玄琥可怕自家老娘给莫邪留下不好的印象,忙解释道:“娘,我跟她过过招而已,您至于这么大惊小怪的吗?”房姨娘从来都对儿子没招,听他这么说,也无可奈何,连儿子都向着这个毒女人。她可一点也没瞧得出来,两人像是过招,那个女人出手招招狠毒,大有让他儿子断子绝孙的架势。   莫邪走后,康玄琥也没有瞒着自家老娘,一五一十说了个明白。房姨娘只有叹气的份,这个儿子从来都不会听她的,自小主意就大。如今安武侯尚在,大房却人丁凋零,自从世子爷去世后,这个爵位就不知道花落谁家。四房本身就有爵位,那么剩下的各房中人人都盯着这个位子呢。房姨娘曾经劝过自家儿子,就凭她儿子跟清河侯的关系,只要她儿子说句话,有什么不可能的,可是她儿子就是个犟驴,说什么也不肯,还说不是他的他不要。   房姨娘受尽了大奶奶梁氏的欺侮,如今好不容易康玄琥有出息了,可偏偏又不让她省心了。多少侯门千金都愿意嫁过来,他却一个也瞧不上。房姨娘一开始只以为是儿子的眼光高,谁知道今天一见,居然相中了一个看门护院的侍卫。房姨娘的心里别提有多郁闷了。   太太言氏得了海菣的东西,很是高兴,逢人就夸,只说海菣孝顺。顾三奶奶心里却不舒服,她觉得就海菣这财力,别说几篓子的螃蟹,就是送个金螃蟹也不多。   晚上,康殛樽回来,看见桌子上摆着一大盘子的蒸螃蟹,扫了一眼眉开眼笑的海菣。康殛樽坐下,对姝凝说道:“把这个撤了。”海菣按住盘子,瞪着康殛樽,不满道:“康殛樽,你做什么?”   “康殛樽?”康殛樽玩味道:“还真是牙尖嘴利的,你说我做什么?”海菣一看硬的不行,忙扯着他的袖子哀求道:“四叔,好四叔,我可是为了等你回来,一只也没有偷吃,你真的忍心让我失望啊?”   “软硬兼施?”康殛樽挑眉道:“柒宝,我居然没发现,你还真的长本事了,不错,你接着演,最好声泪俱下。”海菣扁扁了嘴,都被他直接戳穿了,她还演个什么劲,海菣突然就没了兴致。   “行了,嘴上都可以挂油壶了。”康殛樽哄海菣道:“一碗蹄膀,一只螃蟹。如何?”螃蟹性寒,他不愿意让海菣吃这个。海菣哪里还有讨价还加的权利,只好抱着一大海碗的蹄膀,嘟嘴道:“我为什么要吃这个?”   康殛樽笑了,眉眼柔和,全然不似刚才要吃人的样子,“你摸摸你自己,再来问我为什么吧?”海菣鄙夷地看了康殛樽一眼,果然男人都是一个样子,千好万好,不敌胸脯四两肉。海菣拿着拆蟹八大件,不一会儿的工夫就把一只肥美的螃蟹壳肉分离,看着就垂涎欲滴。   海菣把剥好的螃蟹推给康殛樽,谄媚道:“四叔,您吃。”康殛樽摸摸海菣的脑袋,欣慰地笑道:“我们柒宝真孝顺啊。”海菣瞥了他一眼,哼了一声,这个浑蛋一天不欺负她就浑身不舒服。   等海菣干掉那一盆蹄膀,别说一只螃蟹,就是一条螃蟹腿她也吃不进去了。康殛樽笑得那叫一个奸猾,还说风凉话:“这可是你自己不吃的,别说我没让你吃啊。”海菣气得直捶他,恨不得拿脚踹他的脸。   饭后,康殛樽拉着海菣在府里瞎晃,海菣走不动,挂在他身上不下来,康殛樽也是乐呵呵的。哪知正脸就撞见了六爷康梧之,海菣羞得躲在了康殛樽的身后,康梧之还未成亲,哪里见过这个,唬得直接撞了墙。一开始月色下,他还以为见到了一只花精,后面就两眼冒金星了。   康殛樽恐海菣臊得慌,带着她一闪而过。康殛樽笑道:“再等一阵子,新园子修葺好,随便你怎样,也不会遇到他们了。”海菣低着头,生怕再遇见谁。康殛樽却觉得好笑,牵着海菣肉乎乎的小爪子道:“之前可是夫人自愿挂在我身上的,怎么这会子知道害羞了?”   “我……我……”海菣结巴了,她也不知道,她觉得貌似康殛樽就是有这种魔力,莫名她就被蛊惑了,心里一阵慌乱。海菣转身跑了,留下康殛樽一人。   中秋家宴,安武候府还真是人丁兴旺,在临水阁摆了满满的桌子,顾三奶奶忙得晕头转向的,她还请了云五奶奶与海菣一起帮着打理。海菣自然不理会这等俗务,她推荐了雪致过去,雪致管着摆设与厨房,不一会儿工夫,已然井井有条,连云五奶奶都不禁称赞雪致。   顾三奶奶对这几个妯娌十分不满,老二家的只知道舞枪弄棒,老四家的娇生惯养,老五家的更是上不得台面,顾三奶奶最不喜欢跟云氏说话,声音跟个蚊子似的,还扭捏得很。   顾三奶奶见了海菣忍不住要怼她几句:“我说四弟妹,虽说你家的奴才能干,可你也不能做个甩手掌柜啊,如今人心险恶,万一那刁奴起了坏心,只怕四弟妹哭都没地方哭去。”   海菣不以为然地笑道:“三嫂误会了,雪致可不是我的家奴,她可是皇商宁晷未过门的妻子呢。”一提到宁家,云氏可听说过,京中首富,如今宁晷又捐了官,“原来是宁大官人的未婚妻啊,我说这气度看着就不同于寻常人。这些日子,我想在朱雀大街上盘个铺子呢,做点小本生意。四嫂,你可有合适的人介绍给我?”   海菣不再理会酸臭的顾氏,只亲热地挽着云氏笑道:“这有什么,明日让雪致带你去看看,保管选的铺子地段又好又便宜。”云氏欣喜若狂,他们这一房可是穷得很,她夫君康松畔只知道读书,别的一概不问。她娘家更没什么人,别说帮衬她了。云氏好不容易攒了一些银子,就想着做些小买卖,赚些体己呢。   家宴的坐席男女是分开的,太太言氏唤了海菣坐在她的身边,让她的丫鬟杜鹃伺候她用饭。杜鹃长得很好,眉眼有些妖娆,尤其是身材,高耸的胸脯,挺翘的臀部,连海菣也不禁多看了她一眼。海菣还发现,男席上也不乏往这边张望的男子,不过幸亏康殛樽没有回头。   海菣果然多用了一碗饭,太太言氏笑道:“哟,我们柒宝要长个子呢。”海菣微微祷告,不要长个子,要长胸。   饭后一家子其乐融融,只管看戏听曲。小几上摆着果品,糕点,太太言氏笑着说:“上次柒宝送过来的月饼,我觉得比府里做得要好。”海菣笑着回话:“母亲若是喜欢,我天天做了送来。”太太言氏揽着海菣说道:“天天吃,还不把牙也甜掉了,你也少吃点糕点。”   一旁的关氏凑趣道:“老四这么疼她,哪里还用得着吃糕点呢。母亲你看这会子,老四都往这边瞧了很多次了,这是生怕我们把他媳妇给吃了呢。”太太言氏只笑,自从康殛樽六岁进了府,从来都是冷如冰霜,也没有什么事情是他在意的,这副模样言氏也很少见呢。   海菣实在是坐不住了,起身往外走,关氏笑道:“柒宝这是臊了,竟是我的不是了,柒宝可别怨嫂子。”海菣回头道:“我想洗漱一下。二嫂可别想岔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不想完结,家长里短,慢慢写好了。 ☆、陆拾叁 被掠   海菣出了临水阁,不想外面秋风瑟瑟,冷风迎面扑来,海菣不禁打了一个寒颤。六爷康梧之此时正在廊上,看到了海菣,月色朦胧,想起那一夜的惊艳,控制不住地走了过去。   康梧之脱下外袍递给海菣,“四嫂,快穿上,吹了风可不好了。”海菣没想到会遇到康梧之,而且他的眼神炽热,让海菣十分反感。海菣并没有伸手去接那件衣裳,康殛樽从海菣背后拉她入怀,皮笑肉不笑地跟康梧之说道:“谢六弟的好意了,六弟还是自己穿吧,别把你冻坏了。”康梧之尴尬地收回了手,莫名有些心虚,慌忙离开了。   “一会儿离开我的眼皮子底下,你就招惹是非。”康殛樽提起海菣,阴着脸很是不满。海菣挣扎,“你不要在外面动手动脚的。”康殛樽放下海菣,反而气得笑了。   “怎么出来了?”康殛樽把外袍披在海菣的身上,海菣心里觉得暖暖的。海菣抱怨道:“每年中秋家里都是那些个老套的戏曲,我还以为就辅国公府这个样子,没想到安武候府也这样,一点新意都没有,我闭着眼睛都会背了。”海菣说到这里,望着康殛樽示意她说下去的目光,海菣突发奇想,扯着他的袖子求道:“四叔,你带我去看木偶戏吧?小的时候,我记得二哥曾经带我去过一次。”   康殛樽拍掉海菣的爪子,“说话就说话,不要动手动脚的。”海菣嘶了一声,心里骂道:这个睚眦必报的浑蛋。   “君俨哥哥。”花冬琛走了过来,与康殛樽说道:“今日是什么日子,君俨哥哥不会忘了吧?还是君俨哥哥有了新人就忘了旧人呢?”康殛樽自然没有忘,可是他不想让海菣知道,崔贵妃的教训他可还记得呢,哪能重蹈覆辙。   康殛樽对海菣说道:“柒宝,晚些时候我还有事,要不明晚我带你去看木偶戏好不好?现在你乖乖地先回去。”   海菣的表现并没有让康殛樽为难,她只是笑着说:“侯爷说笑了,我不过随口一说,木偶戏那种小孩子看得东西,我才没有兴趣呢。侯爷有事尽管去忙吧,我先进去了,时间久了,只怕母亲要找我呢。”说完,海菣把袍子搭在康殛樽的手上,抬脚就走了。   康殛樽刚想拦住海菣,他见不得海菣这样子对他,可是却被花冬琛拽住了袖子,花冬琛红着眼睛质问康殛樽:“君俨哥哥,难道你真的忘记我姐姐了吗?你忘记我姐姐是怎么惨死的了吗?难道你连她死后的心愿也不愿意满足她吗?”   “柒宝已经走远了,你不用再演戏了。”康殛樽冷笑道,他突然觉得他真是太纵容花冬琛了,要不是花君拂临终前将她妹妹托付给他,他哪里会容忍花冬琛。若是换作海菣,康殛樽只会觉得娇俏可爱,若是别人,只会让他心生厌烦。   “你姐姐怎么死的,别人不清楚,难道你还不清楚?我留你到现在,不过是因为你姐姐临终所托,若是因此你觉得可以左右我,那么你就大错特错了。”康殛樽挑破了明说,他心里有些恼怒,恼怒她屡屡挑拨海菣与他的关系。   花冬琛有些慌了,她还没见过康殛樽如此对她,因而问道:“君俨哥哥,你这是不再管我了吗?你不能这样对我,我真的只是很喜欢你,我没想过你会娶我,可是即使做你的妾室,我也愿意啊。是因为海菣,所以你才不愿意要我吗?我可以求她,我会求她,直到她答应为止。好不好?君俨哥哥,你不要扔下我,我只有你了。”   “就算是柒宝不介意,我也不会纳你为妾的。”康殛樽拂袖而去,花冬琛跪在那里哭泣,自言自语道:“我姐姐果然说的不错,你就是天性凉薄。我不相信,有谁可以占据你的心。不可以。”   康殛樽快步往松箬院赶去,他心中忐忑,这个小东西还不知道要怎么恼怒他呢,少不得要费力讨她欢心。康殛樽推门进来,唬得姝凝流苏等人忙起身不迭,流云嘴里的月饼都没咽下去,她们哪里会想到康殛樽这么早就回来了。   “你们主子呢?”康殛樽问道。流苏上前回禀道:“侯爷,并未见主子回来,可是出了什么事?”康殛樽心中有些急,这个小东西大晚上的怎么还乱跑。江庸悄悄地告诉康殛樽:“守门的说,看见奶奶出门了,不知去向。”   海菣其实没有地方可去,中秋全家团圆之夜,家家都聚在一起过节,海菣能去找谁,找谁也不合适。海菣并不是想要与康殛樽闹别扭,只是原主前世的记忆作祟,花冬琛小产后,污蔑原主害她,康殛樽当时的表现别说原主心寒,就连海菣也忍不了,要是搁在现在来说,妥妥的就是一渣。海菣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正巧被姜舷撞到了,今夜他当值,就看到海菣像个被人遗弃的小狗似的,可怜巴巴的。   “你失魂落魄的做什么呢?”姜舷吓了海菣一跳,海菣瞧着姜舷一身的官差服饰,便知他在当值。“管你什么事?巡你的城去。”海菣没好气道。姜舷脸皮向来都厚,拉过海菣,只觉得她小手冰凉,双手捂住她的手,“哟,火气不小,这是在你四叔那里受了委屈,拿我撒气来了。”   姜舷与副将打过招呼,匆匆换了衣裳,扯着海菣进了酒肆。如今中秋,许多的店铺早就关门了,这家临江的小酒肆是个孤家老头开的,一般巡城的兄弟们都愿意来这里喝一盅,一是价格便宜,还有就是下酒菜实惠,分量足。   “你四叔呢?”姜舷问道。海菣不想提他,可是不说又有些堵得慌,“跟别的女人在一起。”姜舷笑了,他认识的海菣可是没心没肺的,居然有一天长大了,也会为情爱而心碎了。“那你就眼睁睁地看着你四叔跟别的女人在一起啊?你不会去抢啊?”姜舷为海菣出谋划策起来。   “谁稀罕。”海菣灌了自己一碗酒,忿忿地说道。姜舷摇头,“你若是不稀罕,那你别垂头丧气的啊,真是煮熟的鸭子嘴硬,明明心里在意的要死,却偏偏装作风轻云淡。你不累啊。”   姜舷怎么可能不了解海菣,海菣想想也觉得自己矫情得要死,若是那个浑蛋丝毫不在意她,那么她到底是为了什么折磨自己。姜舷与海菣你一碗我一碗喝得不亦乐乎,哪知道他们被人给盯上了。   从他们一进酒肆,乌梢蛇就已经认出了海菣,如今南边对于清河侯夫人的身价已经高达万金了,使得他甘愿以身犯险,这可是个发财的大好机会。乌梢蛇有些忌惮海菣身边的姜舷,一看就知道是个练家子,单打独斗,乌梢蛇不会是他的对手。   不过很快乌梢蛇便找到了机会,他悄悄在酒里下了一点蒙汗药,只等着两人喝得烂醉如泥的时候下手。   姜舷看着时候不早了,恐安武候府的人担心,便起身送海菣回去。刚出了酒肆,街上一个行人也无,江边寒风阵阵,姜舷吹了风只觉得越发头脑昏沉,怀里的海菣早已睡了过去。   乌梢蛇从姜舷的身后出击,抢过海菣,一脚就把姜舷踢进了江里,瞬间扛起海菣消失在夜色之中。幸亏姜舷掉进江里的时候,声音极大,一个打更的听到了声音,把姜舷捞了上来,闻到姜舷身上酒气很重,唤他又没有任何反应,只当是酒后不小心掉进了江里。   半夜姜舷醒来,回想起来之前的一幕,暗叫不好,只怕海菣有危险,他匆匆谢过打更的人,就往安武候府去了。康殛樽的脸色已然阴沉得吓人了,寻了大半夜也找不到海菣,整个京城都找遍了。   姜舷见了康殛樽,说明了情况,但是掠走海菣的人是哪一路,姜舷并不知晓,他什么也没看到,就被人扔进江里了。“侯爷,是我对不住柒宝,是我没用,人是跟我一起丢的,侯爷要怎么罚我,我也认了。还请侯爷要尽快救出柒宝。”姜舷十分内疚地说道。   康殛樽自然知道这事并不怨姜舷,若是之前他能拉住海菣,不让她一人离开,也许就没有事了。康殛樽及时封锁了消息,若是满城的人知道海菣失踪了,才是真的不妙。他吩咐莫邪与姝凝连夜出城去未央府的庄子上,对外只说海菣去了庄子上修养。   另一方面,康殛樽下令封了整个京城,只许进不许出,如今天都快亮了,他料定贼人定会天亮出城。康殛樽没有指望官兵,他不能大张旗鼓地搜查,不能对他们说海菣失踪了。京城是牛头马面的地界,他已经让鬼杰拿着阎王令去找他们了。一天之内,他必须要见人。   丢了海菣,康殛樽一时心急如焚,恨不得把掠走海菣的人碎尸万段。京城戒严,对外只说跑了一个重犯。北玚得知此事,前来见康殛樽,他跟在康殛樽身边已经十年了,一直做他的幕僚,这次的事情,他可觉得不是一个重犯这么简单的。   康殛樽也没有瞒着他,北玚对于这件事的看法却很清晰,康殛樽是关心则乱,“公子,我们这一次可能会钓一条大鱼。”康殛樽问道:“此话怎讲?”   北玚捋着胡子说道:“只怕这贼子不是一般的绑匪,而是为秋无陵办事的人。听说秋无陵如今在南狮国混得风生水起,居然做了南狮国公主的驸马,这一仗在所难免。秋无陵对公子恨之入骨,百万金买公子的项上人头,万金想掠夫人做人质。这次的事情,一定没那么简单。”    ☆、陆拾肆 引蛇出洞   京郊紫竹庵中,乌梢蛇深一脚浅一脚好不容易才把海菣背了过来,此处十分偏僻,深山老林,轻易不会有人过来。紫竹庵里只有一位道姑,除此并无他人。   天刚擦亮,如花早起喂了鸡,打了一套拳法,就看见那个老不死的扛着一个麻袋过来了。“哟,你还想得起我来啊?我还以为那些个妖精把你的人勾跑了呢?”如花掐着腰骂乌梢蛇。   乌梢蛇把那个麻袋放在庵中,解开麻袋,如花只见一个俏生生的小姑娘,不禁说道:“我说老蛇头,你出息了啊,不做诈骗之事,居然会抢偷香圣君的生意了啊。偷香圣君若是知道,你的脑袋还要不要了?”如花心里一阵酸溜溜的,那个小姑娘的皮肤比她吃的猪油都滑嫩。   乌梢蛇拍掉如花那粗糙的手指,骂道:“你轻些,别把人给掐坏了,挡了老子的财路,老子跟你没完。你瞪大眼睛再仔细瞧瞧,还没认出来吗?”   如花上看下看,左瞧右瞧,突然恍然大悟:“哎呦,我的乖乖,你是怎么捡了这么个宝贝来的?我说老蛇头你行啊,这可是一辈子吃喝都不愁了。”乌梢蛇笑得十分得意,他也是觉得自己的命实在太好了。   “如今只怕京城戒严了,我们出不去,在这里先躲避几日,我已经通知了少主。想来这几日,少主就会过来与我们汇合的。”乌梢蛇说道。如花却不满意,“你居然还搭理那个不成器的少主做什么?我们单干岂不是更好?”   乌梢蛇鄙夷地看了一眼如花,“我说你这个女人有没有脑子?就凭你我,恐怕还未到南边就已经被干掉了,你能见得到秋无陵?你认识人家,人家还不认识你呢。一口吃个胖子,也要看看你有没有那个命。”   他们说话的时候,海菣其实已经醒了,她并不知道这里是哪里,先嗅到一丝香火气味,微微睁开眼睛,只看到一座三圣母的神像,四周蛛网丛生,墙壁斑驳,看着像是荒废很久的。   海菣的眼睛对上如花的眼睛,那双漆黑的眸子让如花心底一颤,惊呼:“哎呦,我的乖乖。清河侯还真是有艳福啊,若是我,我也会舍不得。”   “你们想要怎样?”海菣只觉得嗓子很不舒服,干涩地有些疼痛。“若是为了银钱,要多少,清河侯都会给你们的。”   “小姑娘,”如花笑道:“你别想着清河侯会来救你了,我们也不敢去跟清河侯要钱,那才是自找死路呢。你乖乖的,我们自然不会为难你。”乌梢蛇不耐烦道:“你跟她废什么话,难道你心软了?抓紧给她收拾一下,别耽误老子的时间。”   如花还真是有些舍不得下手,不过乌梢蛇都这么说了,她还是扛起海菣进了后院的禅房。如花打开柜子,拿出一盒子的瓶瓶罐罐。她用水和了其中一瓶,掰开海菣的下颌,硬生生地给灌了进去。海菣无论怎样也挣脱不开,之后便只能咿咿呀呀,再也无法说话了,海菣的心凉透了,她以为自己被灌了哑药,只怕再也无法开口说话了。   如花继续在她的脸上涂抹,把她乔装成了一个陌生的道姑,蜡黄的脸,容貌丝毫不出奇。最后把那身补丁的道袍给海菣换上,就连乌梢蛇也没认出海菣来,直夸如花有本事。   官差也来过这一片,如花只说海菣是自己的徒弟,而且有病在身,在禅房里休息。并没有人觉得不妥,就连户籍也是在册的,容貌也能对得上。   康殛樽不可能一直封锁京城,时间久了不免会引起达官贵族的不满,整整一日,毫无消息。后面几日,城门口加强盘查,依旧一无所获,康殛樽断定海菣还在城中。   紫竹庵日夜都有如花跟乌梢蛇两人看着,海菣一点逃出去的机会也没有,一时心灰意冷,懒懒地不愿意动弹。庵中的伙食倒是不错,日日都有鸡吃,乌梢蛇可不敢怠慢了海菣。海菣数了数,当杀到第七只鸡的时候,来了一个戴斗笠的男子。   长得有些丑陋,眼神温和,与他们一比,明显就不是一路人,更像个文质彬彬的书生。“少主。”乌梢蛇与如花唤那人道。那人看了一眼海菣,说道:“外面的风声已经不那么紧了,事不宜迟,我们今日便出城去吧。城外我已经安排了人手接应我们,到时候我们化作商人赶路也方便些。”   如花一人带着海菣就这么从京西门出去了,盘查之人丝毫未看出破绽。她们与乌梢蛇等人在城外汇合,只见那位少主领着一行人在此等候。海菣被推上了马车,如花又给她换了衣裳与发型。海菣打量着马车里的装饰,认得出窗边的窗幔是月光锦,用来做窗幔还真是奢侈,看来这位少主很有银钱。一张小几上,摆着一套镶银紫砂茶具,还有一个黑陶八宝攒盒。   不一会儿,那个少主也上了马车,看了海菣一眼,倒了一杯茶递给她,笑着说道:“喝吧,我不会伤害你的。”海菣只觉得这位少主总是躲避她的目光,越发觉得可疑。海菣接了茶,咿咿呀呀地问他,他不知道海菣想说什么,拿了纸笔问她:“可会写字?”   海菣写道:这是要去南边吗?你们是不是要把我送给秋无陵?少主笑了,闭着眼睛说道:“是啊,你也别想着逃走,你逃不掉。你乖乖的,我真的不会伤害你的。”   海菣握住他的手,他突然睁开眼睛,不明所以,海菣在他的掌心中划道:一休。周宁休惊愕地望着海菣,还是笑了,“你认出我了,还是被你认出来了。没想到,我的柒宝,还是一如既往地聪明。”海菣自然是认出了他,这天底下恐怕就连康殛樽也不知道她喜欢用月光锦做幔帐,周宁休却知道。以前他们憧憬着以后日子的时候,海菣还曾经亲自画了房间的装饰布置,周宁休一直记在心里。如果那个窗幔只是巧合,那么真正让海菣确认的,却是周宁休右手食指间的那一道伤疤,那是他跟着柳锦娘学做饭的时候留下的。   进了刑部的大牢,周宁休就没有想过能活着出去,他清楚的知道刑部的大案上呈着的种种证据,任何一条对于他而言,都是致命的。他父亲所做的一切,哪怕周宁休并不知情,但他父亲所犯下的罪孽,他必须承受,逃脱不了。   人人都在落井下石的时候,海菣救了他。周宁休无法释然,那些证据一夜之间消失不见了,他不知道为什么。可是当海菣嫁给清河侯的消息传到他的耳朵里,他终于明白了。   周宁休又道:“你是不是想问为什么?”海菣点点头,她不明白,周宁休为什么要走这么一条不归路,莲清府的生活不好吗?一旦走上了这条路,终将万劫不复。   “柒宝,你知道收到乌梢蛇消息的时候,我有多么担心你吗?曾经我憎恨我的父亲,不顾母亲与我,为秋无陵卖命。可是这一刻,我却感激他,如果不是这个少主的身份,你又怎么会重新回到我的身边。康殛樽配不上你,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将你置于危险之中,我带你去南边,过两个人无忧无虑的日子不好吗?我知道你是不会喜欢康殛樽的,对不对?”周宁休痴痴地望着海菣,他朝思暮想的姑娘,像是在一起的每一天都是跟上天借来的,很不真实。   海菣只是摇头,眼泪落了下来,她多么希望周宁休能够好好活着,他为什么要如此执迷不悟,如果康殛樽追了上来,周宁休如何能保住性命。周宁休揽过海菣,“柒宝,我很想你。十分想你,没有你的日子,我真的无法忍受。”   海菣在他的掌心上写道:“你放我走。”周宁休摇头,收了收手臂,说道:“柒宝,康殛樽并不是一个可以托付终生的人,他不会救你的。你相信我,我会证明给你看。”   行经大名府地界,天已渐冷,周宁休早已准备了皮裘大衣,他知道海菣最不经冻。以前刚入深秋时分,海菣的屋子里总要烧起地龙,榻上也铺着厚厚的皮毛。周宁休看海菣看得很紧,他知道这段日子是偷来的,终究是要还的,可是他无论代价是什么,都不后悔,他愿意用他的后半生只换顷刻的快乐。   海菣能感觉到周宁休很紧张,握着她的那只手,总是汗津津的。夜晚海菣与如花一起住,如花看她的眼神有些冷,海菣觉得如花对她有些敌意,不似往常。但是晚上如花的看守是松懈的,如花夜里睡得特别死,鼾声震天,即使海菣拿枕头扔她,她也依然沉睡。   海菣独自外出如厕,夜晚的客栈只有昏暗的月色,一片死寂。海菣会想起康殛樽,虽然周宁休说康殛樽不会救她,可是她依然相信,康殛樽回来的。也许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很多次海菣在睡梦之间,仿若看到了康殛樽。每次醒来的时候,海菣总发现自己哭了,她害怕,害怕像上次宫变的时候,她无足轻重,可以被人任意舍弃。   这几日,连海菣自己都觉得路上多了一些行人。周宁休带着海菣一行人晃晃悠悠走了十多日,边境上魔羽骑早已整装完毕,就连秋无陵也迫不及待地来到边境,只等着周宁休的到来。而周宁休仿若浑然不知。   周宁休怎么会不知道呢,他自知死期将至,这帮乌合之众如何会是康殛樽的对手,而康殛樽又如何会放过他。周宁休舍不得海菣,他很珍视这最后的相处。周宁休已经修书一封告知秋无陵自己不日将抵达蒙城,只为诱他前来。他早已察觉到康殛樽已经来了,只要他放出秋无陵的消息,康殛樽一定不会放过秋无陵的,这样也许他还有最后的机会能从康殛樽的眼皮子底下遁走。    ☆、陆拾伍 放手   秋无陵这次轻装简出,他太期盼这次机会了。秋无陵在南狮国寄人篱下的日子并不好过,王上对他抱有怀疑,即使他把公主笼络在手,可是他真是受够了那位刁蛮任性的公主,秋无陵自从出生就没受过这样的气。当他得知康殛樽娶了他弟弟的女人,他就知道这是个机会,若不是十分喜欢,自然不会娶海菣。   秋无陵太渴望立功了,只有杀了康殛樽,重创大雍军,这样他才能在南狮国站稳脚跟。   但是秋无陵实在是太大意了,他做梦也没有想到,在南狮国的边界上他被魔羽骑所擒获,秋无陵并没有在魔羽骑中看到康殛樽的身影,因而问道:“康殛樽在哪?让他来见我。”   仇万扛着自己那把精铁砍马刀,满脸横肉地冷笑道:“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唤我们督统来见你。督统大人说了,杀无赦。哼哼。”   秋无陵自知大势已去,悲愤怆然,自刎而亡。只是他不知道,康殛樽本来并不想赶尽杀绝的,留着秋无陵的好处更多,这样圣上才会战战兢兢,全心全意地倚靠他。秋无陵一死,只怕圣上会反过来对付他。   可是秋无陵偏偏碰了他的底线,康殛樽容不得他了。   当一支魔羽骑围了周宁休他们的马队时,周宁休也不禁佩服魔羽骑的速度,果然来得很快,他还来不及避开众人偷偷带走海菣。海菣却看透了周宁休的心思,那杯酒周宁休已经看了数眼。   “你出去吧,柒宝,他还是来了。”周宁休对着海菣说道。海菣摇头,她不能亲眼看着周宁休死去。周宁休笑道:“以后你自己要好好的,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若不是你,康殛樽不会这么快就解决了秋无陵,他对你有所亏欠,自然会好好待你的,柒宝,你走吧。”   海菣摇头,她趁周宁休不备,举起桌上的铜瓶砸晕了他。海菣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绝不能让周宁休落在康殛樽的手里。海菣从周宁休身上摸出一把匕首,事先写了几张字条,其中一张塞到周宁休的怀里。海菣希望他活着,无论在何方。   海菣一人从马车里出来,只看到近处只有十二骑,包括康玄琥在内,俱是康殛樽的亲信。虽然海菣被易容了,康殛樽还是能认出她,离海菣失踪已经二十余日了,康殛樽很想把她揉进自己的怀里。若不是一路上都确认海菣安然无恙,康殛樽真快要被折磨疯了。这次之所以来得这么快,康殛樽根本就没有亲自去围剿秋无陵,他不敢拿海菣的性命冒险。   康殛樽策马过来,海菣拿起匕首抵在自己的脖子上,看着康殛樽,用手示意他停下。康殛樽心中恼怒,自然知道海菣这么做,不过是为了马车里的周宁休。“柒宝,你确定要与我作对吗?”康殛樽冷笑道。   海菣摇摇头,又点点头,康殛樽往前走了两步,海菣一着急,匕首在她的脖子上扎出了一个血痕,康殛樽气得真想把她打晕,拖走。海菣抬头看了一眼江庸,示意他过来。康殛樽挥手让江庸过去,海菣塞给江庸一个纸条。   康殛樽打开一看,上面写着:你放周宁休走,不然我就死在你面前。康殛樽只觉得这个小东西居然会威胁他了,还真是欠揍得很。康殛樽望着海菣脖子上的血痕,眼色暗了暗,他以为海菣会拥入他的怀抱,没想到她会为了救一个劫持她的人,不惜拿自己要挟他。   康殛樽无动于衷,海菣有些急了,她心里没有底,连她都可以利用的人,她怎么会知道康殛樽会不会忌惮海家,看在她还有一点价值的份上,放了周宁休。海菣有些心凉,康殛樽本来也不是为了救她而来,也许他根本就不会在意自己的死活。   海菣不自觉地用匕首往脖子里扎了扎,康殛樽彻底怒了,在他看来,海菣为了周宁休真是连命也不要了。康殛樽冷哼了一声,“放他们走。”魔羽骑散开一道口子,他们面面相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般执行任务他们也从来不问缘由只是执行。   哪知如花一刀砍了乌梢蛇,反而走上前来,跪在康殛樽的面前,唤了一声:“主上。”海菣瞪大眼睛看着如花,不,这不是如花。她已然将□□揭下,露出一副妖娆的面孔,可比如花好看多了。   康殛樽并没有在意跪着的那个女子,而是趁机走到海菣的面前,伸手握住了刀刃,任由鲜血从手掌中流下,而他仿佛并不觉得疼痛,嘴角略有笑意,“柒宝,我不是告诉你,别与我作对吗?你是不是觉得,我非你不可?”   康殛樽的态度使海菣愤怒之极,他从来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她为什么就要甘愿受他摆布。海菣握紧匕首,用尽力气朝康殛樽的胸膛刺去,康殛樽却突然把手松开了,失去了阻力的匕首,一下子捅入了康殛樽的胸膛。   海菣惊慌失措,想要收手,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康殛樽握住了海菣的手。海菣本来就是想吓唬一下康殛樽的,当时他的手握着匕首,海菣怎么也想不到康殛樽不仅松了手,还握住她的手刺了自己一刀。远处的康玄琥飞奔过来,他追随康殛樽大小战役打过无数,可是从未见过康殛樽受伤。“四叔。”康玄琥惊呼,他没想到海菣下这么狠的手,匕首没入康殛樽的胸膛,只怕凶多吉少。   “滚。”康殛樽推开康玄琥,“别过来。”康玄琥被震开三尺,气得他直跳脚,都什么时候了,这两个人只顾得自己别扭,若是康殛樽有个三长两短,他以死谢罪千万次都不够。   康殛樽望着泪眼婆娑的海菣,柔声问道:“柒宝,你哭什么?杀了我,你与周宁休就自由了。你放心,我不会让他们为我报仇的。来,你乖,再捅一刀,对付敌人,怎能心慈手软。”康殛樽握紧海菣的手,海菣哭得更厉害了,她挣脱不掉,只能使劲摇头,她不想让康殛樽死,康殛樽也许是利用了她,可是到最后她不是也没有落入秋无陵的手中吗?   康殛樽松手了,海菣抱住康殛樽的腰,看向康玄琥。康玄琥两步走上前来,一掌劈晕了康殛樽,他真是什么也顾不上了,从袖子里掏出金疮药先给康殛樽止血,这两人再没完没了下去,只怕康殛樽的血就流光了。   魔羽骑此次秘密出动,不便在南边久留,军中也没有军医。康玄琥找了一个大夫匆匆处理了康殛樽的伤口,那个大夫哪里见过这种阵仗,一排黑甲将士,怒视着他,吓得他腿都软了。仇万最是暴躁,十分不放心地嚷嚷道:“若是督统有什么不测,老子砍了你。”他又瞪了瞪缩在一旁的海菣,若不是康玄琥护得紧,只怕那群人早把海菣给撕了。海菣如今这副妆容,这群人直犯嘀咕,也不知道海菣与他们督统是什么关系,他们跟随康殛樽出生入死,把康殛樽的命看得比他们自己的都重要,这个小东西如何能伤了他们督统。   “你嚷嚷什么?”康玄琥一个巴掌就扇了过去,仇万一句话也不敢说了。还好海菣当时的那一刀刺得有些偏了,康殛樽暂无大碍。康玄琥可要盯紧海菣,这次出来,魔羽骑只以为康殛樽是为了捉秋无陵的,可是他知道他四叔是为了海菣。区区一个秋无陵,哪里用得着康殛樽亲自跑一趟。即使计划缜密,可确保海菣万无一失,可是康殛樽依旧不放心,还是亲自来了。   康殛樽的伤情一稳住,康玄琥就领着魔羽骑匆匆往北去了。   只半天时间,康殛樽就苏醒了,他醒来时,看见海菣缩在马车的角落,小小的一团,身体微微有些发抖。   康殛樽取了毯子盖在海菣的身上,海菣突然惊醒,她梦到康殛樽浑身是血,对上康殛樽的眸子,她有些惶恐,轻声唤道:“四叔。”   “能说话了?”康殛樽伸手摸了摸海菣白嫩的脸颊,看来鬼眼已经给海菣解过毒了。“没杀了我,是不是后悔了?”海菣双手抱住康殛樽的腰,上身伏在他的腿上,微微有些颤抖,她差点就杀了他。“别赶我走。”海菣带着哭腔说道。在康殛樽昏迷不醒的时候,她早就后悔了,如果他们之间多一点信任,也许事情就不会这样了。   康殛樽自嘲地笑了,“柒宝,你如今依然是堂堂正正的清河侯夫人,你自己不想走,谁还能赶你走不成?”海菣望着康殛樽,仿佛知道他的意思。果不其然,就听康殛樽冰冷地说出:“该你的尊荣,我都会给你,至于别的,你就别想了。”   “明明知道得不到,可是我就是想要啊。”海菣泪眼模糊地望着康殛樽,那个浑蛋眉眼清冷,被掳走的日日夜夜,她无时无刻不再想念那副眉眼,可是为什么他们会走到这一步。   海菣擦干眼泪,直起身子,坐在康殛樽的对面,她问道:“你为什么不来救我?是不是因为你要利用我引出秋无陵?”康殛樽看着海菣脖子上的血痕,一想到这是为了救周宁休留下的,他的心里就十分愤怒。   康殛樽嗤笑,“那你为什么不逃走?你明明知道若是你落入秋无陵的手中,他定然会用你来威胁我。难道你就没有想过我落在秋无陵手中会如何?”如花就是鬼眼,刚出城的时候,真正的如花就已经被杀了。如花暗暗制造了很多机会让海菣逃跑,可是海菣根本就没有要逃的打算。找不到海菣的那两天,康殛樽真的快疯了,直到截获了一封密信,康殛樽才确信海菣被掳与秋无陵有关。   “你之所以不走,不过是因为你知道,你一走我绝对不会放过周宁休的,对不对?即使他们想方设法地要杀了我,你也会站在他那边的,对不对?柒宝,在我和他之间,你已经做出选择了。”康殛樽冷冷地说道。当初,北玚的提议,他断然拒绝了,他不可能再拿海菣冒险,哪怕计划缜密。    ☆、陆拾陆 上心   只是当周宁休进京的时候,康殛樽动摇了,即使周宁休易了容,可是周宁休的身边早就被他安插了暗线,他的一举一动,怎么可能逃得过康殛樽的眼睛。之前康殛樽隐瞒了周显的底细,没有把周显与秋无陵真正的关系公布于众,只为了能够让周宁休出狱,他答应海菣的,已经做到了。   “一休不是那样的人,他是不会把我交给秋无陵的。”海菣坦然说道,还有海菣怀疑,即使她落入秋无陵的手中,康殛樽会不会不顾一切地去救她,她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在路上的时候,海菣已然察觉到周宁休不对劲了,路上的行人都会让他紧张,海菣不傻,她常常会想,康殛樽为什么不现身?为什么还没有来救她?   康殛樽呵了一声,“在你眼里,我就是个心狠手辣的浑蛋是不是?你是不是早就想要跟他走了?”海菣不说话,在康殛樽眼里就已经是默认了,气得他按住胸口,骂道:“你给我滚。”   海菣伸手拽住康殛樽的腰带,说道:“我不滚。”现在海菣哪里还会想康殛樽依旧在试探她,不相信她,毕竟康殛樽硬生生地挨了她一刀,这一刀把她的魂都吓掉了。海菣想过很多种可能,唯独不包括康殛樽受伤。在海菣的心里,康殛樽是神一般的存在,又如何能受伤呢?   康殛樽推开海菣,“你不用在我面前惺惺作态,你这么做是为了救周宁休吧?你放心,我会放了他的。不过你要是想跟他一起走,绝无可能。之前我给过你机会了,这条路可是你自己选择的。”   “你要如何才能原谅我?”海菣问康殛樽。   “永远不会。”   海菣被康殛樽彻底扔在未央府的别院里不闻不问了,临走之前还给海菣留下来一句话,“好好反思一下。”一开始,海菣还抱有一丝希望,认为很快康殛樽就会回心转意的,可是入冬了,京城那边依然毫无消息,康殛樽并没有要来接海菣的意思。   就连海菣的丫鬟们,也被康殛樽打发到这里来了。庄嬷嬷与韩妈妈都对海菣的处境忧心不已,纷纷前来劝海菣服软。海菣欲哭无泪,她倒是想服软,可是那也要能见到人才好啊。海菣知道,想挽回康殛樽的心,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这日,姝凝端了一堆瓶瓶罐罐过来,“公子,这可是未央府最有名的梅香膏子,据说抹在身上,香气持久不退。”海菣笑道:“说就说,你脸红什么。”姝凝附在海菣的耳边悄悄地说道:“她们还跟我说,可以让男子为之倾倒。”姝凝是着实为自家公子担心,万一清河侯要把海菣扔在这里一辈子呢。   海菣呸了姝凝一口,“你被忽悠了,若是果真如此,那些个男人还用得着三妻四妾吗?”海菣打开其中一罐,幽香扑鼻,倒是好东西。   “还是没有回信吗?”海菣幽幽地问道。姝凝知道这些日子海菣一直在等康殛樽的回信,陈醉的信已经来了很多封了,可是一直都没有康殛樽的。“也许侯爷很忙,没有空给公子回信呢。”姝凝宽慰海菣道。   刚进了腊月,终于有人来接海菣了。那个小林管事先给海菣请了安,说道:“太太让小的来接奶奶回去。”海菣喜气洋洋的,忙命姝凝收拾东西,打包回京了。小林管事又说:“奶奶不用这样大费周章的,四爷说了,奶奶轻装回去,等过了二舅爷的昏礼后,还是要回这里的。也就在府里待三天。”   小林管事口中的二舅爷正是海菣的二哥海蕤,听到这里,海菣有些泄气,不过很快她又打起了精神,这次她一定要用尽一切办法让康殛樽把她留下来。   这次海菣带着莫邪,白芷回了京,未央府离京城不过半日的车程。前几日刚下了一场大雪,此时路上依旧是白雪皑皑。   海菣先回到松箬院,院子里冷冷清清的,倒是锦鲤与锦岚迎了出来。锦岚一见海菣就泪水涟涟的,“奶奶可算回来了,您不在这里,北姑娘天天都来,就跟正经奶奶一样。”前几日,还因为锦岚为康殛樽换鞋,北寒蕊打了锦岚一巴掌,结果康殛樽还哄北寒蕊,委屈的锦岚哭了一日。   海菣推门进了屋子,还是她走时候的样子,白芷忙命人端了炭盆进来。锦鲤倒是说道:“奶奶养病期间,爷都是在书房睡的,并不曾来这里,北姑娘也不曾来过。”海菣看了锦鲤一眼,她倒是会来事,知道海菣心里膈应什么。   锦鲤与锦岚可都指望着海菣把北姑娘扫地出门了,相比北寒蕊的性子,她们觉得还是海菣作为主母更加宽和仁善。以前清河侯对海菣的样子,她们可是都看在眼里的,只是海菣却让她们失望了。海菣面无表情,连问一句也不曾,貌似对于清河侯纳谁,丝毫不感兴趣。   海菣洗漱完毕,换了衣裳,便往太太言氏那里去了。紫烟一见海菣,笑着迎出来说道:“奶奶来的真是巧,太太□□叨着呢。”海菣进了屋,才知道紫烟为什么说巧,康殛樽居然在太太这里。   海菣给太太言氏请了安,言氏拉着海菣的小手笑道:“这段日子,柒宝吃什么了,养得白白胖胖的,你外祖母看到一定高兴。前些日子,她还说起你呢,改天你们小两口去看看她吧。”海菣看了一眼康殛樽,康殛樽面无表情地应下。   俩人一起出来,康殛樽理都不理海菣,大步往前走。海菣一溜小跑,扯住康殛樽的袖子说道:“檀郎,你等等我。”康殛樽停了下来,冷冷地看着海菣,仿若再看一个不可理喻的疯子。海菣受不了他的目光,扑到他的怀里,双手紧紧地环住他的腰,轻声说道:“你有没有想我?”康殛樽并没有回答她,可是也没有推开她,海菣又道:“我很想你。”   康殛樽冷笑,想他?他差点又信了。他看海菣面色红润,不仅眉眼长开了,就连身上也胖了一些,越发摄人心魄了,他竟然不想推开她。   海菣偷偷看了康殛樽一眼,越发大胆,踮起脚尖想要亲吻他。谁知康殛樽往后一躲,海菣那个小身高,没能亲到他的嘴唇,却亲到了他的喉结。康殛樽心头一紧,暗自吞了一下口水,那个吻软绵绵的,痒痒的,香喷喷的,不禁让康殛樽心动,他觉得若是海菣此刻把他扑倒,他一定丢盔弃甲地投降。   海菣有些沮丧,康殛樽躲避的那一下太明显了,她真是几辈子的老脸都丢尽了。海菣松开康殛樽,站在原地,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   “原来你的想念,也不过如此。”康殛樽讥讽海菣道,说完转身离开了,差一点他就破功了,差一点他就想俯身狠狠地亲吻她,他知道海菣比他梦里的样子更美更甜,于他而言,完全无法抗拒。   “你等着,我一定要让你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下的。”海菣握着拳头恼怒道。康殛樽勾了勾嘴角,“好啊,我拭目以待。”   康殛樽没有回松箬院,海菣一人回去,刚到院中,就看到陈醉已经来了。海菣很久未见陈醉,抱着她就哭,陈醉翻着白眼推开海菣,气得骂道:“柒宝,你有点出息行不行?若是我就直接打上门去,不能白白便宜了那个小娼妇。”   海菣呆呆地看着陈醉,一脸委屈。陈醉最受不了海菣这个表情了,她庆幸自己不是个男人,不然她可真是舍不得。   “你如今这是意气风发,把孝武侯府闹了个底朝天,这是来嘲笑我了。我就是没出息,怎么了?”海菣说道。陈醉抱住海菣笑道:“行了,我还不知道你,这心里不知道怎么憋坏呢,你要我做什么?咱俩狼狈为奸的事情还少吗?”   海菣一脸嫌弃地推开陈醉,“你才狼狈,我可不是。”   陈醉撇嘴,“哼,你欲何如?虽然北寒蕊不好对付,可是只要你想,姑奶奶我撕了她那张勾搭人的脸。”海菣叹气道:“你果然被孝武侯惯坏了,懂不懂就打打杀杀的,我们可是斯文人好不好?你放心,山人自有妙计。你等着我的消息。”   晚上,康殛樽很晚才回府,一身的脂粉味,很远海菣都闻到了。海菣笑脸相迎,却被康殛樽无情地嘲笑了,“有事求我?可惜你现在就算脱光送到我的床上去,老子也对你这种虚伪的女人没兴趣。”康殛樽看都不看海菣,抬脚去了书房。   康殛樽一进书房,就瞅见书房里多了一个炭盆,一个香炉。江庸偷偷看了一眼康殛樽,解释道:“这是下午奶奶布置的。”康殛樽哼了一声,“什么时候,你成了她的奴才?”江庸吓得跪下不语,他不过是看着海菣不在的这些日子,他们爷就天天阴着个脸,这会子海菣回来了,他看康殛樽嘴角似有笑意,这才让海菣进了书房。   “扔出去,若是我不在的时候,再有人进来了,你的脑袋就别要了。”康殛樽冷冷地说道。江庸连忙起身把那些个物件搬出去,心里叹息不已。   海菣并不气馁,端着汤羹照旧来书房,只是门口的鬼杰拦住了她。“主上说了,不见任何人。夫人请回吧。”鬼杰面无表情道。海菣看向江庸,江庸摇摇头,他有几个脑袋还敢掺和主子们的事情。    ☆、陆拾柒 心意   海菣唯有硬闯,鬼杰并不敢拦她,他就知道自家主子说的不过是气话,他要是拦了,哪只手拦的,那只手定要倒霉了。海菣推开门进去,鬼杰也只跪在一旁,康殛樽挥挥手让他退下了。鬼杰出来才松了一口气,他家主子的心思真是越来越难猜了,看着一旁愁眉苦脸的江庸就知道了。   “四叔,我煲了鸡汤,您尝尝。”海菣讨好地把汤盏放在康殛樽的书案上。康殛樽不屑一顾,“不用白费工夫了,老子最讨厌喝鸡汤了。你别自以为是了,你知道老子喜欢什么吗?你连老子的喜好都不知道,还敢说自己用心了吗?”   海菣有些羞愧,她是对康殛樽不够上心,一直以来她对于这段感情没有信心,也自然没有上心。“我可以改,我会用心的。四叔,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嘛。”海菣求道。   “覆水难收,柒宝,你不是小孩子了,总要明白这个道理。”康殛樽冷笑道:“你从来都只知道索取,不知道付出。柒宝,我真的累了,有事就说,没事你回去吧。”   海菣心里不愿意相信,却又不得不接受这个现实,“你是不是要纳妾了?”康殛樽望着可怜兮兮的海菣,心里有些发堵,嗯了一声。   “我不同意。”海菣抬起头看着康殛樽,想从他的表情里看出点什么。康殛樽笑了,“谁问你同不同意了?你同不同意,我都无所谓。”海菣哑着嗓子问道:“她哪点好?”   “模样与身段也不逊于你,最重要的是,她倾慕于我,一心一意地对我。”康殛樽眼角的笑意,让海菣红了眼睛。最终海菣落荒而逃,她忍受不了了。海菣知道,康殛樽与钟瀚不一样,她全心全意对钟瀚,最终钟瀚负了她。可是她却因为钟瀚,一直不敢对别人敞开心扉,也许爱无能,而她即使再压抑自己的感受,此时此刻,她已然无法全身而退。当她觉悟的时候,她的心已然沦陷。   次日,二爷海蕤的昏礼。海菣见到了北寒蕊,如今北玚为吏部侍郎,海家当然会邀请北家,海菣看了一眼康殛樽,突然想到了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情景。海菣不得不承认,北寒蕊很美,与她不同的美。一颦一笑,都很吸引人的注意。温婉大气,完全看不出来是土生土长的西北人,比京中的很多贵女都要强。   北寒蕊看见康殛樽,也不行礼,甜甜地唤了一声:“君俨哥哥。”海菣心中鄙夷,她打量北寒蕊的时候,北寒蕊也在悄悄打量着她。北寒蕊早就听说过海菣,此次一见,她免不了要较量一番。单是海菣身上那件雪狐皮的大氅,就让她羡慕不已。   北寒蕊笑着跟康殛樽说道:“君俨哥哥上次送来的几张灰猞皮,我做了一个套筒,你看。”说着抬起手来给康殛樽看,海菣心中不屑,这是冲她耀武耀威来了。康殛樽没有什么表示,对于这两个人的针锋相对,他也没什么兴趣。   大奶奶杜宜莲虽然不得闲,可是她还是抽空拉了海菣问话。“柒宝,你跟清河侯是怎么回事?你看席间那个小贱人与清河侯挤眉弄眼的。”杜宜莲早就听说清河侯要纳妾了,“你可不要糊涂,男人嘛,你得哄着点,就算是要纳妾,也不能纳个贵妾啊。”   “你也听说了?”海菣不禁问道,看来她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了。杜宜莲对于自家小姑子的反应,真是有点恨铁不成钢,“什么我也听说了?整个京城还有不知道的吗?清河侯与那个小贱人泛舟于莫愁湖上,看见的人可多了去了。”   海菣扶额,“天寒地冻,莫愁湖没结冰吗?冷不死啊?”杜宜莲真的服了自家小姑子,“柒宝,你别怕。虽然清河侯位高权重,可是我们辅国公府也不是吃素的,若是清河侯真敢纳个贵妾,你哥哥第一个就不答应。”海菣抱住杜宜莲,闷声说道:“嫂嫂,你真好。”但是海菣绝不是受了伤就回家来哭的孩子,她不要去指望别人。   隔了一日,大街小巷中就散布了北寒蕊与她表哥的风流韵事,描述的十分细致艳俗,连北寒蕊身上的那枚胭脂小痣的位置都说得一清二楚。北寒蕊听闻,吓得脸都白了。早些年,她确实与她表哥有过一段,但是进京之前就已经断了,哪里会想到被人翻了出来,而且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了。   众人虽然明面上不敢说清河侯的流言,可是私下里不得不嘀咕,这清河侯是不是专爱这一类的女人。孝武侯桓翀绘声绘色地跟康殛樽讲述的时候,康殛樽的脸色阴沉得吓人。桓翀却不怕他,嘴里发出啧啧的声音,“我说君俨啊,你真是白瞎了这副好皮囊,连个女人都管不住。”康殛樽照着桓翀就是一脚,骂道:“你倒是看看你自己吧,你家那个娘们都把柒宝带成什么样子了?还真是能耐了。”   桓翀跳脚,“切,你绝对是妒忌我。我家阿酒这么乖巧,怎么可能带坏柒宝。”康殛樽鄙夷地看了桓翀一眼,也就是他能认为陈醉乖巧。不过这一次,真的与陈醉无关。   康殛樽怒气冲冲踹开海菣房门的时候,海菣刚刚洗完头发。这会子还湿漉漉的散着,海菣听到声响,转身就看看一头炸毛的狮子。“你都听说了?这会子可是要怒发冲冠为红颜,你奈我何?”海菣笑嘻嘻地问道。   康殛樽提起海菣,不顾她的挣扎,脱了她的裤子,把她按在床上,照着她白嫩的屁股就是几巴掌。海菣吃痛不过,满嘴里乱嚷嚷:“你不是喜欢她倾慕于你吗?不是喜欢她一心一意吗?哼,你就只知道拿我出气,你怎么不去砍了她表哥的狗头?”   海菣挣脱不了,被康殛樽那只大手按得腰都快断了,气得骂道:“康殛樽,你这个浑蛋。啊,你快放了我,你个禽兽……”海菣觉得自己的屁股已经肿了,一时眼泪都出来了。   康殛樽这才问道:“你可知错了?”这个小东西两天不收拾,就敢上房揭瓦。海菣只顾着抹眼泪,扭头不搭理康殛樽。康殛樽又道:“你以为你解决了一个,就不会有下一个?你难道能把我身边的女人都解决了?就算你把她们都解决了,我也无所谓。”   海菣还是抽泣着,不理康殛樽。她已经强力忍着了,不想在康殛樽面前输得太惨。她多么想让康殛樽像以前那样哄她,可是康殛樽居然走了。海菣再也撑不住了,失声痛哭。她不知道是在哭自己多么罪有应得,还是在哭自己逝去的感情。   就连外面的流云,听到海菣哭得撕心裂肺的,也不禁打了一个冷颤。慢慢地海菣的心情平复了,伸手抹了抹眼泪,仿佛听到了一声冷笑,抬眼望去,康殛樽赫然站在屋内。   “你是水做的吗?”康殛樽讥讽海菣道,“就算是我死了,也不见得你能这么哭吧。难道你还觉得委屈了?”海菣把脸埋在软枕里面,不吭声,她觉得有些丢人,康殛樽居然没走。   “你要是把自己闷死了,岂不是更加便宜了那些与表哥不清不楚还妄想勾搭我的女人?”康殛樽打趣海菣道。海菣抬头扫了一眼康殛樽,十分肯定地问:“你早就知道了。”早就知道北寒蕊的过往。   康殛樽不以为意,问海菣:“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很想听到海菣的答案,想听海菣亲口说出,无论什么,即使死心也好。   “我喜欢你,无论我嘴上否认千百遍,却无法欺骗我的心。”海菣悲哀地说道:“康殛樽,我无可救药地爱上你了。”因为爱,所以不愿与人分享。说完,海菣忐忑不安地望着康殛樽,她害怕得到的只是他的嘲笑与讥讽,而她再也没有勇气了。   “既然柒宝这么喜欢我,那我只好勉为其难地接受了。”康殛樽抿着嘴说道。这副欠揍的表情把海菣从万千思绪中拉回了现实,她嘶了一声,不禁为自己之前的行为所后悔。也许是海菣的眼神太过明显,康殛樽不满道:“难道又是骗我的?”   海菣忙扯住康殛樽的袖子表白道:“绝对没有,我的真心天地可鉴日月可表。”海菣心中哀嚎,却还要狗腿般地讨好康殛樽。她如今还是待罪之身,还需积极表现,以图早日宽大处理。康殛樽可不满意海菣这么糊弄他,这个小骗子张口就是谎话。   海菣呲牙咧嘴地抬头道:“四叔,我疼。”康殛樽嗤笑,按着海菣道:“别装了,我都没使劲。”他知道海菣的皮肤娇嫩,轻微磕碰都会留下痕迹,他舍不得欺负她。海菣翻身吐舌头,撒娇道:“我这么喜欢你,那么你呢?是不是早就被我迷倒了?”   康殛樽冷笑一声,“看你表现。”海菣被打击了,低着头一副委屈的样子,康殛樽无奈道:“我说你有没有良心?我这院子里连株花草都没有,胖团子倒是有一只,你还有什么不满意?”   “胡说,”海菣愤然,“你明明跟北家大小姐亲亲我我的,你当我眼瞎?”康殛樽笑了,搂着海菣说道:“我可没动她一根手指头。”海菣反驳道:“可是你要纳妾。”康殛樽不满,“若是你安分点,我至于吗?”海菣坚定地说道:“你就是要纳妾。”   康殛樽皱眉,这个小东西还没完了,海菣摇头晃脑地并不自知,康殛樽望着藕段一般的海菣,俯身一口咬了下去,只觉得满口甘甜。    ☆、陆拾捌 新居   康殛樽又舔又啃的,海菣躲避不及,只觉得心都快跳出来了,这个男人太强势了,海菣有些承受不住。康殛樽完全没有停下的打算,软香在怀让他欲罢不能,自从认识了海菣,他都快成了庙里的和尚了,而海菣就是他唯一的信仰。   康殛樽不停地摆弄海菣,海菣已经放弃反抗了,她觉得自己今天就交代在这里了。海菣回吻康殛樽,小舌头撩拨着康殛樽,闭着眼睛,感受他的温度。   “真是个妖孽。”康殛樽咒骂道,不管不顾压了下去。   等海菣醒来的时候,天已大亮。外面白茫茫的一片,昨夜一场大雪,把树枝都压断了,这一切,海菣茫然不知。她的思绪还停留在昨晚,她抬起手来,捻了一下,仿若还有滑腻,拿到鼻子前嗅了嗅,又嫌弃地放下去。她没想到关键时刻,康殛樽居然能忍得下去,那句“我不想伤了你。”烧得海菣耳朵直烫。   海菣才觉得浑身都像是被碾碎了一般,她也懒得动弹。   康殛樽下了朝,匆匆往回赶,连北玚都没有拦住他。本来北玚想跟康殛樽解释一下京中流言的事情,可是康殛樽一脸不耐烦地只说了一句:“我知道了。”   康殛樽回到府中,想带着海菣去洛山祈福,哪知却看到海菣正在收拾包袱。康殛樽阴着脸问道:“这是要去哪啊?”海菣头也不抬笑着说道:“四叔不是让我今天麻利地滚回未央府吗?”康殛樽气得一把匝住海菣的腰肢,“哟,这是专门来气我?”   海菣乖乖地窝在康殛樽的怀里说道:“我可是为了你好,怕你太伤身。”康殛樽听着海菣打趣他,笑着说道:“所以说,你要快快长大。”海菣傲娇地挺了挺胸脯,反驳道:“我现在一点也不小。”   哪知康殛樽居然捏了一把,笑着说道:“嗯,我们柒宝确实长大了。”康殛樽抱起海菣,一件一件地给她穿衣裳,海菣指着一件雪狐里子的云锦小袄说道:“咦?新做的?我怎么没见过?”康殛樽笑道:“以往狩猎得的,前几日母亲让人整理库房发现还有好多皮子,特意让人给你做的,喜欢吗?”海菣嘟嘴道:“北家大小姐也有吧?”   康殛樽气得刮了一下海菣的小鼻子,“真是个记仇的,我可没有专门送给北家大小姐,那张灰猞皮却是我得的,可是我的部下人人都有的,你可别冤枉我。”海菣乖乖地穿了那件小袄,也许是她胖了的缘故,略微有些紧了,康殛樽咽了一下口水,海菣给了他一记胖爪杀。   “我还要苦守寒窑多少载?”海菣望着窗外厚厚的积雪不禁问康殛樽。康殛樽看了一眼屋里的炭盆,并不觉得冷,“你个小娇气包,新院子已经完工了,本来还想着过几日再搬的,既然你嫌弃我这破寒窑,我哪能让你跟着我吃糠咽菜的,是不是?”康殛樽顺着海菣的话说,倒是让海菣不好意思了,干笑了两声。   “走吧,我抱你去看看。”康殛樽撮着海菣往屋外走去,院子里扫雪的丫鬟避之不及,只能低头垂立在那里。海菣羞赧,把头埋在康殛樽的脖子上,小声说道:“四叔,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康殛樽不但没有放下她,反而说道:“我是怕路上的积雪湿了你的鞋袜,我可舍不得。”   海菣愤然,这路上哪里还有什么积雪,早就被丫鬟婆子们扫出来了,再说她今日穿的可是靴子,康殛樽从来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她不服都不行。   康殛樽用手捂严实海菣的椎帽,生怕她受了风,“你放心,咱们院子里,没有人会笑你的。”新修葺的院子之前并不属于安武侯府,是宣景帝新赐的。院落可比松箬院大多了,都快赶上安武侯府的一半了。院子里的风格也不似松箬院那样毫无生气,有些仿莲清府的建筑,一砖一瓦都精雕细琢,就连廊上的灯笼都是莲花瓣的样子。   海菣闻到一阵梅花香气,惊喜万分,康殛樽笑道:“跟我们柒宝一样香。”康殛樽抱着海菣先进了浮云苑,海菣望着石牌上的三个大字,有些诧异。她指着那个牌匾说道:“我眼花了?”康殛樽不答,直接跨了进去。只见院子里与海菣未出阁的摆设一模一样,推开木门,只觉得暖气袭来,仿若春日。   康殛樽放下海菣,为她除了大氅。海菣往浴室走去,只见汉白玉砌成的浴池,跟辅国公府的丝毫不差。海菣惊喜若狂,她早就受够了那个小小的木桶,这会子她都想舒舒服服地泡个澡。海菣主动亲了康殛樽的脸颊一下,“谢谢你,四叔。”   海菣是真的欢喜,康殛樽可就不那么满意了。“我说你唤我什么?”康殛樽指了指自己的脸颊道:“真是个小没良心的,我这辛辛苦苦几个月,就换来了这个。”海菣上前抱住康殛樽,踮起脚尖,嘴唇印在了康殛樽的唇上。之前她涂的橙子口脂留在了康殛樽的唇上,康殛樽舔了一下嘴唇,“味道不错。”康殛樽越发觉得自己簇拥着一只圆滚滚的大橙子。   康殛樽一句话,整个松箬院开始搬家。江庸愁眉苦脸道:“要不要看看黄道吉日啊?是不是太仓促了?”康殛樽睨了他一眼后,江庸麻利地指挥下人们搬家去了,他可不能触主子的霉头。   这种事情,海菣自然要告知太太言氏一声,言氏看到康殛樽如此疼海菣,也是忍不住地说好。“让你三嫂去帮着照看一下吧?我怕到时候手忙脚乱的再出了差错。”言氏好心提议道。顾三奶奶忙上前应允,挽着海菣的手出去了。   顾三奶奶心中有些不满,她以为康殛樽把海菣扔在未央府后,海菣从此就再也不会翻身了,哪知才个把月,海菣就回来了。这空挡,她倒是接了娘家的妹子过来小住,她有着想让自家妹子攀康殛樽的心思。虽然她对三爷康平同早就不屑一顾,可是为了她儿子,她也想要安武侯的爵位。若是自家小妹跟了康殛樽,那么他们这一房的胜算也大一些。   顾三奶奶领着顾小妹前去松箬院帮忙,顾小妹生得有些腼腆,见了海菣叫了一声四嫂,就躲在她大姐的身后了。   “四弟。”顾三奶奶一进松箬院就瞧见了廊下的康殛樽,头戴纱帽,一身赭石色的锦袍,微微上扬的眼角竟然平添了几分风流之态,少了一丝阴冷,更加像个世家公子了。康殛樽看到海菣,嘴角略带笑意,五官都变得柔和了,仿若冰雪都化了,顾小妹一时看呆了。顾三奶奶推了推顾小妹道:“这是我娘家妹子。”顾小妹上前给康殛樽行礼,唤了一声,“四哥。”   康殛樽有过一丝恍惚,海菣不禁看了他一眼,她也看出来了,这厮有些不对劲。搬家这种事情自然不必他们亲自动手,顾三奶奶也不过分配一下活计。江庸这方面十分能干,所有的活计早已分配下去,顾三奶奶一时倒无用武之地了。   如今太阳从云后渗出,一时间外面晶莹剔透,美不胜收。海菣拉着顾三奶奶笑道:“走吧,三嫂,我们去新院子里喝茶去吧。”   海菣他们就在浮云苑里的花厅品茶,白芷上前为主子们烹茶,海菣的丫鬟们还在赶回来的路上,如今烹茶的技艺还是流苏做的最好。花厅外一树红梅,顾三奶奶端起茶盏,看着茶盏中浅色的茶汤里飘着的红梅花朵,不禁赞道:“四弟妹还真是会享受啊,不像你嫂子我,成日里为了柴米油盐忙碌,我就是俗人一个。”   “嫂子说笑了,我就是懒散人一个,哪有嫂子这些本事。”海菣回道。一时江庸走了过来,问道:“奶奶,花姑娘怎么安排?”海菣望向康殛樽,康殛樽不耐烦道:“问你呢?你看我做什么?”   海菣真是不知道康殛樽在气什么,她想了想,若是委屈了花冬琛,只怕还有的闹呢。于是,海菣说道:“这个园子不是有图纸吗?你拿了去,让花姑娘自己择一处住处吧。”海菣说完,又瞥了一眼康殛樽。   看到康殛樽那副冷冰冰的样子,海菣就很想把手中的茶盏摔到他脸上去。没过多久,花冬琛也来了,依旧是一身红衣,这是除了海菲,海菣见过的最喜欢穿红衣的女子了。不过海菲的红衣,更显得高贵明艳。而花冬琛的红衣,却有些活泼张扬的味道。   “君俨哥哥。”花冬琛走上前来,只跟康殛樽说话。海菣起身拉她过去坐,“阿晨来了。”海菣面对二十岁的花冬琛实在唤不出妹妹来。花冬琛看到顾小妹大惊失色,指着她问道:“你是谁?”    ☆、陆拾玖 花嫁   “这是三嫂的妹子。”海菣不明所以道。之后她先是想到康殛樽的失神,又看到花冬琛如此这般,一时也想到些什么,不由有些恼怒。康殛樽看了一眼花冬琛,花冬琛望着小白兔般的顾小妹,暗自哼了一声。   花冬琛得知是顾三奶奶的妹子之后,就已经知道三房的心思了,果然是不怀好意。顾小妹行礼后,唤道:“花姐姐。”花冬琛也爱答不理的,不过她就是这么个性子,整个府里没有不知道的。本来因花冬琛是康殛樽带回来的,府中的人无一不想攀关系的,只是花冬琛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众人渐渐就死了心思,就连太太言氏也不怎么喜欢她。   康殛樽倒是想为花冬琛寻个人家嫁了,还曾经托过太太言氏,可是花冬琛一个孤女,高不成低不就的,花冬琛又一副谁也看不上的表情,这件事就一直没有音信了。   花冬琛却有些幸灾乐祸地想看海菣的笑话,她猜海菣一定想不到。   傍晚时分,姝凝她们可就都回来了。庄嬷嬷看到浮云苑的摆设,也忍不住地说清河侯有心了。在未央府的那段日子,最担忧的就是庄嬷嬷了,若是海菣有个闪失,她怎么有脸去见长公主呢。   “去抬一坛子醉花阴来,今天有上好的羊肉,晚上我要吃锅子。”海菣吩咐道。姝凝抿着嘴笑道:“公子越来越能吃了,好些个衣裳都要重做了。”海菣也笑了,最近她的胃口是好了,看见什么都想咬一口。   铜锅子上桌的时候,海菣的哈喇子都要流出来了,康殛樽打趣海菣道:“我的小祖宗,你那大家闺秀的规矩呢?怎么跟小狗一样。”海菣直接伏在康殛樽的身上抬手就要扯他的脸,康殛樽板着脸说道:“这是爬我头上来了,看我晚上怎么收拾你。”   海菣有些害羞,这会子屋里还站着丫鬟呢,她狠狠地瞪了康殛樽一眼。康殛樽不以为意,只是呵呵一笑。“你帮着相看一下,给阿晨找个人家吧。过了年她都二十一了,总在这里也不是个办法。”   海菣说道:“你那里有多少个将士都没娶媳妇呢,你怎么不自己解决?”康殛樽耐心地说道:“柒宝,我是真心拿阿晨当妹妹的,自然希望她以后的日子过得好。我那里确实有不少人选,可是全是些粗人,阿晨性子太烈,很难过到一起去。我没想过让她嫁入高门大户,她也不适合。若是能找个老实本分的,只要有我在,他就不敢对阿晨不好。”   海菣对于花冬琛很是不屑,不过她也不想伤康殛樽的心,既然康殛樽都说了,她自然会应下。“我会尽力的。”   海菣是言出必行之人,既然答应了,她就会做好。她虽然膈应花冬琛,可是同时她也巴不得早日甩掉这个包袱。她知道康殛樽的意思,反正就是要找一个人品好,又要好拿捏的。   海菣想到了一个人,母亲裴燕的大嫂王氏。如今裴燕的大哥裴彻已经官至户部侍郎了,王大嫂又是一个八面玲珑的女子,对于京中的那些人家大多都是有交情的。海菣前去拜访的时候,可把王大嫂乐坏了,这可是她求都求不来的贵人。   海菣说明来意,王大嫂十分热情地说道:“柒宝你放心,如今秋闱已过,春闱还未开始,这京中有许多这样的小相公。还不是任由我们挑挑拣拣的,我这就去打探一下,总能找个合意的。”   海菣谢过,“我们侯爷的意思,不想妹子远嫁,最好还是要京城人氏。”“这个自然。”王大嫂笑着应道。   没几日,王大嫂就来安武侯府找海菣了。海菣看着那一册的画像与描述,不禁汗颜,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公主选驸马呢。王大嫂就说了,“我看着还是周相公最合适,他是周御史的堂侄,今年二十一岁了。父母也是老实人,家里面是有个铺子的,做些木头生意的。他上面还有个哥哥,在铺子里干活。如今他已经中了举人,就等着明年春闱了。街坊对于周相公的印象都很好,说他十分好学,人又聪明。”   海菣也点点头,她觉得也不错。等康殛樽回来后,海菣说给他听,他也没什么意见,只说约个日子见一见吧。   花冬琛刚得了消息,就跑到浮云苑里闹了起来。她就是一心想要嫁给康殛樽,当年她姐姐尚在的时候,她就喜欢康殛樽,她自认为她的爱一点也不比她姐姐少,为什么当时大哥偏心,要把姐姐许给康殛樽,而忽视了她的一片心。最终,她姐姐死了,花冬琛以为自己有机会了,却堪堪被乔榛给羞辱了。   花冬琛最得意的时候,就是康殛樽从西北回京,只带了她,并没有带乔榛。可是她以为自己熬出头了,哪里会想到康殛樽娶了海菣。   花冬琛的愤怒已然到了顶点,她可不管海菣如何,一进门就掀了海菣的小几,小几上的茶盏碟子碎了一地,要不是姝凝即使挡了海菣一下,那些可都要招呼到海菣的身上了。   “哪里伤着了?”海菣忙拉过姝凝问她,看也未看一眼花冬琛。姝凝忙摇头,她挡在海菣的前面,望着怒气冲冲的花冬琛。   花冬琛气急败坏道:“海菣,我告诉你,我的事情不用你来操心。你也不看看你是个什么东西,也配来管我。”   海菣站了起来,走到花冬琛的面前哼了一声,“谁会想管你,行为如此粗鄙又没什么身家,若不是你的君俨哥哥想为你找个人家,你觉得我会多此一举?把你嫁给别人还真是害了人家。”花冬琛指着海菣说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肯定是妒忌我。”   说的海菣都笑了,“我妒忌你什么?”花冬琛气得骂道:“你就是妒忌我,妒忌君俨哥哥对我好,你就是怕我抢走君俨哥哥。你休想得逞,君俨哥哥是不会同意的,一定是你瞒着君俨哥哥要给嫁出去。你这个妒妇,我要告诉君俨哥哥,让他休了你。”   海菣暗自叹息,她一点也不想再跟这个有迫害妄想症的女人多说一句话,真是浪费唇舌。“侯爷呢?”海菣问流云。流云答道:“莫邪去请了,在大少爷房里。”海菣轻笑,“我送你份礼物。”说完,她抬手用尽力气扇了花冬琛一个耳光。海菣早就想教训一下她了,还真以为自己是金枝玉叶呢,别人都要容忍她。   屋里的姝凝与流云已经傻眼了,一会儿清河侯就回来了,要是让他看见花冬琛脸上的手印,海菣还能全身而退?花冬琛在康殛樽这里的地位还是挺高的,一般什么好东西也紧着她先挑。   “你敢打我?”花冬琛尖叫着,她看着海菣那张笑盈盈的面庞,一时气血上头,朝着海菣扑了过去。她恨不得撕碎了海菣,她可比海菣高半头,又生得丰腴些,哪能吃这个亏。   莫邪正好赶到,看到这一幕,忙闪到海菣的面前,用剑向外推了花冬琛一下。花冬琛避之不及,坐在地上。“这是在做什么?”康殛樽抬脚进来只见屋里一片狼藉,小几倒在墙角一侧,瓷器碎片散落一地,他紧张地先看了一眼海菣,除了面色有些微红,并无异常。   花冬琛扑到康殛樽的怀里,双手抱住他的腰,滔滔大哭。康殛樽看到海菣已然坐在榻上,挑了一下眉毛,看不出表情。康殛樽掰开花冬琛的手,走到海菣的一侧也坐了下来,全然没有安慰花冬琛的意思。   花冬琛也知道刚才自己有些失态,她跟康殛樽哭泣道:“君俨哥哥,你看看我被打的,这就是你娶的好媳妇。”花冬琛的右脸却是肿得厉害,海菣打她的时候,可是一点也没有留情,如今手掌都有些火辣辣的。   康殛樽问海菣:“柒宝,你动手了?”海菣瞥了一眼康殛樽,心里想着,若是康殛樽敢让她受一点委屈,她就这辈子不要再理他了。这出力不讨好的活都让她干了,给他妹子找人家,他都不问问自家妹子的意思吗?居然强买强卖。   “对啊,是我打的。”海菣如实说道,一旁的姝凝急了,她家公子怎么这会子犯傻了,哪个男人不同情弱者,花冬琛这会子楚楚可怜的,全然不似刚才嚣张跋扈的样子。   康殛樽握住海菣的胖爪子,反复看了几遍,又捏了捏,才笑着问道:“哟,夫人好大的气性,这手不疼?”海菣哼了一声,根本不想搭理他。   康殛樽对着花冬琛说道:“阿晨,既然你不想嫁人,那我就让人送你回西北本家吧。”花冬琛惊恐,上前扯住康殛樽的袍子说道:“我不走,君俨哥哥,你不能赶我走。你忘了我姐姐死的时候,对你说了什么吗?你怎么可以不管我?”    ☆、柒拾 观花   “要么老老实实嫁人,要么滚蛋。别老拿你姐姐威胁我,若不是你姐姐,你觉得你还能站在这里?我的耐心是有限的,阿晨。”康殛樽冷眼说道。   花冬琛接受不了康殛樽这样对她,虽然以前康殛樽也不怎么搭理她,可是也没有说过什么重话,但凡她想要的,康殛樽也会给她的。她含着泪说道:“君俨哥哥,我错了,我嫁。”留在京中,她还可以看到康殛樽,一旦回了西北,她就真的再也见不到了,而且她哥哥姐姐都死了,本家的那些人又怎么会真心对她。   花冬琛赌气要走,却被江庸拦了下来,康殛樽说道:“跟你嫂子赔不是。”海菣忙道:“不必了。”她可不稀罕,也懒得与她计较。花冬琛望向康殛樽,康殛樽并没有妥协,她生硬地行了个礼,说道:“嫂子,我错了,你别介意。”   海菣看着康殛樽有些期望的眼神,理都没有理花冬琛,起身进了里屋。花冬琛忿忿地盯着隔断的那道珠帘,不甘心被海菣如此羞辱,可是康殛樽却说:“行了,你退下吧。准备准备后日去裴家。”   花冬琛委委屈屈地走了,在康殛樽面前她又不能怎样,她觉得康殛樽的心早就偏了。   “还气着呢?”康殛樽进了里屋,看见海菣歪在床上,两条小短腿搭在床边。康殛樽上前坐在床边,把手搭在她的腰上,海菣不满意侧身滚了一下,瞪着他。康殛樽再次逼近,贴着她的耳朵轻声说道:“小人错了,奶奶怎么才能消气呢?要不罚我跪床前思过好不好?”   海菣只觉得痒痒的,快被康殛樽给蛊惑了,不过她可不想这么轻易地放过他。“不好,罚你倒夜香,洗恭桶。”康殛樽嘶了一声,这个小东西真敢说,“老子还可以伺候你如厕。”海菣眉毛一挑,呸道:“你想得美。就知道哄我,一点诚意也没有。”   康殛樽望着海菣水润润的眼睛,仿若一泓秋水,不禁让他沉沦。海菣只觉得自己危险,对面那人跟一头饿狼一般,她忙岔开话题:“四叔,你给我讲讲你跟花冬琛姐姐不可不说的二三事啊?”康殛樽眯眼,扯了扯嘴唇,他本来不想让海菣知道这些,听了只会糟心。哪知这个小东西真是不怕死,也敢来招惹他。   康殛樽的世界,并不是非黑即白。当年在西北,为了站稳脚跟,他用了很多手段。而魔羽骑的前身正是花家军,至于花君拂从来都只是一颗棋子。康殛樽明白,花君拂明白,花家军的头领花撂也是明白的,只有花冬琛不懂,她太单纯。   可惜除了康殛樽,明白人都死了,花家军也消失了,没有人看到康殛樽曾经的落魄,众人仰望着的,是如今这个无坚不摧的清河侯。   康殛樽陷入了沉思,海菣只当他为难,因而说道:“罢了,还是别说出来污了我的耳朵了。”康殛樽气得笑道:“那时朝不保夕,哪里来得儿女私情,当年我从楚家出走,在花家寨待了整整三年。”   花撂是个只知坐享其成又不思进取的人,一开始他与康殛樽还兄弟相称,两人关系还算是不错,花撂也想把大妹花君拂许给康殛樽。可是后来就什么都变了,花撂与康殛樽的意见相左,两人越来越不对付,康殛樽的野心越来越大,而花撂越来越不满被康殛樽所控制。   当花家的旧部都听命于康殛樽的时候,花撂终于跟康殛樽翻脸了。而此时,康殛樽羽翼已成,他带领大部分将士的离开,最终导致了花撂遇袭而亡。   “四叔,你想什么呢?”海菣凑到康殛樽的面前,望着他失焦而迷茫的眼睛说道。康殛樽叹了一口气道:“柒宝,你有没有相信过我一次?”他也会觉得累,很想找个怀抱靠一靠。   “我没有怀疑你啊。”海菣说道,“我只是生气,很生气,她之所以看不上我,屡屡来挑事,还不是仗的你的势。更让我气愤的是,她仗着我男人的威势欺负了我,我还得忍着。”康殛樽忍不住笑了,一把揽过海菣说道:“好柒宝,我真的错了。以后我只为你一人撑腰好不好?”   海菣心情明媚,懒得与他们计较,起身说道:“我饿了。”外面的流苏流云早已候着了,这顿晚饭已经晚了半个时辰。流苏见海菣出来,忙唤她们上饭,海菣走到八仙桌前,一脸疑惑。醋溜白菜,松鼠桂鱼,老醋花生,酸橙丸子酿,咕老肉,菠萝饭,醋渍萝卜,肉沫酸豆角,酸辣汤。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酸味,海菣皱了皱鼻子,看了一眼康殛樽。   康殛樽笑道:“不错,柒宝可要多吃点啊。”说完,自己坐下,拿起酒壶斟了一杯酒,美美地喝了一口。海菣望着康殛樽一副欠揍的样子,心想:你给老子等着。   花冬琛去相看周燕青的那日,裴容也来了。太太言氏担心海菣一人应付不过来,小媳妇总是脸皮薄的,她虽然不待见花冬琛,可是若是以后有什么不妥的话,为难的可是海菣。所以太太言氏唤了裴容过来,裴容是安武侯近支康桥之的媳妇,常来安武侯府请安。   海菣见了裴容依然唤姨妈,裴容可不敢应了,她家那口子跟康殛樽可是堂兄弟,这出嫁从夫,按这个辈分,海菣要喊她一声桥二嫂子的。海菣微微有些羞赧,幸亏裴容嫁的不是康殛樽的亲兄弟,要不然这关系多乱啊。古人就这点不好,成亲早生娃早,大孙子可能比小儿子都大许多。海菣又暗自摇头,也不是这样,康桥之与康殛樽可就差了九岁,关键还是康殛樽娶了她。   “我喊惯了姨妈的,不用改了。”海菣亲热地挽着裴容道,她还是挺喜欢这个姨妈的,能说会道的,也没有什么坏心眼。海菣与裴容聊得火热,一旁的花冬琛可就不那么高兴了,要不是康殛樽下了死令,她才不想去见什么周燕青。   王大嫂子看见海菣跟自家大姑奶奶来了,忙迎了上去。她打量着后面下车的姑娘,一身红衣,眉眼间带着一丝英气,“这是花姑娘吧?”哪知花冬琛冷着一张脸,爱搭不理的,比公主还高傲呢。一时王大嫂子有些尴尬,裴容拉了自家大嫂笑道:“周家可来了?”   王大嫂子说道:“可不嘛,早就到了,这会子在暖阁里喝茶呢。周御史夫人,周家嫂子都来了。”   周家还是挺重视这门亲的,虽说花冬琛与康殛樽并不是什么亲兄妹,可是能攀上清河侯,这以后的仕途就不用愁了。周御史自家的儿子是个不成器的,成日里不学无术,他还是很喜欢自己这个小侄子的,因而这次周御史夫人也来了。   裴家的暖阁可是花了心思的,因栽了兰花,暖阁里香气扑鼻。周家人上前给海菣行了礼,众人落座。海菣瞧着周家女眷的衣装首饰,倒是很得体。周夫人看着也不像是商妇,圆圆的脸儿,一团和气的样子。   周燕青今日穿了一身宝蓝色的襦袍,海菣瞧着还好,国字脸,浓眉大眼,个也挺高。花冬琛还是那副要死不活的死样子,仿若谁都欠了她的。周夫人的心里就嘀咕了,可别娶了个祖宗回去。虽说本就是他们攀着康殛樽,可是这要是儿媳妇本身就不满意,亲结不成可就是结仇了。   王大嫂子笑道:“前厅里请了和清班,我们去那里听戏去吧。”周御史夫人拉着自家弟妹忙说好,于是,暖阁里就只剩下花冬琛与周燕青了。周燕青并不是个书呆子,自幼就会说,常把一大家子人哄得高高兴兴的。他看着花冬琛的模样倒是很中意,也以为花冬琛可能只是害羞罢了。   周燕青专挑花冬琛喜欢的讲,知她生在西北,定然喜好骑马射箭。他讲到未央府的大青山围场的时候,连花冬琛也听住了。自从来了京城,花冬琛就觉得很憋屈,康殛樽把她送到朱氏闺学,一心想要把她培养成大家闺秀。可是花冬琛自幼好动,一看到书本就困,闺学里的女子都瞧不上她,深深地伤了花冬琛的自尊。可是一想到康殛樽,她又不得不咬着牙忍下去。   花冬琛常常觉得孤独,没有人搭理她,也没有人陪着她。就连康殛樽,她也很难见到。她再也不是那个草原上无忧无虑的傻姑娘了。而周燕青无疑是热情的,这种热情跟之前有些公子哥又不一样。花冬琛不会觉得周燕青的嘴脸恶心,动机不纯。   对于周燕青所说的春游踏青,花冬琛也十分向往。周燕青邀花冬琛明年春天一起去郊游,花冬琛也欣然答应了。   海菣人虽然在前厅看戏,心却早飞了。不一会儿,流云就过来了,附在海菣的耳边说道:“主子放心吧,我看花姑娘与周公子聊得好着呢。”海菣心中惊奇,看不出来周燕青还是有几分本事的。    ☆、柒拾壹 心如死灰   周家很快就下了定,婚期定在了来年的五月里,那个时候,春闱已过,而且天气也不热。海菣觉得周家还是挺会来事的,如此一来,周燕青至少也会是个二甲进士。   年关将至,海菣也不得闲,各大铺子的收益,庄子里的进项,雪致都搬了过来,态度很强硬,由不得海菣偷懒。今年不同的是,雪致领着叶璇玑一起来的。中秋节前,叶璇玑也曾经来过,不同的是,这次换了新院子。   书房的地上铺着厚厚的毛毯,小案上,毛毯上处处堆着账本,流苏端了吃食进来。午后阳光尚暖,海菣眯着眼睛犯困。雪致只当没看见,问流苏:“什么好吃的?”流苏抿嘴笑道:“你什么好吃的没吃过,这可是拿来给叶管事吃的。”   叶璇玑忙起身谢道:“管事二字实在当不起,姐姐唤我璇玑就好。”海菣突然说道:“宁晷又来找我了,雪致。”雪致有些脸红,“他还有完没完了,明明说好了过两年再说的,还真是不死心呢。”   海菣笑了,“你推三阻四的做什么?还是早日去了,也可以让韩妈妈跟着享福去。”雪致哼了一声,“我这是为了谁?可嫌弃我碍眼了?”海菣求饶:“好姐姐,我可不敢嫌弃你。”   “今年收成不错,风调雨顺的,比之前都要好些。”雪致说道。海菣也不禁点点头,够她挥霍几辈子的了。“把进上来的牲畜分些出来,给爹爹,外祖母,大姐姐,五姐姐,裴家都送些过去,其他的与府里分了吧,我一人也吃不了这么多。”   海菣折腾了一日,好不容易送走了雪致与叶璇玑,黄昏时分,康殛樽就回来了。海菣看到康殛樽,扑到他怀里撒娇,康殛樽笑呵呵地抱起她问:“小心肝这是怎么了?”海菣让他恶心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自从上次海菣表白后,康殛樽总是越来越变本加厉地热情,弄得海菣已经招架不住了。   康殛樽越过一地的账本,把海菣放在榻上,他猜也猜到了。“这你就累了?那过两年我们可是要搬出去的,到时候你要主持中馈,你可怎么办啊?”海菣呆呆地问道:“我们为什么要搬出去啊?爹爹可还尚在呢。”   康殛樽喝了一盏茶,笑着说:“难道你忘了,你夫君我现在可是有爵位的。再说,我赚的银子,只想养你,不想养别人。”康殛樽如今手上的那两个皇家庄子,所得收益都在公中,要养着安武候府一大家子,虽然他私下里是不缺银钱的。康殛樽看着海菣不明白他的意思,“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如今三嫂当家,她成日里抠抠索索的,我也不与她计较。可是你自己的吃穿用器,哪一样是府里供的?你要是一直用自己的嫁妆,那你嫁给我做什么?”   “可能我比较难养。”海菣说得是实话。先不说衣料首饰,单是吃食这一项,海菣这里的花销就快赶上府里所有人的开支了。只为了燕窝这一样,三嫂就刁难海菣,她说府里并没有这样的规矩,除了太太有这样的份例,别人都是没有的。海菣也知道三嫂说的也是实情,即使后来太太发话了,她给送过来的不过是些燕碎。这种东西,海菣根本就不会吃。后来,海菣就不再麻烦了三嫂了。   康殛樽刮着她的小鼻子,亲昵道:“好,知道了。我会努力养你的。”   晚间,康殛樽让江庸送过来几只大箱子。姝凝打开后,不禁惊叹:“我滴个乖乖,真是开了眼了。”流苏,流云,橘白,松音都围了上来,海菣上前,只见里面放着许多珍贵的衣料,首饰。姝凝指着其中一匹缎子跟海菣说道:“公子,我瞧着这个跟你之前穿的嫁衣的料子是一样的。”海菣点头,她觉得也像。   “侯爷呢?”海菣问道。流苏答道:“貌似在书房。”康殛樽的书房并不在浮云苑内,而是在松箬院。当然这个松箬院也不是旧院,而是康殛樽让人把匾挪了过来。   海菣穿着一件水碧色的寒水锦的小袄就跑出去了,慌得姝凝忙找了大氅出来就去追,可是一出门,除了一排排的莲花灯笼在夜空下闪烁,哪里还有海菣的影子。   海菣兴冲冲地去找康殛樽,江庸守在门口哪里敢拦她,他一个字还未说出口,海菣已然推门进去。“檀郎……”海菣抬眼望去,一屋子的人,吓得她慌忙退了出去。   屋里,言嗣文,桓翀,冬慕白都在,海菣闯进来的时候,他们也受到了惊吓。海菣只穿着一件小袄,菱花裤,软底鞋,头发散着,就这副样子出现在他们的面前。康殛樽起身出去,用袍子裹了海菣,板着脸说道:“外面这么冷,你出来做什么?”海菣撇嘴,呲牙道:“再凶我,再凶我,我就出墙。”   “你敢,老子打断你的腿。”说着,康殛樽抱起海菣,一摸她的绣鞋,脚上连袜子也未穿,脚面冰凉。康殛樽气得先把她抱到一侧的厢房,拿棉被把她裹了个严严实实的。这才骂道:“你火急火燎的来做什么?”   海菣不接他的话,她才不傻呢,等着让他训话。海菣伸出脚丫,朝康殛樽说道:“你给我捂捂。”康殛樽用手覆之,海菣十分嫌弃道:“谁要你用手了?”她指了指康殛樽的胸膛。康殛樽哼了一声,“别得寸进尺啊。”   海菣也不说话,只十分委屈地看着他。最后,康殛樽终是不忍,解开衣带,把海菣的脚丫放在了胸上。海菣只觉得一阵暖意袭来,而且她能感受到康殛樽的心跳与温度,脚下的肌肉很有质感,虽不似石头,也不同于女人的柔软。海菣一时好奇,顺着康殛樽的胸膛向下游走,踩在了他结实的腹肌上。康殛樽一把抓用她那双不安分的脚丫,说道:“不要找死。”   “你为什么让江庸送来那些东西?”海菣问康殛樽。康殛樽却反问海菣:“怎么?你不喜欢?”   “主子,”江庸硬着头皮在外面唤道,“孝武侯让奴才问问您,什么时候出去?”海菣捂脸,康殛樽笑道:“你乖,等我片刻,我很快回来。”   “哎哟喂,”桓翀一见他就开怼,“天天亲热还不够,要不要这么腻人啊?”康殛樽笑着说道:“好啊,开春的西北巡视,就交给你了。正好我不想去,你不是已经腻歪了吗?你去。”桓翀立刻变了脸,骂道:“你到底是不是人?老子四月里成亲,你让老子三月去西北,要是有点什么事情,老子连昏礼也赶不上。老子不去。”   “我说的话也不会变,要不您去求求圣上?”康殛樽嗤笑道。桓翀彻底蔫了,他扯着康殛樽的袖子哀求道:“我错了还不行吗?您就放过我吧,要不然我们家那个还不得吃了我?”康殛樽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都散了吧。”桓翀无精打采地说道。   康殛樽提着裹着像粽子一样的海菣回浮云苑,在门口就看见屋顶上康玄琥与莫邪对峙着。康殛樽说道:“虎子,给老子滚下来。”康玄琥这才跳了下来,看清康殛樽怀里的海菣,因而唤道:“四叔,四婶。”   “滚回你院子里去,再来我就把你扔到荒山里历练几年。”康殛樽不客气地说道。康殛樽把海菣扔给莫邪,“先回屋。”海菣有些凌乱,心里骂道:尼玛,真以为我是粽子吗?你大侄子招惹了你,你就知道拿我撒气。   打发了海菣与莫邪,康殛樽才对康玄琥说道:“你如果再来,我会让莫邪消失。”康玄琥知道自家四叔说的是真的,可是他很不甘心,“四叔,为什么?”他是真的很喜欢莫邪,要不然也不会苦苦纠缠于她。   “鬼宿是当年我从死人堆里挖出来的,她曾经背叛过炼狱,被人追杀的体无完肤,几乎丧命。她的身体是残缺的,即使鬼医救活了她,也断定她活不过四十,而且此生无法有孕。她自幼生活在炼狱,她所承受的苦痛,是你永远都不会理解的。”康殛樽说道。   康玄琥摇头,“那又如何?我都不在意,我从来都不要什么荣华富贵,也不在乎高官厚禄,我只想要她。”康殛樽笑了,一阵见血道:“那你娘呢?”康玄琥突然很悲伤,他娘为了他吃了很多苦,在安武候府苦苦煎熬,他不忍让他娘失望。   “我可以等,一直等下去。”康玄琥突然想到,他娘总有一天会老去,而他还可以与莫邪相伴一生。   然而,康殛樽的最后几句话,让他彻底死心了。   “你知道莫邪为什么要逃离炼狱吗?她所爱之人死在了那里,是个女人。墓地就在大荒山,上面写着,吾爱婉娘,夫君鬼宿所立。你若是有兴趣,可以去看看?或者你去问问莫邪,让她给讲讲那段刻骨铭心的爱恋。如果只是时间问题,我会允许你继续犯傻下去。可是一开始就没有任何希望的事情,无论多少年,即使海枯石烂,你也等不到你想要的。虎子,觉悟吧。”    ☆、柒拾贰 一池涟漪   康殛樽进屋的时候,海菣窝在床上描衣裳款式呢,那些衣料放着也是放着,赶制成新衣也算是物尽其用。姝凝拿起衣料一件件地往身上比划,与海菣讨论哪一件更好一些。康殛樽指着其中一个说道:“这种雪缎做寝衣再舒服不过了,你可以让人拿了去做两件试试。”   海菣却摇摇头,这么好的料子她可不舍得用,再说就这两匹,看来十分难得。“我想着给外祖母送去。”   “那我呢?”康殛樽故意问道。海菣抬头,捋了一下前面散落的发丝,不明白康殛樽的意思,“什么?难道四叔也想要这两匹缎子?”康殛樽无奈地笑了,还在跟他装,“我眼皮子就这么浅,舍不得两匹缎子?你难道不应该对我有所表示?”   海菣像献宝一般地拿起图样子,指着其中的一排讨好道:“你看,这些都是我亲自为你画的衣裳款式呢,让她们做了。我觉得四叔穿上定然玉树临风,英俊潇洒。”海菣心里已然觉得不妙,只盼着康殛樽看着她这般作小服低的模样,能大人大量放她一马。   果然是怕什么来什么,康殛樽恶狠狠地训她道:“谁家媳妇跟你似的,连个针都拿不起来,老子穿个衣裳,还要丫鬟们动手做。你自己反思一下,你像话吗?”晚间桓翀那个浑蛋来的时候,可是穿了一身崭新的袍子,耀武扬威地走到他面前,跟他显摆他的新袍子。康殛樽没有想到陈醉长得妖妖娆娆,女红居然这么好。   海菣很委屈,这还没怎么样呢,居然就敢来嫌弃她,若是以后年老色衰了,还不把她扫地出门了。“好了,我亲自做还不行吗?”海菣答应着,她觉得只要她硬来,看那个架势,有可能要挨打,好汉不吃眼前亏,她不如先应下。   康殛樽看着她皱巴巴地小脸,也真是难为她了,他一把抱起海菣往浴室走去。唬得姝凝连忙带着橘白,流莺退了出去。姝凝倒是见怪不怪了,这两人一旦腻歪上了,从来都不管不顾的。可是流莺却是第一次见,她很少能进内室,这次要不是因为她女红不错,根本就不会被挑中来为主子们做衣裳。本来流莺觉得她还是大有希望的,毕竟女主子还小,论身段哪里比得了她,可是这两人前一刻还剑拔弩张的,瞬间就烟消云散,你侬我侬了。   海菣怕外间的人听到,压低声音说道:“四叔,你疯了。”康殛樽胡乱吻着海菣的脸颊,说道:“柒宝,你晚上穿成那个样子跑来找我,难道不是有意勾引我?”海菣凌乱了,她好想爆粗口,她承认那个时候很想见他,可是她哪有想要勾引他?再说她穿的中规中矩的,唯一不妥的就是那件小袄有些贴身,可是却遮得严严实实的呢。   康殛樽解开海菣的衣裳,海菣拼命地挣扎,她可不想现在任由康殛樽胡作非为。“若是你乖乖地听话,我就不让你给我做衣裳了。”这句话一出,海菣虽然心里不满,可是也不再折腾了。   康殛樽十分满意自己剥荔枝的手感,光滑圆润,他提起海菣,把她扔进了偌大的浴池之中。温水漫过海菣的头顶,若不是海菣会游泳,真想爬上来把康殛樽也踹下去。既然在水里了,海菣也不扭捏了,在浴池里游了两个来回,渐渐地有些缓过劲儿来。   海菣趴在池边,抬头仰视康殛樽,见他面无表情,抿着嘴,目光注视着热气腾腾的池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海菣伸手拿了池边的玉瓢儿,舀了一池温水朝他泼去,康殛樽并未躲避,湿了衣衫。他抬头望着笑靥如花的海菣,秋水潋滟,风光无限。康殛樽的眼神幽暗,嘴上闪过一丝坏笑,海菣突觉不妙,奋力像另一边游去。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康殛樽像一只迅猛地豹子一般扑了过来,海菣的惊呼声渐渐地消失在一池春水之中,只留有断断续续的低吟。   第二日,海菣醒来时,脑子一片空白。她也不知道昨日是如何睡去的,貌似睡了,貌似又没有睡,那人缠得紧,她从来没见过康殛樽如此有耐心地哄她,让她渐渐地失了心神,步入他的陷阱。可是海菣又是那么心甘情愿地欢喜,欢喜自己让康殛樽意乱情迷,那双清冷的眸子里满满的都是她,融化了冰雪,更加让人动情。   海菣捂着脸在床上滚来滚去,心中的欢喜已经盖过了身体上的青痕与疼痛,爱恋总会让人迷失自我,这会子海菣一点也不觉得身上的淤青刺眼,想想康殛樽在浴池里说的话语,耳朵如今还是发烫的。   “想什么呢?”康殛樽打帘子进来,就看见裹了袍子的海菣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出神,屋子有地龙还是很暖和的,海菣也只是草草地搭了一件袍子,一双玉莲还露在外面,那个明显的淤痕昭示着他昨日的种种恶行。康殛樽最终还是没有忍住,天天被这个小东西撩拨着,他如何能等两年?   海菣慌忙钻进被子里去,连脑袋也缩了进去,她哪里会想到康殛樽居然没出去,看他的样子分明刚练完剑,衣衫散乱,额头上还有些细汗。康殛樽坐到床边,伸手拉开被子的一角,心情愉悦,笑着说道:“现在躲起来是不是有些晚了?有人敢做不敢当,这是勾了我的魂又打算不认帐的意思吗?”   海菣气鼓鼓地反驳道:“胡说,我可没有,明明是你欺负我。”反正她是怎么也不会承认的,昨晚在浴池里,她确实经不起美□□惑,一时兴起,忍不住调戏了康殛樽。   康殛樽的语调微微上扬,略有戏谑,“噫,难道是我在池边大跳艳舞?难道是我主动入了水里?”海菣的脸皮都涨红了,又不甘心被他所戏,一时起身跨坐在他的身上,伸手戳着他的胸膛,瞪着他说道:“是我,都是我,你意欲何为?你可以拒绝啊?”   海菣在池边起舞的时候,是有私心的,她要让康殛樽把她印在心里,那件红纱舞衣质地微透,曼妙的身姿在红纱之下若隐若现,更加摄人心魄。她就是要让康殛樽为之疯魔,这一舞倾城,海菣只为他一人所舞。当时海菣可是鼓足了十二分的勇气,她觉得她再也不会有这样肆意的时候了。   康殛樽望着海菣微扬的小下巴,轻挑的眉梢,不禁亲吻了海菣的额头,“我抗拒不了,也不想拒绝。即使是万丈深渊,我亦义无反顾。”   海菣板着小脸,一本正经地说道:“四叔,你以后可以要小心点,这么经不起诱惑,可是会被人算计的。”康殛樽气得敲了海菣一下脑门,“柒宝你想什么呢?你四叔我是这样的人吗?还不是因为诱惑我的那个人是你,你个傻瓜。”哪知海菣听了,嘴角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意,颇为得意。   康殛樽既知被骗,也不打算放过海菣,抱着她又是一番缠绵。待二人洗漱完毕,夕阳已沉。海菣看着屋内一片狼藉,衣衫四处散落,床上地上水渍斑斑,不禁叹气。康殛樽一把撮起海菣出了里屋,笑着说道:“让她们收拾了就是,难道柒宝还害羞?”海菣确实有些害羞,让别人看到这一幕,她又放不开。   康殛樽看着海菣一脸纠结的表情,只好又道:“好了,小祖宗,我来为你打扫床铺可好?你乖乖地坐在这里喝点汤羹,一日未吃,我也没见你嚷嚷着饿。”海菣捂脸,这一日她不是在昏睡就是在意乱情迷,至于吃饭,貌似她真的忘了。   康殛樽唤了白芷,姝凝进来服侍海菣用饭,一盖碗的萝卜炖羊肉,香喷喷的,这会子海菣觉得饿了。海菣用过饭,姝凝才回禀:“下午的时候,大姑奶奶与大姑爷来过了,我只能推说公子病了,我看大姑奶奶仿佛有话要说。”   不一会儿,康殛樽走了过来,就着海菣用过的碗,也急匆匆地吃了饭。海菣拦阻不及,只好由他去了。“你大姐的心思我知道,怕是大姐夫想要把自己的嫡女嫁过来呢。”康殛樽点醒海菣道。   “可是咱们家哪里有与晴姐儿相当的子侄?珙哥儿可是娶亲了啊。”海菣不解道,言雪晴可是康定伯言嗣文的嫡长女,虽然她母亲早已亡故,可是也是长兴伯嫡出的姑娘。而安武侯府的这几个子侄,都是庶出,门第有些低了。   康殛樽说道:“他们相中了虎子,这门亲我看着还好,不过只怕言嗣文要白搭一个女儿了,虎子不会是下一任安武侯的,若是改日你大姐问起来,你不妨直说,这爵位我不会干涉的,老头子爱给谁给谁。”   海菣一脸傻气地望着康殛樽,还没明白过来。康殛樽没有再多说,府里的那些伤阴鸷的事情实在是太多太多了,可是这些他都不打算让这个傻姑娘知道,他知道海菣自幼被海葳保护地很好,如今他也会这样做。   其实,海菣并没有,她只是吃饱了犯困,这么强力地活动,也就只有康殛樽依然生龙活虎,她困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满天都是小星星。    ☆、柒拾叁 难言   康定伯太夫人关氏的五十五岁寿辰,虽然不是什么整寿,康定伯言嗣文还是邀请了一干亲戚来府中热闹一日的。老太太言氏身上不爽利,回不了娘家,不过她与这位弟媳的关系还是不错的,因而让老二媳妇带着府中的女眷前去给康定伯太夫人贺寿。   这一日,房姨娘也是去了的,就连康玄琥也被拉了去。只不过这位爷的脸上跟挂了两斤冰碴子似的,尚未靠近,已觉得寒气逼人。即使已经快到年下了,康玄琥依旧一身玄衣,哪里有一丝喜气。   海菣不厚道地笑了,也亏得她大姐夫言嗣文是个圆滑之人,要不然还不得把康玄琥赶出去,这哪里是来祝寿的。只不过康定伯府的吃相也太难看了,堂堂一个伯府千金还怕找不到夫婿吗?   康玄琥望着海菣马车外的莫邪,可是莫邪两眼看着前方,根本就不看他。天空阴沉沉的,厚厚的云层遮盖,没有一丝光亮,寒风阵阵,犹如刀割。府前的丫鬟们个个都裹着厚厚的棉衣,唯有莫邪,一身轻衣,浑然不觉得寒冷。   “走吧。”关二奶奶一声令下,马车缓慢前行,康玄琥与康玄珉骑在马上。三房的心思,康玄琥是知道的,可是又不屑干预。康玄珉问康玄琥:“大哥,听说舅姥姥要给表妹择婿,是不是真的?”   康玄琥看不上这个四弟,更不想费神应付他,寡淡地说道:“与你何干?”说完也不搭理他,骑马前行至海菣的马车一侧。海菣听到马蹄声,掀开窗幔只见是康玄琥,笑吟吟地唤道:“哟,小虎子。”康玄琥闷声回道:“四婶。”他再怎么不悦也不敢对海菣有半分脾气,要不然他四叔铁定要扒了他的皮。自从康玄琥亲眼看到海菣刺了他四叔一刀后,不仅安然无恙还依旧被他四叔视若珍宝,他就知道宁愿得罪他四叔,也不能得罪海菣。   莫邪只顾着驾车,头也未回,视他为无物。康玄琥策马上前,轻声问道:“你冷不冷?”怎会不冷,寒冬腊月,莫邪只穿了一件单衣,他看着都冷,眉头紧皱,越发心疼。有那么一瞬间,康玄琥好想上前拥着她,给她温暖。   然而,这一想法,却被莫邪的一声冷笑给浇灭了。莫邪鼻腔里发出的那声蔑视与不屑,深深地刺痛了康玄琥,他的心越陷越深,却依旧不知道如何靠近她,这让他十分沮丧。   行至康定伯府,众人下了马车,康定伯夫人海芳早已恭候多时了。海菣瞧着她大姐的气色有些不好,脸色蜡黄无光,眼底泛着青黑之色,似有病态。海芳强颜欢笑,守着这么多人,海菣自然不好问了。   先行见了康定伯太夫人,言雪晴这会子正在太夫人的房中。太夫人并未看到康玄琥,因而问道:“不是说虎子也来了吗?怎么没看到。”关二奶奶笑着说道:“哟,这是又不知去了何处了?”话音刚落,只见康玄琥与言嗣文一起走了进来。   康玄琥给太夫人请了安,太夫人暗暗打量着康玄琥,一开始她觉得康玄珉一副书生扮相,斯斯文文的,倒是也不错。可是康玄琥来了就把康玄珉比下去了,康玄琥可是比康玄珉高半头,生得又壮实,虽然有些黑,但更显得英姿勃发,太夫人不禁点点头。   言雪晴上前给康玄琥行礼,康玄琥只唤了一声“晴表妹”就走了,留下言雪晴有些尴尬地站在一旁。海芳上前拉了言雪晴一把,却被她厌恶地瞪了一眼。被海菣看在眼里,有种说不出的怪异。   顾三奶奶热络地走过来跟言雪晴搭话,急于把自己的儿子康玄珉推给言雪晴。言雪晴倒是与顾三奶奶亲热,可是她对这位珉表哥并无兴致。   席间,海菣悄悄地去了海芳的房里,小豆丁言莫安坐在榻上吃蜜橘,抬眼看到海菣,笑眯眯地唤道:“小姨,安安想你了。”海菣点着他的小脑瓜子笑道:“哪里是想我了,是想我的东西了吧,小馋猫,你怎么跟你五姨一个脾性?”   言莫安笑嘻嘻的,蹬着小短腿下了榻,捧着一盘子蜜橘跟海菣说道:“小姨,你也吃,可甜了。吃了这个,就不难过了,心里都是甜的。”门外的海芳听了儿子这番话,眼眶都红了。   “柒宝,你来了。”海芳唤了婆子抱走了言莫安,她有些话不能守着儿子说。待下人们都退了出去,海菣才问道:“大姐姐这是怎么了?”海芳拿帕子抹了抹脸,过了一会儿才说道:“康定伯府什么样子,想必柒宝也是知道的。从我嫁过来对于府中的情况也是了解了,我不指望能过大富大贵的日子,只要夫君会疼人,本本分分的,我就知足了。你姐夫他前些日子为了巴结冯国舅,竟然为他置办了一处外宅。光是那处宅子就花费了五万两银子,康定伯府哪里能拿的出来五万两银子,我的嫁妆你也是知道的,并没有什么。于是,你姐夫就打起了晴姐儿嫁妆的主意。”   “啊……”海菣呼了一声,“这要是让长兴伯知道了,能饶得了姐夫?”海芳摇头,一脸愁容,“可不是嘛,晴姐儿的亲娘可是长兴伯的长女,这件事就被晴姐儿的奶娘告诉了长兴伯,当时长兴伯夫人就过来了,对这件事不依不饶的。你姐夫他一看这件事情闹大了,他就怂了,当场打了我,说是我瞒着他动了晴姐儿的嫁妆,跟长兴伯夫人保证一定会补足了晴姐儿的嫁妆的。长兴伯府那边这才罢了。”   说到这里,海芳已经泪流满面了,哽咽道:“事后,你姐夫他跪下求我,让我认下了这件事。他说如果这件事闹大了,整个康定伯府都会是京城的笑话了,就是我的臣哥儿与安哥儿以后也抬不起头。我是辅国公的长女,又是清河侯的大姨子,他说长兴伯定然不敢得罪的。可是柒宝,晴姐儿也认为是我拿了她的嫁妆,他一味地装好人,这恶人全都由我一人当了。前几日,我去找你,府中人说你病了不见人。回去之后,不知道晴姐儿怎么知道了,定要说我见不得她好,根本对于她的婚事就不上心。老夫人也向着孙女,说了我两句。”   海菣扶额,这一家子都什么人,“大姐姐怎么没告诉爹爹,让他敲打一下大姐夫。”海芳继而说道:“也不怨你姐夫,他也有难处,再说我还有两个儿子要养呢。柒宝,能不能跟侯爷说一声,让晴姐儿嫁过去。她走了,府里可能就消停了。你姐夫也不会怨我了。”   一席话听得海菣瞋目结舌,她竟然无言以对,这言嗣文在她看来就是一浑蛋,谁说长得丑的人就一定安分可靠了。海芳又求海菣:“柒宝,你就帮帮我吧。”   海菣笑了,冷声问海芳:“大姐姐,晴姐儿为什么非要嫁给虎子呢?”海芳答道:“这是你姐夫的意思啊。”海菣起身,看着不可理喻的海芳,轻声笑道:“言嗣文真的以为自己是皇上吗?他想把女儿嫁给谁就嫁给谁啊?”海菣不顾海芳的阻拦,推门离开了。   康定伯府并不大,海菣一人闷得慌,只能四处走走。冬日里的院子除了枯枝假山,冷冷清清的,有些萧瑟。海菣穿过一簇假山,听到有人说话,抬眼望去,只见树下站着的正是莫邪与康玄琥。   康玄琥拽着莫邪的袖子,莫邪怒视着他,“你放开。”康玄琥寸步不让,“我不放。”   海菣头疼,真是哪里都不让人消停。果然不出海菣所料,莫邪直接就动手了,这脾气很对海菣的胃口,一胳膊肘子就捣在了康玄琥的肚子上。康玄琥闷哼一声松了手,心中暗骂:这个娘们下手真狠。莫邪转身就要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哪知康玄琥依旧不死心,匆忙从莫邪背后抱住她,“你心里真的没有我吗?”   莫邪并未说话,只是站着,没有反抗,任由康玄琥抱着。莫邪不知道她有多久没有感受到人的温度了,她不接触活人,即使后来脱离了组织,她也不习惯别人的靠近。莫邪的后背贴在康玄琥的胸膛,温热而踏实的感觉。可是这种感觉对于莫邪来说是致命的。莫邪问自己:怎么办?她又想杀人了。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承认了。”康玄琥执拗道。莫邪冷哼了一声,“你想多了。”是他想多了,康玄琥有些失落,他又想多了,即使康殛樽告诉他,他与莫邪不可能在一起,可是他就是无法放手,这已经是一种执念了。最终,康玄琥还是放了手,莫邪毫无眷恋地离开了。   康玄琥一转身,对上海菣的眸子,唬了海菣一跳,她有些不知所措,呆呆地望着康玄琥。    ☆、柒拾肆 靠近   康玄琥气不顺,又被海菣瞧见这一幕,一时恼羞成怒,因而说道:“四婶就这么喜欢听壁角吗?有意思吗?”海菣真是有些委屈,关她什么事,她真的只是路过而已,怎么就天怒人怨了。她张了张嘴,还未出声,就听到背后有人说了:“有意思啊,只许你光天化日之下与人搂搂抱抱,还不许别人看啊。”   海菣微微有些尴尬,回头小声唤道:“四叔。”不知什么时候,康殛樽居然站在了海菣的身后。康玄琥回过神来,自知失言。“能耐了啊,虎子。我竟然不知道你如今真是了不得了。”康殛樽继续讥讽康玄琥道。   康玄琥自幼跟在康殛樽的身边,一看他这副不阴不阳的模样,就知道自己要倒霉了。他忙跪下磕头道:“四婶,我错了。”康玄琥在营中经常被康殛樽敲打,他对康殛樽十分忠心,也只听他一人差遣。可是海菣却不这么看了,她觉得都是自家人,要不要这么大的阵仗啊。   “你先起来。”海菣对康玄琥说道,可是康玄琥依旧跪在那里。海菣瞥了一眼康殛樽,还是那副臭脸,海菣暗自推了康殛樽一把,康殛樽无动于衷。海菣急了,抬脚就踹了康殛樽一下,靴底的印记留在了康殛樽浅碧色的袍子上。   康殛樽看了海菣一眼,弹了弹衣角的灰尘,才道:“抓紧滚蛋。”康玄琥得了赦令,麻溜地爬起来走了。   “四叔,你怎么来了?”海菣笑得有些谄媚,康殛樽不冷不热道:“不想看见我?”海菣忙狗腿般地抱住康殛樽的胳膊说道:“檀郎……”康殛樽哪里还跟海菣一般见识,拉着她说道:“走吧。”   康殛樽带着海菣出了康定伯府,海菣疑惑道:“寿宴可还没散呢?四叔怎么带我走了?”康殛樽哼道:“柒宝就这么喜欢吃席上的饭菜?早知道我就不在合庆楼订了,真是花了银子还落着埋怨。”   海菣一听到合庆楼就眉开眼笑了,合庆楼可是专门吃鱼虾的地方,那里的黄鱼羹堪称一绝。平日里的酒楼都人满为患,不提前预定根本就没有位子。康殛樽瞥了海菣一眼,他就知道这个小东西一准高兴,言家这点破地方有什么好逛的,他想想言嗣文的算盘就一脸的阴郁,要不是顾忌着家中的那位嫡母,他哪能容忍言嗣文这般如跳梁小丑般地算计。   康殛樽拢了拢海菣的大氅,扶着她上了马车,随后自己也上来了。海菣讶异地望着康殛樽,不明白这尊佛怎么今个想起来坐马车了,在海菣的心里,只有那些个文弱公子才会坐马车的。康殛樽按住自己的胸口抬头望着灰蒙蒙的天空说道:“貌似要下雪了,这里酸痛酸痛的,很不舒服。”   一句话说得海菣低了头,心中内疚不矣,她是罪魁祸首。海菣拿起一侧的水囊,倒了一盅茶水,看着雾气氤氲,尚有余温。海菣端起茶盏递给康殛樽,一脸谄媚地笑道:“四叔,您喝水。”康殛樽嘴角微微勾起,接过了茶盏喝了一口,不动声色地说道:“这胳膊也有点酸痛。”   海菣若是再听不懂可就是个棒槌了,她忙起身半跪在康殛樽的一侧,抬手放在他宽阔的肩膀上,“我给四叔按按。”海菣不过按了四五下,就被康殛樽一把抱住,轻声在她的耳侧说道:“行了,我可舍不得,仔细手疼。”   海菣的力道太轻,康殛樽只觉得像个羽毛在轻轻地撩拨,不但一点也不享受,反而差点抑制不住自己的念想,轻易就被蛊惑了。海菣再傻也瞧出危险了,真是心中忍不住哀嚎,她真是什么也没有做啊,怎么就又掉坑里了。   “四叔,我大姐找我,是为了晴姐儿的亲事。”海菣连忙转移康殛樽的注意力。康殛樽捏着海菣的胖爪子,一脸笑意,眼睛微眯,冷哼了一声道:“不要掺和,胃口太大小心撑死。”海菣忙哦哦地应下了,她突然觉得康殛樽这个样子真的很老奸巨猾,有些让人畏惧。海菣不禁打了一个冷颤,康殛樽抱紧海菣,关切地问道:“柒宝,很冷?”   海菣当然不能承认是被康殛樽冻的,勉强笑道:“在四叔怀里怎么会冷。”康殛樽仿若看透了海菣,俯身在她的脸颊上轻啄了一口,心情颇为明媚道:“你害怕什么?柒宝。”海菣的后背僵直,干干地笑道:“四叔,会不会有一天,你也会这样对付我?”   康殛樽的脸色阴了下来,眼中泛着冷意,他没有想到海菣依然不相信他,“柒宝,你是不是害怕我?”海菣看着康殛樽这副臭臭的表情,就知道他想多了,海菣趴在康殛樽的怀里,双手抱住他的腰,良久才道:“嗯,檀郎,即使很害怕,可是我依然想要靠近你。”   康殛樽没有想到海菣会这样说,紧紧地匝住她,想要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去。无疑他是喜悦的,有一种拨云见日的感觉,仿若连冬日里的风都和煦了。康殛樽抱了海菣很久很久,马车早已到达合庆楼了,俩人都没有察觉。莫邪与江庸大眼瞪小眼地对视了许久,暗自腹诽,这两位主子是睡着了?可是两人都没有出声,根据以往的经验来说,两人可都是心知肚明,谁出声谁死。   楼上包厢里的桓翀可是等不了了,陈醉打开窗户一眼就瞧见了海菣的马车,县主的规制,车盖下的一角坠着一只小巧的莲花灯,车身上印有海家的族徽,四瓣金丝竹叶。“这不是来了吗?怎么还不上来?”陈醉起身下楼,“我亲自去请,好大的架子。”   陈醉与桓翀走到马车前,桓翀指了指马车,江庸摇摇头表示不明所以。陈醉一时好奇,悄悄地掀起帘子的一角想要一看究竟,哪知道康殛樽早已察觉,一道冷光闪过,幸亏桓翀及时把陈醉拉走。陈醉心神未定地看了一眼树干上的枣核,深入树干,不由心寒,若不是桓翀把她拉走,只怕这枣核就是钉在她的身上了。   海菣与康殛樽已经出来,海菣扶着失魂落魄的陈醉问道:“阿酒,你没事吧?四叔他不是故意的。”陈醉挽着海菣,哭丧着脸说道:“柒宝,你四叔他也太狠了,呜呜呜。”桓翀也有些不满,瞪着康殛樽,一副要翻脸的样子。桓翀觉得,康殛樽怎么对他都无所谓,但是欺负他的女人就是不行。   “一时失手,我给你赔个不是,还望阿酒见谅。”康殛樽向陈醉拱手说道。桓翀的下巴都快惊掉了,以前在营中的时候,康殛樽总是一副见神杀神的讨厌模样,别说道歉了,不服都是直接动手的,桓翀哪里是他的对手,还不是被他收拾得服服帖帖的。陈醉自然见好就收,她知道康殛樽之所以会这样,全部都是因为海菣,这一点陈醉还是满意的。“没关系的,”陈醉笑着说道,“他们都等急了,我们还是上去吧。”说完,陈醉拉着海菣就走。   陈醉给海菣挤眉弄眼道:“柒宝,你行啊,小白兔把大老虎拿捏住了,没想到你家四叔对你这么在意啊。”海菣有些嫌弃地看了陈醉一眼,她就知道这个女人给她戴高帽子准没好事,果不其然,陈醉又说:“小柒宝,你给你家四叔吹吹枕边风啊,明年开春别让我家阿泽去西北巡视了好不好?”   包厢里坐着陈瑄,海蕤,傅延年,傅延年是被海蕤拉来的,可是来的时候,他并不知道海菣会来。海蕤与傅延年一直关系都很好,两人又曾经是同窗,海蕤知道他第一任妻子被金城公主害死后,虽然圣上说要为他赐婚,可是被傅延年婉拒了,他母亲为了他愁得头发都白了。   海菣一进门就看见傅延年了,自从在金城公主的宫中见过他,之后两人再无见面,只不过海菣今年的生辰依旧收到了傅延年的贺礼。海菣微微有些尴尬,看了一眼陈醉,陈醉也是一脸无辜,她倒是有心提醒海菣,可是又怕康殛樽听见,反而坏事。   海蕤是个神经大条的,他根本就不知道傅延年与自家宝贝妹妹的二三事,看见海菣,一脸兴奋地朝着她招手,“柒宝,你来了啊。”海菣只得上前唤了一声二哥,海蕤瞧着傅延年与海菣谁也不理谁,故而推了一把傅延年,笑眯眯地说道:“子砚,你哑巴了?这是柒宝啊,小时候你们不是还挺好的来,怎么大了就生疏了。”   海菣瞪了自家二哥一眼,真是恨不得让他闭嘴,她大大方方地唤了一声年表哥,哪知傅延年紧张地根本就不敢看海菣,只是轻轻从喉咙里发出了一个嗯的声音,算是回应。海蕤瞧出了傅延年的冷淡,一副莫名其妙摸不着头脑的样子。   海菣也不做停留,径直来到了陈醉的一侧坐了下来。陈醉附耳过来,小声说道:“柒宝,你四叔可瞧了你几眼,别是看出什么来了吧?”海菣余光扫了一眼康殛樽,看他正在与陈瑄谈笑风生,因而不满地反驳道:“别乌鸦嘴。”    ☆、柒拾伍 事发   在安武侯府的第一个除夕,海菣过得还是很热闹的,安武侯康家的子孙比海家更要繁盛,也亏得关二奶奶照顾海菣,不然海菣连谁是谁都分不清。守岁这种事情,海菣从未有过,如今也不例外,早早就卧在康殛樽的怀里睡了过去。   康殛樽望着睡得如小猪般的海菣,轻笑不矣,把她抱进了母亲的房里,恰巧杜鹃值夜,又嘱咐了她好好地看着海菣。   族中的子弟都在,康殛樽自然不好推脱,若是他只身一人,根本就不愿意搭理这帮人,曾经他落魄的时候,这群所谓的族人没少落井下石。现在他位高权重了,他们就上赶着来巴结了,不过康殛樽不想让海菣也被孤立,少不得应付一二。   除夕夜宴,大伙儿都聚在一起打筒子牌,男女老少没有不会的,康殛樽也乐得如此。族中的子弟都争先恐后地要跟康殛樽一起打牌,至少能混个脸熟,日后也好谋个差事。本就是动机不纯,康殛樽也只当作不知,与康玄琥一伙儿,杀得对家那两个儿郎叫苦不迭。他们有心相让,奈何荷包干瘪,输不起,最后只得车轮战。   海菣的睡眠一直都是很好的,谁知今日竟然醒了,瞧着天还未亮,坐在门口的杜鹃正在打盹儿。海菣蹑手蹑脚地起身出门找康殛樽,哪知外面一副热火朝天的景象,一溜的牌桌,黑压压的一片,惊得海菣睡意全无。   海菣一眼就瞧见了康殛樽,那身胭脂色的袍子在人群之中格外璀璨,连海菣也觉得此时的康殛樽多了一分烟火之气。康殛樽看见这个小呆子慢悠悠地晃了过来,分明还未清醒,憨厚可掬。康殛樽拉她入座,笑着说道:“柒宝替我玩会儿。”   海菣望着一桌的人,只认得康玄琥,转身对康殛樽说道:“我不会啊。”康玄琥忙道:“没事的,有我在,四婶玩两把就会了。”另外两人都点头附和,这般海菣反而不好再推脱。   康林家的倒是乖觉,早就看出康殛樽十分在意海菣,越发地放水,一个劲地给海菣喂牌。一开始海菣并未察觉,只当是自己手气太好了,赢得眉开眼笑的,十分得意地冲着康殛樽显摆。康殛樽反而宠昵地摸一摸海菣的头顶,这个举动越发让康林家的笃定了自己的想法。   打牌自然也是要闲聊的,海菣才知道这位林二奶奶是安武侯三弟府里的,这位林二奶奶也就二十岁上下的年纪,十分会说话,也是个爽利性子。海菣也觉得赢得太多不好意思,只说年后让林二奶奶常来走动,把林二奶奶乐得合不拢嘴。   康殛樽瞧着海菣正玩在兴头上,别人看着他的面子也不敢不让着她,坐了大半个晚上,已然头昏脑胀,因而出去透透气。康玄琥憋了一个晚上的话都未来得及跟他四叔说,这会子寻个机会也出去了。   “四叔,”康玄琥叫住康殛樽,“年后我想带着我娘去西北,还望四叔应允。”康殛樽没有点头,只是问道:“怎么?伤心了?”   康玄琥颇为心灰意冷,莫邪怎么对他的,他一清二楚,果真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都是他一厢情愿而已。“祖父他老人家那副身板至少还能活个十年,长房本身就已经够乱了,我爹爹早就死了,如今庶子强而嫡子弱,别的房里也不是没有想法的。我留在京中,少不得被人算计,而我自然是不怕的,可是我厌恶侯门里的那些腌臜的事情,也怕脏了自己的手。”   康玄琥顿了顿,阴影里的他看上去很是悲哀,他扶着廊上的柱子,一脸阴郁道:“我并不想娶言家那位姑娘,当年我跟着你出生入死,除了想让我娘过上好日子,更多的是不想成为别人锦上添花的摆设,不想任人摆布。四叔,这些你都是知道的,我想要过自己想过的日子。”   康玄琥有些紧张地望着康殛樽,昏暗的灯火之下,他看不清康殛樽的表情,别人的想法他都可以不在意,唯独康殛樽的想法他是在意的,很在意。康殛樽对于他,亦师亦友,亦父亦兄,当年若不是康殛樽拉了他一把,就不会有现在的他,只怕现在还要在梁氏的眼皮子底下艰难地活着。   康殛樽的一声叹息,让康玄琥松了一口气,他知道这件事成了,他四叔算是应允了。康殛樽叹息的,是康玄琥与莫邪的这段孽缘,不过感情这种事情,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言家是时候也该动动了。”康殛樽留了一句这样的话就离开了。   初二,海菣回辅国公府的时候,并未看见大姐姐,因而有些诧异。往日里最数大姐姐两口子往辅国公府里来得勤了,怎么今日没看到。五姑娘海菩问大嫂杜宜莲:“大嫂,大姐姐呢?怎么没看到?”   杜宜莲也不知道什么情况,海芳也没有差人来说今日不回来,她摇摇头表示不知。“二嫂呢?”海菣问道。杜宜莲抿嘴笑道:“刚刚有孕了,大夫让好生养着。”海菣心中羡慕,她觉得有个小包子也挺好的,只可惜康殛樽并不怎么喜欢,及时需索无度,也总在要紧的时候退了出来,让海菣心生惆怅。   海菩拍了海菣一下,笑嘻嘻地打趣海菣道:“我说柒宝,你羡慕个什么劲儿,你若是想要,直接把妹夫拍晕,他还不是任你摆布?”海菣捂脸,真不想承认这是她五姐姐,不过心中又有些受用,觉得这个办法貌似也不错。   “五姑姑,七姑姑。”海旭上前给海菩,海菣请安,“侄儿给您拜年了。”海菣觉得旭哥儿跟大哥哥一点都不像,大哥哥总是板着个脸,而旭哥儿更像杜宜莲,从小就是个人精。海旭笑眯眯地接过两位姑姑给的红包,也问道:“大姑姑呢?安安也没来啊?我们还说好一起放炮仗来着,他别是怂了吧?”   杜宜莲喝止儿子道:“别胡说,再欺负安安,仔细你老子捶你。”海旭不服气道:“明明是他自己柔柔弱弱地像个姑娘,还不许我说,就连小豆包都比他霸气,前一阵子还把他咬哭了呢。”   海菣瞥了海菩一眼,呵呵一笑。海菩自家的这个闺女是比较霸气,不到两岁的年纪,平日里看到什么都要咬两口,海菣觉得这脾气真是随了海菩。大姐姐的两个小子,老大莫臣是个稳重的性子,有些像海葳,老二莫安却被大姐姐宠坏了,确实有些像个姑娘。   到了下午,有下人来说,康定伯府出事了。海菣心中一惊,想到之前大姐姐跟她说的事情,想着别是东窗事发了吧。   果不其然,来人说道,荣恩公夫人去康定伯府大闹了一场,把府中砸得稀烂,就是为了言嗣文给冯国舅置办外室的事情,荣恩公夫人楚含喜可是出身西北楚家,自幼习武,性子更不用说了,这种气她哪里受得了。   康定伯府本就理亏,再加上根本敌不过荣恩公夫人的娘子侍卫,楚含喜把那个外室扔在了康定伯府中不说,还进宫告了言嗣文一状。宣景帝秋无黯勃然大怒,先安抚了楚含喜,命人诏冯国舅入宫,狠狠地说教了一番。   宣景帝自然知道,自家这位舅舅是扶不起来的,但凡他要是有些本事,当年冯家也不会落得削爵抄家的下场。宣景帝看在曾经落魄时的情意,还是赐了冯家荣恩公的爵位,许冯家三世荣华。冯国舅早年丧妻,宣景帝又为他许了西北世家楚家的女儿,哪知他竟然还不知足,惹出这么大的乱子来。   出了这种事情,海家自然要去康定伯府的。杜宜莲与裴琴,海菩与海菣都去了,到了康定伯府,只见大门紧闭,家奴上前敲门,敲了许久才有人应,听闻是辅国公府来人,这才开了门。   一行人至海芳的院中,竟是空荡荡的,连个人影也没有。杜宜莲打帘进去,就看见海芳面部肿胀,血迹斑斑,都破皮了,海菩最是热血心肠,一看到大姐如此模样,心中大怒,撸起袖子就骂道:“谁人这么嚣张,真以为辅国公府是吃素的,我去撕了那个娼妇的面皮,好为大姐姐报仇。”   裴琴一把拉过海菩,“好了,我的姑奶奶,你先安分一点。”海芳看到娘家人,眼泪不住地落,心中无限凄凉,“那个泼妇真的好生厉害,连你姐夫的腿也打折了。如今圣上停了你姐夫的职,还要让你姐夫去登门道歉,这日子我真的没法过了,什么时候被人这样踩过。”海芳说着,伏在榻上痛哭。   然而杜宜莲并没有要为海芳出头的意思,“我说大妹妹有哭的工夫,还是想想要如何善后吧。妹夫一心想着要巴结冯家,也不看看冯家的主母是谁,是他能招惹得起的,这会子吃瘪了,不但不反思一下,还想着要娘家出头不成?要我说,妹夫之所以这样,还不是大妹妹你一味地只知道对妹夫言听计从,从来也不知道规劝。”   海芳哭诉道:“伯爷想做的事情,难道就能听我的了?我倒是想劝,可是他也要听啊?”    ☆、柒拾陆 善后   关二奶奶一进来,就看见海家也来人了,海菣上前唤了一声二嫂,关二奶奶说道:“母亲听说言家出事了,让我来看看,我刚从老太太那里过来,也真是遭罪了。”   “老太太可有受伤?”海菣搭话道,她没想到楚含喜连个老人家也不放过,也真是嚣张。关二奶奶摇摇头,“没有受伤,可是受了不小的惊吓,屋里的东西都让人砸了,在京中哪里会见过这样的阵仗,比抄家还可怕。”   众人少不得安抚了海芳,之后海菣归家,康殛樽并未回府。此时,康殛樽正在荣恩公府上做客,楚含喜怎么说也是他四姨。   荣恩公府一向都是楚含喜的地盘,冯国舅根本就没有说话的份。冯国舅自己窝囊,他的长子荣恩公世子冯伯雄倒是个有出息的,平日里与康殛樽的关系也算不错,曾经在康殛樽的手下做了五年的偏将军。冯伯雄因为继母的事情特意请了康殛樽前来,府中没有能节制楚含喜的人,但是他知道康殛樽可以。   康殛樽来的时候,楚含喜正与几个清秀小厮取乐,她看见康殛樽来了,也并不避讳。而康殛樽面不改色地自己在一旁坐了,他这位四姨从来都是荒唐的,之前在西北,他早已见怪不怪了。   “哟,大外甥来了。”楚含喜搂着两个小厮,只扫了康殛樽一眼,继而又斟了酒水,细细品味。康殛樽讥讽楚含喜道:“四姨还是把衣衫拢一拢,再跟我说话吧。我倒是无所谓,若是四姨也无所谓的话,我就让人把你剥了扔在大街上,哼哼,不知又便宜了谁。”   楚含喜脸色一变,忙整理了衣衫,让那些个小厮都退下了这才站起来说道:“你来找我何事?”楚含喜对于康殛樽还是有些惧怕的,想想当年被挂在旗杆上的楚凤夕,她就忍不住一哆嗦。康殛樽也不着急,喝了一口茶,皱眉道:“堂堂的荣恩公府,竟然连点茶叶也喝不起了,真是没个样子。”   康殛樽抬头,看了一眼紧张兮兮的楚含喜,笑道:“四姨这是怎么了?四姨去康定伯府的时候不是挺威风的吗?可砸得顺手?”楚含喜可受不了康殛樽的阴阳怪气,瞪着他问道:“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简单,赔钱,康定伯府是这么好砸的。至于道歉嘛,您随意即可。”康殛樽含笑说道。楚含喜松了一口气,“不就是赔东西吗?我赔。可是阿檀,你确定要为康定伯府撑腰吗?”   康殛樽很满意楚含喜的态度,站起身来,弹了弹袍子,准备离开。“如果我要为康定伯府撑腰,四姨,你又怎么还能在这荣恩公府中左拥右抱?这里可不是西北,四姨还是收敛一点的好,四姨既然不稀罕冯国舅,何必非要撕破脸面,他不是也没管你吗?”   楚含喜坐在地上,心中悲愤,年幼时她爹爹西桓公就不曾管过她,她样样都比不过大姐楚含风,她的侄子楚凤卿为了楚家把她许给了冯国舅,可是就冯国舅那个怂包凭什么看不上她,也敢背着她养外室。   康殛樽自然不会去管他四姨究竟怎么想,他回到浮云苑的时候,看到海菣撅着屁股在榻上比划着一块布料。康殛樽挑起地上的那一块四不像的缎子,颇有兴致地问道:“敢问夫人,这是在做什么?”   海菣扭头回道:“不是四叔嫌弃我连个针也拿不起来,我这不是奋发图强,不用不久,四叔就能穿上我做的衣裳了。”康殛樽上前一把提起海菣,自己往榻上一倒,顺手把海菣放在自己身上,笑着说道:“夫人的好意,为夫心领了,至于这衣裳,还是算了。”   海菣蹬了蹬自己的小短腿,双手按住康殛樽的胸膛,撑起身子,不满道:“不穿拉倒,有的是人想要穿我做的衣裳,哼。”康殛樽双手揽住海菣的腰,稍稍一使劲,海菣支撑不住,吧唧一下小脑袋磕在了康殛樽的胸上,“胆子肥了,看我不拔了你的牙。”   海菣打掉康殛樽的魔爪,起身从怀里摸出一个荷包,捧给康殛樽道:“四叔,这是我亲手给你做的,你可一定要带着啊。”康殛樽细看了看那个荷包,石青色的缎面上绣着平安二字,另一面绣着一只小狗。康殛樽忍不住笑了,拿着这个荷包挑逗海菣道:“呃,柒宝这只小狗绣得可真是威风凛凛啊。”   海菣嘟着嘴,蹙眉道:“什么小狗?明明是只豹子好不好?”说完,气得转身就走,心里想着:尼玛,你再上老娘的床试试,老娘跟你姓。康殛樽把荷包塞进自己的怀里,一把抱住海菣,哄她道:“好好好,柒宝说是豹子就是豹子好不好,是小的眼拙,没见过豹子。”   海菣窝在康殛樽的怀里没有说话,心中咒骂:还真以为她是指鹿为马的赵高啊,然而康殛樽也并非秦二世啊。康殛樽并没有给海菣更多的思考时间,直接抱起往内室走去。海菣大惊,忙道:“康殛樽,你要做什么?天还亮着呢。”   “没关系,一会儿天就黑了。”康殛樽兴致勃勃地说道。海菣继续挣扎,“不行,我还要给你做衣裳呢,你放我下来。”   康殛樽直接把海菣扔在了床上,海菣一阵晕眩,气得脸都红了。康殛樽覆了上来,笑着说道:“把爷伺候舒服了,爷可舍不得你拿针线,这么好看的小手做女红真是可惜了。”   海菣气得破口大骂:“康殛樽,你个禽兽。”康殛樽也不生气,顺着海菣的话说:“嗯,我禽兽。”海菣一阵气噎,继而骂道:“你禽兽不如。”康殛樽俯身含住海菣的嘴唇,狠狠地吮了一下,笑道:“我禽兽不如?”海菣犹如一巴掌拍在了棉花上,这厮脸皮厚起来真是无敌了。   外面的姝凝早已习惯了主子们这些日子的胡闹,真是没日没夜,肆意妄为。她拦下了流苏,流云,只是摇摇头,这顿晚饭怕是又不知道什么时候吃了,两人都臊红了脸。   “哼唧,”海菣趴在床上,只搭着一条薄纱,懒得动弹,幽幽才道:“不知今夕何夕?”康殛樽刚刚沐浴过了,身上还水汽蒙蒙的,披散着头发,一副餍足的模样,听到海菣如此感概,不禁笑道:“见此良人。”   海菣捂脸,她真是对这厮脸皮的认知又上升了一个高度。康殛樽用被子把海菣包裹严实,这才说道:“刚洗完也不知道冷,就这么着明日可别嚷嚷头疼。”海菣反抗,露出小脑袋,伸出爪子怒道:“我热。”   康殛樽坏笑,挑着海菣的小下巴,饶有兴致地说道:“嗯,还这么能闹腾,看来是我不够卖力,没有满足夫人。夫人这是故意在引诱我吗?对于夫人,我可没有什么定力,不如?”   海菣气得缩进被子里,一把推开康殛樽骂道:“你休想。”康殛樽并没有什么动作,本来他也只是想逗一逗海菣而已。海菣突然想起今天康定伯府的事情,因而跟康殛樽提了一句,海菣觉得她的口才真是空前的好,把康定伯府描述的那叫一个悲惨,只是海菣说得口干舌燥,不见康殛樽半点反应。   海菣一时好奇,伸出脑袋看向康殛樽,却见康殛樽歪在一旁的榻上,单手托着腮,眼角眉梢俱透着风流之态,海菣对上他的眼睛,漆黑的眸子,波澜无惊,猜不透他在想什么,似笑非笑的样子。“怎么?柒宝可是要喝水?”康殛樽起身问道,真的走到桌前,提起茶壶倒了一盏茶端至海菣的面前。   “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海菣不满道。   “听了。”康殛樽就说了两个字。   海菣气恼,这算是什么反应,她捶了康殛樽一下,犹嫌不足,抬起脚丫又给了他一脚,却被康殛樽一把握在手中。“夫人好生厉害啊,犹如河东狮。”   海菣捂脸,她哪里像河东狮。康殛樽又道:“嗯,不然柒宝想让我如何?难道只许你们家里人横行霸道,鱼肉乡里,这本就是没理的事情,早晚被人收拾。还是说柒宝想让我去给他们收拾这烂摊子?”   海菣奋起反抗,却被康殛樽一把按住,笑着说道:“还有精力管别人的事情,我真是对你太仁慈了,刚才不算,再来一次吧。”海菣欲哭无泪,她真是蠢到这么快又把自己交代了。   “四叔,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海菣求饶道。可惜康殛樽直接忽略了她的话语,身体力行地收拾了她一番。海菣躲避不过,昏昏沉沉之际,还记得跟康殛樽说:“要个娃娃。”她突然觉得有个娃娃也很好。   康殛樽干笑两声,“你就是我的娃娃。”他可不愿意拿海菣的性命冒险,显然此刻还不是最佳时机。康殛樽突然停了下来,俯身吻了吻海菣的脸颊,只说道:“睡吧。”康殛樽知道,虽然他最后没有留在海菣的体内,但是还是有风险的。若是用避孕汤药,难免对海菣的身体有影响,都不是长久之计。少不得他还要再做一阵子和尚,想想都兴致缺缺。    ☆、柒拾柒 威逼   听到荣恩公夫人赔偿了康定伯府损失的消息,海菣有些讶异,楚含喜的为人,她还是知道的,不过稍微想一想,海菣就笑了。   姝凝进来,看到海菣一脸傻乐的表情,不禁摇头,她上前回道:“公子,三奶奶身边的翠竹来了。”海菣问道:“可有什么事吗?怎么这会子来?”姝凝表示不知,不过她有预感,一准没好事。   翠竹进来给海菣行了礼,说道:“四奶奶,老爷有事找您,还请四奶奶跟奴婢走一趟吧。”海菣冷哼一声,公爹找四儿媳妇,让三儿媳妇的丫鬟来请,真是绝了。从她嫁入安武侯府之后,她这位公爹基本上没什么存在感,这会子请她去,海菣不用想就知道准没好事。   “你先去吧,我随后就到。”海菣不冷不淡地说道。翠竹不但不走反而回道:“四奶奶还是快些跟奴婢去吧,老爷可不是四爷,没有那么好的性子。”海菣睨了她一眼,还真是以为她是个软柿子呢。屋里的流云上前就给了翠竹两个耳光,怒斥道:“什么东西,我们主子说让你滚,你就的滚。”   翠竹恶狠狠地瞪着流云,心里想到:一会儿有你哭的时候。流云本就是个爆碳脾气,照着翠竹又是两耳光,“还瞪,再瞪就挖了你的眼睛。”姝凝忙拉住流云,海菣说道:“好了,随我进来更衣。”说罢也不理翠竹,径直进了内室。翠竹忿忿地离去了。   海菣到了上房,只见康晋辽,太太言氏,何姨娘,顾三奶奶,顾小妹都在。海菣上前行礼,只觉得康晋辽面色阴郁。   顾三奶奶一见海菣出言讥讽她道:“弟妹真是好大的架子啊,我派人去请你,反而落个不是。”海菣并没有理会顾三奶奶,只是给康晋辽与太太行了礼,问道:“不知父亲唤我来何事?”   康晋辽冷哼一声,指着顾小妹说道:“好好的姑娘,清白被那个孽障毁了,你把人领回去吧,别委屈了人家,怎么说也是顾家的女儿,给那个孽障做妾也不辱没了他。”顾小妹只顾得嘤嘤嗡嗡地哭,海菣尚未说话,太太言氏怒气满满地责问顾三奶奶:“老三媳妇,你说怎么回事。”   顾三奶奶忙上前回道:“母亲,这可是四弟的不是了,前一日他与他三哥小酌,不知怎么就闯进了我妹妹的房里,剩下的事情,我还真没脸说了。我妹妹好好的一个姑娘,这叫她以后还怎么嫁人啊,母亲,您说是不是啊?”   太太言氏反驳道:“明明就是你妹子不检点,怎么能怨老四,老四可没说要纳妾的事情,既然这件事情的当事人都不在,那么就等老四回来再说。你们这么着急地想把这件事坐实了,难道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哟,姐姐这么说可就不对了,若不是事实,谁敢诋毁老四不成?他如今出息了,难道就能为所欲为了?还真是不把老爷放在眼里了。”何姨娘瞄了康晋辽一眼,她从来都是仗着康晋辽的宠爱,一直瞧不上太太言氏。   海菣可不是包子,任人欺侮,她上前就给了何姨娘一巴掌,骂道:“你算个什么东西?这里也轮得到你说话?”   何姨娘投入康晋辽的怀抱,哭哭啼啼,康晋辽怒视海菣,指着她喝道:“你放肆,真是好没规矩。”太太言氏生怕康晋辽动粗,一早就把海菣拉到身后,瞪着这个老不羞的。   海菣反而轻笑:“安武侯府真是礼仪世家呢,一个姨娘居然能当家作主了,传出去还真是要贻笑大方呢。”康晋辽最厌恶别人说他的家世,还不是因为康家的祖上是马奴出身,他年幼的时候,经常因为这个被人嘲笑。此时他气得浑身发抖,青筋暴出,推开何姨娘,让人把她带下去了。   “你跪下。”康晋辽起身怒斥海菣,他还不信了,他对付不了一个奶娃娃,大雍重孝道,康殛樽即使权势滔天,轻易也不敢忤逆老子。海菣跪在冰凉的地砖之上,心中暗道不好,她扫了一下屋里的人,除了太太言氏,剩下的都巴不得看她的笑话。   “也亏得你是辅国公的嫡女,竟然容不下一个妾室,你自己身患弱疾,嫁过来半年至今未孕,是想断了老四的子嗣吗?你哄得了老四,可哄不了我。我断然不能看着你魅惑了老四。”康晋辽咄咄逼人地呵斥海菣。   太太言氏一脸的震惊,她虽知海菣自幼体弱多病,可是也没听说过海菣不能生育,再说这才半年,京城里多得是成亲五六年才有子嗣的。海菣并不敢接康晋辽给她定的罪名,她平稳地问道:“父亲这话说的不对,儿媳不敢承受。其一,儿媳并没有残害四爷的妾室,四爷也没有跟儿媳提起纳妾一事。其二,儿媳不知道父亲从哪里听说儿媳不能生育,还望父亲明示。”   康晋辽冷笑道:“哼,我就知道你不会认,不过这次可是证据确凿。”顾三奶奶唤了人带了红绡进来,红绡跪下给主子们磕了头才道:“奴婢是四奶奶院子里的丫鬟,有一日,奴婢撞到奶奶房里流云偷偷地在墙角里埋东西,奴婢就起了疑。后来奴婢挖出来找人瞧了瞧,那药渣居然是治不孕的。奴婢这才慌了,就告知了三奶奶。”红绡说完后,还拿出了一个装满药渣的罐子。   海菣冷哼一声,敢情他们如此有恃无恐,是在这里等着她呢,他们就那么笃定,一旦康殛樽知道了,恐怕也不会再反对纳妾了吧。人证物证俱在,海菣怕是百口莫辩了。海菣可不是个吃亏的主,她知道此时她无论无何也阻止不了公爹的意图,他们就是想趁着康殛樽不在,把这件事情做实了。   海菣不想再浪费唇舌,刚要认下这件事以后再说,她动了动嘴唇,却又不甘心,因而说道:“父亲,单凭一些不知从何而来的药渣,就定了媳妇的罪,媳妇不服。还望父亲去请了太医来为媳妇诊脉,以还媳妇的清白。”康晋辽没想到海菣还在负隅顽抗,不肯乖乖就范,十分愤怒地砸了茶盏,从海菣的身旁飞过,茶盏碎片溅了海菣一裙子。   “四弟妹是想闹得人尽皆知吗?这样对于老四的名声可不好了。若是四弟妹执意如此,那么我这就叫人拿了牌子去请。”顾三奶奶阴柔地说道,她就知道海菣看似如同面瓜一般,实则是个小滑头,她早就与王太医打过招呼了,不怕海菣翻出花来。   “还是算了吧,柒宝,你先带顾家姑娘回去,等老四回来再说吧。”太太言氏给海菣使了个眼色,这会子康殛樽不在,海菣在这里实在是势单力薄,还不是任人揉搓。   “哟,三堂会审?”康殛樽一进门就看到这一幕,他一身朝服还来不及更换,得到莫邪的报信匆匆赶来,看到跪在地上的海菣,心中已然怒火中烧。康殛樽并未向康晋辽行礼,只伸手提起海菣,海菣的双腿早已麻木,呲牙咧嘴望向他,一副茫然的表情。   康殛樽把海菣放在一侧的椅子上,用手轻柔她的膝盖,扫了一眼康晋辽,不阴不阳地轻笑道:“父亲大人这是给我纳妾?还是要我休妻呢?呵。”康晋辽一向与康殛樽不对付,这会子只管坐在椅子上不言语,若不是这次他上疏要立世子的折子被驳了回来,他也不想撕破脸。只是他悄悄打听,才知道他的折子之所以被驳了回来,完全是因为这个逆子。   “老四,你怎么跟父亲说话呢?”顾三奶奶起身说道,“父亲也是为了你的子嗣着想,总不能以后偌大的清河侯府连个继承人也没有吧?”   康殛樽冷笑,全然不把她放在眼里,“我为什么要纳顾家妹子?三嫂真是好算计,难道就为了你家妹子的样貌有几分像故人?还是三嫂以为我看了的人就一定会收入房里?那日,三哥也不小心看到了,三嫂这么贤惠,不如让三哥纳了她啊?你们姐妹共侍一夫,也可成为千古佳话啊。”   顾三奶奶一下子就懵了,她没想到自家男人会瞒着自己,就连顾小妹也低了头,不敢看她,一副心虚的表情,气得顾三奶奶脸色发青。   “你三哥哪里对不起你,为父如今老了,想要立个世子,难道还要你的许可?你如今还真是翅膀硬了,连你老子也敢忤逆。老四,你真是让为父心寒啊。”康晋辽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康殛樽听完这番话,也沉了脸,“父亲想要什么,尽管直说,这样拐弯抹角的,对付一个妇人,真是让人不齿。哼,再说,父亲就这么确信,一个妇人就能左右我的决定吗?嫡孙尚在,哪有立庶子的道理,您的一番私心,怎么不去圣上面前说去?对于您的奏章,我压根就没瞧见,不过您若是想让我帮您去圣上面前说请立世子一事,也是痴人说梦。”   “你…”康晋辽愤怒地指着康殛樽,大声喝道:“去取我的铁鞭来,我要打死这个孽障。”康殛樽不怒反笑,朗声说道:“这才是父亲的本来面目嘛,父慈子孝的大戏终于不用再唱了吧,这些日子,我陪着父亲您都唱得牙都酸了。要杀要剐,任随处置。”康殛樽的心里是冰凉的,从他走入安武侯府的时候,望着父亲厌恶的眼神,他就明白了,为什么他会一直寄人篱下,为什么他的父亲从来都不来西北看他,为什么他的母亲嫁给了他父亲以外的男子,他从来都是多余的。 作者有话要说:  圣诞快乐 挥霍了一个月,终于要没有存稿了,捂脸 ☆、柒拾捌 旧事   “老爷,老四明日还要上朝呢。若是挨了打,圣上肯定要责问的。”太太言氏及时劝阻道,她就知道这爷俩一直都势同水火,如今的康殛樽早就不是那个单薄的少年了,不是随意被康晋辽赶出去的那个少年了。   康晋辽强忍着怒气,忿忿地拂袖而去。康殛樽望着跪在地上的红绡,似笑非笑地问道:“呵,这又是唱得哪一出?三嫂,不如你来解释一下?”红绡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她没想到康殛樽来得这么快,她抬头乞怜地看着顾三奶奶,可是如今的顾三奶奶早已失去了之前的气势。   顾三奶奶这会子没有了靠山,只好把事情全部推在了红绡的身上,她挑眉怒斥红绡道:“都是这个贱人挑唆,让我误会了四弟妹。来人,还不把人拉下去。”红绡惊恐地望着顾三奶奶,忙开口讨饶,“侯爷饶命啊,侯爷饶命啊,奴婢是受三奶奶的指使,侯爷救救奴婢吧。”   “你不要血口喷人,谁指使了?是你自己背叛主子,还想诬赖我。”顾三奶奶跳脚道。海菣冷哼道:“我的奴才,就不劳三嫂处置了。”康殛樽十分不耐烦地说道:“发卖了吧,不要多费精神了。”   说罢,康殛樽辞了母亲,也扯着海菣离开了。一路上,康殛樽不发一言,心事重重,僵硬的嘴角,泄露出一丝情绪,眼神黯淡,似有迷离。海菣从康殛樽的背后抱住他,轻声唤道:“阿檀。”   康殛樽的身体微微有些僵硬,海菣温暖的拥抱,让他的心里有些许暖意,他终究不再是那个渴望得到父爱的孩子了。“你看到了。”康殛樽感伤地说道,“柒宝,人们看到的那个光芒万丈的清河侯,其实是个被父母遗弃的可怜虫。我年少的时候,也曾思慕过父亲,可是那个时候,我不明白,父亲为什么总是十分厌恶地看着我,对我非打即骂。那时候,我就想,一定是我不够努力,是我的功课不够好,所以父亲才厌恶我。于是,我努力习武念书,就为了父亲那一句赞赏的话。可是,我从来没有听到过。”   “阿檀,你不要再想了。”海菣十分想要抚平康殛樽的情绪,她不想看到这么脆弱的康殛樽,她紧紧地拥着康殛樽,身体微微有些颤抖。   回到浮云苑的康殛樽,心情早已平复,端着盏茶,看着小心翼翼的海菣,不禁轻笑。午后阳光明媚,似有春意,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花香。康殛樽倚着靠枕,一副漫不经心的表情。   海菣伏在榻上,托着腮望着康殛樽,问道:“四叔,我们不分出去单过吗?”康殛樽敲了海菣的额头一下,笑道:“过些日子吧。”康殛樽早就想分出去单过了,如果不是因为海菣,他不想让她也承受这些流言蜚语,家族和睦即使是表象,他也愿意忍让。   自从康晋辽把他扫地出门之后,康殛樽就不再对这个家有所希翼,十岁的他被扔在了句芒山里,整整六年,康晋辽从未找过他,连一封书信也无。他突然想起那年离开楚家的时候,外祖父那意味深长的眼神,以及告诉他,如果在京城待不下去了,欢迎他回来。康殛樽年少时候的屡屡碰壁,终于看清了这个现实。   海菣突然凑上前来,贴着康殛樽的胸膛一脸坚定地说道:“阿檀,我想给你生个孩子。”她觉得只有孩子才能弥补康殛樽心中的缺失,若是有个孩子,康殛樽一定会十分疼他的。康殛樽却避之不及,身体往后退了退,一脸嫌弃道:“不行,再等两年吧,你太小了。”   海菣气得站在榻上,掐着腰骂道:“康殛樽,在床上的时候,你怎么不说我小?”康殛樽笑盈盈地拉过海菣,揽入怀中,捏着她的脸说道:“柒宝,若是之前你也这副气势就好了,轻易谁敢算计你啊。”海菣哼哼唧唧地在康殛樽的怀里,一脸不快,她到底哪里像软柿子了?   “如果我不来,柒宝打算如何?”康殛樽不放心地问道,他就是见不得海菣受委屈,他那位嫡母看着厉害,其实压不住康晋辽,要不然也不会有康晋辽想要立庶子为世子的想法了。   “那就乖乖地带顾小妹回来呗,难道我还能誓死反抗啊。反正落在我手里,还不是任我揉搓,明着我治不了她,暗里我阴招多着呢。”海菣从容地说道。   “是吗?我怎么没看出来啊。”康殛樽挑眉,一副不相信的样子。“可是我不屑,四叔,我不想跟你也有隔阂,不想我们貌合神离,我想在离你最近的地方。”海菣抬头望着康殛樽,眼睛明亮,神采奕奕。   康殛樽俯身在海菣的耳边,轻声说道:“小傻子,你已经把我的胃口养刁了,除了你,我谁都不稀罕。”康殛樽觉得,因为有海菣在,所以心里的那些晦暗,曾经的那些不公,如今都变的不是那么重要了,他也能够释然了。   “过几日,我要去西北巡视,本来我不想带着你,西北风沙太大,我怕柒宝你受不了。”康殛樽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眼睛里含着戏谑,挑着海菣的小下巴笑道:“好好的一朵娇花,莫要让西北的风沙打蔫了。不过若是柒宝你求我,我倒是可以考虑考虑要不要带你去啊?只怕是这宅子里的豺狼比西北的风沙还要可怕哦?”   海菣白了康殛樽一眼,她有那么弱小吗?府中的那些人,她还真没看在眼里,不过她真的很想去西北看一看,海菣笑嘻嘻地望着康殛樽,扒着他的袖子说道:“四叔,求你啊。”康殛樽往后面挪了挪,让开些许距离,不满意道:“不行,没诚意。”   海菣心里已经骂娘了,对康殛樽的恶趣味很是不满,她巴巴地凑上前去,谄媚道:“四叔,你就带我去嘛。我愿意为您鞍前马后,如何?”康殛樽依旧摇摇头,海菣十分恼怒,一把推倒康殛樽,翻身坐在他的腿上,按住他的胸膛喝道:“带不带我去?”   康殛樽哭笑不得,他本来没想把海菣怎么样,这个小东西却偏偏喜欢撩拨他,他一个反身就把海菣压在身下,不顾海菣的反抗,含住了她的嘴唇。   浮云苑里一室旖旎,可是三房却是犹如寒冬腊月天,三爷康平同与顾三奶奶骂得不可开交,康平同直骂顾氏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妇,顾氏因为顾小妹一事早就醋意大发,两人都不肯服软。   连何姨娘都进来拉架了,康平同才肯罢休,他依旧气恼道:“姨娘,父亲那边是什么意思?”何姨娘摇头,“不成了,自从老四这次封侯归来,我就感觉到你父亲跟以往不一样了,对待老四的态度上,简直就是变了一个人一样。只要有老四在一天,我儿啊,你根本就没有承袭爵位的可能性。老四一定是为了早些年侯爷把他赶出家门的时候怨怼于你,唉,真是冤孽啊。”   这件事情,连顾氏也不知道,还是她嫁过来之前的事情。康平同与同窗欺负康殛樽,却被这个小崽子打伤了,不仅如此,康殛樽还打断了他那位同窗的腿,康晋辽因此把康殛樽逐出家门。   康平同此时的脸色已经十分阴沉了,他可不甘如此认命,好不容易熬到大哥病逝,他自认为安武侯一定是他的囊中之物了,哪里会想到康殛樽还能活着回来,不仅活着回来了,还权倾天下,硬生生地压他一头。   “哼,既然如此,就别怨我了。”康平同阴狠地说道,他要康殛樽的命,老头子舍不得,他可不会舍不得,谁阻了他的路,谁就要死。   不几日,圣旨便下来了,命清河侯代天子巡视西北。   康玄琥的任命也跟着下来了,墨河城守备,城中的一把手,只手遮天,离边关又远,平日里不过剿匪而已,可谓是个土诸侯。房姨娘这次跟着儿子一起赴任,虽然她觉得西北不如京城,可是儿子在哪她也愿意在哪。   海菣却因为带谁去的问题,跟康殛樽怄气,她想带着姝凝,可是康殛樽却反对,还说姝凝比海菣还娇滴滴的,去什么西北,也不知道到底是谁照顾谁。海菣很是不满,她觉得上次去洛南的时候,姝凝可是比她还强,而且她用惯了姝凝。   海菣十分气愤地问道:“那您说带谁?”康殛樽看着小炸猫一般的海菣,十分好笑,上前哄她,海菣扭头生闷气。康殛樽不想让海菣带姝凝去,他很不喜欢姝凝看海菣的眼神,对于觊觎他女人的女人,更加让他十分不舒服。   康殛樽收拾了海菣一晚上,最终还是让海菣妥协了,海菣怨怼地看着这只禽兽,顺了他的意,“阴险,太阴险。”   康殛樽却一脸餍足的表情,眯着眼睛笑道:“夫人谬赞了。”海菣趴在床上悲愤道:“康殛樽,你知不知道廉耻,居然使用美人计。”康殛樽却覆过来,轻声说道:“谁叫我家柒宝就喜欢美色呢?为夫这也是牺牲自我满足柒宝的口腹啊,之前柒宝明明很享受啊,怎么这会子翻脸无情呢?呵,难道柒宝还想要?”   海菣浑身一哆嗦,气得骂道:“你给我滚。”康殛樽的目的达到了,心情也很好,也不再恋战,起身麻利地出去了。    ☆、柒拾玖 巡视   流云这会还不敢相信,她跟着海菣出京了,马车晃动的声响,在她的耳中都变得十分悦耳,一想到很快就能看到连绵起伏的山脉,宽阔的草原,成群的牛羊,流云的心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流云都是从仇万的口中得知西北的情况,仇万对于西北有着深厚的感情,描述起来真是比洛京还要好几千倍,时间久了流云都很向往去西北了。这次流云能跟着出来,仇万没少在康殛樽面前当狗腿子,平时那么怕康殛樽的一个人,以前都是恨不得躲得越远越好,突然有一天转性了,成日在康殛樽的面前晃悠拍马,连鬼杰都摇头。   康殛樽没有骑马,这次的马车处处透着奢华,木料昂贵不说,建造的十分宽阔,如此招摇过市,浩浩荡荡地往西北的方向进发。如果不是海菣一早就看过那张圣旨,她真的以为这趟出行是游山玩水来了。   流云与仇万自然是你侬我侬,互抛眉眼不够,情意绵绵,看得一旁的江庸眼睛都酸了,另一旁马上的莫邪对于康玄琥真是连个眼神都欠奉,反而康玄琥一副受气的小媳妇样子,江庸不禁摇头,暗自感叹,果然还是夫人最厉害,教出来的丫鬟个个都是好的。   海菣的兴致还是在康殛樽这里,他不让海菣带着姝凝出行,自然姝凝平日里要做的事情就落在了康殛樽的身上。海菣最喜欢听姝凝弹奏一些缠绵悱恻的曲子,当康殛樽面不改色信信而弹一支小儿女情怀的曲子,军中的将士们都面面相觑,全完不知道他们的督统大人这是怎么了。怎么能允许军中出现如此靡靡之音,若是他们知道此曲出自康殛樽之手,不知作何感想。   刚行至西北地界,只见城门口黑压压地站满了大小官员,为首一人正是西桓公楚凤卿,身后站的是西北第一将刘光石,及快刀薄冼。   西桓公楚凤卿首先问候康殛樽:“君俨,我率领西北百官在此恭候多时了。”说完,楚凤卿竟然弯腰作揖,百官跪迎。这次与康殛樽同来的并不只是自己的部下,还有宣景帝派来的一个太监王大全及几个太史令。   王大全看到这一幕,心中已然震惊,他是御前总管赵丰安的干儿子,此次前来他干爹早就嘱咐他,让他监视清河侯的一举一动。王大全本来十分有优越感,他走到哪里不是一群人捧着,哪知道在康殛樽这里碰了个钉子,康殛樽根本不把他看在眼里,见都未见过他,更别说给他什么好处了。   王大全早已命令那几个愣头青的太史令把这件事添油加醋地记录了下来,这件事情要是先帝尚在的时候,清河侯早就灭九族了,就是不知道宣景帝知道后作何感想了。   康殛樽从马车里出来,远远就瞧见楚凤卿那副贱兮兮的模样,他就知道这厮没安什么好心。楚凤卿上前亲自扶康殛樽下马车,全然不闻众官的议论声,康殛樽也没有推让,按着楚凤卿的胳膊下了马车。   “君俨安好?”楚凤卿笑嘻嘻地问道。   康殛樽不动声色道:“燕容师妹安好?可有想我?怎么没看见她来啊?”   楚凤卿脸色一变,咬牙切齿道:“好着呢,不劳你记挂。”别人不知道,可是康殛樽却很是了解这厮的软肋,非他那位夫人薄燕容是也。果然楚凤卿的兴致基本上被康殛樽败得差不多了,他问道:“我如此大阵仗迎接君俨入西北,君俨难道还不满足?”   “呵,别装了,你是巴不得我死罢,功高盖主不说,还十分不知道收敛,西桓公携百官跪道相迎,不用想也知道天下人怎么看了。本侯仅剩的一点的名声也被你祸害干净了。我真是感恩戴德啊。”两人一见面就开怼,这么多年也未变过。   楚凤卿哈哈一笑,“不敢当,我只是很想知道庙堂上的那位知道后会不会已然如此大肚,天下是不是因此改姓了呢?”康殛樽喝道:“休要胡说。”   楚凤卿顺着康殛樽的目光看去,看到了尖嘴猴腮的王大全。王大全走上前来,并未对楚凤卿行礼,端着架子说道:“这位可是西桓公?久仰。”楚凤卿冷眼看着王大全,身后的刘光石抡起胳膊,一巴掌把王大全扇倒在地。   王大全只觉得耳朵嗡嗡作响,眼睛一片漆黑,他愤怒地骂道:“你放肆,竟然敢打我,我要去圣上面前告你。”刘光石上前照着王大全的胸膛又补了一脚,愤然骂道:“你个阉货,也敢在主公面前耀武扬威,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我呸。”   楚凤卿唱了白脸,那么康殛樽自然要□□脸,他笑嘻嘻地说道:“王公公可是圣上面前的红人,即使不小心冒犯了您,您也要大人有大量饶了王公公才是啊。”楚凤卿这才示意刘光石住手,哼了一声道:“没想到堂堂的清河侯居然对一个阉货如此礼让啊。”   康殛樽并不在意楚凤卿的奚落,他对着两名侍卫说道:“带王公公下去吧,好生伺候着。”那两名侍卫领命架着鲜血淋淋的王公公下去了。王大全只能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咽,他以为楚凤卿是个和善的主儿,哪知眼拙了。   康殛樽本来就带了几千魔羽骑,再加上西桓公的楚家军,如此整个西北就没有不知道清河侯入西北的了。   楚凤卿初次见海菣,还是惊艳了他的眼睛,他本来还不信康殛樽能守着一个人一心一意地过一辈子呢,现在居然有些信了。“君俨啊,我说你这孙子怎么舍得把乔蓁留在了这里,果然新人比旧人生的好。”   康殛樽字正腔圆地吐出一个字,“滚。”海菣尴尬地摸摸鼻子,不知所措,这两人还真是让人不待见。楚凤卿最受不了在美人面前丢脸,他指着康殛樽说道:“君俨,你不要太嚣张,就算看着我把夕妹支走的份上,你也不能这样对我啊。”   这件事康殛樽倒是感激楚凤卿,要说康殛樽在西北最厌烦的人非楚凤夕莫属,楚凤夕从见到他第一次开始,整整纠缠了他十年,这十年里,让他深刻领略到狗皮膏药的威力。   被楚凤卿这么一搅合,一路上海菣的神色都淡淡的,让康殛樽摸不着头脑。康殛樽小心翼翼地陪着,海菣感叹道:“原来四叔的西北生活如此丰富多彩啊。”   海菣话里有话,康殛樽听出来了,他忙解释道:“你可别听外人瞎说,除了乔蓁跟过我一段时间外,其他的可都是虚的。”海菣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康殛樽可受不了,又道:“乔蓁跟我的时候,你才八岁。柒宝,你在介意什么?”   海菣从康殛樽这里听不到的话,可是被仇万倒了个干净,反正一路上大大小小的城镇,众官相迎,无非是歌舞酒宴,海菣都快无聊透了。有一次,仇万与流云私下里见面,让海菣撞了个正着。仇万那张嘴什么也藏不住,一开始他还在海菣面前有些拘谨,没几天就热络了。   后面大大小小的酒宴,海菣连面都不露了,放心任康殛樽左拥右抱,她四叔还是很自觉的,回来时除了一身酒气,倒也没什么脂粉味。海菣与流云准时搬起小杌子坐在门口听仇万讲述康殛樽的风光史。   只不过仇万讲着讲着就讲歪了,就说成了康殛樽的风流史。乔蓁与花君拂的事情,仇万并不清楚,从他进入魔羽骑开始,只亲眼看到了西凤将军楚凤夕狂热追求康殛樽的大戏。这一段风流史,仇万足足说了一个月。   最出彩的地方,算是楚凤夕被人扒光吊在红衣骑大营前的旗杆上了,虽然红衣骑全是女子,这件事还是传遍了整个西北。流云最喜欢刨根问底,“傻大个,侯爷到底是为什么要这么做啊?”   仇万绘声绘色地描述道:“我们督统之前有个相好的,就养在上京的宅子里,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可是也不少。不知怎么楚凤夕就知道了,而且还知道了那个宅子在长亭巷。她思慕我们督统这么多年,一直未得手,督统身边没有人的时候,她还不觉得有什么。可是这一听说还有这么个女人,什么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模样又俊俏,楚凤夕就恼羞成怒了,率领着一群娘子军围了我家督统的外宅。”   流云最喜欢听这个了,一脸好奇,急得直问:“然后呢?然后呢?”   仇万一副欠揍的表情,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大碗茶水,流云早已等不及了,照着仇万粗壮的胳膊使劲掐了一下,这个粗人竟然浑然不觉,只是咧着嘴直笑。待仇万喝完茶,瞧了瞧夜色,只怕再迟点督统就要回来了,这才收了挑逗流云的心思。    ☆、捌拾 纷纭   仇万灌了一肚子的凉茶,用手一抹嘴,眉飞色舞地刚要开口,就看见流云跟海菣的脸色都变了,海菣还好只是一副要开溜的样子,流云都吓得面如土灰了。仇万天灵盖发凉,往后一瞧,扑通一下子就跪在地上了。   康殛樽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门口了,眼神阴郁,面无表情,脸色有些苍白。海菣一看就知道他这是喝多了,这厮有个毛病,喝酒喝得越多脸色就越白。在月色之下,脸色惨白,气质清冷,海菣不厚道地想,真是个鬼见愁,绝对辟邪。   海菣并不怕康殛樽,可是仇万就不行了,他觉得有可能这次被吊旗杆的就是他了。海菣这个仗义的毛病又犯了,她哪能看着仇万被罚,若是他被罚了,那么以后她还怎么听康殛樽的风流韵事了。   海菣上前抱住康殛樽的腰肢,伏在他的胸前,撒娇道:“檀郎,你可回来了,人家好想你啊。”康殛樽并不接话,海菣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一眼康殛樽,看见他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有些气恼地瞪着她。海菣不管不顾道:“檀郎,你喝多了?想不想吐啊,难受吗?头疼吗?我扶你回屋躺着吧。”   海菣生怕康殛樽不答应,忙使劲拽着他回屋,康殛樽倒是很配合。海菣悄悄朝流云使了个眼色,流云会意,暗示仇万抓紧麻利地滚蛋。   直到康殛樽去沐浴,海菣这才松了一口气。康殛樽洗漱完出来,就看见一直傻乐的海菣,皱了皱眉头,问道:“乐什么呢?说出来也让爷乐一下啊?”   康殛樽此时只松松地披了一件薄衫,露出白皙而精壮的胸膛,散着头发,眉眼中俱是风流,妖媚横生。饶是海菣司空见惯了的,也按捺不住自己的小心脏,脸红心跳地顺手抓起床上的袍子抛了过去。恰巧扔在了康殛樽的头上,待康殛樽拿下那件袍子,海菣反而乐呵呵地问道:“四叔这是还没有尽兴?看来西桓公也不过如此嘛,还是四叔要拿我取笑?”   康殛樽气得笑了,这个小东西居然倒打一耙,反过来说他的不是,“我看你是欠收拾了,真是反了你了。”海菣不屑地撇了撇嘴,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像个飞扬跋扈的主子。康殛樽上前按住她道:“你想知道什么,为什么不问我?反而去听仇万说些什么不堪入目的浑话?你看看你还有点贵女的样子吗?”   海菣对付起康殛樽来,还是很牙尖嘴利的,“哼,我问你,你能实话告诉我吗?你平日里就知道敷衍我。仇万再满嘴里胡沁,至少也有几句是真的,我就是愿意听他说那些,比戏本子还有意思。”   康殛樽抱起她,放在一旁的桌子上,看着她问道:“然后呢?听完之后有何感想?”海菣的气势弱了下来,心里有些不舒服,她伸手摸了摸康殛樽胸前的那处刀疤,那是她留给他的印记,也是那一次,海菣才彻底看清了自己的心。无论这个男人爱不爱她,而她早已沉沦,不愿清醒。   “如果故事里的那个男人不是你,就好了。四叔,我嫉妒她,嫉妒她曾经得到过你的心,或许现在你的心里还有她的一席之地。但是没关系的,既然当初你都没有带她回京,我相信四叔这次也不会跟她有所纠缠的。”说到这里,海菣抬头瞄了一眼康殛樽,想从他的脸上看出点什么,她心里其实不那么确定,因为她知道的康殛樽,怎么也不会为了一个无足轻重的女人会得罪西北世家楚家,除非是心里的尖尖。可若是这样,海菣又想不明白,康殛樽为什么没有带乔蓁回京,以他如今的地位权利,完全能够护乔蓁周全。   康殛樽看着海菣,心里只觉得堵得慌,他伸手轻敲海菣的脑壳,轻笑道:“柒宝,你这脑子里装的什么?你是不是太闲了?原来这几日你想的都是这些。额,我本来已经放过仇万了,不过这样看来,还是让人缝了他那张臭嘴好了,真是没一句能听的。”   海菣抱着脑袋,哀怨地望着康殛樽,嘟嘴道:“四叔,我错了,您别气坏了身体,还是饶了仇万吧。”康殛樽受不了海菣这般可怜兮兮的样子,摸了摸她粉嫩的小脸,说道:“好了,我就说一次,你爱信不信。”   海菣使劲点点头,表示相信,现在是康殛樽说什么,她都相信。康殛樽问她:“你是不是觉得我在西北,天天都逍遥快活,成日家就知道谈情说爱啊。不用打仗啊?不用练兵啊?不用收买人心啊?不用左右逢迎啊?”海菣摇摇头。   康殛樽摸了摸海菣的头顶,继续说道:“老子当时要什么没什么,谁会看得起我?不过西北除了世族,在军队里就是谁的拳头硬谁说了算。当我在队伍里有些名头的时候,那些势利的老世族们才肯正眼瞧我。可是更多的是想控制我为他们卖命,连楚家人也不例外,对待我就跟他们养的狗一样。他们为了自己的利益什么都肯做,而乔蓁不过是崔家的一颗棋子而已,我不过将计就计,哪里会有什么情啊爱啊。我说,柒宝,你真的想多了,这些故事不过是枯燥冰冷的军营里,将士们的饭后谈资罢了。”   虽然康殛樽只是风轻云淡地讲述了一下以前的日子,可是海菣却知道这里面的艰辛,真的不足向外人道也。刀尖上舔血的日子,看不到明天,看不到希望,只是不断重复着杀戮,直至被杀,海菣很心疼这样的康殛樽,她紧紧地抱着康殛樽,脸颊贴着他的腹部,温热的体温让她的心情平复,她庆幸康殛樽活着。   到上京府的时候,海菣还是被这座西北城池震撼到了,一路上经过的城池画风大都是粗犷简约的,几片破瓦当,断壁残垣,饱受历史的风霜,连海菣都以为整个西北都会是这副样子了,可是偏偏上京府就像是沙漠中的绿洲一样,大气磅礴,有王者之风。西北崇尚玄色,城墙上飞扬的大旗无一不是玄色,庄严肃穆,很是沉稳。城墙比洛京的皇城墙都要高,清一色选用的黑石砖,看着就坚不可摧的样子,城中的繁华景象,仿若盛世太平,从无战乱,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都是来看康殛樽的。   楚凤卿盛装坐在车撵之上,十分不满地揶揄康殛樽道:“君俨,你一来,我的子民就把我抛弃了,为什么桓翀那个蠢货没来?如果是他来,我还能跟他平分秋色。”   康殛樽毫不客气地回击道:“呵,你连自己的女人都搞不定,居然还有心思想着你的子民。如今阿泽可是身在温柔乡,不思西北,哪里愿意来这里看你这副模样。”   “你…”楚凤卿痛心疾首地指着康殛樽,小时候他就没少吃康殛樽的暗亏,如今就更不是对手了,这斗了十几年,他就没怎么赢过。   康殛樽一副看不上他的样子,不过看在逝去的外祖父的面子上,他还是点拨了楚凤卿几句,“别管嫡子还是庶子,你还是抓紧要一个吧,不然等到太子即位的时候,你若是还没有继承人,你可别怪我落井下石了。”宣景帝如今圣体欠安,时日无多,他即使有心也没有精力来关注西北的事情,可是太子殿下就不一样了。西北毕竟不是楚家的,虎视眈眈的士族可多着呢。   楚凤卿也是知道的,太子秋河叙生在西北,又在西北生活了十几年,他对于西北的了解比以往任何一代皇帝都要深刻,西北的诸侯各个拥兵自重,犹如土皇帝一般,这是任何一个当权者都不能容忍的。曾经的西北世家楚家的强盛时期,虽为帝王所忌惮,却又不得不隐忍,只能安抚为上,缓缓图之。今非昔比,如今的楚家正走向微末,西北四大家族也已支离破碎,西北的强盛时代已经不复存在了。   “从我坐在西桓公的位子上,我才理解了祖父为什么一心要扶持二叔。楚家从前朝初就一直镇守着这片土地,楚家的家主个个都是武艺超凡,能征善战,这才有了楚家军。楚家的名号是祖辈们用血肉从死人堆里打出来的。先帝这招棋真是妙啊,御赐亲封的我父亲西桓公世子,却是个连刀也拿不起来的病秧子,楚家军只识得二叔,并不认识什么世子。”楚凤卿突然觉得很悲哀,他承受着父兄的死亡,在众将的拥戴下继承了西桓公的一切,可是有谁问过他的意思,他怎么想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对于楚家,他有责任。   突然街上出现了一队红衣女骑,为首的那个女子,英气勃勃,剑眉星目,肤色些许暗沉,一身银色软甲外面罩着一件嫣红色的锦袍,风尘仆仆,像是从外地匆匆赶来。她策马上前,朝康殛樽挥手,大声唤道:“君俨,好久不见。”   康殛樽侧目看了楚凤卿一眼,楚凤卿呵呵一笑,小声解释道:“我真的让我二妹去西夷办差了,哪知道她居然这么快回来了。”    ☆、捌拾壹 私斗   楚凤夕内心澎拜,她居然又看到康殛樽了,即使康殛樽对她从未有过侧目,即使她一厢情愿了这么多年,她依然觉得欢喜万分。这十几天的日夜赶路,只是为了能够看他一眼。   康殛樽面无表情地轻微点头,以示回应。楚凤卿不满道:“你笑一下会死啊?”康殛樽回道:“你家妹子可是给个笑容就会误以为我对她有意思的人,死灰复燃,徒生烦恼。”   楚凤卿只能撇撇嘴,楚凤夕却看得清楚,朝她哥哥问道:“二哥,你不想看见我啊?你明知道君俨要来,居然还让我去西夷,你真是太过分了。”楚凤卿突然觉得他自己里外不是人,这对冤家谁也不买他的账。   康殛樽一行人就住在西桓公府中,西桓公府邸十分宽敞,又经过多次翻修,扩建,处处透着奢华。薄燕容早已在府中恭候,她先与康殛樽行了礼,才问道:“嫂子呢?怎么不见?”薄燕容早已听说,这次康殛樽带着夫人一起来了。说道乔蓁,薄燕容曾经见过,容貌确实美艳,要不然她家那个霸王也不会为了乔蓁跟康殛樽打起来了。可是,康殛樽回京的时候,却没有带上乔蓁,这就更让她好奇了,康殛樽新娶的夫人到底是何等颜色了。   康殛樽下了车撵,走向后面的华盖马车,莫邪朝着马车里面唤道:“主子,该下车了。”薄燕容看时,从里面走出来一位女子,未见挽发,模样倒也俏丽,只是肤色有些黑,衣着华丽,雨过天晴色的云锦交领襦裙。薄燕容刚觉得不及乔蓁多矣,却听到她开口向康殛樽说道:“侯爷,主子睡着了。”   康殛樽只是笑了笑,进了马车,只见海菣倚着那只圆滚滚的靠枕,睡得四仰八叉,一只小脚丫还伸在榻外,连袜子也没有穿,粉嘟嘟的。康殛樽对于海菣立刻入睡的本事十分佩服,刚入城的时候,他还听到马车里有话语声,从进城到西桓公府不过一盏茶的时间,这个小东西就已经睡过去了。   康殛樽从角落里捡起那只可怜兮兮的小袜子,握住海菣的脚丫,细心地替她穿好,又将盖在她身上的披风把她裹严实了,这才抱她出来。薄燕容与楚凤夕就只看到了一只大粽子被康殛樽抱在怀里。   露在外面的,只有海菣的一双薄樱色的袜子,袜沿处堆着层层叠叠的褶皱花边。薄燕容从未见过这样的袜子,对于这位京中的贵女,她更加好奇了。   “这就是你新娶的媳妇。”楚凤夕高声问道。康殛樽瞪了她一眼,又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海菣,只见海菣依旧睡得昏天黑地,这才对众人说道:“先安置吧。”   康殛樽在西桓公府是有院子的,当年他住的院子被外祖父留下了,一直派人打扫着。康殛樽先把海菣抱回院子,放在床上,海菣翻了个身,又舒服地睡过去了。   海菣这一觉睡得无比舒畅,再睁眼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在一处陌生的地方,清一色的乌木大家具,方方正正黑漆漆的,并没有半分雕花,桌椅亦然,是个男人的屋子,还是个硬邦邦的男人的屋子。   “主子醒了啊。”流云一进来就看见海菣一副懵憨表情,显然还没有清醒。流云就着桌子上的茶壶倒了一盏茶递给海菣,海菣一口气喝完,才问:“侯爷呢?”流云回道:“侯爷一大早就出府了。西桓公夫人一早就打发了人来请主子过去呢,因主子未醒,那人还在外面候着呢。”海菣扶额,她这样长睡不醒,西桓公夫人会不会以为她是故意托大啊。   “等了多久了?”海菣问道。流云从妆匣里拿出金怀表看了看时间才道:“大约半个时辰了。”海菣先洗漱,换了衣裳,略施脂粉,这才由楚家的下人领着去了薄燕容的房里。   薄燕容的院子里倒是与西桓公府的布景不大一样,小巧的假山群,清浅的池塘里布满了绿油油的莲叶,墙角还有一树开满花朵的杏树,给这个阴森森的府邸平添了几分生趣。海菣刚进屋里,就看见一个挽着髻儿,白生生的瓜子脸,薄薄的单眼皮,穿着半新的家常衣裳,满身书卷气,海菣猜测这位应该便是薄燕容。   果不其然,薄燕容上前行礼唤了一声嫂子,虽然海菣比她小六七岁,可是康殛樽却是她师兄宇文翦的兄弟,这一声嫂子也是当得的。薄燕容初见海菣,不禁感慨难怪康殛樽收了心只守着海菣一人,连她都怦然心动。   两人一见如故,薄燕容虽长得秀气,言谈举止却十分大气爽利,她与海菣聊些西北的风土民情,海菣听得津津有味。   楚凤夕旋风般地闯了进来,也不搭理薄燕容,盯着海菣看了许久,然后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拍着桌子道:“哼,不就是长得好了这么一点,有什么了不起。老子见过的美人多了,也没见君俨非谁不可。”   海菣不以为意,薄燕容有些歉意地看着海菣,她很清楚自家小姑子的德行,但凡是康殛樽身边的女人,她一个都不待见,见谁针对谁。像什么毒打乔蓁,鞭抽花冬琛,都是常有的事情。   楚凤夕只当作海菣是个软柿子,看她不言语,越发地张狂,手中的鞭子一抽,啪的把海菣面前的茶盏抽得稀烂,挑衅地望着海菣,只等着她哭哭啼啼地离开。这次就连薄燕容也吓到了,若是海菣在她这里吃了亏,康殛樽怎么也要找补回来的。薄燕容忙起身按住楚凤夕的鞭子,劝说道:“二妹妹还是快放下鞭子,在屋里打打杀杀的做什么,就看康大哥的面子上,你也收敛些吧。”   海菣面不改色,不屑与楚凤夕分辨,火上浇油道:“檀郎是不是非我不可呢,我不知道。不过我知道,肯定不是你。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想不到堂堂的西凤将军居然一门心思要给檀郎做妾,偏偏我家檀郎还瞧不上。”   “你…”楚凤夕气得脖子都红了,她哪里会想到海菣不但不害怕她的鞭子,还怼得她肺都要炸了。她平生最恨人奚落她的感情,因为康殛樽对她的冷漠,私下里没少有人编排她。   “海七,我要跟你决斗,看我不打烂你的嘴脸。”楚凤夕大声嚷嚷着,“你敢不敢跟我比试一下?”   “哼,不敢。”海菣大方说道,“我为什么要跟你比试?”海菣这句话一出,楚凤夕张牙舞爪地就要朝海菣扑过来,薄燕容虽说也会些武艺,可是多年来的养尊处优,哪里会是楚凤夕的对手,眼看就要招架不住。薄燕容大声朝海菣说道:“好嫂子,你先回去避一避吧。”   “不许走,不许走,海七,你个胆小鬼,你配不上君俨。”楚凤夕面部有些狰狞,她很不服气,当年康殛樽成亲,要不是她二哥拦着,她早就杀进京城去了。   海菣起身朝外面唤道:“莫邪。”   莫邪听到海菣喊她,进来一瞧,只见两个女人扭在一起,场面有些好笑。海菣指着楚凤夕对莫邪说道:“揍她,照脸揍。”莫邪得了令,照着楚凤夕的脸就是两耳瓜子,动作十分利落干脆。薄燕容傻眼了,也忘了拦着楚凤夕。   楚凤夕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屈辱,当然以前康殛樽给她的难堪都不算,她抽动着手中的鞭子就朝莫邪扑了过去。莫邪左闪右躲,楚凤夕的鞭子把薄燕容屋里的摆设抽得稀烂,一时间瓷瓦片与鞭子齐飞。   海菣拉过薄燕容笑着说道:“阿容歇一歇吧。”薄燕容叹气,康殛樽只要一回来,楚凤夕就各种闹腾,也亏得楚凤卿对她包容。海菣瞧着楚凤夕依然咄咄逼人,继而对莫邪说道:“莫邪,别让了,速战速决。”   楚凤夕虽然身经百战,武艺高强,可是莫邪出手极快,练就了一手绝活,砍个人什么的如同切菜,不一会儿,楚凤夕已然招架不住,落了下风。莫邪丝毫没有让她的意思,既然海菣让她速战速决,她自然会拼尽全力。   楚凤夕一不留神,脸上就挨了两下,直接打得她口吐鲜血。薄燕容终是不忍,拉着海菣求情道:“嫂子,别打了,二妹妹怕是受不住了。”海菣没有说话,她瞧着楚凤夕的样子,不死不休,若是她让莫邪住手,只怕楚凤夕也不会就此住手的。   楚凤夕头上的血已经流进了眼里,很久没有遇到过这样的对手了,她满脑子里只有莫邪的掌法。   “做什么呢。拆宅子啊。”楚凤卿与康殛樽一进门就看到这般光景,两个血人斗在一起,当然莫邪身上的血都是楚凤夕的。   康玄琥把老娘安置在墨河城,他此来与康殛樽汇合,哪知道看到这一幕。他忙与鬼杰两人把楚凤夕和莫邪分开,康玄琥紧张兮兮地抱着莫邪,从头看到脚,生怕她哪里受伤。莫邪冷漠地推开康玄琥,“不是我的。”康玄琥太过紧张莫邪,这时才确定莫邪衣裳上的血迹不是她的。    ☆、捌拾贰 春泥   “夫人,说说吧,这是怎么回事啊?”楚凤卿问薄燕容,走之前他可是让薄燕容好生招待海菣的,这不过两个时辰,怎么就打起来了。   薄燕容瞄了一眼海菣,却见海菣拽着康殛樽的袖子,低头垂泪,康殛樽心疼得要命,海菣指着楚凤夕跟康殛樽告状,“檀郎,这个疯女人她欺负我。”薄燕容语塞,虽然确实是楚凤夕先挑起事端,可是刚才那个沉着冷静指使莫邪揍人的海菣难道不是眼前这个人吗?   康殛樽眉眼阴郁,抬头怼楚凤卿,“还说什么说,我们柒宝从小就乖巧胆小,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委屈,西桓公教妹不善,难道还想护短不成?”   楚凤卿手指着万分狼狈的楚凤夕,眼睛瞪得正圆,噎得半天说不出话来,他对于这夫妻俩的默契真是佩服地五体投地。薄燕容轻轻地推了楚凤卿一把,楚凤卿板着脸对楚凤夕说道:“还杵这里做什么?难道你还指望他能安慰你不成?还不散了。”   楚凤夕也不是会告状的性子,吃了亏也不吭声,当下抹了一把脸上的血,干脆地离开了。康殛樽也不是得理不饶人的,面子里子都有了,也带着海菣离开了。   莫邪出了院子,旁若无人地往前走,脚下丝毫未有停顿。康玄琥拿出外伤良药紫玉膏献殷勤,莫邪也是来者不拒,东西照收,人照不待见。无论康玄琥说什么,莫邪都是置若罔闻,也不搭理他。莫邪知道,康玄琥性子最急,没什么耐心的,一会儿他就会垂头丧气地离开了。   康玄琥忍无可忍,伸手挡住了莫邪的去路,有些负气地望着无动于衷的莫邪,她越是拒绝,康玄琥就越是想要靠近。他不自觉地想要用温热的掌心来融化那双冰冷的眉眼,即使莫邪并不需要。   “让开。”莫邪露出一个不耐烦的神色,她从来没有跟别人提起过,她厌恶自己满身鲜血的样子,在这个世间,没有什么比人血更肮脏的东西了。这副模样站在康玄琥的面前,莫邪的腿微微向后挪了挪。   有过一瞬间,莫邪也想像普通女子一样,光鲜亮丽地站在自己喜欢的男子面前,也能像常人一样享受一段悠闲时光。可惜等待她的只有宿命与悲哀,她的命从来都不属于自己。   “不让。”康玄琥咬着牙说道。   莫邪无情地推开他的手臂,决然离开。“既然选择离开,就不要一副恋恋不舍的样子,这样很不像你,康大将军。”   康玄琥想说,他后悔了,他的心挣扎了又挣扎,他也接触了别的女子,可是那些都不是莫邪,她像一根刺卡在了他的心上,不死不休。   华灯初上,雨夜阁中,康玄琥与康殛樽两人早已喝得酣畅淋漓,三十年的玉液佳酿,满地的东倒西歪的酒坛子。   夜色下的上京府,依旧是人声鼎沸,喧嚣热闹,走卒小贩都出来招揽生意,街上灯火通明,一片繁华盛世之景。   “若是阿猷能与我共饮,就再好不过了。”康殛樽神色依然清明,此时他很想念生死未卜的儿时挚交宇文翦,康玄琥却醉眼迷离,坐都坐不住,靠在墙上犹如一滩泥。   “如果此时坐在我面前的是莫邪就好了。”康玄琥神志不清地胡言乱语道,他拽着康殛樽的衣角不肯松手,影子晃了几晃,渐渐已经分不清身边坐着的是谁,美人如玉,灯影下身姿绰约,袅袅淼淼,那一袭白衣似缎,眉眼间风情万种。康玄琥渐渐痴迷,伸手想要抚摸那人的脸颊,只是佳人一躲,扑了一个空,他很是不满,抬头又凑了过去,想要一亲芳泽。   康殛樽提起他顺着窗户就把他扔了出去,康玄琥猝不及防来了个狗啃泥,趴在地上半天没起来。鬼杰与莫邪听到一声巨响后,不禁纷纷来看,只见二楼窗边伫立着翩翩公子,似笑非笑地望着杏花树下的康玄琥。   康殛樽看见鬼杰与莫邪,只吩咐道:“把他埋树下作花泥。”鬼杰麻利地搬起康玄琥,看向莫邪:“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点挖个坑。”莫邪忍不住嘀咕了一句:“这是亲叔侄吗!仇人也不过如此。”   鬼杰可是鬼奴捡回来的,在康殛樽身边什么没见过,“要不是亲叔侄,这会子琥将军就不会只被埋这么简单了,早就以血肉滋养花树了。”   以莫邪之前的性子,她肯定不会多话的,鬼杰奇怪地看了莫邪一眼,她也意识到了,她有些反常。莫邪脸上露出一丝惊慌,她居然有些心疼这个男人,虽然已经快四月了,可是西北的夜晚依旧阴冷,刚下过一场春雨,泥土尚泛着湿气。康玄琥烂醉如泥,上衣凌乱敞开着,嘴里胡乱叫着莫邪。   鬼杰饶有兴致地又看了莫邪一眼,“你心疼?那你陪着他好了,我可要去睡觉了。”   莫邪蹲下身子,用袖子细细地擦了擦康玄琥的脸,抹掉他脸上的泥巴,望着他酣睡的容颜,不禁叹气。也亏得这副身板瓷实,从二楼就这么被扔下来居然毫发无伤,臂膀宽厚,是个可靠的男人。   次日,康玄琥醒来的时候,天已大亮,只见自己身上盖着莫邪那件玄色的袍子,他怎么也想不起来昨日发生了什么,刚想起身这才发现自己的半截身子还埋在土里。康玄琥的脸色刷的就变了,他突然想起昨日与康殛樽在雨夜阁喝酒。   康玄琥真的是喝多了,要不然借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调戏他四叔那个魔头。康玄琥的脸垮了下来,他真的很想一睡不醒。   康玄琥不敢彪呼呼地去找他四叔,听闻康殛樽出府去了,才溜到海菣的住处,去求一求他四婶。   海菣昨晚睡得早,对于所发生的事情一概不知,早上康殛樽起身的时候,她还是有意识的,康殛樽在她的耳边说道,午饭过后,要带她去上河府。海菣知道上河府是崔家的地盘,此去拜访,总是要备礼物的。海菣从未听康殛樽提起过他的生身母亲,东华郡主。对于东华郡主的喜好,海菣只能凭着薄燕容的描述,略知一二。   流云进来回禀康玄琥来了,海菣不禁疑惑,康殛樽不在府中,他所谓何来。康玄琥进来后,有些拘束,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明白来意。海菣一头雾水,又不能直接送客,她接过流云端上来的羊乳羹,用小勺搅了搅,慢慢地喝着。   流云早就打探了个明白,昨夜之事知道的人不多,可是仇万恰恰也看见了。流云看不惯康玄琥跟个小媳妇似的,于是上前替他解围道:“主子,昨晚侯爷让人把他埋了。”   海菣一听,可就有些稀奇了,笑着说道:“小虎子,你是找你四叔算账来了?”康玄琥吓得连忙摇头,找他四叔算账,别开玩笑了,他胆小。海菣疑惑,想了想又问:“不找你四叔,难道找我?你是想让我替你出气?”   这次不但康玄琥的脸黑了,一旁的流云也惊了,她对于她家主子的想法真是无言以对了。康玄琥生怕海菣再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忙解释道:“四婶,昨日我喝多了,一不小心冒犯了四叔,还望四婶帮我求求情。”   流云扯着嗓门道:“您说的这么含蓄,我家主子听不懂啦,不就是酒后乱性,调戏了侯爷嘛。”海菣嘴中的羊乳喷了出来,吐了流云一裙子,“哈哈哈哈”海菣实在忍不住笑得东倒西歪,花枝乱颤。   “多大点事,也值得你来跑一趟,小虎子你昨晚怕是没睡好吧,还是早些休息去吧,下午还要去上河府呢。”海菣摆手道。康玄琥十分沮丧地离开了,他哪里会想到,他居然被无情地嘲笑了。   海菣真的不是故意的,只是一想到康殛樽那副小受的表情,她就忍俊不禁,以至于当康殛樽回来的时候,她的嘴角上还挂着笑意。“柒宝怎么这么高兴?”康殛樽脱了靴子,换上家常软底鞋,将细软甲一一除掉,转身进了内室。   海菣踩着藤凳,趴在那道武松打虎的屏风上,毫不害臊地盯着沐浴的康殛樽,仿若他脸上有个花。“再看,我不介意一起洗。”康殛樽慢悠悠地说道。吓得海菣连忙缩回头,躲在屏风后,良久又露出半个脑袋,贼兮兮地说道:“四叔,四叔。”   康殛樽真是怕了她,他已然猜到定是海菣的小脑袋又勾画了什么,因而问道:“说吧,又想怎样?”海菣嫣然一笑,“我想看四叔你穿女装,好不好?”海菣已经想象着康殛樽穿女装的样子了,她觉得应该十分明艳动人,不然康玄琥也不至于喝了几口酒就不能自持了。    ☆、捌拾叁 东华郡主   直到坐进马车里,海菣还在为自己的失算唉声叹气的,对于康殛樽的无耻,她又深刻了解了一个高度。早知道占不了便宜,海菣就不会这么口无遮拦了,最后输得连渣也不剩。康殛樽就这么看着海菣的眉毛越来越蹙,望着窗外发呆。   他捻起一颗葡萄放入口中,笑吟吟地说道:“柒宝这么害怕见到婆婆吗?没关系,我娘最好对付了,柒宝无需担忧。”海菣惊讶地看了康殛樽一眼,又转过头去,压根就不想搭理他。她哪里是害怕,只不过看到他那副小人得志的模样,会忍不住拼个鱼死网破的。   上河府距上京不过半日的路程,刚到城门口,一个紫衣少年早已带着一列人马守在那里。来人正是昌源侯世子崔皓祁,康殛樽同母异父的弟弟,今年不过十六岁,一看到魔羽骑的大旗便策马上前,大喊道:“阿兄何在?”   康殛樽弯腰从马车里出来,笑着唤崔皓祁:“阿弟,这里。”崔皓祁看到康殛樽,匆忙下了马,飞奔而来,眯着眼睛笑道:“阿兄,我好想你啊,你终于回来了。”康殛樽拍着他的肩膀说道:“好小子,一年未见,又长高了。”   海菣从未听说过崔皓祁,只见他束着紫金冠,容长的脸盘,一双狭长的丹凤眼,脸上还透着稚嫩,秀秀气气的,一身胡服,玉缎腰带衬得腰身很细,有些女气。康殛樽握着海菣的手与崔皓祁说道:“阿弟,这是你嫂子。”   崔皓祁有些害羞,红着脸唤海菣一声嫂子,海菣不明所以笑着应答。康玄琥却上前拍着崔皓祁戏谑道:“哎呦喂,小叔叔,你这个惧女的毛病还没治好啊?你爹不为昌源侯的子孙后代担忧吗?哈哈。”崔皓祁抬脚就踹,在海菣面前,他可不愿意丢这个人,可是他又确实厌恶女人。   一行人吵吵闹闹地进了昌源侯府,康殛樽小时候在这里生活过一阵子,对于这里的一切都不陌生,府中的下人皆称呼康殛樽为大爷,即使后来崔皓祁出生,康殛樽依旧是府中的大爷。此时,崔仲参并不在府中。康殛樽携着海菣先去了东华郡主楚含风的正院无心居所。   院子里一片荒芜,枯枝肆意蜿蜒,也无人修剪,两旁的花草都有一人高,杂草丛生,狂野生长。唯有一条砖石道路打扫地干干净净,昭示着此处有人居住。这副景象带给海菣的震撼可想而知,虽然她很喜欢遵循植物自然生长的规律,可是这样粗野的庭院,她真的有些无法接受。   康殛樽看透了海菣的心思,笑着解释道:“我娘是个野蛮人,什么事情能动手的绝不动口,她最厌恶闺中淑女的那副做派,你指望她能对庭院有什么耐心,那可就算了,她能把自己收拾干净就不错了。”海菣暗自庆幸,也亏得她给这位婆婆准备了一把宝刀,这样的礼物她肯定会喜欢的。   “臭小子,你还知道来看我啊,我以为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把我给忘了。”东华郡主叉着腰站在台阶上骂康殛樽。如果不是东华郡主先开口,海菣会以为那是位男子,无论肤色还是眉眼,还有那副站像,怎么都无法跟东华郡主联系到一起。   康殛樽并未说话,只是护在海菣身前,海菣一开始不明所以,很快她就见识到了。东华郡主一脸嫌弃地望着海菣,不满地说道:“阿檀,你就这眼光,跟你爹一个德性,就喜欢这种柔柔弱弱,妖妖娆娆的。你看她哪一点比得了阿夕,你这个负心薄幸的臭小子,就知道跟你爹站在一起气我。”   “你够了啊,自己没本事留住男人,就别总是拿我出气,有本事你提着刀去京城宰了他啊,只怕你嘴上骂着,心里还是念念不忘吧。”康殛樽毫不留情地怼他亲娘。   “谁稀罕,我有阿参就够了。”东华郡主嘴硬道,这些年即使她还忘不了康晋辽,她也不会承认的。康殛樽冷笑道:“但愿。”他娘的心思能瞒得住谁,也就是崔仲参能一直包容他娘。   崔皓祁小声跟海菣解释道:“嫂子,你别介意,阿兄跟我娘一直都是这个样子的,我娘其实一直都介意我阿兄小时候回康府的事情。”康殛樽瞥了崔皓祁一眼,吓得他连忙闭嘴,他可不想被兄长收拾,一般被兄长收拾过的人下场都很悲惨。   “别都站外面了,进去坐啊。”崔皓祁岔开话题,朝着他娘身后的王姑姑使眼色。王姑姑会意,暗自拉了拉东华郡主,她这位主子一向是刀子嘴豆腐心,康殛樽不在的时候,不知道念叨了多少回了,康殛樽一回来,这张嘴就忍不住地把关系弄僵。   众人进屋,落了座,王姑姑端了桌子上的茯苓糕与奶茶放在了康殛樽一侧的小几上,笑着说道:“郡主得知爷要回来,一早就起来先做的,都是爷平日里爱吃的,快尝尝吧。”康殛樽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他娘那副期盼的样子,顺手拿起一块糕点递给海菣道:“尝尝吧,我娘的茯苓糕做得还不错。”   海菣捧在手里,啃了一小口,笑着说道:“口味清甜,入口即化,很好吃。”   康殛樽他们舟车劳顿,不一会儿便先安置了,只等着崔仲参回来宴饮。   无心居所里,东华郡主却与王姑姑诉苦,王姑姑也只能宽慰她。其实东华郡主最疼这个长子,小时候一家三口其乐融融也很好,甚至东华郡主愿意为了康殛樽不再要其他孩子。可惜康殛樽知道了自己的父亲不是崔仲参的时候,决然地离开了,回到了安武候府。   一个小孩子没有了母亲的庇护,又被父亲所厌恶,终究是被撞得头破血流。康殛樽再回西北的时候,东华郡主已经生了崔皓祁,康殛樽再也没有像以前那般与她亲近。东华郡主的苦恼却是用刀枪解决不了的,解决不了的事情,她就喜欢把自己灌醉,大醉一场,得过且过。   崔仲参刚踏进无心居所,就已经嗅到了浓重的酒味,他推门进去,所不其然,东华郡主已经喝了一坛子的烈酒了。“这又是怎么了?可是阿檀来了。”崔仲参伸手抱走了东华郡主的酒坛子,东华郡主并不反抗,双手抱住崔仲参的腰,哭泣道:“阿参,我只有你了。”   晚宴,海菣见到崔仲参只觉得崔皓祁跟他很像很像,长相都偏阴柔,不过崔仲参的年纪看起来不过三十来岁,而东华郡主都已经四十六岁了。崔仲参言谈举止都很得体,对待海菣也很热情,席间与康殛樽谈笑风生,像是多年好友一般。   海菣暗自打量崔仲参,却被康殛樽看在眼底,他低头小声问海菣:“柒宝,你是不是讶异,为什么昌源侯青春鼎盛,却娶了个老妇?”海菣尴尬地笑了笑,有这么说自己老娘的吗?这让她如何回话。东华郡主年纪虽大,可也没那么显老,保养得还是不错的。“那恰好说明,昌源侯很喜欢你娘啊。”海菣故作天真地回答。   “看起来天真无害的人,往往都是心狠手辣的。”康殛樽嘴角噙着笑,瞥了一眼海菣。海菣含在嘴里的鸡肉,咽下去也不是,吐出来也不行,她悲愤地回瞪了一眼康殛樽,对于这厮的意有所指,深恶痛绝。   康殛樽毫不在意地捏了捏海菣气鼓鼓的脸颊,笑着说:“吃吧,别对号入座。”他娘不过是当年楚崔联姻的牺牲品,即使东华郡主是西桓公最宠爱的女儿,也逃不过这样的宿命。也还好吧,兜兜转转,东华郡主遇到了崔仲参,也算是找到了一个好的归宿,崔仲参与他大哥崔伯烨不同,自从崔仲参继承了昌源侯,东华郡主就成了崔家的护身符,崔仲参无论何种目的都会把东华郡主当神一样供起来的。   康殛樽并没有打算在昌源侯府长住,次日一早便带着海菣离开了,他与楚凤卿约好了,要去北风牧场狩猎。只不过海菣兴致缺缺,身心俱疲,一连两日,康殛樽犹如饿狼般的,越战越勇,似乎要把她拆了入腹。海菣实在难以抵挡,偏偏又感觉到康殛樽的情绪不好,心疼他的同时,免不了纵容他,以至于现在看到郁郁葱葱的景致也是虚的,两眼发虚,看东西都是重影的。   此时此刻,海菣无比想念京中家里的那张绣床,柔软而舒服,哪里像现在,她感觉到骨头都要散架了。这次来西北,海菣是带了马来的,洛南的小牡马,长得矮小精致,脾气温顺。这匹马跟了海菣六年了,还是十岁生辰时姜舷送的,不过海菣几乎没有骑过它,也就是当宠物养着。   楚凤夕看到海菣的马,笑得都快抽了,她骑在高大的枣红马上,指着这匹小马不屑道:“它也是马?哈哈哈哈,笑死我了,连驴子都比它强壮。”楚凤夕不识货,薄燕容却认得,笑着说道:“洛南的名物啊,阿夕,你可别小瞧了它,此马虽然小巧,可是速度却很快,一般的马根本就跑不过它。”    ☆、捌拾肆 惬意   “海七,你敢跟我比比吗?”楚凤夕挥着鞭子问海菣。海菣望了望楚凤夕□□的枣红马,突然很想骂人,薄燕容明明都说了海菣的小马比一般的马跑得快,可是楚凤夕的马会是一般的马吗?连海菣这个不懂行的外人都看出来,楚凤夕的马决非凡品。   崔皓祁策马上前为海菣解围道:“夕表姐想要与人比试,找我啊。正好小爷我闲的难受,我这难得出来一次,阿兄不搭理我也就算了,连表姐也不愿搭理我。”楚凤夕最受不了激将,她放声说道:“胡说,我怎么就不搭理你了。比就比,只是输了可别在你阿兄面前掉眼泪。”楚凤夕不再与海菣纠缠,策马与崔皓祁并进。   北风牧场是楚家自己的牧场,牛羊成群,草原无边无际。这么美的景色,海菣自然不能辜负了,可惜她对于骑射毫无兴趣。最后只能牵着自己的小马在草原上漫无目的地瞎遛了。“霁月啊,你可要多吃点,西北的草儿是不是格外肥美啊。”霁月嘶鸣一声以示回应。   “哟,柒宝遛狗遛得可还高兴?”康殛樽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他与楚凤卿议完事后就来找海菣,却发现海菣没有跟薄燕容她们一起。“四叔真会开玩笑,哼。”海菣不悦地呲哒康殛樽,之前被楚凤夕嘲笑也就罢了,连康殛樽也嘲笑她,让她莫名有些委屈,眼眶都红了。   康殛樽早已察觉到海菣不对劲,上前揽过她来,抱着她说道:“真是个小娇娇,一句也说不得。好了,小祖宗,我带你看遍北国景色可好?”海菣躲在康殛樽的怀里,闷声说道:“不好。”康殛樽不管海菣是否同意,直接把她搓上了自己的追风,一瞬间他也上了马,揽住海菣的腰,以防她掉下来。   天旋地转,海菣吓得脸都白了,她自幼就害怕马这种动物,康殛樽也感觉到海菣抖得厉害,紧紧地抱住她,安抚她道:“柒宝,你相信我,我会保护你的。”海菣在康殛樽强有力的臂弯中,渐渐地镇定下来。康殛樽并没有策马疾驰,只是让追风慢悠悠地在草原上漫步。很快海菣便适应了,脸上也有了笑意,一路上与康殛樽说说笑笑。   楚凤卿此次出行是带了西北厨子,最擅长烤制,他做的烤全羊曾经被先帝褒奖过。崔皓祁闻到烤全羊的香气,忙勒马掉头回去,与楚凤夕比试不过是为了拖住她,别让她在他阿兄与嫂子面前晃悠,这会子什么也顾不得了。他高声大喊:“夕表姐,我回帐篷了。”   说完,崔皓祁也不管楚凤夕的脸色如何难看,头也不回地奔大营去了。等到楚凤夕回来,看到偎依在康殛樽身边的海菣,别提多刺眼了,可是却又无可奈何,无论她怎么挑衅,海菣就是无动于衷,像个庙中的土木人一样,全然不似西北人的豪爽。   海菣是不会与楚凤夕计较的,在她心里,楚凤夕并没有什么坏心眼,不过脾气不太好也就罢了。这次来的大汉倒是多,女眷却没几个,只有薄燕容与楚凤夕。海菣与楚凤夕无话可说,还好薄燕容是个知趣的,总是想缓和楚凤夕与海菣之间的气氛。   烤全羊虽然好吃,可是海菣却不能多吃,浅尝辄止一下也就罢了,西北气候干旱,这一路上虽然汤水不断,海菣的嘴上依旧起了燎泡,多少有些上火,就连皮肤也略显干燥。还好海菣平日里最注重仪容,来西北的时候没少带面脂花露之类的,恨不得天天泡在水里。就连康殛樽也取笑她,说她是一株水生植物。   薄燕容很羡慕海菣的皮肤,水嫩嫩的,粉嘟嘟的,看着就让人有一种想要咬一口的欲望。薄燕容拉着海菣询问保养的方子,这样的话题海菣能跟她说了几天也说不完,一来二去两人自然热络。   京中的那些方子,制作起来十分繁琐,原料考究,几蒸几晒耗时良久,更多的在京中用起来还好,可是在西北这种地方略显单薄,海菣也不太满意,不过就是味道好闻,华而不实。薄燕容倒是给海菣说起西北本地的面脂,绵羊油,滋润是很好的,就是味道一般。两人都想改进一下方子,叽叽喳喳讨论个没完。   康殛樽也不禁往她们这边看去,看着那个小东西眉飞色舞的模样,他就放心了。这次北围之行还有个目的,巡视西北边关,他是想把海菣放在这里几天的,有薄燕容陪着,他也能省点心。不然留着楚凤夕与海菣一起,他想想就头疼得很。虽然看着是楚凤夕比较强势,可是实际上海菣真不一定会吃亏,上次的事情就是个例子,这个小东西狐假虎威,仗势欺人的本事被他惯的无法无天。   楚凤卿也顺着康殛樽看的那个方向看去,问他:“君俨在看什么?”康殛樽转头,贼兮兮地笑道:“多年不见,燕容师妹的脾气也改了,再也不是死气沉沉的那个样子了。”楚凤卿一阵心塞,那是对外人而言,对他依旧没什么好脸色,连个眼神都欠奉。夫妻两人形同陌路,楚凤卿即使有心弥补,可是一腔热血对上万里冰封,从脸上凉到骨子里。康殛樽看够了这两人十多年的嘴脸,没有一天让人消停,忍不住点醒他道:“哼,不是我说你,就你这个样子进了棺材只怕也不能如愿,姿态要低,你在外面端个架子唬唬别人也就罢了,你在自己喜欢的女人面前装腔作势的干什么,燕容师妹能搭理你才怪。还有脸皮要厚,屡败屡战嘛,要记住,哀兵必胜。”   “你就是这样得到乔蓁心的吗?”楚凤卿忍不住问道,少年的荒唐事,他都记得,因为输了更加耿耿于怀。他出身高门世家,到哪里都是被众星捧月,前呼后拥,情窦初开的年纪,他一眼就瞧上了乔蓁,却被康殛樽抱得美人归,他如何能释怀。楚凤卿醉酒闹事,西北皆知,为了一个粉头使楚家颜面尽失。众人皆说他风流,与桓翀并称,可是他却是白担了一个虚名。   “未曾上心。”康殛樽缓缓说道,毫不在意,仿若前尘往事都与他无关,他最瞧不上楚凤卿这副样子,明明爱着薄燕容,却因为曾经丢的面子耿耿于怀,更加让心上人所误会。楚凤卿冷笑道:“若不是看你对她这般紧张,我都怀疑,堂堂的冷血督统有心吗!”   篝火点燃,夜色已至,牧场里的牧民们围在一起载歌载舞,恭贺贵人的到来。大胆火辣一些的姑娘会把手中的丝环送给在座的喜欢的汉子,有意者成就一段露水姻缘也不是没有可能。不过这些汉子里不包括康殛樽,因为楚凤夕一战成名,牧民们都知道她的厉害,谁也不会自讨没趣,即使如今康殛樽已然成亲,但是楚凤夕的余威尚存,倒是给康殛樽省了不少麻烦。   海菣没喝过西北烈酒,一盏就倒,脸色酡红,唤都唤不醒,只卧在康殛樽的怀里好睡。这一睡便错过了康殛樽他们离开的时辰,楚凤夕昨晚喝得大醉,都起来送她二哥跟康殛樽了,整个送行队伍里,却不见海菣的身影。   楚凤卿不过嘱咐自家妹子,在他们不在的时候,保护好薄燕容与海菣之类的。薄燕容微微有些脸红,昨晚那个没脸没皮的,闹了她大半宿,情话听得她直臊得慌,差点让她怀疑楚凤卿是不是吃什么极乐丸之类的了。楚凤卿舒坦了,自然要翘尾巴的,他故意问康殛樽:“嫂子呢?”实际上就是说,你们都没我幸福,我有夫人送行,你们都没有。   康殛樽面无表情地说道:“柒宝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昨晚太累了,就让她多睡会儿。”楚凤卿语塞,这是在说他不心疼媳妇喽,他真是找不自在,干什么在康殛樽这里找存在感,他就没赢过。   海菣醒的时候,直嚷嚷头疼,那个酒的后劲太大了,她从来都是喝些甜糯的果酒,这么强劲地酒还是第一次喝,当时只觉得天旋地转,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流云服侍海菣喝了几口梨汁,才回禀道:“主子,侯爷出门去了,说了要去个三五天,让主子您在这里与薄夫人作伴呢。”海菣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薄燕容生怕海菣无聊,安排了许多节目,像是歌舞,摔跤,骑射,一天都不带重样的。海菣跟着薄燕容玩得比谁都野,以至于康殛樽回来接海菣走的时候,海菣一脸的不情愿,她还没玩够呢,“四叔,你不是说三五天才回来吗?这才刚刚第三日,你怎么就回来了?”   康殛樽还未说什么,一旁的楚凤卿笑得眼睛都看不到了,有生之年他终于看到康殛樽吃瘪的样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  没有存稿了,青黄不接,以后也不知道能不能及时更新了。 最近喜欢玩游戏,写字的时候少了。 ☆、捌拾伍 失踪   返程的路上,王大全越来越嚣张了,每日总是挑三拣四的,要求颇多,稍有怠慢,他对于康殛樽手下的奴婢就是一顿毒打。仇万实在忍无可忍,冲到康殛樽的面前,想要剁了王大全。反而康殛樽不急不躁,只说再等等。   仇万心中恼火,却不敢顶撞康殛樽,心中直骂娘,等什么等,再等就出了西北地界了,想要找个机会神不知鬼不觉地除了王大全,就不可能了。鬼杰拍了拍仇万的肩膀,示意他稍安勿躁。   对于康殛樽这么急着赶路回京,一行人都是疑惑的,来得时候可是慢慢悠悠的,如今回去可是昼夜兼程,他们皮糙肉厚倒是无所谓,只是夫人如何受的了,偏偏马车里半点动静也没有,进出马车只有流云一个。   苍莽山终年通翠,山上丛林茂密,郁郁葱葱,乃西北第一山。这里也是山匪聚集之地,但凡行人在此经过,无一不被山匪洗劫,只不过这群乌合之众向来仁义,只管取财甚少要人性命。海菣戴着纱帽,穿着玫瑰色的襦袍,蹬着皂靴,一副风流少年郎的装扮,身后跟着的正是莫邪与康玄琥。   康玄琥心中着急,不明白海菣怎么对苍莽山的景色起了兴趣,好好的马车不坐,非要徒步而行。康殛樽离开的时候,把海菣交给了他,虽然苍莽山的山匪不足为惧,可是他身上的担子太重,若是不能安全地把海菣护送出西北地界,他有什么脸去见康殛樽。   “四婶,我们还是快些走吧。”康玄琥忍不住说道,他可不想节外生枝,他四叔可是嘱咐了,让他们在大凉府等消息。海菣尚未说话,莫邪反而瞪了他一眼,示意他滚后面去,不要扫了主子的兴致。康玄琥只觉得牙疼,他怎么就招了这么两个祖宗,说也说不得。   马车上插着康殛樽给的旗子,一团黑色火焰的标致,透着诡异。但是这面旗子好用的很,一路上但有几个露头的山匪,看到这面旗子也就缩了回去,全然不敢出来阻拦海菣他们的马车。海菣有没有留意,康玄琥不知道,但是他留意到了。康玄琥跟在康殛樽身边这么多年,对于康殛樽有着别的身份的事情还是能猜出一二的,但是康殛樽从未对他提过。   康玄琥听过莫邪唤康殛樽主上,可是莫邪曾经是炼狱的人,那么康殛樽的身份他隐约也猜得到。苍莽山的山匪从来都不买官府的账,唯有炼狱这个组织才有可能收伏这群人,也许这就是为什么一路上连个小喽喽都不曾见过的原因。   康玄琥瞥了一眼海菣,但见她神态自若,没有一丝慌张,他暗自想着,是不是他四叔把底细透露给了海菣。可是只要一想到炼狱那个组织,有着众多的像莫邪那样的人,他的心里就堵得慌,他曾经问过莫邪,愿不愿意放下一切跟他走。   莫邪却告诉他,至死才能解脱,她的一切都属于组织,组织里没有叛徒,叛徒的下场只有死。   当海菣一行人赶到大凉府的时候,却没有等到康殛樽。海菣觉得不寻常,因为康殛樽他们都是轻装快马,虽然临行前,康殛樽跟她说过,他这次有些私事要处理,但是他一定会比她早到大凉府的。   康玄琥先去官府打探消息去了,莫邪自然有自己的途径,她带着海菣去了一间珠宝店,莫邪本来不想带着海菣,可是拗不过海菣只能如此,她小声跟海菣说道:“主子,一会儿进去,您千万别暴露您的真实身份,少说话,见机行事。”海菣郑重地点点头。   珠宝铺子位于府城西,此处并不是繁华地段,街上的行人也少,海菣只觉得这间铺子的东家真心不会做生意。海菣抬头看时,只见一块方方正正的乌木牌匾,上面写着大大的行书无珍阁三个字。海菣一眼就认出来,这是康殛樽的字,想来可能是他的私产。   进去之后,就跟个寻常铺子没什么两样,只是店面灰扑扑的,也不打扫,不像个珠宝店,倒是像个古董店。一个小厮也无,只有铺子的尽头坐着一个八撇胡子的老头,一身的玄衣,有些邋遢。手中拿着一支看不出来什么材质的烟斗,吧嗒吧嗒地吸着。   “我来取货。”莫邪第一句话就是对着那个老头说的。那个老头因而问道:“无货可取,请回吧。”莫邪还要说话,只见又进来一人,戴着斗笠,看不清眉眼,不过看身形是个女人,姿态妖妖娆娆的,她一见海菣便拉着她唤道:“夫君,娘唤我们回府了,您怎么又进了这里?可是要为我买珠钗?奴家真的不需要了。”   海菣眼睛瞪得混圆,根本就不清楚什么情况,还好莫邪反应快,也上前说道:“公子,我们随夫人回去吧。”海菣匆匆被两人拉走,走到一个僻静之处,那女人才把头上的斗笠摘下,勾着莫邪的下巴笑道:“鬼宿,好久不见了啊。”   莫邪心中早就认出那个戴斗笠的人是莲司了,她曾经的上峰,果不其然。自从她逃离炼狱,就不曾再见过莲司。可是这个女人的手段,她至死也不会忘记,婉娘虽死在鬼畜的刀下,可是罪魁祸首却是这个女人,刚才在铺子里,为了海菣的安危,她即使已经猜到了,却依旧强忍着。   这会子,莫邪眼睛都红了,恶狠狠地望着莲司,恨不得吃了她。莲司并不在意这种表情,看得多了也就麻木了,更何况莫邪根本就不是她的对手。“别不识抬举,刚才可是我救了你们,要不是我,你们现在早就被鬼王当叛逆杀了。”莲司打量了一下海菣说道。   “你还真行啊,这么快就有了新的相好。啧啧。”莲司又看了一眼海菣,她早就看出海菣是个娘们了,身段柔软,白白净净,只是这眼神过于清澈,与莫邪根本不是一路人。莫邪怎么能允许莲司动海菣分毫,莲司的手还未接近海菣,就被莫邪推开了。   房顶上的鬼畜从天而降,一招就制住了莫邪,打得她退后几步,亮了兵器。海菣最看不得别人欺负她的人,拿出一个黑色的小牌子朝鬼畜一晃,喝道:“退下。”莲司的脸色都变了,她没想到鬼王找疯了的黑莲令居然在这个女人手中。   莲司行礼道:“属下唐突了夫人,还望夫人见谅。”海菣没想到这块牌子这么好使,康殛樽当时随随便便丢给她,她还以为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当时康殛樽告诉她这块小牌子可以号令炼狱里的任何人,她还不信呢。   莫邪怕莲司生了歹念,忙问道:“主上如今何在?”   莲司冷笑道:“前两天我接到消息,主上被两只队伍围杀,如今下落不明,不过呢,至今未见尸体。”海菣听到这个消息,不相信是真的,她一直都觉得康殛樽是不可战胜的,现在她终于明白那个时候,康殛樽为什么不带着她一起走了。   “其中一支人马就是鬼王之子派去的,如今他已经回归了炼狱,继任新的鬼王。炼狱现在已经乱作一团了,不过长老们都在观望,但是这个地界的马面已经追随鬼王了,所以我才会阻拦你们。”莲司接着说。   “哼,你会这么好心?还是别有所图?”莫邪紧张地挡在海菣的身前,她怕莲司对海菣不利。炼狱里都是一群杀人不眨眼的魔头,莫邪只觉得今日怕是没有那么容易脱身了。   “没关系,”海菣拍了拍莫邪,她虽然心如火焚,可是清楚得很,若是莲司对她有敌意,刚才就不会救她们了。“你能找到康殛樽吗?”   莲司摇摇头,主上的本事,她还是见过的,若是主上尚有意识,除非他自己想要现身,要不然谁都找不到,鬼王不过是徒劳而已。她并不像别的长老那般左右摇摆,她只有一条路,要么追随阎罗,要么死。鬼王一旦地位稳固,第一要处理的就是追随阎罗的老部下,而黑无常必死无疑。她对待别人都可以心狠手辣,唯独对黑无常不行,所以她没有选择。更何况,莲司坚信,阎罗一定会回来的。   “你们回客栈等我消息,我暂时听说,不仅阎罗的尸首未见,就连鬼杰,鬼奴的也没有,我认为阎罗活着的可能性很大。”莲司说道。   海菣与莫邪回到客栈,康玄琥已经回来了,他一见海菣反而先安慰她,生怕她受不了。然而海菣并没有什么异常,只是问康玄琥有什么线索?康玄琥拿到了伤亡名单,递给海菣。“魔羽骑的一千人伤亡大半,听抬回来的兄弟说,队伍里有内鬼,而且杀出来了两批人马,都要置四叔于死地,而且什么下三滥的手段都用上了,什么迷药,石灰粉,土雷,应有尽有,不过四婶你放心,有江庸,鬼杰,鬼奴,仇万他们在,四叔不会有事的。”   “流云呢?”海菣问道。康玄琥低头不说话,海菣匆匆打开那张名单,哆哆嗦嗦地一个名字一个名字地往下看,她当时为什么信了康殛樽的鬼话,让流云留下照顾胳膊有伤的仇万呢,只怕康殛樽早就做了牺牲流云的打算。    ☆、捌拾陆 复还   “四婶,你千万别怪四叔,若不留下流云,三叔的人马怎么会相信你也跟在队伍里呢?再说流云只是受了些伤,如今在医馆医治呢,有仇万陪着能有什么事啊。”康玄琥说道,对于三叔的阴谋,康殛樽是知道的,他也知道。只是他们都漏算了一批人马,把他们的计划都打乱了,因而流云才受了伤。   康玄琥暗自瞥了一眼海菣,发现她呆呆地站在那里,没有一点反应,忍不住说道:“四婶我们现在不能明目张胆地留着此地,敌在暗我在明,我们还是连夜出城去吧。四叔自然有办法与我们联系的。”海菣并不搭理康玄琥,直勾勾地盯着莫邪,看得她心里有些发毛。   良久,海菣才问道:“流云知道吗?还是你们都知道,只瞒着我一个。”海菣自问并不是玻璃心,可是为了个人的一己私欲,这样无休止的算计他人性命,康平同就那么想要安武侯的位子吗?不惜罔顾这么多人的性命,不惜兄弟阋墙,海菣只是觉得十分恶心,忍不住地作呕。   莫邪慌了神,她从来都没有近身服侍过海菣,一时手忙脚乱,不知如何是好。海菣把之前吃的一点东西全吐出来了,肠胃里忍不住地反酸,双眼充血,伏在桌边剧烈地喘息。她如今既担心康殛樽的安危,又恨他什么都瞒着自己。   莫邪倒了一盏温水递给海菣,什么都没有说。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她跟康玄琥都知道,受伤的流云也知道。可是流云必须在,莫邪不过是个侍卫,若是不在也不会被人怀疑,而流云作为海菣的婢女,不能不在。   康殛樽的安排,不是她与康玄琥可以过问的,她能明白康殛樽不带海菣的原因,无非是怕海菣在队伍里,会拖累康殛樽的手脚。而伪装成海菣在队伍里,却是让海菣的处境更加安全。海菣自己也清楚,如今她不能露面,不能让康殛樽的心血白费,不能成为康殛樽的负累,虽然她并不知道另一路人马到底与康殛樽有什么恩怨。   “我不走。”海菣沉声说道,她决不能走,她就在这里等着康殛樽回来。康玄琥为难地看着海菣,又看了看莫邪,莫邪气噎,海菣不走,难道她还能打晕海菣把她抗走。   此时的鬼王正在满世界找康殛樽的踪迹,地下的暗堂里,基本上已经是他的天下了,炼狱的鬼众们也跪倒在他的脚下,时隔十一年了,他终于回来了,终于拿到了属于他的一切,一想到康殛樽如鼠辈一样四处窜逃,他的嘴角忍不住地微微上扬。   马面低头规规矩矩地站在鬼王的下首,偷偷打量着鬼王,一旁的石灯光火昏暗,隐隐能看清他的模样,马面从那副狰狞的面孔上找不到一丝故人的痕迹,当年老鬼死的时候,上面的人还是个孩童,他追随老鬼半生,一时起了恻隐之心,悄悄放了那个孩子。只是没想到那个孩子如今会回来,早知如此,他就不该多此一举。   “二叔,”鬼王唤了一声马面,“康贼可有消息?他那位貌美如花的媳妇可有找到啊?”马面上前回禀,“此间的兄弟都已经派出去了,只是并曾有消息,医馆里的那个小娘子也并非康贼的媳妇,不知主上可仍要抓她回来?”   鬼王笑了,“连授业恩师都能杀害的人,又怎么会在意一个女人?人人都说康殛樽十分宠爱他的妻子,可是却不知这只是他的障眼法,我又怎么会相信他还有心呢?”鬼王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匕首,目露凶光道:“好想刨开他的胸膛看看啊,看一看那副冰冷的胸膛里面,是否还有一颗心。我所承受的一切,必要他加倍偿还。”   马面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不忍看着鬼王扭曲的面孔,只能低了低头。鬼王瞥了一眼马面,“二叔,我的忍耐是有限的,若是三天之内见不到康贼,我倒是怀疑二叔你的能力了,堂堂的西北堂主,自己的地盘上,连个人也找不到,怕是二叔洗不清自己的嫌疑吧?”   马面忙跪下表忠心,“主上说的是,三天之内,小的定能找到康贼。”说完,马面忍不住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他真是欲哭无泪,活了大半辈子了,眼看就能回乡养老了,怎么就遇到这么个魔头,真是守着康殛樽的时候,他也没觉得心跳加速。   三天之后,康殛樽如约而至,他满脸笑意地出现在了暗堂的大厅里,只身一人,气定神闲,仿若只是来到了寻常地方。鬼王瞪大了眼睛,指着康殛樽怒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马面迎上前去,跪下恭敬唤道:“主上。”鬼王大惊,忙起身唤道:“来人啊,快来人,都是死人吗?被人闯进来了竟然丝毫不知。”   康殛樽对于鬼王的反应置若罔闻,随意找个了地方,坐了下来,马面忙退在他的身后,这一切仿若天经地义,主仆两人十分默契,默不作声地瞧着鬼王如跳梁小丑般做戏。鬼王这才反应过来,指着马面大骂:“你,你竟然背叛我,背叛我父亲,罔我父亲与你结义,对你百般照顾,要不然就凭你这三脚猫的功夫,怎么可能坐上一堂之主?马怀义,你竟然恩将仇报。哈,我要把你们都杀了,都杀了。”   “就凭你?呵呵,还是凭着你带来的虾兵蟹将啊?或是指望着京城里的魑魅魍魉?”康殛樽心情很好,本来不必亲自来的,只不过他有些好奇当年老鬼的手段那可是叫人发指,地狱般的日子,自然生不如死,那么他的儿子又是怎样的模样?不过,他有些后悔了,没想到老子那般厉害,却生了个虫子,真是不堪一击。   “说吧,京中的人物是谁?说出来,我或许还能饶了你。”康殛樽问道,此次的人马除了老三那个不长进的收买了一批草莽,再就是鬼王勾结了一批官兵,这就耐人寻味了。   “我呸,你休想,哈哈,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康贼匹夫,我就想知道,当年你杀我爹的时候,有没有觉得一丝内疚?有没有过一丝胆怯?”鬼王自知大势已去,空荡荡的大厅之上,只有他们三个人,沉寂地让人心慌,仿若一切都睡着了。鬼王咬破了含在嘴里的药丸,他回想自己的一生,自从父亲死后,他没有一天是为自己活着的,也没有一天是快乐的,他的生命里便只有复仇。可是仇人实在是太强大了,他真的尽力了,真的已经疲倦了,他想要睡了。   “没有。”康殛樽冰冷地吐出两个字,当年他若是有一丝胆怯,就不会活到现在了。他永远都记得老鬼那张皮笑肉不笑的面孔,看似什么都漫不经心,却心狠手辣。老鬼是他唯一的师傅,从他之后,康殛樽就对师傅这个词有着深深的厌恶。   老鬼摧残的不仅仅是身体,还有精神。康殛樽一直记得那个地窖的滋味,暗无天日,永远见不到光芒,互相残杀,直到一人活着胜出。他不知道自己杀了多少人,也不知道杀的都是些什么人,他只是知道想要活着,活下去,就必须杀光所有人。   可是那样的活着,跟死了又有什么区别,活死人。别人都是盘算着如何杀了周围的人活下去,只有康殛樽从那个时候开始想着如何杀掉老鬼,他的师傅。只有杀掉老鬼,他这种不人不妖的日子才能结束,在此之前,他唯有变得强大,变得要比老鬼强大。   没有人知道康殛樽把匕首送进老鬼的心脏的时候,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不是喜悦,不是悲哀,而是如释重负。头顶上的那座大山终于倒塌了,再也没有什么可以强加在他的意志之上了。   “埋了吧,在老鬼旁边。”康殛樽临走时对马面说道。当年马面放他走,康殛樽是知道的,若是换成今天的康殛樽,他是不会放鬼王走的,留则生患。马面唯有叹息,如今的炼狱早就不是当年那个炼狱了,即使杀了康殛樽,鬼王也坐不上那个位置。   康殛樽坐在府衙的后堂,望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小乞丐,衣衫褴褛,发如枯草,蓬头垢面,腰间别个葫芦,一双布鞋灰扑扑的,还漏两个洞。他顿时觉得牙疼,他不过出去数日,怎么好好的一个白嫩媳妇就变成了现在的模样。   海菣此时真是什么都顾不得了,抱起康殛樽案上的烧鸡就往嘴里送,脸颊鼓鼓的,还不断往嘴里送,康殛樽有些嫌弃地望着海菣的那双脏爪子,指甲盖里都是污泥,他还没说话呢,却被海菣一张口就惊到了,连茶盏都砸了。   堂堂大家闺秀,这张口老子闭口老子是怎么回事?还一口标准的西北腔,说得那叫一个溜。最可恨的,她身边还有个小叫花子,跟她一样打扮,两人分一只烧鸡,吃得那叫一个津津有味。康殛樽此时觉得,海菣的眼里只有烧鸡,哪里还有他。   一旁的康玄琥早就目瞪口呆了,那日海菣不愿意走,竟然连他也骗了,莫邪就这个跟着海菣消失在他的视野里了。康玄琥无法,只能日日在府衙里等待,又遣了大批官兵去找,结果连个人影也没有。   康玄琥又暗暗看了一眼莫邪,貌似还好,稍微有些狼狈,瘦了一些,别的都还好,要是跟海菣一样,他也实在是有点接受不了。    ☆、捌拾柒 失势   海菣狼吞虎咽地啃完了烧鸡,悠然地打了一个饱嗝,把庄嬷嬷十几年的教导全部忘在脑后了,全然不知道什么是淑女礼仪。康殛樽饶是好脾气也忍受不了这样的海菣,除了一双眸子明亮灼灼,他唤了一旁的婢女问道:“热水可准备好了?”   那婢女屈膝答道:“回侯爷,香汤已经准备好了。”   康殛樽逼近海菣,一手伸过海菣的腋下,直接提了起来,就往内室走去。小叫花子并不认识康殛樽,他紧紧攥着海菣的衣角,凶巴巴地瞪着康殛樽。康殛樽也懒得与他说话,只是朝康玄琥看了一眼,康玄琥麻利地拖开了小叫花子,笑着说道:“这里还有许多果子呢,你再吃点啊。”   小叫花子懦懦地唤了一句:“小柒。”海菣勉强笑道:“你跟着这个大叔先吃着,我一会儿就出来了。”康殛樽的耐心在海菣吃烧鸡的时候已经用完了,这会子解决了小叫花子,头也不回地就往内室去了。   府衙的厢房还是雅致的,青色的纱幔,清一色的黄花梨家具,康殛樽转眼就走过了一处花开富贵的屏风,里面的一个硕大的木桶,看样子是新的。“你放我下来啊。”海菣忍不住出声,这样被康殛樽提过来并不舒服,那只臂膀匝得她腰都快折了。   康殛樽冷笑一声,把海菣扔进了桶里,噗通一声,海菣没入了温热的水中,一时呛了一口水,只得伏在桶沿咳嗽不止。海菣有些愤怒,这是什么态度,就这么被欺负了,她又有些不甘心,不清醒之间,她伸手推了康殛樽一把。   当然,康殛樽依然纹丝不动,那个力道可以忽略不计。只是海菣抬头望向康殛樽的时候,只见那人眉眼冷峻,抿着嘴一副阴暗的样子,海菣诧异,顺着康殛樽微微扬起的下巴往下看,看到康殛樽雪青色的袍子上赫然印着一团污渍。   海菣有些心虚,她傻眼了,只能呵呵一笑装傻了,连刚才被扔进浴桶里的仇也不敢声张了,“四叔,四叔。”康殛樽不搭理她,海菣也不气馁,继续卖乖道:“小虎子说你失踪了,你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日日想着你,食不下咽,你看我都瘦了。”说完,海菣悄悄打量了一眼康殛樽,发现这厮的脸色缓和了,不再像刚才那样臭了。   康殛樽望着海菣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不禁轻笑,他当然知道海菣所谓的食不下咽,不过是在乞丐堆里哪里可能有海菣吃得下去的东西,不过想着这几天她吃的苦,又有些心疼。康殛樽不再说话,他伸手剥了海菣的旧衣,嫌弃地仍在地上,拿着一只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丝瓜瓤,用力擦洗海菣的四肢,后背,前胸,肚子。   海菣洗去一身的污垢,渐渐地露出雪白的肌肤,只是康殛樽过于用力,使得海菣的肌肤变得像是煮熟的虾子,康殛樽一把提起海菣,又唤了婢女进来,更换了浴桶。海菣羞愧地藏在康殛樽的怀里,不敢抬头看先前的木桶里的污水。   “这会子知道丢人了?之前不是还沾沾自喜吗?仅仅三天,就真把自己当叫花子了。十天不沐浴的叫花子也不能像你这么脏啊。”康殛樽数落着海菣。   海菣有些委屈地撇撇嘴,“我这不是怕被人认出来了,在泥塘里打了个滚。”康殛樽眉眼已是笑意,重新把她扔进干净的温水中。海菣伸着爪子抗议,“你就不能对我温柔一点吗?”   海菣抹了抹脸上的水珠,她有很多话想问康殛樽,可是一对上那双眸子,便只剩下痴望了。海菣静静地望着康殛樽,一切都静了下来,她突然很想扑上去,一时燥热,舔了舔嘴唇。康殛樽拍了拍她的小脑袋瓜子,笑了笑,径直出去了。   海菣托着腮出神,兀自想着自己是不是太过于放纵了,以至于康殛樽对她居然视而不见了。   海菣裹着袍子出浴,莫邪已经备好衣物候着了,不过海菣刚刚舒了一口气,就被莫邪弄得手忙脚乱,她欲哭无泪,海菣哪里会知道,这厮连基本的女装都不会穿,还居然一不小心把衣带打了个死扣。   “呜呜,我要流云。”海菣拍掉莫邪的爪子,气恼道:“流云呢?”莫邪尴尬地说道:“流云的伤已无大碍,但是仇万看她看得紧,不让她乱动。”   莫邪都是只穿男装的,哪里会知道这种繁琐的女衣该怎么说,一开始看到海菣伸手的时候,她额头上的汗就下来了。还好海菣也不想为难她,嫌弃地指了指外面道:“你去唤个婢子过来。”这个死结让莫邪系的很紧,单凭海菣自己一时解不开,让莫邪给解吧,海菣又怕白白糟蹋一件衣裳。   莫邪如获大赦般地迅速地出去了,谁知进来的却是康殛樽,早已换了一身绿衫,越发显得俊逸不凡。海菣一见他就埋怨他,“我说带姝凝来吧,你偏不让。”康殛樽低头,轻易就把衣衫上的死结给解开了,又一件一件给海菣穿好,这才说道:“看把你娇惯的,你在乞丐堆里也这般样子吗?”   海菣却抱住康殛樽,她早就想这么做了,之前身上气味难忍,她不敢靠近他,这会子肆无忌惮地扑在他怀里,侧耳听着他的心跳,让她觉得无比的安心与真实。康殛樽也没有再言语,反手抱住她,满是欣喜。   “我这算不算恃宠而骄啊?”海菣轻声问。康殛樽吻了吻海菣的秀发,笑着低沉地说道:“爷允许你恃宠而骄啊,只允你一人。”   “咳咳……”外间康玄琥不合时宜地咳嗽声响起,他也不想,可是这善后的事情没有他四叔不行,再说府台大人还设宴等着呢。江庸这个没胆的,他自己在外面转了三圈,一点动静也不敢出,又求着康玄琥来做这个出头的。康玄琥因为莫邪的事情正闷着呢,偏偏他四叔软玉在怀,他一时不忿,也不管康殛樽会不会恼怒,大声咳嗽起来。   “何事?”里间传来康殛樽清冷的声音,吓得江庸一哆嗦,跟在康殛樽身边久了,他自然能听出来主子有多愤怒。康玄琥不管不顾道:“李彦青那厮还等着呢,你真不给他点薄面啊?”   康殛樽不再搭理他们,搂着海菣问道:“柒宝要不要跟我一起?”他捏着海菣的手,居然发现自己不想离开,不想去理会外面的纷扰。不过海菣显然没有意识到康殛樽的情绪,她正在想着别的事情,听到康殛樽问她,也只是傻呆呆地摇了摇头,说道:“你去吧,我正好去看看流云。”   海菣等不到康殛樽的答复,小心翼翼地瞅了他一眼,不由笑出声来,对面的人儿居然黑脸了。“流云可是为我受的伤。”海菣一板正经地说道,又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康殛樽无奈地拍了拍她的小脑袋,说道:“好了,当时仇万为了护着她,伤得比她重多了。再说以后他们成亲,我请旨给她讨个诰命还不成嘛。你再这么凶神恶煞地瞪我,柒宝,我看你是皮痒了。”   海菣自然见好就收,双手把他推出去,交给康玄琥。康殛樽还有正事,也不再耽误,与康玄琥等人出去了。天色早已暗沉,只有外面的大红灯笼显得很是喜庆,外面乌压压地站满了人,流云,仇万俱在。   流云看到海菣,眼泪都流下来了,哭着直喊主子。流云心中有些忐忑,虽然她是为了主子好,可是瞒着海菣这一项,若是庄嬷嬷在,可能也会打发了她。毕竟她只有一个主子,只能听主子的差遣。海菣却只是问道:“哪里伤到了?可是好了?”   “奴婢逃的时候,伤了胳膊,小伤而已,已经大好了。”流云说得轻松,仇万刚要说话,却被流云给瞪回去了。流云见了海菣,怎么也不肯回去了,出言就要撵仇万,仇万憋得脸通红,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海菣帮着仇万解围道:“将军还是留下吧,我想听听前几天的事情呢。”仇万只道是末将不敢后,竟然看向流云。海菣忍不住笑了,流云红着脸嗔道:“主子都让你留下了,你看我做什么。”   如果不是仇万,海菣竟然不知,官兵也牵涉其中,海菣只怕朝廷是狡兔死走狗烹,康殛樽的权势碍了圣上的眼。由官兵假扮的盗匪,真是好谋算,如果不是康殛樽早有准备,怕是怎么也不会想到对付自己的盗匪会隐匿在官府之中吧。   王大全一溜阉人已经全部被杀,无一活口,也就无人知道真相,康殛樽并没有直接回京,而是带着海菣留在了未央府的别院里。康殛樽上了一道折子,称病卸甲不朝,与虎符一起着人送往京城。   但凡参与围剿的那些个大凉府官兵,早就被西北军处理了。不几日,帝准了康殛樽的折子,让他安心养病,除了魔羽骑的兵马,其余兵马皆归曹彦。朝中众臣震惊,皆以为清河侯失势了。   不久,太子秋河叙受到了圣上的斥责,一时间曹妃之子秋河宁倍受圣上喜爱,曹家势力渐渐强大,加之曹彦娶的正是冯国舅的女儿,朝政开始落入外戚的手中。 作者有话要说:  没有结尾总是遗憾的,还是慢慢要写的。 ☆、捌拾捌 回归   安武侯府却丝毫没有受到清河侯的影响,康晋辽巴不得圣上彻底处置了那个孽障,再也不用看他的嘴脸。如果不是因为圣上只是削了康殛樽一部分的兵权,其他并无动作,康晋辽已经把他扫地出门了。   康殛樽对于康晋辽来说,只是一种耻辱。年少时候的他也曾意气风发,对于报效国家更是热情满满,即使当年先皇对于安武侯府不再重用,把还是世子的他扔到了西北,他也不曾有过任何不满与埋怨。   当时谁人不夸一句,安武候府的小子文武双全,京中想要嫁给他的姑娘那是多了去了。康晋辽依旧很怀念那段时光,那是他人生中最美好的日子,即使后来娶了言家的女儿,可是言氏还是很在意他的面子的,两人一开始也算是相敬如宾。   康晋辽一直坐在书房里,手中的书却一页未翻,他忍不住陷入旧时的光阴里。他至今都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东华郡主的情景,那一身红衣,气质卓然,他见过很多女子着红衣,可是没有一个能让他至今都记得,唯有东华郡主让他怦然心动。   刹那间的心动,让康晋辽想起来都会质疑自己,是不是幻觉,从未出现过。他想象着东华郡主的笑容,想起的却是那双清冷的蔑视他的眼神,很多时候,康殛樽的眼神像极了她,这是让康晋辽最不能忍受的地方。   东华郡主的专横跋扈,比公主更甚,西桓公从来都是把她当作男儿养的,在她的眼里,他什么都不是,只不过是被天家厌弃的可怜虫而已。想到这里,康晋辽挽起袖子,摸着胳膊上隐隐存在的疤痕,那是一道道鞭伤。   就算是东华郡主如此对他,他依旧要忍气吞声,强颜欢笑。康晋辽对她恨得咬牙切齿,心中无时无刻不想着如何报复。最最让康晋辽崩溃的事情,却是东华郡主居然有夫,那么他算什么?真的是东华郡主的面首吗?他不会承认自己的心的,他的真心看起来只不过是个笑话而已。   康晋辽的脸色越来越阴沉,心中的愤怒无可发泄,失手砸了书桌上的砚台,下人忙进来询问,康晋辽面露狰狞道:“滚。”是了,一切早就过去了,他已经回京了,再也不会回到她的身边。他站在窗边,暗自想着,听说东华郡主又嫁了,不知过得怎样?这个想法一旦从脑中萌发,又会让他恼怒不矣。   他的人生,早已让东华郡主搅乱了。   三房里,康平同却是满脸喜色,如今他攀上了曹彦,前不久又升了官,虽说没有要了康殛樽的性命,可是今非昔比,康殛樽再也不是他承爵的阻碍了。一想到这里,康平同的心情就跟跟吃了蜜糖一般,连带着看顾氏的眼神都温柔了。不管怎么说顾氏也是出自侯门,又给他生了两个嫡子。尤其是长子玄珉,受到曹彦的赏识,一心想把自家闺女嫁过来。   康晋辽的请封世子的折子再一次地递了上去,不过这一次不同,有曹彦领着一帮文臣,左一句什么安武侯世子早故,留有一个嫡子却是不成器的,右一句什么康玄珙喜好男风,与个戏子不清不楚的。更有诛心的,说世子夫人梁氏乃是叛逆之后,不足以为侯府夫人。   梁家一直为帝所厌恶,更何况梁贵妃曾经害了冯太后,帝早年又被先帝所厌弃,扔在西北不闻不问,这一切都是梁家所为。曹彦深知此道,让圣上看透这件事的本质,足以使得康平同受益。   臣下议论纷纷,奈何圣上不开口,一群人摸不清圣上是何意思,只能跟从曹相与冯国舅。冯国舅虽然昏聩,可是有一点门清,他可是从微贱起就跟着圣上,知道圣上这个人最是心软,又无决断。即使圣上的面色被玉冕遮挡看不清颜色,他依旧能够猜到,曹彦提起圣上西北受难之时,只怕他想起旧时康殛樽对他的恩情,恐后人言他,忘恩负义,乱杀功臣。   西暖阁,秋无黯只留下了冯国舅一人,他终是不忍冯家再卷入什么风波之中,良久才道:“舅舅,朕待舅舅,自然与曹彦不同,还望舅舅好自为之。”冯国舅听闻只觉得心里发慌,隐隐约约感觉到什么,只能诺诺地点头称是。   四月底,桓翀大婚,娶的又是陈相的妹妹,自然是隆重的。不过桓翀却有点不乐意,他让人给康殛樽的帖子都去了好几拨了,连个回话都没有。桓翀可不相信什么康殛樽重病不起的鬼话,他敢死阎王也得敢收啊。   桓翀强打着精神站在孝武侯的正门口迎接宾客,笑得脸都僵了,康家的几位爷都到了,唯独不见康殛樽。桓翀的脸色阴晴莫测,一旁的表弟觉得奇怪了,他心想着,陈家这小娘子可是他表兄十分钟意的,为了她连家里的那些个女人都撵了,这会子要娶进门了,他表兄的脸色是怎么回事?   吉时到了,那是说什么也等不得了。桓翀只得先进府门了。堂上乌泱泱的人群,只等着看新人拜堂成亲。盖头覆面的陈醉轻声问桓翀:“柒宝呢?还没来?这个小没良心的。”桓翀一笑了之。   拜了堂,听到下人报,清河侯到了。桓翀忙走了出去,留下不明真相的一众人。瞧见魔羽骑开路的大旗,桓翀的脸上居然露出了笑容,他那位表弟更加迷茫了。康殛樽坐着撵轿而来,玉簪束发,一身玫瑰紫的襦袍,侧卧着,撵轿上的纱幔遮挡了康殛樽的容颜,隐隐看到身边卧着一只团子,粉嘟嘟的颜色。   “恭喜套牢。”康殛樽拱手对桓翀说道。桓翀怒骂:“你大爷的,这种日子你要是还不来,老子以后真要跟你绝交了。”康殛樽踏着脚凳下了撵轿,完全无视桓翀,伸手把海菣搀了下来。海菣笑嘻嘻地恭喜桓翀,知道康殛樽与桓翀还有话说,只说进去找陈醉。   海菣被一个婢女引到了后堂,瞧着还未揭盖头的陈醉,笑着说:“阿酒。”陈醉听到海菣的声音,一把抓掉了盖头,唬得屋里的喜娘忙唤使不得。陈醉一脸不耐烦地把她们都打发了,这繁琐的婚礼,她真是受够了。   “柒宝。”陈醉长开双臂求抱抱,却被海菣嫌弃道:“你怎么胖了?”她知道陈醉十分喜爱舞蹈,需要时时刻刻保持身材,不过才一月有余未见,这腰身怎么就粗了。海菣戳着陈醉的水桶腰,发出啧啧地声音。   陈醉一脸愤怒,,“少泽那个浑蛋,他居然,他居然…”说着说着,陈醉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了。海菣了然道:“珠胎暗结啊。”陈醉气呼呼地点头,却引得海菣羡慕不已,“战斗力真是顽强啊,什么时候的事情?”   陈醉索性全说了,“你走之前,就已经一月有余。”海菣瞠目结舌,对于陈醉这般全然不计后果的做法震惊了。不过还真是不怨陈醉,每一次她都很小心的,不曾有过失误,都是桓翀使得鬼,所以她才会气呼呼的。好在桓翀独住,家中无父母,要不然她这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哈,如今仗着你哥哥与男人的权势,哪个不长眼的敢说你啊?”海菣笑着说道。陈醉白了一眼海菣道:“我的霓裳羽衣舞啊,就这么耽搁了。最可恶的是那个浑蛋,居然有脸说三年抱俩,当我是母猪吗?”海菣笑得肚子都疼。   康殛樽他们拖着烂醉如泥的桓翀过来,却听到屋里欢声笑语,众人诧异,难道孝武侯娶了两个女人?众人推门进去,康殛樽不等众人反应,提着海菣就走了,海菣只能扁扁嘴。   回了浮云苑,夜已深,江庸却道:“主子,大奶奶来了,求见主子。”康殛樽望了江庸一眼,示意他噤声,江庸忙退到一边候着。康殛樽抱着睡熟了的海菣回屋,姝凝与橘白早已铺好了床铺,准备了热水。   康殛樽轻轻把海菣放在床上,脱去鞋袜,除了外衫,蹑手蹑脚地展开被子给海菣盖好。这才走了出来,对着江庸道:“人呢?”   江庸回道:“前厅候着呢,已经来了两个时辰了。”康殛樽冷笑道:“她消息倒是灵通。”康殛樽往前厅走去,推门而入,梁氏见了他就站了起来,康殛樽随意坐在门边的太师椅上,翘着二郎腿,嘴角噙着笑,“大嫂这么晚了钻进小叔子的房里,这是寂寞难耐自荐枕席吗?”   梁氏听到这种混账话,不禁眉头一皱,径直走到康殛樽的面前跪下,却被康殛樽起身躲过,“可别,您这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本事,还是留给别人吧,爷可不吃你这套。爷如今无权无势,您就算有事,爷也爱莫能助。您还是请回吧。”   梁氏本就是刚强之人,原想着哭着求一求他,望他帮自己儿子一把,但是看这个样子,康殛樽并不打算帮她。于是,梁氏说道:“我有老三害你的证据。”   康殛樽嗤笑,“嗯,大嫂果然能耐,足不出户就能知晓这些事情。”梁氏挣扎着说道:“难道你不想置老三于死地?”   康殛樽转身就走,不想与梁氏多话,“要老三的命,何须证据?更不用大嫂您操心了。”    ☆、捌拾玖 有喜   康玥的心中略微有些忐忑,双手紧紧抓着一旁的扶枕,桌子上放着两碟点心,一个官白瓷的茶盏,隐隐冒着热气。流苏已经给这位姑奶奶换了三次茶水了,可是康玥一口未喝,看着她那个已经显怀的肚子,流苏心中暗叹。   海菣哪一次不是睡到辰时才起,从西北回来后越发能睡了,有时候看着书都能睡过去,也幸亏榻上的靠枕松软,不然一会儿瞧不见就已经睡倒了。今天貌似又起晚了,流苏瞧了瞧桌子上的西洋钟,又看了一眼姝凝。姝凝会意,轻轻卷起房门上的珠帘,侧身进了内室。   一角的掐丝珐琅的兽头香炉尚有余烟,氤氤氲氲,弥漫着淡淡的莲香。姝凝拨开重重纱幔,只见海菣侧着头,已然清醒。姝凝轻声说道:“公子醒了?怎么不唤奴婢进来?”海菣淡淡答道:“懒得动弹。”   姝凝抿嘴一笑,最近她也觉得海菣似乎总是睡不醒,即使醒着也是懒懒散散的。“姑奶奶在外面等了很久了,公子要不要见她?”海菣撑起身子,姝凝见状忙跪下给海菣穿了绣鞋。   姝凝唤了流苏橘白,两人端着洗漱用器进来,海菣不过略微收拾了一下,还是家常的服饰,头发不过挽了起来,什么钗饰都没有。三个人都习以为常,这一月来对于主子的懒散习性早都见怪不怪了。   “玥姐儿,”海菣瞧着康玥的气色倒是好,只是眉头紧锁显然有事,“让你久等了,都怨我最近贪睡。”康玥自从出嫁很少回娘家,除了海菣嫁过来的时候,已经很久没见过她了,心中很是喜悦。可是一想起娘亲交给她的事情,她又张不开嘴了。   前几日,大嫂梁氏来找康殛樽的事情,海菣也听说了。今日她瞧着康玥的神态,挺着个肚子还特意过来,海菣的心中已然分明。海菣平时跟康玄珙的关系自然是不错的,跟康玥也很好,可是涉及到康殛樽,她并不知道康殛樽是个什么心思。   海菣想着,若是康殛樽愿意帮康玄珙的话,那么今日康玥就不会来找她了。康玥不提,海菣亦当作不知,两人不过闲聊了片刻,康玥连午饭也没有留下吃就走了。   流苏一脸疑惑,“那位姑奶奶来此所谓何事?”海菣歪在榻上,懒绵绵的,发愣不语。姝凝摆了饭过来,海菣望着小几上的几样素菜,不满道:“怎么没有肉?退下去重做。”姝凝答道:“公子,您最近吃得多又懒得动,奴婢是为了您的身体着想。”   海菣可不怕姝凝,哼了一声不言语,也不肯动筷。姝凝叹气,心中巴不得施夷光从乡下回来,如今连个能管的住海菣的人都没有了。海菣点名要吃烧牛肉,姝凝只好吩咐下去让柳嫂子做去。   海菣这才满意地拿起筷子,先夹了一口平日里最爱的河鱼煲,刚吃了一口就觉得恶心难忍,伏在小几上哇哇地吐了出来。吓得姝凝忙扶住海菣,看她脸色苍白,因而问道:“公子觉得怎么样了?这鱼可是不新鲜?”   姝凝服侍海菣漱了口,又扶她躺下,橘白流苏忙撤了小几,又收拾了海菣吐出的秽物。海菣可不是个傻子,她一早就怀疑自己可能有孕了,不过施夷光不在,她对流苏说道:“你去跟太太说一声,请个大夫回来吧。”   太太言氏听说后,忙让人去请了王太医,这位王太医是安武侯府常请的太医,自然知道安武侯府的各房情况。王太医还是第一次来给海菣看病,他颤巍巍地搭在那块丝帕上,头也不敢抬,一时间屋里鸦雀无声。   王太医拭了拭额头上的汗水,才道:“县主娘娘这是有喜了,已经两个月有余。”海菣听闻,心中一喜,盼了这么久终于如愿以偿。橘白送王太医出去,塞了一个红包给他,也并未让他开安胎药,王太医一时有些疑惑。   橘白送出王太医回来,海菣问道:“看清去了哪里?”橘白点头,小声说道:“三奶奶的一个婢女请王太医顺便给房里的侍妾瞧瞧。”海菣冷笑一声。   康殛樽尚未回来,安泰太公主倒是来得快,安武侯府打开正门迎接,安泰太公主正眼都不瞧安武侯一下,由太太言氏领着进了浮云苑。海菣还在榻上未起,听闻外祖母来了,刚想起身,却被安泰太公主按住道:“泼猴,不要乱动。”海菣扑在安泰太公主怀里撒娇,赖着不起。   安泰太公主这次来可是带着胡院判一起来的,她让胡院判好生再为海菣诊一次脉,听闻海菣有孕,她是既高兴又担忧。胡院判摸着山羊胡子,认真地给海菣诊了脉,笑着说道:“县主的身体无碍,这一胎也很稳固,并没有什么不妥。”安泰太公主听胡院判这样说才放了心,她怕海菣什么都不懂,还想再放两个嬷嬷在这里。   海菣忙推了,她可不要这些个祖宗,“外祖母不用再给我人了,有庄嬷嬷跟韩妈妈在这里,真的够用了。”安泰太公主还能不知道海菣的小心思,笑着点她的头,不过还是由着她。安泰太公主扫了一圈,问道:“康殛樽人呢?”   海菣笑着说:“朝中有事,侯爷一时脱不开身。”安泰太公主不屑地哼了一声,海菣忙岔开话题。   康殛樽这会子确实回不来,他在大殿外面跪着呢,太子秋河叙失德,他作为太子太傅着实脱不了责任。圣上让太子气得至今昏迷在床,康殛樽只能携着太子跪在大殿前请罪。莫邪即使进了宫也见不到康殛樽,还是陈瑄给她递了个条子,让她先回去。   太子秋河叙毕竟还年轻,一时气盛顶撞了父皇,这会子跪了好几个时辰,听闻父皇至今未醒,早已慌了神。他瞥了一眼康殛樽,却发现康殛樽神情自若,他一直都觉得,只要有康殛樽在,他的心里就好像有了底一般。康殛樽问道:“太子可是想清楚了?”   秋河叙低头小声说道:“是我太沉不住气了,辜负了仲父的一番栽培。”康殛樽早就告诉过他,让他不要轻举妄动,结果他还是没有忍住。秋河叙心中有些害怕,又问:“仲父,万一父皇一病不起,我该如何?”   康殛樽嗤笑道:“小阿叙,你当你父亲纸糊的?西北这么多年,哪一天你父皇不是看着要不行了,可是哪一次不是都化险为夷了?”秋河叙瞪大眼睛,“仲父,难道你知道什么?”   “我什么也不知道。”康殛樽淡定地说道。   掌灯时分,宫里才传来消息,圣上暂无大碍,不过下旨令太子继续闭门思过,不许出东宫半步,康殛樽继续回府养病。   太子秋河叙悄声问康殛樽:“仲父,这样下去我会不会被废?”随着曹家的势力越来越大,他不得不担忧这个问题。康殛樽拍了拍秋河叙的肩膀,笑道:“跳梁小丑而已,殿下何必介怀?”   康殛樽看着秋河叙还是一脸茫然,不禁问道:“如今龙禁卫在谁手里?”秋河叙不假思索道:“自然是我舅公孝武侯桓翀。”桓家乃是太子的外家,也是太子的坚实后盾。秋河叙又问:“可是虎贲卫如今可在曹彦的手中啊,真要是有变,鹿死谁手也说不定啊?”   康殛樽反而笑了,并没有再说话,只是转身离开了。一块虎符而已,有的时候,仅仅只是一块破铜烂铁,没有半分作用。   桓翀在春湘园设宴,遣人在宫门外堵康殛樽,康殛樽如约赴宴,连衣服也未换,一件被染色的官服,让他随手一脱扔给身后的鬼杰,还好里面罩着一件云青色的袍子。桓翀一见他依然那副洒脱的模样,心中不满,嚷嚷道:“我说君俨,你真的在殿外跪了整整一日吗?我看你这姿态,分明像是躺了一日。”   康殛樽就着侍女端上来的水盆洗了洗脸,才道:“得天独厚,不像你,新婚燕尔,脸色还跟枯骨一般,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纵欲过度,一个娘们都搞不定。”桓翀一听就炸毛了,他辛辛苦苦在家伺候媳妇,日日都睡不好也就算了,他已经三个月都没碰过女人了,结果还被康殛樽这般嘲笑。   “可有悔意?”康殛樽继续打趣他,桓翀忙摇头,开玩笑,他但凡说一个不是,陈醉好哄,可是她那位阴险毒辣的哥哥陈瑄,他哪里惹得起,要不然年纪轻轻都已经坐在首辅的位置上了。   不过康殛樽没有得意太久,桓翀笑着说道:“下午我听说了一件事,安泰太公主去了你们府上,你那老子可是跪道迎接,可是那位公主真是连眼皮子都没有抬呢,听说你老子的脸皮都青了,哈哈。”   桓翀还未说完,康殛樽已经起身了,抬腿就要离开,桓翀忙道:“君俨,你这是要走?酒还没喝呢?”康殛樽边走边道:“那位祖宗没事能来我府上,我回去看看。”    ☆、玖拾 喜   康殛樽回去的时候,整个浮云苑都静悄悄的,主屋的灯都息了,要不是看到莫邪,他都以为海菣不在屋里。往常这个时辰的浮云苑一定是热热闹闹的,海菣的那些丫鬟们都是爱玩闹的,每每这个时候,海菣不但不禁止她们,反而跟着她们一起玩闹。   康殛樽推开房门,外间的桌子上放着一盏昏暗的宫灯,橘白坐在杌子上打着瞌睡,猛然惊醒也并不上前服侍康殛樽,他从来都不要这些人服侍的。康殛樽没有在此停留,自己掀起珠帘进了内室。   今日的内室没有焚香,康殛樽嗅不到熟悉的莲香,先挑开青幔的一角向里望去,只见海菣抱着云锦薄被兀自睡得香甜,小脸红扑扑的。康殛樽嘴角微翘地松开了青幔,转身走到屏风后。   海菣听到水声就已经醒了,她蹑手蹑脚地下了床,只为能一览她家四叔的风华绝代,一想到这里她的脸就红了,不想刚走过屏风,海菣就撞到了康殛樽的怀里。   康殛樽一把抱住她,笑着调戏海菣道:“柒宝这般急迫地投怀送抱,小人真是受宠若惊呀。”他对于海菣的这种嗜好真是有些吃不消,屡教不改,一如既往地喜好偷看他更衣沐浴。海菣一脸嫌弃地推开他道:“去去去,不要教坏小孩子。”   康殛樽捏着她气鼓鼓的脸颊笑道:“不小了。”海菣一脸傲娇地指了指自己的肚子道:“不是说我自己,是这个小孩子。”康殛樽神情紧张地盯着海菣,确认她所说的话,海菣却不高兴了,叉着腰说道:“你这是什么表情?你是嫌弃我,还是嫌弃他?”   康殛樽揽过海菣,抱起她把她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这才问道:“你觉得怎么样?太医怎么说?”海菣兴冲冲地说道:“外祖母带着胡院判来的,说我胎相稳固,好得很呢。”康殛樽这才稍稍放心,抱着海菣不撒手,声音有些颤抖,“我…有点害怕,柒宝。”   海菣扶额,是不是反了,难道不应该是她趴在康殛樽的怀里说害怕吗?海菣知道康殛樽担心什么,她硬声硬气地说道:“我这身轻体壮的,你怕什么?”一句话倒是把康殛樽逗乐了,摸着她的肚子说道:“小浑蛋,你敢折腾你娘,出来打死你。”   海菣捂脸,她真的怀疑,肚子里怀的是康殛樽的吗?“宝宝乖的很,都两个月了,我都没发现呢,原来月信也不准,推后也是常有的事。”海菣很喜欢这个孩子,她期盼了很久,终于如愿以偿了。   “你放心,我会护住你们的。”康殛樽沉声说道。海菣反而笑了,她怎么觉得康殛樽比她还要紧张,“四叔,你想要男孩还是女孩?”康殛樽刮了一下海菣的小鼻子,眨了眨眼说道:“柒宝放心,只要是你生的,就算是男孩,我也不嫌弃。”   这下海菣傻眼了,怎么看康殛樽也不像喜欢闺女的样子。康殛樽看出海菣的疑惑,解释道:“男孩有什么好,若是个娇娇的小闺女,跟你一样,我肯定什么都给她,也决不让人欺负了去。”海菣汗颜,心想道:你康大阎王的闺女,哪个不长眼的敢欺负。   康殛樽哄海菣睡下,从屏风上拿了袍子转身出去了。门外鬼杰已经等候多时了,刚才鬼杰的暗号传进来好几声,康殛樽都置若罔闻,任由鬼杰在门口等着。鬼杰自然不敢催自己主子,但是外厅里的福公公还候着呢,他也不敢怠慢。鬼杰看到自家主子出来,如获大赦,忙低声说道:“主上,宫里来人了。”   三更半夜,康殛樽略略有些不满,福公公见了他跪下请安,这才道原来是陛下他老人家想念康殛樽,特意请康殛樽入宫。康殛樽抬头望了望天,这会子宫门都下钥了,皇上还特诏他入宫。   康殛樽骑着马不紧不慢地进了宫,此时的宫中萧寂,长长的甬道中黑漆漆的,仿若无尽。与这寂静不同的,此时的长明宫中歌舞升平,灯火通明。   大殿之上坐着的正是秋无黯,一身明黄色的龙袍,在这灯火之下更是衬得脸色黯淡无光,面部浮肿,双目无神,这几年越发的肥胖了。左右服侍着两个美人,康殛樽也不认识。秋无黯看见康殛樽来了,忙伸手招呼他坐在自己的左侧,如同往年还在西北一样。   康殛樽先是上来行礼,尚未开口,秋无黯先道:“连君俨也要与我生疏了吗?”康殛樽坐在了左边的案后,忙道了一句不敢。秋无黯推了推一侧的美人,指着康殛樽道:“去,过去给清河侯斟酒。”   秋无黯望着康殛樽一饮而尽的酒盏,笑着追忆往昔,“我记得第一次见君俨的时候,一身白色铠甲,英姿飒爽,犹如天人,如今君俨风采依旧。而我却垂暮老矣。”   康殛樽不答,秋无黯的眼神分散,像是沉浸在那段时光里,并不需要别人的附和。“在西北,你救过我很多次,也接济过我很多次,我并不是荒淫无道之君,你为我所做的一切,我都记得。”   “我们如今还是以前的那样吗?我们依旧不分彼此,亲密无间是吗?君俨,你给我一句实话,你是一定要保阿叙那个逆子吗?”说来说去,秋无黯还是想要废太子。   秋无黯深感寂寞,即使殿上歌舞升平,即使身边美人在侧,他依旧觉得寂寞,为什么处在这权力的中心,之前追随他的那些旧人都会一个个远离他,甚至是背弃他。   “是。”康殛樽只说了一个字,秋无黯心中却舒坦了,他忌讳康殛樽扶持太子,但他更忌讳连康殛樽的嘴里也像朝中的那些酸儒们所说的,什么太子不能废,废则动摇根本之类的话。秋无黯虽然手无缚鸡之力,可是毕竟是在西北与那些粗人相处惯了,一听到之乎者也他就犯困。而太子就不同,他自幼就喜爱诗文,每次议论国事的时候,他的嘴里便一套一套的,说得秋无黯哑口无言,也许就是那个时候,秋无黯越来越不喜欢这个儿子了。   “陛下想一想逝去的皇后娘娘,也不该如此对待阿叙。”康殛樽所说的,正触动了秋无黯的心肠,那时候的桓华多么的体贴温柔,对他无微不至,阿叙出生的时候,是他最为高兴的时候,后面的几个儿子都无法与之相比。也许是真的老了,秋无黯越来越喜欢回忆旧时光了。   良久,秋无黯望着一旁康殛樽说道:“罢了,我不管了,不操心也许还能多活几年。君俨你想怎样都随你吧,不过冯家不能动,五皇儿也还小,错不在他。”   康殛樽很无奈,他不一直都是因病告假的,谁会认为他很想掺和这一堆闲事,他起身说道:“陛下,还是交给太子历练一下吧,你难道不想知道他会如何对待冯家?如果他能宽和对待,这样以后你不是也放心了吗?我还是暂时养病去吧,可能是年纪大了,我的精力也越来越差了,这会子直犯困,不如我就先走了。”   第二日的早朝,帝未出,太子再次监国,朝中的臣子都隐隐感觉到了不同。   海菣一睁眼,便闹着要吃酸辣鱼,从前的早饭都是讲究清淡的,她也一直习惯早上食素。但是昨晚不知道怎么了,她居然梦到了酸辣鱼,吃得酣畅淋漓。这不一醒,她就迫不及待地要吃酸辣鱼了。   海菣吃酸辣鱼心切,声声都催着姝凝给柳嫂子说做酸辣鱼,还要一大碗汤面。幸亏小厨房里常备着活鲤鱼,要不然一大早去哪里找鱼去。   姝凝服侍海菣洗漱完毕,海菣才发现康殛樽不在,问道:“侯爷呢?”橘白等人抿着嘴直笑,这酸辣鱼的魅力居然比康殛樽还要大,以前海菣一睁眼哪一次不是先问,侯爷呢?   橘白回道:“侯爷半夜出去了,不过天亮的时候就回来了,这会子在书房睡着,怕是吵了主子的好眠,就没有过来。”   海菣过去的时候,康殛樽已经醒了,一共也没睡几个时辰,臭着一张脸,连江庸也躲得远远的。看到海菣来了,康殛樽才露出笑容,拉着海菣问道:“睡得可好?”海菣指了指肚子说道:“你儿子要吃酸辣鱼。”康殛樽皱眉,这口味越来越刁钻了。   海菣又道:“你陪我一起吃。”康殛樽本就不爱吃酸辣,为了海菣也不得不忍着,满满的一大海碗的酸辣鱼,康殛樽看得嘴角直抽抽。海菣果然是故意的,故意舀了一大碗的酸辣鱼递给康殛樽,但是当康殛樽面无表情地端起酸辣鱼吃完的时候,海菣就觉得没意思了。   “最讨厌你这副无欲无求的菩萨样子。”海菣开始挑刺,无理取闹地都有些口无遮拦。康殛樽挑了挑眉毛,果然这孕妇脾气都涨了,他还不信治不了她了,上前抱住海菣肉麻兮兮地说道:“我这为了你把整碗都干了,没想到柒宝你居然不领情,柒宝你还想做什么,只管告诉我,为了你上刀山下油锅,我都愿意。”   海菣腾得一下脸就红了,边上的丫鬟们都是强忍着笑意,就连大老远赶回来的施夷光在门口把刚吃进去的饼渣都喷了出来。    ☆、玖拾壹 终   施夷光回来了,从穷山沟里快马加鞭地赶了回来,就为了眼前这位小祖宗。不过,她细细地诊了诊海菣的脉象,面露微笑,看来这些年的功夫还是没有白费的。施夷光满意地去小厨房里吃烤鹌鹑去了,在那穷山沟里她觉得自己都快瘦成柴火干了。   康殛樽对于施夷光的举动表示不解,胡院判与她都诊过脉了,康殛樽犹嫌不够,一心想着让鬼医的传人薛昭也来瞧一瞧。海菣却不愿意让这些人像看大马猴一般地来瞧,直接拒绝了康殛樽的意思。   昨天海菣有孕的消息已经在安武侯府传开了,来恭贺海菣有孕的人,想要给康殛樽塞人的人,莫名也多了起来,庄嬷嬷与莫邪像两座门神一般,把这些人清理个干净,海菣也乐得逍遥。   康殛樽没有打算长留在京中,他想等海菣身孕满三个月后,就去未央府的庄子上待产。不过在走之前,他还需解决一些事情。前几日,他已经跟康晋辽略微一提,很简单,分家。康晋辽同意了,他觉得三儿已经攀上了曹相这座大山,这时候让康殛樽分出去最好不过了。   不过这个脸面还是不能撕破的,康晋辽还是知道的,他特意请了几位德高望重的族人来主持分家一事。太太言氏不太赞同,她觉得老子尚在,为什么要分家呢,她唤了康殛樽前来说和,还说家中有孕妇,不宜动土。只不过康殛樽铁了心也分家了,只答,勿需动土,不过把一侧的耳门堵上即可。   分家那日,海菣也是去了的,本来康殛樽不愿意让她凑这个热闹,可是海菣天天都快闷死了,难得有这种事情,海菣自然要去。正厅里,除了那三位老头,基本上都是安武侯的儿孙。   四房要分出去,几乎带走家中一半的产业,三奶奶顾氏的脸都抽了,可是昨晚三爷康平同又特意交代了她,折损些钱财,能换来安武侯世子的位子也是值得的。这些家产也没什么好分的,康殛樽的产业都是御赐的,安武侯就算想要留下,也必须要皇上点头。除了御赐的产业,安武侯原有的产业中,除了祭田与功名田之外,要分成六份。   有人舍不得,可惜康殛樽压根就没看上,但是能够让三房不痛快的事情,他还是很愿意做的。安武侯干干脆脆地把四房分了出去,仅花了半日时间。   到了第二日,康殛樽就让人把清河侯府的匾额挂了出去。皇上听说后,又赏了康殛樽两个庄子,另外把清河侯府一旁的宅子都赏给了康殛樽,这下清河侯府的占地面积可比有些王府都气派了。因海菣有孕,康殛樽并没有大摆宴席,但是前来给他送礼庆贺之人络绎不绝。   这一日,橘白拿了一张帖子进来给海菣,原来是三房的四少爷康玄珉要与曹彦的闺女定亲了,安武侯府特意请海菣前去乐一日。海菣撇撇嘴,她要是能去才奇怪,康殛樽就差拿个铁索把她捆起来了。   海菣伏在床上哀嚎,这几日真是画画也不行,看书也不行,吃又吃不下,康殛樽不去上朝,天天看着海菣,让她好生苦恼。康殛樽一进门就看见海菣这副模样,不禁乐了。气得海菣伸手摸到一个软枕便扔了过去,康殛樽接了个正着。   “阿晨的嫁期就在后天了,也不用你操心,我让江庸看着办吧。”康殛樽坐在海菣的一侧笑吟吟地说道。其实,康殛樽不提,海菣也记不得花冬琛的嫁期,府中大小事宜一般也都是姝凝与流苏两个打理。海菣把压在小几上的帖子递给康殛樽,问道:“四叔,你真的不打算管安武侯府的事情了吗?”若是康殛樽不插手,三房一家独大,这安武侯早晚都是他的。   康殛樽反而问海菣:“柒宝,如果你想要一件东西,可是呢,你自己很清楚地知道,你无论无何也得不到,因为距离太远了。这个结果你很容易就接受了是不是?”   海菣眨了眨眼睛笑道:“四叔,你太坏了。”海菣自然知道,从高处摔下来才会觉得疼呀。康殛樽抚摸着海菣的头发继续说道:“我的柒宝最聪明了,你放心,三房与曹家不足为惧,且让他们得意一阵子。等下个月,我带你去未央府常住好不好?”   海菣撇嘴,她当然很喜欢去未央府,可是却不想康殛樽陪着。“四叔,难道你不用操心国家大事吗?”海菣其实很想问,四叔呀四叔,您天天这样无所事事真的好吗?   “没关系,我把魔羽骑的大营设在未央府了,以后也就是练练兵的事了。为夫有大把的时间来照顾你,陪着你,看着我们的孩儿出生。”康殛樽说道。   海菣捂脸,“最难消受檀郎恩。”   这次因为要去未央府常住,海菣便把雪致给打发了,强硬地把她赶回韩府,让她安心在此备嫁。为此宁晷还特意前来拜谢海菣,弄得海菣哭笑不得。雪致无可奈何,只得把手中的账册全部移交给了叶璇玑。   流云倒是可以去了未央府后再行嫁给仇万,反正仇万一直跟着康殛樽。   未央府,海菣万分无聊的养胎日子里,听到了很多有趣的段子。全是陈醉也挺着个大肚子依旧坚持与她通信的友情见证。比如,曹家倒了,曹妃因谋害皇嗣被打入冷宫了。比如,康平同父子下了大狱了。   直到有一天,康殛樽面带凝重地来跟海菣说:“柒宝,父亲病重,我需要回京一趟。”海菣这才想到,只怕安武侯府早已乱了。康殛樽独自回了洛京,他的感情很复杂,他得到的消息,康晋辽命不久矣。   康殛樽见到眼前的情景是讶异的,他不敢相信眼睛所看到的一切,几个月不见,康晋辽像是衰老了十余岁,就连头发也已花白。康晋辽看见康殛樽,反而笑了,轻声说道:“阿檀,看见我这般模样,你是不是快活极了,你是不是早就盼着我去死,你是不是觉得我早就该得到报应。你看,我就要死了。”   康殛樽冷漠地说道:“哦,还不够,远远不够。我要你看着你最疼爱的儿子孙子一个个先你而去,我要你看着你最重要的安武侯府慢慢走向衰落,我要你在落魄中失意地死去,这样才算是圆满了。”   “是吗?你果然跟你的母亲一般模样,前世也许是我欠了你们的,今生要你们来这般折磨我。我认输了,认输了,你放过你的哥哥侄子吧,他们不过是受我牵连了吧。”康晋辽空洞地望着前面,阴森森地笑道。   “折磨你?把我吊起来毒打的不是你吗?纵容康平同把我打破头的难道不是你吗?把我扔到深山里想要活活饿死我的不是你吗?我常常会想,我真的是你儿子吗?我是你的儿子吗?就算是这样,我还是没有报复你,不是因为你是我老子,而是为了我母亲。就算你恨透了我母亲,我母亲依然记着你,她怎么会允许我伤你分毫,呵。”康殛樽悲怆地说道。   “她记得我?她怎么会记得我?”康晋辽激动地问道,他的眼睛瞪得很大,呼吸加重。   “老头子,你保重身子吧,不要想着你自己把自己折磨死了,我就会放过老三的事情。我要老三的命,不过是因为他先对我下手了而已。要怪就怪你的爱子没有本事弄死我罢了,我可不是我娘,会在意你的生死。还有,我可没有雇凶杀人,这一切都是老三自作自受,怨不得别人。”   康殛樽没有再看康晋辽,转身出了府。他还是心软了,听到康晋辽病危的消息,明知有诈还是来了。只可惜康晋辽心心念念的只有他的三子,哪怕以死相逼,也要他放过老三。他不想跟他的父亲一样,父子为仇,府中妻妾成群,勾心斗角,乌烟瘴气。   他只要守着海菣,以及他们的孩子就够了,和和美美,安稳一生足矣。一想到这里,康殛樽加快了自己的脚步,只为了还在未央府的海菣。 作者有话要说:  写不下去了,就写完了。 后面补番外 接着写不新不老文--祸水殃君 存稿 感谢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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